數字藏品平臺的風險及其防范建議

北京工商大學 王珊珊

一、數字藏品的含義與屬性

（一）NFT作品的闡釋

近年來，區塊鏈技術在科技、金融、物聯網、數字產權等領域飛速發展，由于區塊鏈技術的去中心化、透明化、可追溯的特點，NFT技術隨之應運而生，并火速風靡全球。NFT是一種非同質化數字資產[1]，NFT的本質職責是為數字作品提供一份在區塊鏈上的確權證明。將數字資產的范圍從數字貨幣拓展至圖像、音視頻、游戲道具等非同質化的數字內容。憑借區塊鏈技術不可篡改、可追溯等特點和去中心化存儲技術，NFT可以保證數字資產的唯一性、真實性和永久性[2]。與比特幣這類同質化數字資產不同的是，兩枚不同的比特幣可以相互替代，而兩個不同的NFT作品不具有相互替代性。

（二）數字藏品的特殊性

NFT作品在國外發展火熱，國外的NFT作品一般被記錄在任何人都可進行讀取、交易的公有鏈上，屬于完全的“去中心化”交易，這種基于公有鏈上的NFT直接與虛擬貨幣掛鉤，不限制二次交易，更利于炒作[3]。數字藏品是指使用區塊鏈技術進行唯一標識的經數字化的特定虛擬產品、藝術品和商品，包括但不限于數字圖片、音樂、視頻、3D模型等各種形式的虛擬數字產品。

NFT作品目前在我國多采用“數字藏品”這一概念，這是由于NFT作品在我國的發展與國外NFT作品不同，為防范虛擬代幣所帶來的金融風險和對人民幣作為唯一法定貨幣的確認，我國現有法律法規上不承認NFT作品的貨幣屬性，并且限制其二級交易。在此政策之下，國內平臺將“NFT”這一概念弱化，采用“數字藏品”這一稱呼來規避NFT概念，對平臺內數字藏品的貨幣屬性進行否認，強調其作為數字資產的藝術收藏性。目前為了數字藏品交易的合法性，國內數字藏品平臺在平臺協議中都嚴格限制藏品的二次交易，將數字藏品的使用場景限定在收藏、觀賞、轉贈上，嚴格禁止買賣[3]。

二、數字藏品平臺及其風險保護現狀

（一）平臺對數字藏品保護現狀

數字藏品作為一項新興的產業園地，引得各路兵馬紛紛搶占布局。互聯網公司、金融機構和上市企業在NFT領域均有涉足。目前我國影響力較大的互聯網平臺公司如阿里、騰訊、百度均推出了數字藏品交易平臺。與此同時，金融機構也在數字藏品上發力，如北京銀行推出的“京喜小京”、農業銀行的“小豆Q版城市英雄”等數字藏品形象[4]。

在防范金融風險方面，與國外的NFT交易模式不同的是，國內互聯網巨頭布局 NFT 主要局限在數字藏品的一級交易市場[5]。如騰訊的幻核APP、阿里的鯨探APP服務協議中表述，平臺會提供給購買者一項僅限于個人的、非排他的、僅限于非商業目的的平臺使用許可，表明了不允許從事商業目的使用該平臺。平臺提供藏品展示服務，用戶可以對所購買的數字藏品進行學習、研究、欣賞、收藏。阿里的鯨探APP準許用戶可以對所購買的數字藏品進行轉贈，與此同時，數字藏品交易平臺會明確禁止用戶對數字藏品進行售賣炒作，以保證安全有序的交易秩序和履行金融風險防范的平臺義務。

在著作權保護方面，數字藏品交易平臺一般在協議中明確數字藏品的知識產權歸屬。我國數字藏品平臺內的數字藏品的知識產權由發行方或其他權利人擁有，上述權利并不因購買數字藏品的行為而發生任何轉移或共享。并且未經平臺或相關權利人書面同意，購買者不得為任何商業或非商業目的自行或許可任何第三方實施、利用、轉讓上述知識產權。

在對著作權人權利的保護上，平臺采用讓發行者承諾無侵犯著作權行為的方式進行保護。發行者需承諾對其在平臺所上傳的數字藏品內容上擁有完整著作權或已獲得合法授權，未侵犯任何第三方之合法權益。如用戶發現平臺內數字藏品存在侵犯自身權利的內容，可立即通知平臺，提供有關權利的初步證據，平臺會根據法律法規要求及時處理。

（二）法律法規保護現狀

目前，我國尚無針對NFT的專門法律法規。相關法律法規的不斷完善，是促進NFT健康發展的關鍵因素[6]。

現有法律中，《電子商務法》中規定了電子商務平臺應要求經營者提供真實信息，進行核驗、登記，建立登記檔案，并定期核驗更新的登記制度；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應當采取技術措施和其他必要措施保障電子商務交易安全的交易安全保障制度；包括建立知識產權保護規則和“通知、刪除”規則在內的知識產權保護制度；在應對網絡安全事件時制定、啟動應急預案；此外在爭議解決方面還有投訴舉報機制、在線爭議解決機制。在《網絡安全法》中規定了平臺經營者的網絡安全保障義務，發現其網絡產品、服務存在風險時，立即采取補救措施，及時告知用戶并向有關主管部門報告。

《民法典》中，對網絡侵權的相關規定可借鑒到數字藏品的平臺保護上，權利人發現數字藏品平臺上有個人或組織侵犯自身著作權的，有權通知數字藏品交易平臺采取刪除、屏蔽、斷開鏈接等必要措施，并提交構成侵權的初步證據及權利人的真實身份信息。平臺接到通知后，應當及時將該通知轉送數字藏品發行者，并根據構成侵權的初步證據和服務類型采取必要措施；未及時采取必要措施的，對損害的擴大部分與該發行者承擔連帶責任，《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涉網絡知識產權侵權糾紛幾個法律適用問題的批復》《信息網絡傳播條例》均對“通知刪除”規則進行了具體闡釋。

《關于防范 NFT 相關金融風險的倡議》由中國銀行協會、中國證券業協會和中國互聯網金融協會聯合發起，提出“不為 NFT交易提供集中交易、持續掛牌交易、標準化合約交易等服務，不變相違規設立交易場所”，倡議“堅決遏制 NFT 金融證券化傾向，從嚴防范非法金融活動風險”[7]。中國人民銀行發布了《關于進一步防范和處置虛擬貨幣交易炒作風險的通知》，強調了虛擬貨幣的性質及交易的違法性[8]。 《關于防范代幣發行融資風險的公告》指出，首次代幣發行融資（ICO）本質上是非法融資行為，ICO即主體通過代幣的違規發售、流通，向投資者籌集比特幣、以太幣等主流“虛擬貨幣”或法定貨幣的融資行為。2018年8月中國人民銀行等五部委發布《關于防范以“虛擬貨幣”“區塊鏈”名義進行非法集資的風險提示》，再次強調了ICO、炒幣升值獲利、幕后操縱虛擬貨幣價格等本質上是非法集資、傳銷、詐騙違法犯罪行為[9]。

三、數字藏品的風險

（一）盜用他人作品鑄造數字藏品

我國現有數字藏品交易平臺對發行者NFT鑄造過程中是否侵犯他人著作權的考察多采用發行者自我承諾的方式，即發行者自身通過簽署承諾書或者相關知識產權保護協議的方式來保證所鑄造的數字藏品不侵犯他人合法權益。在這種運行模式下，平臺不對發行者所上傳的作品進行是否侵犯著作權的實質審查而是采取形式審查的方式。從而會導致發行者可能會盜用他人的作品來鑄造數字藏品，侵犯他人的合法著作權。NFT技術對于數字藏品上鏈后具有可追溯性，可以溯源到鏈上的每一個交易環節和交易對象、交易金額等，但是對于數字藏品上鏈前的權利信任問題就鞭長莫及。由此可以想見，數字藏品的發行者可能在權利人不知情的情況下先上傳侵權作品，并將其鑄造成NFT數字藏品而在平臺內銷售，使得真實版權人并沒有記錄在區塊鏈中，造成版權人的維權困難[9]。

（二）炒作和洗錢的金融風險

自NFT走紅以來，天價數字作品屢見不鮮。數字收藏品的載體是數字，藝術性是其收藏價值的本質所在[10]，因此數字藏品由于其本身所具有的藝術屬性，難以準確地對其進行價值評估，與此同時，平臺發行數字藏品時限量發行造成的“稀缺性”，導致數字藏品存在炒作空間，由于數字藏品在我國目前屬于新興事物，消費者跟風盲目購入貴價數字藏品，很容易掉進泡沫陷阱，造成投資風險。此外，數字藏品的收藏藝術屬性，為洗錢犯罪提供了便捷的技術條件，這是由于，對數字藝術藏品的價值評估難以統一標準，導致數字藏品的價格區間波動較大，由此為洗錢犯罪提供了便利，使數字藏品平臺容易成為洗錢交易的溫床[11]。

（三）數據安全風險

與國外數字藏品依托以太坊等公有鏈不同的是，國內的數字藏品平臺是依托聯盟鏈建立的，與公有鏈相比，聯盟鏈較為封閉，本質上還是私有鏈，其鏈上的數字藏品不能與其他聯盟鏈相互交易，并不是完全的去中心化。公有鏈上的節點完全公開透明，想要篡改區塊數據是幾乎不可能的，而聯盟鏈的場景下，想要對該鏈條上的數據進行修改，只需要服務器的各機構達成共識協議，便可實現元數據在服務器中的變動。國內依托聯盟鏈建立的數字藏品交易平臺中，數字藏品所對應的作品元數據被存儲于中心化服務器中，倘若該中心服務器遭到破壞或者所屬公司停止運營，那么存儲于該服務器的數字藏品元數據可能就會遭到影響，這就意味著數字藏品購買者所擁有的藏品本身失去了權利依憑，導致數字藏品的收藏價值蕩然無存[12]。

四、完善數字藏品風險防控的幾點建議

（一）鏈上鏈下共同發力防治盜用風險

一件藝術作品在數字藏品平臺上鑄造發行后，就意味著該數字藏品平臺所屬的區塊鏈上就留下了該件數字藏品的相關信息，可以查詢到該藏品的擁有者、歷史交易記錄等信息[13]。但這一過程是上鏈后的可溯源，針對冒用他人作品鑄造NFT數字藏品這一情形，其追溯力只能查詢到發行者，而不能追溯到真正的著作權人。此時，就需要鏈上鏈下共同發力，對上鏈前的版權審查更加重視，通過這一思路來防范冒用他人作品鑄造數字藏品的情形。

對于上鏈前，平臺除讓發行者自己承諾無侵犯他人合法著作權以外，還可以采取更多措施。筆者認為，數字藏品平臺應當審查發行者的數字藏品來源合法性，若平臺審查成本過高，可引入第三方審查機構來減輕審查壓力。可引入保證金制度，發行者按照發售價格的相應百分比向平臺繳納保證金[14]。對數字藏品發行者采取實名認證制度，審查其身份真實性，并定期檢查發行者的資質，并建立信譽考核機制，使數字藏品“鑄造權”被有效控制，減少著作權領域的侵權糾紛。

（二）建立價格預警機制防范金融風險

為防范金融風險，數字藏品平臺可建立數字藏品的價格預警機制。可分為三個環節分別進行不同的防范措施，即交易前、交易中、交易后三個不同環節。在數字藏品交易前，平臺應對發行者的數字藏品進行價值評估，根據該數字藏品的觀賞性、稀缺性等多維度綜合考量該藏品的合理價格區間，若價格過高則給予平臺警示；在數字藏品交易過程中，平臺應加強技術手段建立交易價格預警系統，實時監測平臺內正在進行的數字藏品交易，確保可疑資金交易監測的實時，并且要設定大額交易、可疑交易預警條件，一旦系統監測到平臺內出現預警情形，應及時向反洗錢監測中心報告，并配合人民銀行、公安機關等開展反洗錢調查活動[15]。在數字藏品交易后，平臺應及時記錄保存交易記錄，定期對平臺內交易記錄進行金融風險分析復盤，發現可疑交易、大額交易及時調查并報告。

（三）設立平臺準入機制防范安全風險

目前數字藏品在我國市場上仍屬新興領域，各大互聯網公司、金融機構和上市公司紛紛涌入數字藏品市場。數字藏品交易網站和交易軟件數量與日俱增，為保護消費者合法權益，防范數據安全風險，設立數字藏品經營平臺的準入機制是很有必要的。筆者認為，可從平臺公司風險負擔能力、所依靠區塊鏈平臺兩個角度出發制定準入標準。從平臺公司風險負擔能力出發，可以考量平臺公司的注冊資金，設定經營數字藏品注冊資金準入門檻。從平臺所依靠的區塊鏈平臺出發，建議相關部門對區塊鏈平臺進行綜合評估，建立區塊鏈平臺白名單，在白名單內的區塊鏈上的數字藏品平臺可經營數字藏品交易，以此通過限制部分風險較大平臺的進入，采用較為嚴格的準入標準來維護數據安全性。此外，對于進入的數字藏品平臺，至少應按保障數據安全的相關法律法規和國家相應標準不斷提升自主創新能力，增強技術措施，以不斷完善平臺自身的安全保障能力[9]，以此來保障數字藏品元數據的安全性，保障數字藏品平臺穩定、安全的交易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