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永穆 李 想 唐 永
工業革命以來,“資本主義”與“西方化”幾乎成為“現代化”的代名詞,資本主義先發國家的現代化道路被馬克斯·韋伯、塔爾科特·帕森斯、讓·鮑德里亞、勒芬·斯塔夫里阿諾斯、弗朗西斯·福山、塞繆爾·亨廷頓等一眾西方學者視為人類文明進步的“母版”、世界現代化建設的“模板”。細數現代化進程的歷史潮流,鮮有后發國家成功復制西方工業化道路與現代化模式的案例,甚至一批先發國家逐步墮入兩極分化嚴重、種族矛盾尖銳、社會分裂加劇的“霍布斯叢林陷阱”,其根源在于西方現代化道路是資本主義主導的、資本利益至上的、資產階級的、異化的現代化。現代化運動是矛盾普遍性與特殊性的辯證統一,中國式現代化道路是現代化運動的一種具體實現形式[1]。當前,“怎樣向現代化轉型”“建設什么樣的現代化”“如何測度現代化發展水平”等一系列現實問題,成為包括中國在內的后發國家無法回避的歷史難題。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提出,“在新中國成立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長期探索和實踐基礎上,經過十八大以來在理論和實踐上的創新突破,我們黨成功推進和拓展了中國式現代化”[2]。建黨百年來,中國共產黨堅持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的具體國情相結合,不懈探索既能夠克服和超越西方現代化弊端,又能扎根中國大地的新型現代化模式。立足新民主主義革命以來的理論成果與實踐成就,中國式現代化的內涵與外延得到了不斷豐富和發展。中國式現代化道路以中國共產黨的領導為根本保障、以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為理論指導、以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為核心追求、以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為重要特征,致力于破除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強加給后發國家現代化建設事業的“緊箍咒”,既是完整、準確、全面貫徹新發展理念的必然抉擇,又是加快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的必由之路,集中彰顯了時代價值、理論創新、實踐偉力與世界意義,為人類文明進程貢獻了中國智慧與中國方案。
當前,國內學術界關于中國式現代化的研究成果多停留在政策解讀、理論推演與定量測度層面,對于評價維度、具體指標、量化標準的研究整體上較為滯后,既有研究大致可以分為現代化綜合指標體系、現代化分類指標體系與新發展理念指標體系三類。其一,部分學者構建了綜合的現代化指標體系,對后續研究影響深遠[3-4],但是此類研究受制于歷史與認知的局限性,普遍將經濟增長視為現代化建設的“牛鼻子”,對于協調發展、生態文明、對外開放、共建共享的關注有所缺失,已無法充分適應新發展階段的時代要求。其二,也有學者對現代化具體領域的評價指標體系進行了深度研究,研究成果不斷推陳出新,但是此類研究普遍缺乏系統觀、長遠觀與大局觀,未能將新發展理念與現代化建設緊密結合起來。相關研究針對農業現代化、工業現代化、流通現代化、城市現代化、生態現代化等領域進行了有益探索,對人口素質、政府治理、區域經濟、農村發展、教育事業、企業管理、水利建設、城鎮化水平等細分領域的評價指標體系也進行了探討,成為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研究的重要組成部分。其三,還有學者初步構建了針對新發展理念的評價指標體系[5-6],但是此類研究普遍未將新發展理念與現代化建設有機融合,更多以“工具論”對待新發展理念,研究成果主要集中于新發展理念的外在特征、基本原則與實現路徑等方面。與此同時,從中央到地方的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構建工作正在深入推進,“中國城市基本現代化監測報告”“中國地區現代化指數”“長三角縣域治理現代化指數”“江蘇基本實現現代化指標體系”等成果大量涌現,它們堅持統籌兼顧與因地制宜相結合、技術創新與制度創新相結合,引領著學術研究不斷深入發展。
綜觀現有文獻,針對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的研究成果較為豐富,學術界已經充分認識到評價指標體系在現代化建設中的重要作用,只有完整、準確、全面貫徹新發展理念,才能構建出行之有效的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但是,當前關于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的研究總體上仍處于起步階段,評價指標體系的構建與研究較為薄弱,具有系統性與創新性的研究成果依然偏少。與此同時,指導原則的缺位阻礙了理論建構與因果解釋,量化指標選取的科學性、理論性與邏輯性較為缺乏,評價標準略顯分散,指標體系完備性與指標數據可得性的矛盾未得到妥善解決,經濟社會指標在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中占比過大。總體而言,既有成果尚不適應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要求,學術研究成果擴容增量、提質增效刻不容緩,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構建任重道遠。
構建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需要找到科學合理的指標,厘清評價指標體系構建的理論邏輯[7]。這里從理論來源、國際經驗、文化根基、基本原則與根本要求五個方面剖析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構建的理論邏輯,以增強評價指標體系的大局觀、國際觀、歷史觀、系統觀與人民觀,確保評價指標體系行得通、真管用、有效率。
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構建不能“閉門造車”,必須具備大局觀。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構建要以現實國情、歷史傳統與時代背景為基石[8],以馬克思主義現代化思想為理論指導,合理揚棄西方現代化指標體系。
構建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必須堅持以馬克思主義現代化思想為理論指導。馬克思、恩格斯雖然并未對“現代化”問題單獨著書立說,但他們深刻論述了“現代資產階級社會”“現代文明已經發展的國家”“現代大工業”“現代生產力”等一系列概念,認為“現代”是與封建社會相對的社會性質概念,提出了“這一運動的‘歷史必然性’”[9]589趨勢,在揭示“世界歷史”“亞洲社會”等問題時也涉及現代化問題,為后發國家獨立探索現代化道路提供了理論依據。馬克思主義現代化思想內核與新發展理念高度契合,針對創新問題,提出“使工人的職能和勞動過程的社會結合不斷地隨著生產的技術基礎發生變革”[10]560;針對協調問題,認為要把城鄉“生活方式的優點結合起來”[11]305;針對綠色問題,指出“不要過分陶醉于我們人類對自然界的勝利”[12]998;針對開放問題,表示世界市場“使一切國家的生產和消費都成為世界性的”[11]404;針對共享問題,宣示“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13]666。現代化既不是低水平的均衡,也不是高度發展的不均衡,只有無產階級通過“社會革命支配了資產階級時代的成果”[14]691,才能真正實現全人類的進步。值得注意的是,馬克思、恩格斯始終堅信通往現代化的道路并不唯一,提出了后發國家“跨越資本主義卡夫丁峽谷”的設想。馬克思在《給〈祖國紀事〉雜志編輯部的信》和《給維·伊·查蘇利奇的復信》中,明確表示俄國已經出現不走西方現代化道路的可能性。俄國十月革命勝利后,“共產主義就是蘇維埃政權加全國電氣化”的宣傳口號深入人心,列寧帶領俄國率先開辟了不同于西方現代化的新路徑。但是,由此衍生出的物質產品平衡表體系和全國計劃經濟體制自動化系統,在過分關注實物產出的同時異化了實體經濟與虛擬經濟的關系,在利用自然與改造自然的過程中,一定程度上忽視了事物發展的客觀規律。包括蘇聯在內的社會主義國家的現代化探索是人類現代化歷史進程的有機組成部分,現代化的生成及發育成為這些國家社會主義建設過程的本質體現,針對其現代化建設產生的實踐經驗、發展范式與深刻教訓,“必須有分析有批判地學,不能盲目地學,不能一切照抄,機械搬用”[15]41。要避免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重蹈單一注重生產力水平提升與物質生產擴張的覆轍,陷入“本本主義”“唯物質論”“唯增長論”的泥潭。
構建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應合理揚棄西方現代化指標體系。西方學術界基于原生現代化理論、經典現代化理論、依附理論、世界體系理論、當代社會發展理念等理論的基本內核,將創新事業、社會協調、綠色環保、國際開放與社會保障融會貫通,通常將現代化指標體系分為定性與定量兩類。前者主要涉及箱根模型(8個層面)、列維模型(8個層面)、現代人模型(9個層面)等定性分析,后者主要包括布萊克標準(10項指標)、英格爾斯標準(11 項指標)(見表 1,下頁)、人文發展指數(4項指標)等定量模型,部分具有創新性的系統集成與前瞻性的指標數據對后世現代化指標體系構建影響深遠。但是,正如格卡爾普(G?kalp)在創立“現代化”一詞時所指出的,“現代化”與“歐化”看似相似,其實截然不同,兩者決不能等同[16]。自東西方“大分流”以來,盡管西方學術界指標體系在形式內容上異彩紛呈,但在本質內涵上高度統一,主要表現為始終存在著強烈的“西方中心主義”“歐洲中心論”傾向,采用“傳統社會”與“現代社會”的兩分法,將傳統與現代、城市與鄉村、農業與工業人為割裂,武斷地認定資本主義社會即現代社會,先發國家所具有的特征即現代化特征,形成了以新自由主義學說為理論依據的“華盛頓共識”,將全盤西化視為后發國家改變欠發達狀態的唯一途徑。正因如此,現代化程度的提升、影響范圍的擴大與精妙復雜的體系始終無法消解西方現代化指標體系的固有缺陷。為此,我們應細致甄別其偽善性、欺騙性與危害性,在構建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時對其進行合理揚棄。

表1 英格爾斯(Inkeles)現代化標準
構建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作為一項復雜的系統工程,不能“墨守成規”,必須具備國際觀。歷史和實踐表明,后發國家的現代化建設必須充分融入世界歷史潮流。構建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也要充分批判和借鑒世界現代化指標體系。
現代化道路的差異性決定了世界現代化指標體系的多樣性,國際組織通常基于理論演變與技術水平將現代化指標體系分為兩類:一類包括經典現代化指標、后現代化指標與新現代化指標,另一類包括原生現代化指標與后發現代化指標。“二戰”結束后,以聯合國為代表的國際組織率先推進定量數據的搜集匯編工作,《聯合國統計年鑒》《統計組織手冊》《社會和人口統計體系》《社會指標手冊》等一系列專業著作相繼問世,相關著述對世界各國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的框架構建、指標數據篩選與關注側重領域均產生了較大影響。隨著現代化指標的邊界日益模糊,具有國際橫向可比性、國內縱向追溯性、定量數據完整性的國際綜合性指標體系層出不窮,聯合國主導制定的影響力較大的評價指標體系有:聯合國可持續發展指標體系(17個維度200項指標)(見表2,下頁)、聯合國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17個維度169項指標)、聯合國國家概覽指標體系(16個維度150項指標)、聯合國綜合環境經濟核算體系(9個維度40項指標)、聯合國千年發展目標(8個維度22項指標)、聯合國工業競爭力評價指標體系(3個維度6項指標)、聯合國人類發展指數(3個維度)等。與此同時,其他國際組織基于自身特性與發展階段,制定了諸如世界銀行世界發展指標(20個維度1 500項指標)、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國家概覽指標體系(12個維度超100項指標)、歐盟EIS指標體系(3個維度30項指標)與IUS指標體系(3個維度23項指標)等。在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的偉大征途上,要清醒地認識到國際組織機構創設的現代化指標體系具有一定的先導性、前瞻性與可比性,應切實結合中國發展實際充分吸收其合理內核。但是,先發國家主導下的國際組織在研判現代化指標體系時,輕視了后發國家獨特的文化傳統、道德理念與自然地理,忽視了后發國家現代化道路選擇的自主性、多樣性與復雜性,無視先發國家對后發國家發展造成的嚴重阻滯,因而應注意判別其局限性、誤導性與蒙蔽性,在結合國情民意、資源稟賦、地緣政治與世界發展趨勢的基礎上進行批判借鑒。

表2 聯合國可持續發展指標體系
構建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作為一項重大工程,不能“急功近利”,必須具備歷史觀。在評價指標體系構建過程中,要深刻體現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繼承發展,“不斷賦予科學理論鮮明的中國特色”[2]。
其一,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沁潤滋養出“革故鼎新”“溫故知新”的認知方式,為新發展理念的創新維度提供了堅實依據。“井道不可不革,故受之以革”“不期修古,不法常可”“修學好古,實事求是”“變法而強,守舊而亡”等論述表現出求真務實的創新精神,折射出中國式現代化道路“不唯上”“不唯書”“不唯外”“不唯古”的特質,始終將創新視為事物發展的動力源泉。
其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始終遵循“陰陽調和”與“道化萬物”,是新發展理念協調維度的思想淵源。“凡六爻陰陽協調、和諧都為吉卦”“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執其兩端,用其中于民”“兼相愛、交相利”等論述為探索中國式現代化的新型協調發展模式提供了豐富養分,和諧社會、小康社會、共同富裕、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兩個一百年奮斗目標等都是將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當代國情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有機結合所形成的極具中國特色的現代化目標。
其三,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具有“天人合一”“索取有度”的生態觀與自然觀,為新發展理念的綠色維度提供了豐富素材。“天法道,道法自然”“子釣而不綱,弋不射宿”“斧斤以時入山林,材木不可勝用也”“質于愛民,以下至于鳥獸昆蟲莫不愛”等論述堅持生態保護優先的基本方針,彰顯了中華民族數千年來尊重自然、熱愛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的真摯情感,跨越時空展現了中國負責任大國的形象。
其四,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蘊含著“和而不同”“有無相生”的樸素辯證思維方式與“親仁善鄰”“四海之內皆兄弟”的世界情懷,成為新發展理念開放維度至關重要的精神支撐。“君子和而不同”“天之所覆,地之所載,莫不盡其美,致其用”“偃革興文,布德施惠”等論述形成了蘊含中國智慧的開放包容理念,成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深厚土壤。
其五,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有著豐富的民本思想,致力于建設“小康”“大同”的理想社會,為新發展理念共享維度提供了不竭動力。“夫霸王之所始也,以人為本”“以百姓心為心”“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是謂大同”等論述成為中國式現代化道路堅持人民至上發展理念的生動詮釋,凸顯了以實現人的全面發展為現代化最終目標的深刻內涵。深度挖掘博大精深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有利于深刻把握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構建的指向、節奏、力度與方式,從歷史積淀中汲取磅礴力量。
構建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作為一項重大的現實課題,不能“管中窺豹”,必須具備系統觀。中國式現代化作為一個過程與結果相統一的歷史范疇,其評價指標體系構建應遵循三大基本原則。
其一,貫徹理論性與實踐性相結合的原則。中國式現代化作為馬克思主義現代化思想、世界現代化歷史進程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有機統一,在構建評價指標體系的過程中,必須始終堅持馬克思主義的理論指導,海納人類文明優秀成果,不斷適應人類現代化進程的發展實際,積極承擔大國責任與大國擔當。同時,要切實把握具體國情的客觀變化,突出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改革與發展的特殊要求,歷史地看待社會主要矛盾的發展變化,更好順應最廣大人民群眾的實際需求,正視不同評價指標完成的難易程度,避免評價指標體系出現短期性、盲目性與波動性,讓評價指標體系在歷史與實踐的考驗中永葆生命力。
其二,遵循完備性與簡明性相結合的原則。現代化作為達到世界先進、前沿和發達水平的階段性發展過程,是一個系統、綜合的復雜工程。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必須體現綜合性與系統性,各個評價維度與指標數據間應科學合理、邏輯清晰、層次分明,所選指標均能客觀有效地反映上一級指標的基本內涵,并能綜合反映現代化建設的進展情況。同時,要處理好評價指標體系整體的完備性與分項指標的簡明性這一對矛盾。簡明扼要的分項指標不僅有助于提升數據搜集效率,易于理解使用與宣傳推廣,而且有利于保障數據加工處理精度,提升數據質量,確保獲取一手數據的可操作性。科學合理地選擇具有代表性、權威性、獨立性與信息量大的分項指標至關重要。
其三,堅持可比性與前瞻性相結合的原則。將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適當進行國際與地區間比較大有裨益,應適當吸納部分合理的國際通用指標及其信息采集方式,借此既能清楚地認識到中國式現代化進程所處的歷史方位,對標先發國家尋找差距和薄弱環節,又能起到監測預警與提振信心的功用,以客觀實踐引導學術研究。同時,確保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的主體性、自主性與適應性,增強對前瞻性強、符合后發國家實際、彰顯社會主義制度優勢、富有中國特色的指標數據選用,結合人民需求、世界趨勢與國情實際持續進行協同創新與適應性改造。
構建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作為一項長期的歷史任務,不能“單向發力”,必須具備人民觀。黨的二十大報告宣示了“中國式現代化”在黨的事業中的重要地位,提升了對現代化的認知水平,極大拓展了對現代化維度、目標和路徑等問題的理解,并用“六個堅持”致力形成與時俱進的理論成果。具體而言,“六個堅持”不僅指明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必由之路,而且集中體現出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構建的根本、核心、要求、方法、保障與特質。
其一,以堅持人民至上為根本。中國式現代化的根本目的不是為了物的提升,而是為了實現全體人民的共同富裕。在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構建時,要避免指標數據拘泥于單純測度物化增長,摒棄資本的異化與增長的異化,緊扣社會主要矛盾的發展變化,切實回應國計民生問題,高度關注不平衡不充分發展難題,促進經濟社會發展成果由全體人民共享。
其二,以堅持自信自立為核心。中國式現代化是在對人類發展歷史的總體把握、建黨百年篳路藍縷的上下求索、胸懷強烈民族復興的意愿下,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道路的深刻認識和擘畫。從理論上構建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應在現代化建設中保持高度政治清醒,既要行穩致遠、統籌兼顧、因地制宜,又要與時俱進、重點突破、不斷創新,最大限度凝聚人民力量,最大成效突破艱難險阻。
其三,以堅持守正創新為要求。有別于西方現代化指標體系所蘊含的私有制最優、單向度增長、資本利益至上等潛在邏輯,中國式現代化在理論上高度重視“兩個文明”協調發展,以人民至上、多元發展、開放包容為鮮明表征。在構建評價指標體系時,既要明確物質文明的高度發達始終是衡量現代化發展水平的重要基礎,對傳統的測度物質文明發展水平的具體指標有所揚棄,又要吸納選取部分具有普適性與權威性的數據指標客觀測度精神文明的發展程度,更要從根本上克服社會達爾文主義、虛無主義與人類中心主義的路徑依賴,樹立人與自然是生命共同體的科學理念,積極處理經濟發展指標與生態文明建設指標的辯證關系,避免不同發展階段的環保指標“一刀切”。
其四,以堅持問題導向為方法。人口眾多、規模巨大、發展底子薄、區域差異大,是中國式現代化建設必須面對的客觀實際。中國只用幾十年的時間就完成了先發國家二百余年的現代化歷程,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態勢將在未來較長一段時期內持續存在,這是社會主義階段的歷史特征與現代化建設的一般規律共同決定的。構建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不僅要避免西方現代化指標的單一化與碎片化,而且要格外關注人均指標的指示作用,不能只算總量賬、經濟賬、地方賬,不算環境賬、成本賬。要切實回應中國之問、世界之問、人民之問、時代之問,警惕沉浸在總量巨大的“空中樓閣”中忽略了人的自由全面發展這一終極目標。
其五,以堅持系統觀念為保障。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堅持系統思維、戰略思維、歷史思維、辯證思維、創新思維、法治思維、底線思維的重要論述,集中展現了系統集成、協同優化的具體要求。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既包羅萬象、紛繁復雜,又重點突出、系統清晰,針對涉及根本性、全局性、長遠性問題的指標數據,必須加強系統性、戰略性、前瞻性篩選研判,深入分析現代化進程演變機理,細致探究現代化道路歷史規律,及時針對現代化建設過程中遇到的艱難險阻提出應對策略,顯著增強指標體系的時代性、預見性與創造性。
其六,以堅持胸懷天下為特質。由于先發國家熱衷于推行單邊主義、民粹主義、保護主義和孤立主義,主導國際政治經濟秩序,擠壓別國發展空間,絕大多數后發國家至今仍未實現趕超目標,反而在人力資本、發展基礎、發展潛能等方面持續衰退。構建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在結果量化中不以犧牲他國利益為代價,在現代化建設、國際貿易與對外交往中,倡導相互依存的國際權力觀、共同利益觀和全球治理觀,絕不附帶任何附加條件、絕不搞意識形態推銷、絕不謀求勢力范圍,而是致力于“深化拓展平等、開放、合作的全球伙伴關系”[2]。
構建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應從具體的評價維度、指標體系、定量數據的篩選著手,具象解構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這里圍繞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構建的理論邏輯與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階段性目標,初步構建包含新發展理念五個維度的評價指標體系。
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是由一系列相互聯系、相互制約,同時又相對獨立、互為補充的指標數據所構成的有機整體。新發展理念充分反映了現代化建設進程的基本要求與核心原則,深刻體現出中國式現代化的理論邏輯與本真價值[17]。基于上述理論邏輯的解釋分析,依據新發展理念的五個維度,通過系統層面的維度解構、準則層面的系統分析、指標層面的準則測度,并運用德爾菲法進行篩選,最終構建了包含5個維度、25個系統層、50個準則層與100個指標層的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見表3,下頁)。其中,每類維度各解構為五個系統指標,每項系統指標均用兩個準則項度分析,每個準則項度采用兩種數據指標測度。單位為各分項指標的計量單位,有明確測度單位的分項指標共有78項,無明確測度單位的共有22項,用“/”表示。指標屬性用以說明分項指標的基本性質,從數理邏輯來看,測度現代化水平的正向指標用“+”表示、負向指標用“-”表示,無法簡單劃分指標屬性或評價標準存在較大爭議的用“/”表示,初步確定評價指標體系共涵蓋91個正向指標、7個負向指標與2個不定向指標;從認知邏輯來看,評價指標體系共包括99個客觀指標與1個主觀指標。

表3 中國式現代化的評價指標體系
在構建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的初步設計中,理應對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五個維度的指標體系進行細致梳理與解讀說明,通過環環相扣、一體建設,實現共同發力、一體推進。
1.創新維度
創新是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的首要維度,需要充分融入協調觀、生態觀、開放觀與共享觀以實現創新發展。本評價指標體系選取創新投入、創新效率、創新產出、創新生態與創新業態五項系統指標刻畫現代化建設中的創新發展程度。其中,R&D經費投入強度、R&D人員投入強度、規模創新效率、技術創新效率為過程指標,技術市場產出、有效發明產出、內生發展能力與創新環境打造為結果指標。這里嘗試圍繞創新事業發展的全生命周期進行系統評價,以各類R&D活動指標凸顯數據的國際可比性,力求實現科技創新活動效率最大化。同時,要清醒地意識到中國式現代化是從落后到趕超、再到引領的歷史過程,全面推進鄉村振興的歷史任務艱巨,夯實實體經濟根基的現實任務緊迫,因而在創新業態中著重強調了農業與工業創新水平的重要地位,并用農機動力年均增長率、農業科技人員占比、高技術產業利潤總額占比、有R&D活動的規上企業占比四項指標數據加以量化測度。
2.協調維度
統籌做好創新、綠色、開放與共享發展工作本身就是協調發展的實現形式。馬克思、恩格斯就曾指出,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是人們在改造世界實踐活動中取得的偉大成果,共同構成了豐富多彩的人類文明[18]。協調發展是高質量發展的重要體現,同時也是破解不平衡不充分發展、推動“兩個文明”相互促進、實現區域間良性互動、加強城鄉發展深度融合的重要手段。本評價指標體系選取區域協調、城鄉協調、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協調、經濟和國防建設融合、認知協調五項系統指標刻畫現代化建設中的協調發展程度,在強調協調的同時增強了對各領域創新思維、綠色發展、對外開放與共享理念的關注,以物的全面豐富保障人的全面發展。同時,現代化的根本目的在于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現代化的發展水平與發展動力受到主體認知水平的制約,因而本評價指標體系在協調維度中增加了認知協調這一系統指標,并采用信息完整程度與信息開放程度這兩項準則指標加以量化,在更高發展水平上實現協調發展。

(續上頁)

(續上頁)
3.綠色維度
人是自然的一部分,自然界是人的無機的身體[19]。綠色發展既是實現工業文明、信息文明向生態文明發展跨越的必由之路,也是摒棄先發國家“先發展、后治理”發展思路的必然選擇。生態環境保護和經濟社會發展是辯證統一的關系,要將綠色理念沁潤進創新、協調、開放與共享發展的方方面面。綠色維度的評價指標體系構建需要將生態文明建設的全過程統一起來,統籌山水林田湖草沙的科學治理與系統謀劃。本評價指標體系以黨的十八大以來涉及綠色維度的重大發展戰略為載體,以資源消耗系統指標展現“雙碳”戰略完成情況,以綠色生活與生態狀況兩項系統指標體現“美麗中國”戰略實施情況,以空氣質量與水體質量兩項準則層指標測度“兩山”理論的發展實踐,以人居環境與安全韌性兩項準則指標表征公園城市的發展水平,充分彰顯“人與自然是生命共同體”的文明觀。
4.開放維度
科學衡量開放發展程度,以開放發展為抓手突破創新、協調、綠色與共享發展的“卡脖子”問題,有助于以開放促改革、促創新、促發展,形成開放發展新優勢。本評價指標體系選取商貿流動、資本流動、技術流動、人員流動、數據流動五項系統指標測度現代化建設中的開放發展程度,明確商貿物流的自由便利是全球化的重要表現,資金和技術流動是開放事業高質量發展的關鍵,人的空間位移與屬性變化是開放事業的核心,數據流動是信息時代開放領域的重要載體。值得注意的是,交通運輸強度、人口流動強度、數據使用強度與郵電業務強度這四項準則指標更多地體現了國內范疇的人員流動與數據流動,數據使用強度維度下的5G數據使用總量與IPv6互聯網活躍用戶兩項指標數據就極具時代烙印與中國特色。隨著統計口徑的擴大、統計方式的提升與數據質量的改善,未來將更多地吸納國際指標數據加以迭代,以扎實推進人類命運共同體建設。
5.共享維度
共享發展理念作為五大發展理念的歸宿[20],深刻指明了創新發展、協調并進、綠色生態與開放包容的發展價值取向。共享維度包含社會物質財富的極大豐富與人民群眾對精神生活的更高層次追求,亟須以城鄉融合發展、區域協調發展、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同步發展扎實推進共同富裕[21]。本評價指標體系選取經濟、政治、社會、文化建設成果共享以及精準共享五項系統指標,來描繪現代化建設中的共享發展程度,凸顯了“五位一體”中的前四項,此處不再贅述綠色維度涉及的生態文明建設問題。值得注意的是,本評價指標體系借鑒世界現代化指標體系的發展成果,結合具體國情與發展階段,利用政治認可度與政策共享度兩項準則指標衡量政治共享,消解了國家主權弱化評價指標的影響;選取經濟效益與非經濟效益兩項準則指標具體測度精準共享問題,摒棄了“過程正義”虛偽的假面;牢牢把握科學發展規律,設置了重大工程成本利潤率與全員勞動生產率兩項易于量化的“結果正義”指標,避免出現現代化建設的矯枉過正;采用國民幸福指數(GNH)與全球宜居指數(GLI)兩項國際通用指標以增強評價指標體系的橫向可比性,為精準化解發展矛盾、推動高質量發展提供依據。
囿于西方主導的國際秩序、經濟格局與話語體系,重走先發國家的現代化道路無異于“癡人說夢”,妄圖通過先發國家的施舍實現現代化不過是“一廂情愿”,唯有徹底擺脫舊道路、舊思維與舊范式,充分結合世界發展浪潮與本國客觀實際,秉持對人民、對發展、對歷史、對文明、對人類高度負責的態度,完整、準確、全面貫徹新發展理念,加快推進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構建,才能真正開辟一條適合本國的現代化道路,不斷創造新的偉大成就。中國式現代化在絕境中求生存、在困境中求突破、在逆境中求發展,始終以馬克思主義現代化思想為指導,積極揚棄世界既有現代化話語體系與評價范式,扎根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兼具文明變遷的動態性、包容性與開放性,既為世界現代化建設增添了新理論,又為人類現代化進程提供了新方案,還為現代化文明成果創造了新形態。
本文在深入理解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構建的理論邏輯的基礎上,就建立以新發展理念五個維度的評價指標體系進行了初步探索,以期為構建符合世界潮流與當代國情的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探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道路提供堅實的理論支撐。構建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應從歷史邏輯、理論邏輯與現實邏輯對“中國崩潰論”“中國威脅論”“中國停滯論”等消極論調作出有力回擊,要從新發展理念著手破除“經濟掠奪論”“規則破壞論”“環境破壞論”“地緣擴張論”“債權帝國主義論”等帶來的消極影響,充分彰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獨特優勢,這樣有助于更好地把握現代化建設客觀規律,增強發展信心,提升發展動力。與此同時,構建中國式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的學術研究仍有巨大發展空間,必須始終貫徹新發展理念,對現代化的不同維度、錯位層次與差異路徑進行深入細致的研究,不斷拓寬評價指標體系覆蓋的廣度,積極探尋指標數據涉及的深度,致力于有效破解“修昔底德陷阱”“塔西佗陷阱”“中等收入陷阱”,適時融入性別、階層、年齡、空間、代際、民族等因素的指標數據,切實提升評價指標體系對經濟社會現象的適應力與解釋力,扎實構建經得起人民、歷史和實踐檢驗的評價體系,以理論創新為先導指引實踐行穩致遠。Refor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