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媛 萬 易 張 歡
(1. 四川大學公共管理學院 成都 610065;2.南卡羅來納大學信息科學學院 哥倫比亞 29208;3. 西南財經大學圖書館 成都 611130)
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指出,新時代“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這說明不平衡不充分發展問題普遍存在于社會各階層與各領域。
圖書館作為《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下文簡稱《保障法》)和《公共圖書館法》中明確規定的公共文化服務設施,是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因此,圖書館事業的建設與發展問題實質上就是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的建設與發展問題。與其他領域一樣,圖書館事業的建設與發展也必然存在不平衡不充分問題。要解決此問題,首先應從理論上對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平衡性與充分性發展的概念及內涵進行準確理解。因此,文章從平衡性與充分性發展的理論闡釋入手,嘗試從理論上對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的平衡性與充分性發展進行概念界定和內涵分析,深入剖析兩者之間及其與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均等化建設之間的辯證關系,為后續有效解決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發展的不平衡與不充分問題打下堅實的理論基礎。
從平衡理論的產生與發展脈絡看,樸素的平衡觀可追溯到早期的“天人合一”思想。到近現代,雖然在哲學和社會科學領域,與平衡相關的理論或學說眾說紛紜,但從整體上看,布哈林平衡理論是馬克思主義平衡理論的重要代表,其思想強調“將社會視為一個‘現實的體系’,社會各要素之間處于‘動的平衡’,社會的發展遵循‘平衡—平衡的破壞—在新的基礎上建立平衡’之規律”[1]。因此,平衡是物質運動達到的最終狀態,也是物質的一種運動形態。如果發展本質上是指“某事物變得更加符合進步要求的過程和狀態,既包括量的方面,也包括質的方面”[2],也即發展規定了物質運動的方向,那么平衡發展實質上是一個系統不斷向著更加符合進步要求的方向尋求系統中各要素相互協調、協同發展的過程和運動狀態。
既然平衡發展是消除體系中不協調因素的過程與狀態,那么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體系中的不協調因素是什么呢?這可從2015年出臺的《關于加快構建現代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的意見》中找到答案。文件就公共文化服務平衡發展問題進行了明確部署,從五個方面提出統籌推進公共文化服務均衡發展的措施,一是城鄉之間的公共文化服務平衡發展問題;二是發達地區與欠發達地區(革命老區、民族地區、邊疆地區、貧困地區)之間公共文化服務平衡發展問題;三是面向特殊群體與普通群體的公共文化服務平衡發展問題;四是服務標準體系建設問題;五是服務設施建設、管理和服務水平。這說明,城鄉之間、發達地區與欠發達地區之間、面向不同群體的公共文化服務發展的不平衡就是整個公共文化服務體系中的不平衡因素。因此,謀求城鄉之間、發達地區與欠發達地區之間、面向不同群體的公共文化服務的平衡發展實際構成了公共文化服務平衡發展的三大目標與方向,而其他兩項舉措則是確保這三大目標得以實現的路徑保障。
圖書館是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故其公共文化服務的平衡發展目標,亦即追求城鄉之間、發達地區與欠發達地區之間、面向不同群體的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的平衡發展,其間就蘊含了體系內部各要素之間平衡發展的問題。
首先,從我國公共圖書館建設體制看,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由不同區域、不同級別的圖書館構成。各級人民政府均應在其轄區內建設相應級別的公共圖書館建設體制,不同區域、不同級別的圖書館形成縱橫交錯的圖書館服務網絡體系,處于該網絡體系中的每個圖書館都承擔著為相應區域社會公眾提供公共文化服務的職責,其中任何一個圖書館發展不佳,都會導致相應區域社會公眾的公共文化服務權益難以得到保障,進而影響圖書館服務體系整體效能的發揮。這就是以各圖書館為構成要素的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內部各要素之間的平衡發展問題,具體表現為不同區域間(包括城鄉之間)圖書館的平衡發展問題或不同級別圖書館之間的平衡發展問題。
其次,作為一個發展著的有機體,圖書館體系由相應的人、財、物力資源及將這些資源有效聯系起來的各種管理制度、運行機制構成,其中人力資源既包括圖書館員也包括社會公眾(圖書館用戶)。如果缺少社會公眾,圖書館體系便失去了發展的內生動力,因為圖書館生存與發展的根源就是滿足社會公眾的公共文化服務需求。然而由于生理條件和社會經濟條件的不同,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需求方類型復雜,呈現出不同的需求特征,這就要求圖書館不僅要基于普通群體的需求來調整公共文化服務供給,而且必須充分考慮那些在生理條件和社會經濟地位上較弱勢、需要得到特別關愛的特殊群體的實際需求情況。缺少對這個因素的考慮會從整體上影響圖書館體系的平衡狀態,從區域平衡視角看,也會影響不同區域圖書館之間的平衡。這就意味著,面向不同群體的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發展必須是平衡的或處于不斷追求平衡的進程中。
然而,目前學界從學理上對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充分性發展的概念與內涵的研究還非常欠缺。在已有研究中,“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的平衡性與充分性”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僅僅是作為一個名詞短語被提及。僅有《圖書館平衡與充分發展:相關概念界定》一文的作者提出圖書館平衡發展是指特定時期特定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發展及生態文明建設目標下的圖書館資源供給與需求均等或大致均等;圖書館相互之間在館藏館舍、經費、設備設施、讀者、從業人員、服務產品提供等諸多方面,數量或質量均等或大致均等;圖書館整體發展無短板及局部短缺;圖書館基本公共服務人人機會均等,圖書館公平原則及效率原則均得到體現[3]53-60。該研究為我們理解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平衡發展提供了有益參考。但是,將圖書館平衡發展視為圖書館供需平衡又過度擴大了圖書館平衡發展的內涵邊界,容易把握不住平衡發展是體系內部各要素間協調、協同發展這一核心要義,且與充分性發展以社會公眾需求為判斷標準的內涵交叉、邊界模糊。同時,“圖書館相互之間”的提法未能展現出現階段我國圖書館平衡發展的主要問題突出表現在城鄉之間、不同區域間的平衡方面。此外,該定義強調的是“平衡發展”的靜態結果,忽略了平衡發展的動態性特征。
基于上述不同層次和維度的分析,我們可以對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平衡發展進行如下界定: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平衡發展是指基于圖書館所處的社會經濟和文化發展水平,通過科學有效的制度保障和合理的資源配置等手段,不斷追求城鄉之間、不同區域間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發展水平和供給能力的相對等同以及服務的公平公正和效率,最終實現服務供給質量與供給總量在不同區域、不同需求群體間相對均等的過程和狀態。
目前學界主要從供需匹配、動態發展和國際比較三個視角對充分性發展的概念進行定義。供需匹配視角中的不充分是相對于需求而言的,即不充分意味著當前的發展無法滿足人民的美好生活需求[4]或個性化需求[5]。此外,公共文化服務的供給還存在總量不足[6]、短板待補[7]等問題。動態發展視角對不充分發展的衡量不僅考慮現狀,還涉及發展態勢是否穩固[8]。國際比較視角的研究認為,我國發展總量、發展質量和發展態勢的不充分寓于與其他國家的橫向比較之中[9-10]。這些研究為界定充分性發展提供了三點啟示。首先,充分性發展意味著供給與需求相匹配。供給與需求是社會主要矛盾的兩個方面,發展不充分意味著供給與需求出現了結構性失衡,其主要原因是基于社會公眾需求的有效供給不足。這說明充分性發展既要有“量”的提升,以解決供給總量不足,又要有“質”的保證,以適應人民不斷提高的需求層次。其次,充分性發展是一個動靜結合的概念。充分性發展不僅意味著供需匹配這一靜的狀態,同時亦指發展由不充分走向充分的趨勢和過程。最后,充分性發展是一個相對性概念。充分性發展是基于生產力發展狀況的發展,不能脫離所處的社會發展階段。
基于上述對充分性發展的理論分析,可知要把握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充分性發展的內涵必須抓住兩個關鍵點,一是供需匹配,二是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供需雙方所處的社會經濟環境,明確地說就是社會經濟發展水平。 然而,此方面的研究同樣非常欠缺,僅有的成果依然見于前文提及的研究。該研究提出圖書館充分發展是指圖書館數量足夠多、質量足夠好,能完全滿足我國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發展以及生態文明建設特定目的的需要,能完全滿足人民群眾美好文化生活需求[3]53-60。該成果顯然是將圖書館整體作為供給方,從其發展數量與質量上提出充分性發展要求,衡量充分的標準就是滿足了特定需求。然而,何為“數量足夠多質量、足夠好”,這是不清晰的,“特定目的的需要”也不明確,如此定義顯然不能突出供需匹配這一充分性發展核心,更沒有揭示出充分性發展的相對性、動態性屬性,沒有從供需雙方所處的經濟社會環境來考慮供需問題,導致充分性發展被視為一種孤立、靜態的發展結果,這與充分性發展的本質是有差異的。
據此,作者立足前述對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概念與內涵的理論分析,結合充分性發展的本質特征及經濟社會發展水平與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供需之間的關系,對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充分性發展的概念及內涵進行如下界定:
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充分性發展就是指圖書館提供的公共文化服務、社會公眾對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的需求及經濟社會發展水平三者之間有效匹配的態勢。這里需要對“服務需求”“有效匹配”“態勢”作進一步闡釋。
首先,“服務需求”是服務供給內容、供給方式及供給是否充分有效的決定性因素,故明確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要滿足什么層次的公共文化需求是實現供需有效匹配的關鍵。十九大報告將需求端界定為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美好生活必然涵蓋美好文化生活,而《保障法》將其立法目的界定為“滿足公民基本文化需求”,因此需回答以下兩個問題:一是基本文化需求與美好文化生活需求是什么關系?二是圖書館應滿足的是基本文化需求還是美好文化生活需求?
美好文化生活需求是多層次的,基本文化需求既是其重要組成部分,也是其他層次文化需求的根基。Hart 等(2014)認為公共圖書館是保障公民信息獲取這一基本文化權利的重要手段,而這一權利的實現可以幫助公民實現其經濟、政治等方面的其他權利[11]。滿足公民基本文化需求是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必須履行的社會職責,這是由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保障公民文化權利的基本目標決定的,也是圖書館作為社會公共文化機構應承擔的基本社會職責。然而,最基本的職責只代表部分而非全部職責。從圖書館生存與發展的社會使命看,圖書館應以滿足公民更高層次的文化需求為發展目標,這是新時期滿足公民對美好文化生活向往的原則要求。如Fujiwara 等(2019)指出英國公共圖書館不僅提供傳統服務,還開展大量兒童活動、培訓課程、健康項目以及社區集會等,這些服務項目提升了圖書館的社會價值[12]。雖然相較于公民多元化和多層次性的文化需求而言,圖書館的公共文化資源是有限的,但圖書館不是承擔公共文化服務的唯一主體。單就其所承擔的那部分公共文化服務職責而言,其資源又是相對最豐富的,故滿足公民基本文化需求只是對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的“底線”要求而非“上限”。據此可以明確的是,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充分性發展應滿足的需求不僅指基本文化需求,也包括更高層次的、對美好文化生活的需求。僅能滿足基本文化需求的服務,原則上說是不充分的,與用戶的美好文化生活需求之間必然存在巨大差距。
需要說明的是,《保障法》的“以滿足公民基本文化需求為主要目的”這一表述與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滿足公民對美好文化生活向往這一更高層次的文化需求并不矛盾。原因有二:一是我國立法程序導致法律具有一定的滯后性[13]。我國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性立法研究初現于2006年,2011年十七屆六中全會召開后進入迅速發展時期[14],2016年底《保障法》出臺。而十九大的召開時間晚于《保障法》的頒布時間,因此《保障法》對公民文化需求的考慮不可能充分體現十九大報告中的社會矛盾轉變這一精神,而更多是基于過去的理論和實踐發展狀況提出的。二是《保障法》中提到的公共文化服務需要考慮不同公共文化服務機構的發展水平。應該注意到在《保障法》中使用了“主要目的”一詞,說明滿足公民基本文化需求并非公共文化服務的唯一目的,《保障法》實際上賦予了各類公共文化服務機構依據自身發展狀況和用戶需求特點提供相應水平公共文化服務的空間。與其他公共文化服務機構相比,圖書館擁有的資源更為豐富,需要承擔的職責更為復雜,面對的用戶需求也更為多樣,因此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應該“基于”公民基本文化需求,但不“限于”公民基本文化需求。
其次,“有效匹配”原則上是指在社會經濟發展水平的約束下,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能夠充分滿足社會公眾的公共文化需求。文章之所以將社會經濟發展水平也視為與供需同等重要的第三個匹配要素,是因為無論是圖書館公共文化供給還是需求都與社會經濟發展水平有密切關系。第一,如前所述,各級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資金主要源自地方財政,因此區域經濟發展水平是該區域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發展狀況的決定性因素。第二,充分發展只是一個相對的狀態。圖書館提供公共文化服務應以滿足當地居民需求為目標,而非一味追求自身發展,而區域居民的文化需求又受制于當地區域經濟發展水平,這一觀點可以用序數效用理論來解釋。序數效用理論認為,當消費者購買商品組合的預算線與對消費者效用相同的商品組合無差異曲線相切時,該切點即為消費者均衡點,在這一均衡點上商品供給恰好能滿足用戶需求[15]。因此,供需平衡既取決于區域居民的收入,又取決于區域商品的供給能力。與商品不同,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是一種公共產品,雖然使用者無需為其支付費用,但對公共產品的需求仍與區域居民收入密切相關。Salka(2001)通過分析全民投票結果,揭示了高收入水平的區域更加支持公共環保服務[16]。區域經濟發展水平決定其居民收入水平[17],故區域內居民的文化需求必然受到當地經濟發展水平的影響。可見,區域經濟發展水平既能影響區域內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的發展狀況,又能對區域居民的文化需求產生影響。一言以蔽之,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供需平衡點均受制于區域經濟發展水平。如果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與其所處區域經濟發展水平不相適應,則會有兩種表現:一是前者滯后于后者,導致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難以滿足人民對美好文化生活的需求;二是前者超越后者,導致政府難以承擔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的成本,并造成資源浪費。因此,如果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已成充分性發展態勢,那必然意味著其既能滿足區域社會公眾的公共文化服務需求,又能與區域經濟發展水平相適應。
“有效匹配”還對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供需雙方提出了新的要求。就需求方而言,用戶應增強對自身文化權利和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的認識,站在新的時代背景下明確自身文化需求,增強利用多種途徑表達文化需求的意愿和能力,積極利用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并參與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建設。用戶參與建設正成為公共圖書館的發展趨勢之一,Thorpe(2017)認為社區參與能夠幫助公共圖書館提供更符合用戶需求的服務[18]。就供給方而言,圖書館必須全力提高公共文化服務供給能力。由于圖書館資金和資源相較于用戶需求而言非常有限,要提高供給能力除了應從圖書館自身建設與發展上下功夫外,還需要特別強調效率。效率指在特定歷史條件下,實現社會資源(人力、物力、財力)最有效配置的狀態[19]。可見,對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效率的要求與適應生產力發展水平、基于用戶需求提供公共文化服務相互印證。因此,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的充分性發展強調通過改進技術、管理等方式實現既定資源價值的最大化,而不是通過無限投入資源以滿足用戶需求。如Bae 等(2015)就指出,公共圖書館服務質量及用戶滿意度的提高可以通過改進管理方式、充實服務項目內容以及拓展數字資源服務范圍等方式進行,應該將資金集中用于以上幾個方面[20]。
最后,“態勢”指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充分性發展的狀態與趨勢。如前所述,充分性發展是一個具有相對性、動靜結合的概念,用戶的文化需求也必然隨著經濟發展水平的變化而變化。這就意味著圖書館公共文化的充分性發展也只能是在特定時間段的相對狀態,從長遠來看沒有終點,其必將隨著社會環境和用戶需求的變化而變化發展。
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平衡性發展與充分性發展是辯證統一的關系,二者既有區別也有聯系。
從區別上看,二者的側重點和立足點不同。平衡發展立足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體系本身,從宏觀上謀劃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體系中各構成要素之間的均衡發展,強調實現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體系中各要素的結構性平衡,突出的是其內部的協調性發展。充分性發展則立足圖書館的全面建設與發展問題,其重點不是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體系中各構成要素之間的結構是否合理,而是圖書館的公共文化服務發展在區域經濟發展水平容許的范圍內,是否足夠充分并能有效滿足社會公眾公共文化需求的問題。也就是說,衡量發展是否充分的標準不是單純考察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建設狀況,而是綜合考慮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供給與社會公眾文化服務需求的匹配程度,以及二者與區域經濟發展水平的適應性。其中,供需匹配是充分性發展的核心,供需與區域經濟發展水平相適應是充分性發展的條件。因此,充分性發展實際上突出的是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自身與其外部環境之間的協調發展問題。
從聯系上看,二者相互交融、相互影響。首先,充分性發展是衡量平衡性發展的標準之一。公共文化服務平衡發展絕非追求不同區域、不同層級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供給數量的絕對相等,對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能力的判斷最終要落實到滿足用戶需求上來。充分性發展的核心是服務供給、服務需求及區域經濟發展水平三個要素相互匹配的狀態。即使特定區域間、特定層級間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的資源配置、服務水平等并不絕對等同,但只要其與當地用戶的文化需求及區域經濟發展水平是匹配的,便都是發展充分的表現;從平衡性發展視角看,這就是特定區域間、特定層級間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發展的平衡狀態。其次,從充分性發展的內涵看,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發展不平衡在一定程度上源于發展的不充分。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的區域差異、群體差異從何而來?這種差異正是由區域和群體中相對弱勢一方(如經濟欠發達地區、農村地區、弱勢群體等)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的發展不充分所致。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的平衡發展要求彌補差距,其中蘊含著“補短板”的必然要求。再次,離開了平衡性發展,充分性發展必然不具備可持續性。最后,離開了充分性發展,平衡發展完全有可能陷入低水平的平衡狀態,平衡發展會失去價值與意義,社會公眾的文化需求得不到重視,滿足人民美好文化生活需求將只可能是一個無法實現的夢想。
根據《漢語大詞典》及《當代漢語辭典》,“均等”意為同等、平等、平均、相等[21-22]。這些釋義并不完全等同,但背后都包含了一個重要的價值基礎,那就是公平、平等,只有以公平、平等為基礎,才可能實現各種語境下的均等。而平等、公平皆是相對于特定主體而言的,拋開主體抽象地談公平、平等是沒有價值與意義的。因此,均等化即是追求特定主體在特定方面或事項上權利平等的過程或狀態。
結合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平衡性充分性發展的概念與內涵來看,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均等化即通過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的平衡性與充分性發展使社會公眾獲得相對平均或大致相等的公共文化服務的過程或狀態。由于“公共文化服務均等化并非絕對的平均主義和單純的等額分配,而是允許有差距存在,但應將差距控制在社會可承受的范圍內”[23],所以公眾獲得的服務是相對平均或大致相等的。而這里需要回答的問題是,為什么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的平衡性與充分性發展是實現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均等化的路徑或手段?
均等化與平衡性發展既有區別,又有聯系。從區別上看,平衡發展既是一個過程也是一種狀態。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平衡發展立足于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體系本身,強調的是該體系中作為構成要素的各圖書館間的協調與均衡發展,突出的是其內部的協調性,追求的是不同區域和面向不同群體的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資源配置相對合理與均衡、發展水平和服務質量相對等同。而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均等化則立足于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在服務受眾即社會公眾之間的分配狀態,強調的是確保社會公眾平等享有獲得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的機會和大致相等的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追求的是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在服務分配上的“帕累托最優”狀態,也即公平與效率的最理想狀態。從聯系上看,當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達到平衡發展狀態時,就意味著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內部是協調的、資源配置是均衡的,面向所有社會公眾的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質量和服務水平也是相對等同的。這同時也意味著所有社會公眾可以平等地享有獲得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的機會,獲得大致相等的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在此意義上講,平衡性發展是實現均等化的基礎和保障,均等化則是平衡性發展的表現形式或結果,是立足于社會公眾的平衡發展狀態。因此,推進均等化建設可以加速平衡性發展的進程。換句話說,追求均等化發展的過程,本質上也是追求平衡性發展的過程。目前國家出臺和實施各種有關促進和發展公共文化服務均等化的政策措施、法律規范性文件,實質上也是在推進我國公共文化服務的平衡性發展進程,因此意義重大。
均等化與充分性發展既有區別,又有聯系。從區別上看,充分性發展的重點是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在區域經濟發展水平允許的范圍內足夠充分,可有效滿足區域社會公眾公共文化需求,側重體現的是效率。簡言之,充分性發展實際上強調的是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自身發展與其外部環境之間的協調發展問題。即使特定區域間、特定層級間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的資源配置、服務水平等并不絕對等同,但只要其與當地用戶的文化需求及區域經濟發展水平是匹配的,那也是充分性發展的表現。而均等化側重于公平,強調的是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在社會公眾之間的分配狀態,突出的是社會公眾在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機會、權利上的平等要求。從聯系上看,充分性發展與均等化相互影響、相互作用。充分性發展是實現均等化的基礎或條件,離開了充分性發展,就不可能有高質量的均等化,均等化就會失去價值與意義。換言之,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非均等化在一定程度上源于發展的不充分。同時,均等化也是充分性發展的內在要求或重要體現,是充分性發展的必要條件或促進因素。因為充分性發展的目的是服務于社會公眾及滿足社會公眾對公共文化的需求,而均等化本身是實現此目的的重要形式或舉措。還需要指出的是,從理論上講,真正高質量的充分性發展必然帶來或伴隨高質量的均等化,而高質量的均等化也必然離不開高質量的充分性發展,二者相互制約、相互影響。
總之,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均等化與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平衡性充分性發展之間是辯證統一的關系,他們相輔相成、相互促進,都具備公平、公正、效率這些共同的價值理念,具備相對性和動態性特征,均受到社會經濟發展水平的制約。最為關鍵的是,平衡性充分性發展是保障、促進均等化實現的重要途徑,而均等化也可加速平衡性充分性發展的進程。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均等化追求所有社會公眾服務機會獲取和服務結果的相對均等,而要實現這一均等要求,不僅需要圖書館系統內部協調、平衡發展,而且要與區域經濟發展水平和區域社會公眾的文化需求相匹配,只有這樣,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均等化程度才會不斷提升。因此,全力推進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平衡性充分性發展是保障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均等化實現的重要途徑,同時,從均等化視角解決阻礙均等化實現的一些關鍵問題,實質上也是在推進平衡性充分性發展。
加爾布雷斯(Galbraith J. K.)的豐裕社會思想充分說明,在經濟高速發展、社會資源豐富的豐裕社會中,忽視公共產品的充分供給將嚴重阻礙經濟社會發展,從而引發或加速貧富分化[24]。我國社會基本矛盾的轉變揭示了我國正由貧乏社會走向豐裕社會,實現公共產品的充分供給與服務的平衡發展是時代給出的重要命題,對于外部效應顯著的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更應如此。因此,平衡性與充分性發展是社會主要矛盾轉變背景下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發展的必然趨勢。文章對其概念與內涵進行了探討,揭示出實現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的區域平衡與群體平衡、實現服務供給與服務需求及服務供給與區域經濟發展水平相匹配是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平衡性與充分性發展的題中之義,而這無疑需要政府、圖書館、用戶及社會多方力量共同作出努力。
(來稿時間:2023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