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數據背景下數據確權分析

王元昇

中共六盤水市委黨校，貴州 六盤水 553022

伴隨信息技術革命在全球的興起，數據的生成、流動速度越來越快，獲取、處理成本也越來越低，人類社會也開始步入大數據時代，為充分發揮數據對數字經濟的巨大經濟價值，數據確權是前提。但由于我國現行相關法律法規對數據權利的界定尚不明確，嚴重制約了數據作為五大生產要素之一的價值發揮，亟須加快推進數據確權工作。

一、數據確權的定義

數據確權中的“數據”指是數據資源。首先，“數據”并不是指單個獨立的數據，而是一個宏觀的定義，指的是“大數據”也稱數據庫、數據集等；其次，不是所有的數據都屬于數據資源，只有當數據具備使用價值時才轉化為數據資源，這也是數據資源能引發企業乃至國家“追逐”以及產生矛盾的根源。

所謂數據確權，就是清晰界定數據的權利，主要涉及以下方面內容：首先，確定數據的權利屬性，即給予數據何種權利保護；其次，確定數據的權利主體，即誰對數據享有權利；［1］最后，確定數據權利的內容，即享有什么樣的權利。

二、數據成為數字經濟的關鍵生產要素，亟須數據確權

進入數字經濟時代，數字技術的發展和成熟為數據價值的發揮提供了基礎，數據的地位和作用發生了顯著變化，成為影響社會生產和創新的重要因素。要更好發揮數據的潛在價值亟須清晰地界定數據權利。

（一）數據已成為新的生產要素

隨著全球經濟社會向數字化轉型進程的加快、互聯網技術的高度發展，使得任何人都能夠隨時隨地訪問數據，數據逐漸成為新的生產要素，各式各樣的數字服務和產品也不斷涌現。2020 年4月，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關于構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場化配置體制機制的意見》，第一次明確將數據作為五大生產要素之一，同時提出要加快數據要素市場的培育。

（二）數據確權是發揮數據價值和保護數據的迫切需要

伴隨全球數字化轉型的深入、數字經濟的蓬勃發展，數據的應用行為日趨增多，應用領域越來越廣，數據的價值日益彰顯，數據確權迫在眉睫。

1．數據確權是實現數據資產化的前提

從企業資產定義可以看出數據資源要實現資產化，對數據權利進行清晰界定是基本前提。假設沒有明晰的數據權利，從會計的角度，數據就無法估值，數據資源永遠也進入不了企業的財務報表，無法實現從資源到資產的轉化。

2．數據確權可以規范數據交易和降低交易成本

數據蘊含著巨大的潛在價值，但是在數據的掌控者角度，不一定能充分挖掘出價值。數據要實現價值最大化，可能就需要在不同主體之間進行流通和交易。而數據交易的本質，歸根結底是對數據權利的轉讓，如數據的擁有權、使用權、收益權等。數據確權是規范數據流通和交易的重要前提。清晰的數據權利一方面可以規范數據交易的市場秩序，減少數據糾紛，另一方面也可以降低交易成本，能更好地繁榮數據市場。

3．明晰數據權利是數據規范使用和數據保護的需要

由于數據權屬界定不明，部分企業為了獲取占有更多的數據資源，過度采集用戶數據現象屢見不鮮，為了逐利，數據濫用現象也屢禁不止，大數據殺熟、網絡詐騙、非法數據交易等侵害個人信息的問題也日趨嚴重。

（三）數據是數字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引擎

2021 年春節前夕，習近平總書記到貴州視察時強調“在實施數字經濟戰略上搶新機”的要求。2022 年初，為深入貫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重要講話和指示批示精神，支持貴州在新時代西部大開發上闖新路，國務院印發《關于支持貴州在新時代西部大開發上闖新路的意見》，明確賦予貴州“數字經濟發展創新區”的戰略定位。數據的本質體現數字經濟的生產資料和生產關系，日益成為人類社會一切經濟活動、社會活動的基礎，正在創造新的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和社會形態、國際格局。

三、數據確權的難點

2015 年，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首次提出要實施“國家大數據戰略”，同年8 月國務院印發《促進大數據發展行動綱要》，系統部署大數據發展工作。但至今我國數據確權仍在積極探索中。數據權利之所以難以界定，在于數據權利作為一個新事物有其區別于其他傳統產權之處，導致其權利界定存在一些難點，具體如下。

（一）數據權利具有多樣性，不同類型數據在權利屬性和內容上存在差異，建立完善的數據權利體系較困難

首先，個人數據的權利主體是自然人，其數據可能會包含姓名、個人隱私等內容，因此，個人數據權利還涉及人格權屬性；其次，企業數據有可能涵蓋個人數據，也可能包含其他權利，例如知識產權等合法權益。公共數據雖然一般情況下被視為公共資源，但同時其中還包含國家主權屬性，而公眾通常也應能訪問、使用。因此，完備的數據權利體系應涵蓋四個方面的內容：即財產權方面的制度、人格權方面的制度、數據“所有權人”權利形態以及數據他人權利形態。從權能上看，數據“所有權”內容主要包括知情權、同意權、更正權、刪除權、求償權等。數據他人權利內容包括占有權、處理權、使用權、收益權、服務經營權等。而且隨著應用場景的變化，數據權利內容也可能隨著變化，甚至衍生出新的權利內容，從而導致建立完備的數據權利體系難度較大。

（二）數據生產鏈條涉及多個數據權利主體，權利需要在各主體之間進行劃分而引發界定困難

數據從產生到消亡的整個生命周期中，涉及多個數據權利主體，如數據創造者、控制者、處理者、使用者等，其各自環節每一個主體都有可能提升數據價值。正常情況下，數據要產生價值，需要經過采集、處理、分析等多個環節，也意味著各主體間往往不能脫離其他數據主體單獨行使數據權利。如果要更進一步挖掘數據價值，涉及的主體權益只會不斷豐富和變化，數據權利范圍也會隨之擴大。因此，賦予某數據權利主體專屬的、排他性的所有權比較不現實，需要在各主體之間進行協商和劃分以確定數據的各類具體權利分屬，導致數據權利界定越發困難。

（三）數據與傳統普通物的所有權性質有所不同，無法將所有權絕對化

數據的重要特性就是數字化，從而導致其復制成本很低，甚至可以無限共享，經過流通和使用，數據的價值也不一定會減少，數據主體還能在與數據分離的情況下繼續獲取利益，不像實物資產那樣具有天然的排他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以下簡稱《民法典》）中規定的所有權，是一種絕對的完全所有，所有權人完全擁有占有和使用該物的權益。雖然通過特定的技術保護措施，數據主體能實現其對數據的“所有”，但由于數據的特性，與《民法典》中對應的所有權相比，其“所有”不是一種絕對的完全所有。數據權在數據的全生命周期中有不同的支配主體，且各權利人也需承擔更多的義務和責任。［2］

四、數據確權的原則

為充分調動各方數據主體的積極性，使數據價值得到最大化利用，數據權利應在充分考量各階段數據主體作用的前提下正確劃分，以確保各方的正當權益。綜合已有關于權利保護、界定的標準和產業發展實踐情況，在確定數據權利和權屬時，應遵循以下原則：

（一）人格權保護優先原則

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個人信息保護法》（以下簡稱《個人信息保護法》）中明確指出，個人信息受法律保護，任何組織、個人不得侵害自然人的個人信息權益，這是數據確權需要遵從的第一原則。《個人信息保護法》中已明確規定：數據采集中應遵循“知情—同意”原則，以及最小合理采集原則，并不得以用戶讓渡隱私權作為向用戶提供服務的條件；數據流通、使用過程中，應保護個人隱私不受侵害，以及采取對個人權益影響最小原則，同時個人還享有知情同意權、選擇權、更正權、刪除權和撤回權等。同時，數據使用者正常情況下不得采用默示許可的形式告知個人相關處理事項。

（二）價值貢獻原則

目前數據權利歸屬的認定原則在法律界、產業界都尚未定論，綜合當前相關學說，關于數據權利歸屬可以考慮價值貢獻原則，如創造者歸屬原則、“額頭出汗”原則等，承認和保護數據各參與方的合法權益。但是，在數據價值的產生過程中，特別是對于一些經過處理后的數據成果，除了數據創造者的貢獻外，數據處理者也做出了貢獻，甚至有時候是數據處理者創造了更大的價值，因此，應尊重各階段數據主體的勞動付出，充分保障各階段數據主體使用數據和獲得收益的權利，承認和保護各階段數據主體依法律規定或合同約定獲取的數據相關權利。

（三）個人權益保護和產業發展利益平衡原則

盡管隨著大數據的高速發展所導致的個人信息泄露風險威脅到了個人權利，但是數字經濟已經成為全球經濟發展的趨勢。在數字時代，一國促進創新和保護公民權利的制度決定著該國在國際競爭中的優劣態勢。因此，數據確權應在鼓勵創新與保護權利之間找到合理平衡。隨著我國《個人信息保護法》正式實施，既明確界定了自然人對其個人數據的權利，也為促進數據產業的健康茁壯發展提供了重要的法律保障。我國充分協調了各方的利益關系：既保護自然人的權益，也保障企業合法收集、存儲和利用個人數據的權利，最終實現促進產業發展和保護個人權益的平衡。

五、分類進行數據確權，構建數據安全、公平、自由流通環境

為促進貴州數字經濟高質量發展，構建安全、公平、自由的數據流通環境，建議貴州省積極探索對數據進行分類確權，加快推進數據確權。對相關數據進行確權的具體建議如下：

（一）遵照《個人信息保護法》中自然人的個人數據權利，加強個人數據權利保護

伴隨《個人信息保護法》的正式實施，我國現行法律已經明確了對個人信息中包含的人格權的保護及自然人的個人數據權利的保護。賦權容易保護難。在賦予個人數據權利以后，貴州應加強個人數據權利保護。可依據《個人信息保護法》，對個人數據進行更清晰界定，進一步明確“個人數據”的范圍，出臺針對個人數據保護的具體規則、標準，制定政府和企業收集、使用個人數據的程序和具體規定，以及建立監督、檢查和評估機制，進一步規范政府和企業對個人數據的使用行為，讓個人信息安全得到更充分的保障。

（二）允許企業對匿名化數據享有限制所有權，規范數據利用

我國《個人信息保護法》明確規定，個人信息不包括匿名化處理后的信息。這已經為個人信息匿名化的數據處理、應用預留了空間。大數據時代，憑借自身經濟與技術優勢，特別是大型互聯網企業收集、存儲了大量的匿名化數據，成為數據的真正控制者。但由于數據權利的不確定性導致數據流通不暢，阻礙了匿名化數據的充分利用。為促進大數據產業的更進一步發展。貴州省可在不涉及個人隱私的重要前提下，積極探討匿名化數據權利應用。

（三）賦予企業數據（不含匿名化數據）生產者所有權，促進企業數據流通應用

在我國，企業數據的數據權利還存在不確定性，事實上，雖然企業控制著數據，但由于數據確權的缺失，數據流通往往較為困難。我國現行法律體系對企業數據的權利雖尚未完全明確，但可參照《民法典》中所有權方面的規定，對合法收集或制作的企業數據賦予數據生產者享有所有權，若多個主體共同生產的數據共同擁有，釋放企業收集、處理、分析數據的積極性，從而促進數據的交易應用。

（四）明確政府對公共數據權利、責任和義務，開放使用權利，有效推動公共數據開放利用

政府管理的公共數據通常具有公共屬性，一般是公共財政資助的產品，在將公共數據設定為國家所有的同時，也應落實公眾、企業的使用權利。因此，可以制定相關法規，按主權在國、企業開發、全民共有、共享共用的原則，明確政府對公共數據的各項權利、責任和義務，同時落實公共數據的共享性，保障公眾、企業對公共數據的使用權利和義務，更好地促進公共數據的管理、使用，保護和開放、利用。

（五）探索數據所有權和使用權分離，實現數據“可用不可見”

隨著云計算、邊緣計算等技術的高速發展，貴州省可充分發揮貴安新區國家大數據綜合試驗區的優勢，探索將原始數據集中統一存儲到數據中心，在不轉移原始數據的前提下，利用多方安全計算等技術，做到數據可用不可見，實現數據所有權與使用權分離，提高數據的開發利用。

（六）規范監管部門為履職獲取數據的權利和要求，確保數據監管合理有效

《個人信息保護法》中已經規定了個人信息監管部門及職責。為了保障公共利益，需要進一步明確監管部門獲取數據（包括企業數據和個人數據）的條件、特定程序和具體要求，要進一步規范監管部門數據獲取的權利，避免濫用權利。同時鑒于實踐中存在多頭管理，也應積極協調各監管部門職責，減少重復報送，提高審查和監督效率。

綜上所述，數據確權雖然困難重重，但隨著我國數字化轉型進程的深入和高質量發展的要求，貴州省可在數據確權中先行一步，積極探索分類進行數據確權，嘗試建立初步的數據權利體系，充分激發數據要素的潛能，發揮其在數字經濟中的關鍵核心和基礎性支撐作用，從而加速貴州數字化轉型，更好地體現貴州作為數字經濟發展創新區的先鋒示范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