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士心,趙 明
(1.中央民族大學 管理學院,北京 100081;2.河北金融學院 保險與財政學院,河北 保定 071000;3.首都經濟貿易大學 金融學院,北京 100070)
近年來,國內人口流動日趨常態化、規模化,這一趨勢所帶來的新動向或將對區域產業振興帶來顯著影響。國內既往涌現的“民工潮”證實了劉易斯模型中“勞動無限供給”經濟學假設,同時衍生出二元經濟結構、產業結構變革等現象。就宏觀大背景而言,國內勞動力結構正面臨三維巨變:第一,人口紅利漸趨消弭,人口老齡化、剩余勞動力供給不足等問題日趨凸顯[1]。2010 年以來,國內勞動力供需格局由既往的基本平衡轉為勞動力供給不足,勞動年齡人口體量以及勞動參與率持續走低。第二,人口流動規模逐步緊縮,并外顯出新趨勢。據國家衛健委發布《中國流動人口發展報告2021》數據顯示,2020年全國流動人口總量為3.76 億人,2015—2019 年依次較上年減少600 萬人、171 萬人、82 萬人、300 萬人以及500 萬人,往年漸進擴張的流動人口規模呈現出持續下降。特別在中部崛起與西部大開發背景下,勞動力表現出部分回流跡象[2]。第三,國內高等教育院校大幅擴招,為“人口紅利”向“人才紅利”轉型提供客觀依托與現實契機。由此,國內勞動力結構變遷表現出新特點,即“務工”型勞動力數量越來越缺乏、流動性日趨減弱。但與此同時,大量廉價“知識型勞動力”涌入市場,對產業生產結構造成一定沖擊[3]。
與勞動力大規模流動緊密相關的是國內產業體量與產業結構的變遷。自20 世紀70 年代末伊始,國內東南沿海地區緊扣國外產業轉移與技術擴散契機,依托本土產業資源以及人力資本優勢,經由承接制造裝配、貿易流轉路徑,實現高歌猛進發展。然而,該階段國內企業所承攬的業態多為經濟附加值相對偏低的勞動密集型產業,其特點在于勞動力屬性較強,對人口規模存在重度依賴[4]。伴隨著國內勞動力結構流變以及產業現代化發展走向縱深,產業運作資源成本大幅攀升。早期粗放型發展模式中資源分配不均衡、業態不可持續等困厄日漸凸顯。在此背景下,國家在21 世紀初實施西部大開發戰略,同時著手調整產業發展結構、轉變經濟增長方式。就產業布局而言,借助既有的區域經濟基礎與資源稟賦差異,利用產業梯度特性實施產業轉移承接。就要素投入而言,國內產業也逐步由傳統意義上人口規模與自然資源驅動轉向人才層次與技術創新賦能。然而,學界既有研究發現,國內產業調整進程遭遇了產業轉移不暢與產業轉型艱難的雙重困境[5]。一方面,東部地區工業制造業成為產業區際轉移的關鍵所在,但囿于“勞動力轉移剛性”的客觀階段性存在,沿海地區產業在向內陸遷徙的過程中屢屢陷入“招工難”的困境;另一方面,因產業技術應用水平與自主研發能力相對滯后,產業結構轉型路徑受阻,東部沿海地區產業迭代遭困,陷入“騰籠換鳥”卻無“鳥”可換的尷尬境地。
在勞動力供給與產業結構均發生變化的背景下,勞動力跨地遷移呈現出何種態勢,其新動向對產業振興有何影響,又通過何種路徑對產業振興產生影響,厘清這些問題對推動產業結構升級、實現產業振興具有重要意義。文章梳理既有文獻,在理論維度提煉地級市層面勞動力跨地遷移影響產業振興的作用機制,利用勞動力跨地遷移指數與中國產業2011—2020 年間239 個地級市的面板數據,對理論分析結果展開實證檢驗,進而對上述問題進行詳盡分析與回答。研究立足于地級市層面的面板數據分析勞動力跨地遷移對產業振興的影響,得出具有啟發價值的研究結論。通過遞歸模型研判勞動力跨地遷移如何影響技術創新投入、技術創新外溢以及人力資本集聚,進而影響產業振興實踐。文章研究深化了對勞動力跨地遷移影響產業振興基本規律的認知與理解,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分析勞動力跨地遷移作用受社會福利水平的影響并對其展開實證分析,由此豐富了勞動力跨地遷移與產業振興的研究內涵。
勞動力跨地遷移是人力資本與產業資源的區域融合實踐,是以勞動人口流動、資源高效配置與勞動技術創新外溢為特征的經濟現象。勞動力跨地遷移這一概念最初源于“人口流動”。Borjas(1987)首次提出“勞動力跨地遷移”理論,將其界定為勞動人口以改善就業情況與收入水平為主要目的,在不同地區間的遷移[6]。董麗霞、張子君(2021)認為國內勞動力跨地遷移突出體現于技術型人才跨地遷移、管理型人才跨地遷移以及基礎型人才跨地遷移三個維度[7]。多維勞動力跨地遷移對產業特別是制造業具有突出影響。就供給側而言,勞動力跨地遷移可優化區域要素稟賦,通過市場這只“看不見的手”提升資源配置效率,提振全要素生產率,推動人力資本集聚與產業規模擴張,進而推動區域產業振興。就需求側而言,勞動力跨地遷移通常會引發收入水平波動,加劇區域間收入差異[8]。勞動者可支配收入增加會提升消費能力與消費水平,外來勞動者也會對區域消費結構形成影響。由此帶來的市場環境波動,會倒逼企業依據需求豐富產品類目、提升產品水平、擴大服務范疇,最終推動區域產業振興。文章由此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H1:勞動力跨地遷移有利于推動產業振興。
文章從生產效率與技術發展兩個維度分析勞動力跨地遷移的影響機制。一方面,勞動力跨地遷移可通過促進人力資本集聚推動產業振興;另一方面,產業經由提升技術創新投入與強化技術創新外溢效應,實現高質量振興發展。據此,可將這兩個維度的影響效能概括為技術創新投入效應、技術創新外溢效應以及人力資本集聚效應。
(1) 勞動力跨地遷移對技術創新投入的積極影響推動產業振興
第一,勞動力跨地遷移對技術創新投入的影響。勞動力跨地遷移對技術創新投入的積極影響主要來源于兩方面:一方面,在勞動力規模化涌入的區域,企業為保證既有競爭優勢,會增加技術創新投入以擴張供給品類、提高供給質量,以此滿足日益龐大的市場需求;另一方面,勞動力跨地遷移通過伴隨較為豐富的生產要素流動,隨之為產業帶來大規模技術創新投入。擁有豐沛外來勞動力、資本與技術等生產資源稟賦的企業可借助技術創新優勢,不斷產出更具市場競爭力的產品,這也將反向吸引外來先進技術創新要素集聚。特別是隨著區域人口增加,市場人才供給結構得以升級,可以為企業參與技術創新提供大量人力支持。同時,勞動力跨地遷移所攜帶的生產要素集聚會形成涓滴效應,易向生產水平較高地區匯聚,從而建構起空間集聚中心。當生產要素在空間層面形成流動或構成空間溢出時,就會形成擴散效應,為技術創新提供源動力。
第二,技術創新投入對產業振興的積極影響。技術創新投入引發的信息與技術增量成為產業進步的關鍵動能。就內生增長理論視域而言,內生性技術進步是推動產業振興的關鍵路徑。依據國內外實證研究的主流觀點,技術創新投入是助推技術沿革、實現產業振興的重要來源[9]。具體的:第一,技術創新投入可提升企業信息與技術儲備能力,拉高勞動力生產率與資本回報率,提升勞動力與產業資本等生產要素運作效能,夯實產業生產結構;第二,技術創新投入可提升產業資源配置效率,如先進生產方式與前沿管理路徑的引入可推動生產要素在不同部門有機融通,達成產業效益最大化,實現產業振興。
(2) 勞動力跨地遷移經由技術創新外溢效應推動產業振興
勞動力跨地遷移除通過提升技術創新投入推動產業振興,還可經由前沿生產技術的擴散、外溢與吸納,實現技術革新,進而推動產業振興。
第一,勞動力跨地遷移對技術創新外溢的影響。技術創新外溢,即技術經由特定路徑在潛在主體間傳播、使用的進程[10]。勞動力跨地遷移可推動生產技術創新外溢,其所帶來的流動性可有力助推前沿技術流動與新興技術應用。一方面,勞動力跨地遷移可為企業或區域帶來較多產業資本與技術資本,促使其在新一輪產業變革與科技浪潮中占據主動。同時,前沿技術在異質性領域中均表現出極強的外溢擴散效應,能夠為承載較多外部勞動力的企業技術創新賦能。另一方面,勞動力跨地遷移不僅能表征域內企業擁有較高技術水平,也表征著更為完善的要素流動場域。這意味著企業或區域處在市場化程度較高的外部環境,可以為前沿技術交易提供更加便利的市場環境,推動先進技術成果的交易與轉化。技術流轉程度走高也將進一步助力前沿技術的拓展與應用,實現技術傳播與技術創新外溢效能的提升。
第二,技術創新外溢對產業振興的影響。學界諸多理論與實證研究結果表明,技術創新外溢可有力助推產業振興[11,12]。技術創新外溢可推動生產資源互補與產業職能互動,為資源高效配置、打造新興增長點與轉變經濟增長路徑助益。著眼于產業發展實際,技術創新、技術應用與技術創新外溢均為過程,結果則將落腳于產業振興實踐。
(3) 勞動力跨地遷移經由提振人力資本集聚推動產業振興
勞動力跨地遷移除通過提升技術創新投入與技術創新外溢推動產業振興,還可經由提振人力資本集聚方式為產業振興帶來利好。
第一,勞動力跨地遷移對人力資本集聚的影響。勞動力跨地遷移可從兩方面對人力資本集聚帶來積極影響。一方面,勞動力跨地遷移伴隨著外部環境智能化、智慧化發展,逐漸形成高技能型人才與低技能型人才雙向分流趨勢,并在良好社會福利、靈活要素市場的加持下,推動各類人力資本以集聚形式自由、高效流動。另一方面,勞動力跨地遷移促使人力資本與生產技術有機相融,推動勞動力結構逐步由低技能向高技能過渡、由組織性向自發性過渡。此外,低技術技能與低教育水平型勞動者可經由系統培訓、學習深造等路徑提升自身綜合技能層次,進而邁入高級別、復合型人才的行列,由此推動人力資本躍升,促進高水平人力資本集聚現象形成。
第二,人力資本集聚對產業振興的影響。著眼于內生增長理論視域,技術是產業經濟發展的內生性變量。技術發展來自產業實踐與創新探索,而實踐與探索正發端于人力資本集聚的外部與內部效應。勞動力跨地遷移可帶來規模較大、質量較優的人力資本,人力資本集聚則可進一步促使企業全要素生產率提升。有學者經實證研究發現,高技能型勞動者涌入所形成的優質人力資本集聚是產業規模擴張與效能提升的關鍵要素,也是強化核心產業競爭力的重中之重[13]。
由上可知,在良好社會福利與靈活要素市場下,人力資本、技術要素等生產資源可實現高效流動。勞動力跨地遷移可通過提升技術創新投入、推動技術創新外溢與增加人力資本集聚等方式為產業振興帶來積極影響。據此,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H2:勞動力跨地遷移對產業振興的積極影響,主要經由提升技術創新投入、推動技術創新外溢與增加人力資本集聚三大路徑實現。
前述理論分析闡明,在良好社會福利引導下,勞動力跨地遷移可對產業振興帶來積極影響。但是,就目前而言,社會保障、福利待遇等領域還有待完善[14]。那么,異質性社會福利水平是否會影響勞動力跨地遷移對產業振興的推動效能?文章對此進一步探討。
理論層面而言,社會福利主要從三個維度影響產業振興。第一,若區域社會福利水平相對較優,則可為產業發展與企業實踐吸引更多人力資源,同時可進一步助推技術創新投入擴張,從而推動產業振興。第二,健全的社會福利可推動高技能型人才跨企業、跨地域有效流動,由此助力前沿技術傳播與外溢。第三,社會福利水平可吸引人力資源在不同區域與產業間融通,高技能型人才擇業更青睞于薪資福利較優、生產水平較高的企業,由此推動高效能企業全要素生產率持續走高。進而,人力資源、前沿技術與產業資本等生產要素不斷流入社會福利較高的區域與產業,促使人力資本對產業振興的積極推動效能得到有力發揮。以此推及,提出假設:
假設H3:在較高社會福利水平下,勞動力跨地遷移對產業振興的積極影響更為顯著。
為研判勞動力跨地遷移對產業振興的影響,研究借鑒既有學術成果的主流方法[15],構建如下函數關系:

式中,ITFP 為產業振興,以全要素生產率表征,是勞動力跨地遷移(LM) 的函數。LM 為勞動力跨地遷移指數(用以反映勞動力跨地遷移水平),A0表征初始狀態水平,Zit表征產業振興的其他關聯要素。對上式展開自然對數處理,得到計量模型如下:

同時就式(2)兩側求關于年份t 的積分,可得下式:

為求精簡,以符號ITFPGit、LMGit與ZGit表征式(3)中的ΔITFPit/ITFPi,t-1、ΔLMit/LMi,t-1以及ΔZit/Zi,t-1。由此,可將式(3)轉化成下式:

是以,全要素生產率提升ITFPGit成為勞動力跨地遷移LMGit的函數。因為全要素生產率提升具有較強連續性,全要素生產率當期提升情況必然受到此前全要素生產率水平的干預。同時,由于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進程存在顯著變動態勢,文章將前一期全要素生產率提升水平ITFPGi,t-1納入自變量中,由此將分析模型延展成如下動態面板模型:

式(5)中,ITFPGit為全要素生產率當期提升水平,ITFPGi,t-1表示全要素生產率上期提升水平,LMGit表示勞動力跨地遷移的提升情況,ZGit表示控制變量的變動態勢,λi表征個體效應,δi表征時間效應,εit表征隨機擾動項。滯后乘數以α1進行表示,這一數值體現上期全要素生產力提升對當期數值的干預。式(5)中動態面板模型是本研究的基礎檢驗模型。研究參考彭國華(2015)以及曹芳芳等(2020)對于控制變量的選取方案[16,17],Zit涵蓋科研成果引入、對外開放程度、市場化水平、產業結構調整以及金融支持水平五項變量指標。式(5)就上述控制變量的提升幅度展開回歸分析。
依據理論分析可知,勞動力跨地遷移可能經由提振技術創新投入、助推技術創新外溢以及強化人力資本集聚三條路徑推動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為驗證假設H2,研究立足于假設H1的邏輯機理,通過中介效應的實證檢驗方式[18],以式(5)為基礎構建的遞歸模型如下所示:

PGit表示中介變量,涵蓋表征技術創新投入、技術創新外溢以及人力資本集聚三項中介作用的代理變量。由上述模型推導可知,所有中介變量均須選定為增長率這一形式。由于滯后項可對變量遺漏等困境帶來一定程度上的紓解,并能強化實證研究結果的穩健性,此處將滯后一期的中介變量作為自變量納入式(7)。倘若技術創新投入效應、技術創新外溢效應以及人力資本集聚效應是勞動力跨地遷移影響產業振興的中介效應,則β2、γ3以及α2正負符號均一致。
(1) 勞動力跨地遷移
勞動力跨地遷移反映的是中國現階段勞動者區際流動與就業適配情況。隨著理論范式與實證模型發展完善以及樣本數據可得性、連續性不斷增強,學界關于勞動力跨地遷移的實證研究也日漸趨多。袁志剛、林燕芳(2020)依據中國人口普查數據,以地級市外省、本省遷入總人口與常住人口的比值來表征人口遷移情況[19]。人口流動涵蓋人口遷入和遷出兩個維度,以各地人口遷入反映勞動力在地區間的流動情況,如就A、B 兩地而言,A 地區的遷入人口即為B 地區的遷出人口。厲偉等(2020)則采取問卷調查形式進行樣本采集,依據題項“您出生時母親的主要居住地是哪里?”與“您于哪一年來到本地(本市/區/縣) 居住?”等信息來判斷被調查者是否存在地區遷移[20]。如果被調查者現居住地與其出生地不同,則認為該樣本進行了遷移;反之表示沒有遷移。楊蕓等(2020)則基于各省、市常住人口數據測算勞動力凈流入率,并假定流動人口中的90%為適齡勞動力[21]。本研究核心解釋變量為勞動力跨地遷移,聚焦剩余勞動力為追求報酬最大化、謀求更多職業發展而產生的空間流轉或職業轉化。現階段國內勞動力跨地遷移的主要特點是此類流動勞動力尚未完成身份轉化,故借鑒學者聶飛(2021)的研究方法,以城鎮就業人口與鄉村就業人口比值來反映勞動力跨地遷移情況(LMG)[22]。
(2) 產業振興
參考學界常規方法,如劉志彪、凌永輝(2020)選擇基于DEA 的Malmquist 指數計算全要素生產率(TFP),以此表征產業振興[23]。產業部門區域維度的TFP 計算有賴于投入產出變量的確定。因此,此處以異質性產業部門1995 年作為基期總產值,測度區域產業部門產出能效,采用產業部門從業者數量表征其勞動力投入。就產業部門區域維度的資本存量計算,參考葉云等(2020)的研究方法,通過永續盤存法測度區域工業固定資產的既有資本存量,以此研判其資本投入情況[24]。本研究通過DEAP 軟件計算全要素生產率較上年變動幅度,即ITFPG。由此,以增長率公式測得各區域全要素生產率的變動幅度(TG)。
(3) 控制變量
第一,科研成果引入(SAI),由于科研技術引入與轉化應用對國內產業技術發展具有重要的影響,此處借鑒金澤潤、朱晟君(2021)的研究方法,采用技術引入經費支出這一指標進行表征[25]。
第二,對外開放程度(OD),對外開放對產業振興具有雙重意義上的積極影響。一方面,外資引入可為產業研發與技術創新帶來現實利好[26];另一方面,外資企業的前沿技術擴散也可推動國內技術迭代革新[27]。此處以產業經濟中外資企業總產值與所在區域產業總產值之比來反映該區域對外開放程度。
第三,市場化程度(MD),該指標可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區域既有經濟基礎與技術水平,同時有利于生產資料自由流通與高效配置。因而,市場化程度加深有利于產業全要素生產率提升。研究參考學者姚震宇(2020)的方法,以市場化指數反映區域市場化程度[28]。
第四,產業結構調整(UIS),地區產業結構的合理性可在一定意義上表征該區域的整體經濟結構與經濟走勢。產業結構轉型優化可推動地區全要素生產率進一步走高。文章以各區域GDP 中第三產業增加值的占比來反映。
第五,金融支持水平(FSL),金融支持是推動產業發展、技術革新的重要支撐與關鍵杠桿,本研究借助當期年末存貸款余額和區域GDP 之比表示該地區產業金融支持程度。
(4) 中介變量
第一,技術創新投入(TIIG)。學界諸多實證研究證實,技術創新投入是影響產業實踐發展與業態革新的重中之重。大量研究表明技術創新投入強度(TIIS)是影響產業技術發展的關鍵所在。文章對企業技術研發投入內部與外部支出之和取對數,以此衡量其技術創新投入。
第二,技術創新外溢(TISG)。勞動力跨地遷移可以推動技術市場的活躍與繁榮,為創新生產要素的有機融通帶來便利,也為前沿技術在區域產業間的傳播與外溢提供更多路徑。技術市場交易總量的增加可推動前沿技術創新應用與轉化,也可更為全面、客觀地表征產業技術創新成果的外溢效應,是反映產業技術外溢程度的合理指標(俞立平等,2022)[29]。研究以各地市工業技術交易總量(TD)作為研判技術創新外溢的代理變量。
第三,人力資本集聚(HCA)。研究參考蘇華等(2020)的常規做法,以企業技術研發人員在員工總數中的占比對這一指標進行測度[30]。
在實證分析過程中,研究將五項控制變量以及三項中介變量均轉化為增長率,以SAIG、ODG、MDG、UISG、FSLG、TIIG、TISG、HCAG進行表征。
(5) 社會福利
社會福利包括公共福利和職業福利,涵蓋社會保險、社會救助和社會優扶等多個方面。就社會福利變量的具體測度方式,喬金笛等(2022)以社會養老金轉移支付和職工醫療轉移支付為衡量指標,發現社會福利對勞動力經濟狀況有顯著積極影響[31]。朱鳳戰、張丹(2022)選取勞動者樣本醫保報銷比例作為衡量勞動者收入分配的關鍵變量[32]。研究參考曹園等(2021)的做法,采用勞動者是否參加養老、失業、工傷、醫療、生育、死亡等職工社會保險作為衡量社會福利的代理變量[33]。
研究通過地市級樣本數據檢驗勞動力跨地遷移與產業振興之間的關聯,實證分析樣本經對應變量的可得性與連續性篩選,最終涵蓋國內239 個城市。上述變量原始數據源于2011—2020 年《中國統計年鑒》 《中國勞動統計年鑒》 《中國流動人口發展報告》 《中國社會保障發展報告》 《中國高技術產業統計年鑒》 《中國第三產業統計年鑒》及各省份統計年鑒。為控制部分離群值對實證結果的干擾,實證研究時對連續變量均展開縮尾處理;對于缺失數據通過插值法與線性回歸法進行處理。關鍵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1。

表1 描述性統計結果
為準確、科學研判勞動力跨地遷移對產業振興的影響,探究產業高質量、可持續發展的關鍵,研究實證分析由兩個部分構成:一方面為勞動力跨地遷移對產業振興的總體實證估計;另一方面就勞動力跨地遷移對產業振興的影響機制展開作用機理探賾,由此分析勞動力跨地遷移助力產業振興的影響傳導。由于傳統意義上的動態面板模型或將引發內生性困厄,進而對研究結果產生一定影響。研究擬通過兩步SYS-GMM 展開實證分析,具體研究工具變量選定勞動力跨地遷移水平的一階滯后項。此外,研究擬以Xtabond2 展開系統GMM 實證分析,以Hansen 統計值檢驗研究異方差穩健性,由此判斷工具變量的合理性與有效性[34]。
研究通過三種方式:兩步SYS-GMM、動態固定效應模型與動態最小二乘模型來實證檢驗勞動力跨地遷移的整體影響,以此確保實證結果具備較高穩健性。依據學界常規處理方式,若Hansen 檢驗P 值高于0.1,則判定工具變量合理有效[35]。由表2 模型1 中兩步SYS-GMM 實證分析結果可知,統計值不具備較強顯著性,證實研究工具變量的選取具備合理性與有效性。同時,AR(2)全部未拒絕原假設,證實擾動項不存在自相關,說明研究模型建構與估計方法選取均可行。此外,滯后一期全要素生產率的估計系數符號全部為正,且具備較強顯著性,證實將被解釋變量滯后一期納入控制變量中的建模依據成立。就表2 產業振興總體回歸結果而言,勞動力跨地遷移系數符號為正,且三種檢驗方式全部在1%水平上呈現顯著。這反映出勞動力跨地遷移態勢較強的區域產業振興實踐較優,也證明勞動力跨地遷移可顯著推動產業振興。由此,假設H1 得證。模型2 與模型3 所呈現的動態FE 以及POLS 實證結果表明,LMG 系數數值0.428(模型1) 高于其模型2 系數數值,但低于模型3。由此證實模型1 所匯報的兩步SYS-GMM 檢驗結果并未由于工具變量選取而形成顯著異質性。這進一步反映出勞動力跨地遷移對產業振興的積極影響顯著且具備較強穩健性。

表2 勞動力跨地遷移對產業振興整體影響的實證結果
為保證前述統計結果更為全面、客觀與準確,文章在穩健性檢驗方面不僅選取上述兩步SYS-GMM等路徑,還以調整核心變量、納入遺漏變量等方式檢驗研究結論的穩健性。
(1) 勞動力跨地遷移指標重新選取
在勞動力跨地遷移的相關研究中,工業企業平均用工人數也是常用的測度指標。鑒于石敏俊等(2022)研究中采用計算公式測得的區域工業企業平均用工人數與上述勞動力跨地遷移水平的變動態勢大致耦合[36],同時兩項指標間具有高至0.82 的相關性系數。因此,這一指標適用于檢驗實證研究結果穩健性。具體測度公式為:工業企業平均用工人數=區域既有勞動力/企業數量。著眼于面板數據獲取,研究對各個地級市進行企業平均用工人數分攤。因為化工橡膠制備、金屬元件加工、電子電器制造、汽車生產裝配以及食品日用快消行業的用工人數占比最高[37],此處以各區域中這五個行業經營份額獲取區域用工人數投入量權重。相關數據源于2011—2020 年《中國統計年鑒》《中國勞動統計年鑒》 《中國流動人口發展報告》 《中國高技術產業統計年鑒》 《中國第三產業統計年鑒》以及各省份的統計年鑒。
依據測算的工業企業平均用工人數,研究通過兩步GMM以及固定效應實證分析全要素生產率(ITFPG)。上述不同路徑的實證結果報告,工業企業平均用工人數與控制變量的系數符號、顯著性均與前述研究結論基本耦合,證實上文相關結論具備較強穩健性。囿于篇幅有限,穩健性檢驗結果具體數據略。由檢驗結果可知,各項解釋變量與控制變量的系數符號與顯著性與上述實證結果基本一致,因而證實上述研究結論具備良好穩健性。
(2) 遺漏變量偏差
在全要素生產率的相關研究文獻中,網絡基礎設施也是主流測度指標之一。如鄭展鵬等(2018)從網絡基礎設施投入與產出維度,采用光纖寬帶覆蓋率、移動互聯網用戶數量、互聯網產業從業者數量以及互聯網關聯產出四項指標測度網絡基礎設施綜合發展指數,以此為基礎分析網絡基礎設施提振生產效率、推動產業振興的作用機制[38]。本研究參考其測度網絡基礎設施綜合發展指數的路徑,計算2011—2020 年國內239 個城市網絡發展指數。由于篇幅所限,穩健性檢驗結果具體數據略。其結果表明,在將網絡發展態勢納入考量后,通過兩步SYS-GMM、動態固定效應與動態最小二乘模型的系數數值與顯著性水平均和基準回歸結果大致吻合。
立足于前述分析勞動力跨地遷移對產業振興影響的分析,此處就上述理論推導出的作用路徑展開進一步檢驗。勞動力跨地遷移可能經由提升技術創新投入、推動技術創新外溢與增加人力資本集聚等方式為產業振興帶來積極影響。此處對三項中介效應展開進一步檢驗。式(6)遞歸模型的第一步實證結果如表2 模型1 所示,同時系數α2符號為正且具備較強顯著性。在此基礎上須展開中介效應的第二、三步檢驗。表3 報告三項中介效應式(7)、(8)的兩步SYS-GMM 實證結果,AR 與Hansen 回歸檢驗均證實模型1~6 的檢驗結果全部通過穩健性檢驗。表3 中實證結果報告,三項中介效應檢驗的第二步實證系數全部通過顯著性檢驗,同時第三步檢驗中γ3系數符號也為正,且具備一定顯著性。這反映出三項中介效應均客觀存在,即勞動力跨地遷移可經由提升技術創新投入、推動技術創新外溢與增加人力資本集聚的途徑推動產業振興。由此,假設H2 得證。
(1) 技術創新投入效應探究
從表3 模型1 所報告的實證結果可知,勞動力跨地遷移(ITFPG)對技術創新投入(TIIG)的系數符號為正,且通過1%水平的顯著性檢驗。這反映出勞動力跨地遷移可推動企業加大技術創新投入力度。表3 模型1 報告的實證結果表明,勞動力跨地遷移與技術創新投入的系數符號為正,且通過1%水平的顯著性檢驗。此外,勞動力跨地遷移的系數數值(0.062)低于表2 模型1(即基準回歸模型) 中的估計系數(0.428),表明技術創新投入具備部分中介效應。由此反映出勞動力跨地遷移可對技術創新投入產生一定影響,經由技術創新投入的提升對產業振興帶來積極影響。
(2) 技術創新外溢效應分析
表3 模型3 報告的實證結果表明,勞動力跨地遷移(ITFPG)對技術創新外溢(TISG)的系數符號為正,且通過1%水平的顯著性檢驗(數值為0.805)。這反映出勞動力跨地遷移可推動企業技術成果自由流通與轉化應用,由此提振技術創新外溢的現實效能。依據表3 模型4 報告的實證結果可知,勞動力跨地遷移與技術創新外溢的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且勞動力跨地遷移的估計系數數值(0.231)低于前述基準回歸模型的系數數值(0.428)。這反映出技術創新成果交易也在影響機制中具備部分中介效應,證實勞動力跨地遷移可對技術創新外溢帶來積極影響,并經由增強技術創新外溢效能推動產業振興。

表3 中介效應檢驗結果
(3) 人力資本集聚效應分析
表3 模型5 報告的實證結果表明,勞動力跨地遷移(ITFPG)對人力資本集聚(HCAG)的系數符號為正,且通過1%水平的顯著性檢驗(數值為0.202)。這反映出勞動力跨地遷移可有效提升區域與企業人力資源層次,強化高技能、高素質型人才集聚。依據表3 模型6 報告的實證結果可知,勞動力跨地遷移與人力資本集聚的系數符號均為正,且通過1%水平的顯著性檢驗。同時,勞動力跨地遷移的系數數值(0.148)顯著低于前述基準回歸模型的系數數值(0.428)。這反映出人力資本集聚也在影響機制中具備部分中介效應,證實勞動力跨地遷移可經由強化人力資本集聚為產業振興帶來利好。
伴隨著社會福利水平的持續提升,勞動力在其吸引下流動性日趨提升,由此可以進一步提升勞動力跨地遷移對產業振興的規模效能。為對假設H3 進行實證檢驗,本研究將勞動力跨地遷移與社會福利水平變量的乘積項納入式(5),建構計量模型如下所示:

上式中,FMit為社會福利水平變量,由社會福利水平指數(FM)及其細分福利水平指數(養老金轉移支付KM、職工醫療轉移支付LM 以及社會保險TM) 進行表征。θ3是勞動力跨地遷移與社會福利水平變量乘積項的系數,表征社會福利對勞動力跨地遷移作用于產業振興的影響效應。
表4 為納入勞動力跨地遷移與社會福利水平乘積項的實證結果,勞動力跨地遷移(LMG)的系數符號始終為正,且呈現顯著。這一檢驗結果從不同角度證實上述基準回歸具備較強準確性。LMG×FM 系數符號為正且通過1%水平的顯著性檢驗,數值為0.148。這說明社會福利水平提升顯著增強勞動力跨地遷移對產業振興所帶來的積極影響。這也證實假設H3,即社會福利水平提升衍生的勞動力等生產要素流動性增強可以提升勞動力跨地遷移對產業振興的提振效能。該結論也反映出,就北京、上海、廣州以及深圳等社會福利水平相對較高的城市而言,勞動力跨地遷移對產業實踐所帶來積極影響更為突出;而就蘭州、西寧等社會福利水平相對較低的城市而言,需要強化社會福利體系改革力度,完善勞動者福利保障體制機制,以更好發揮勞動力跨地遷移在推動產業振興中的積極影響。
同時,由表4 報告結果可知,乘積項LMG×KM、LMG×LM、LMG×TM 的系數符號均為正且具備較強顯著性。這表明養老金轉移支付、職工醫療轉移支付以及社會保險等社會福利舉措均有力提升了勞動力跨地遷移對產業振興的積極影響,進一步為假設H3 提供實證支撐。由此也反映出,在社會福利水平較高的區域,勞動力跨地遷移對產業振興的推動效能更為突出;而對于養老金轉移支付、職工醫療轉移支付以及社會保險等社會福利舉措落實程度較低的區域來說,大力推動社會福利措施落到實處,切實提升人力資源待遇保障,對于實現產業振興具有關鍵的現實意義。

表4 社會福利水平的影響實證結果
在新一輪技術革命與產業變革的浪潮下,推動人力資源高效配置與社會福利穩健提升成為推動產業高質量、可持續發展與實現產業振興的重中之重。本研究由理論層面出發,歸納了勞動力跨地遷移對產業振興的積極影響及其作用機制,借助2011—2020 年中國239 個城市網絡發展指數,采取多元測度路徑檢驗理論假設,由此提出如下三點結論與相關政策建議:
第一,勞動力跨地遷移與產業發展進程協同發展,可對紓解產業創新動能不足、推動產業振興實踐帶來正向影響。經實證檢驗,勞動力跨地遷移可有力推動全要素生產率攀升,為實現產業振興創設現實條件。地方行政主體應著力推進勞動力市場化流動、優化勞動力人口遷移福利,并推動外來人力資源與本土產業發展方向緊密契合。當前,國內產業類目中的中低端技術應用占比仍不可小覷,擴充人力資源有效供給是推動區域特別是欠發達區域產業發展、形塑區際產業梯度轉移的關鍵所在。地方政府應積極吸納勞動者,優化勞動者配置與自身產業結構相適宜,降低產業梯度轉移的斷層風險,進而推動產業振興。就具體舉措而言,各級行政機構應著力建設更為完善、更具吸引力的人力資源市場體系,并采取政策措施疏解“勞動力轉移剛性”,以吸引勞動力流入。
第二,勞動力跨地遷移對產業振興的積極影響主要通過提振技術創新投入、助推技術創新外溢以及強化人力資本集聚三種路徑實現。首先,企業應著力加大技術投入力度,加快核心技術研發,以前沿技術與深度應用謀求自身產業競爭力發展。其次,地方政府應建立健全區域要素市場體制機制,引導技術創新成果高效自主實現傳播擴散,為產業發展帶來規模效應。打破技術壟斷與區隔壁壘,為實現產業振興提供強大的技術支撐。最后,目前國內產業發展正值轉型變革階段,高技能型人力資源面臨較大缺口。地方政府、科研機構、高等院校與一線企業等多元主體應協同構建適宜人力資源培植的產業發展環境與產業生態系統,增加高技能型勞動力供給,從“質”“量”兩個維度提振國內人力資本水平。
第三,勞動力跨地遷移對產業振興的影響還取決于社會福利水平的高低。正如前文所述,在社會福利水平較高的區域,勞動力跨地遷移對于產業振興的積極影響更為顯著。養老金轉移支付、職工醫療轉移支付以及社會保險等社會福利舉措也有力改善勞動力跨地遷移的影響效能。為充分發揮勞動力跨地遷移對產業振興的積極影響,區域行政主體與企業均應將人力資本放在重要戰略地位。相關主體應依據自身社會福利體系的現實態勢,以多元路徑采取積極措施優化勞動力薪資待遇、社會保障與社會福利,為吸納外部人才涌入提供前提條件與現實利好,以此推動產業振興發展走深向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