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鳴宇 薛寒
(1.內蒙古師范大學 內蒙古 呼和浩特 010022;2.中央民族大學 北京 100081)
共同富裕既不是少數人的個別富裕,也不是部分地區的局部富裕。推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取得實質性進展,我國西部地區是最大的攻堅環節。西部地區面積約占全國的56%,人口占全國的27%,但其與全國其他地區有較大的發展差距,并且存在區域內部發展不平衡及產業增長乏力等諸多問題。因此,推進西部地區的共同富裕是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迫切要求。職業教育作為一種與經濟密切相關的類型教育,一直被視為開展貧困治理、促進鄉村振興、助力共同富裕的因應之舉,“抓好職業教育,既是教育改革的戰略性問題,又是重大的經濟和民生問題,關系國家競爭力、家庭脫貧致富和個人成長成才等國計民生大小問題”[1]。所以,厘清職業教育助推共同富裕的起點邏輯,明晰職業教育助推西部地區共同富裕的架構邏輯,明確遵循怎樣的行動邏輯助推西部地區實現共同富裕,已成為職業教育發展和共同富裕建設的迫切議題。
千百年以來,中華民族廣大民眾始終在解決溫飽、追求富裕的道路上不懈奮斗。無論是《詩經·大雅·民勞》中“民亦勞止,汔可小康”的先民理想,還是老子提出的“有余者損之,不足者補之”的均衡分配思想,抑或是西漢《禮記·禮運》里描繪的“小康”和“大同”的社會形態,均反映出中國古代民眾對于“均貧富”以及生活富足的愿景與期待,但由于歷史時代的局限性,追求共同富裕僅僅停留在理想層面,并未轉化為具體實踐。
近代以來,從太平天國頒布《天朝田畝制度》到資產階級革命家孫中山提出“天下為公”思想,推動了仁人志士對救亡圖存、改善民生展開實踐探索。正是在此期間,職業教育振興實業對“富國裕民”的作用也開始逐步彰顯。1911 年,陸費逵提出“非職業教育興盛,實業必不能發達,民生必不能富裕”[2],闡述了職業教育與民生富裕的密切關系。1917 年,黃炎培在上海創建了中華職業教育社,明確職業教育的目的是為個人服務社會之準備,為國家增進生產力之準備,指出了職業教育之于社會經濟發展和國家前途命運的重要地位。可見,中國近代發展職業教育與追求共同富裕的歷程不謀而合,二者同根同源,出發點皆是為改變舊中國積貧積弱局面,實現平等與發展。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黨和國家持續探索共同富裕的內涵,著力于發展教育和經濟解決農民群眾的貧困問題。1955 年,毛澤東在《關于農業合作化問題》中提出,“實現合作化,在農村中消滅富農經濟體制和個體經濟體制,使全體農村人民共同富裕起來”[3],這是我們黨對于共同富裕的最初設想。同年,為了配合農業合作化對農業技術人才之需,教育部發布《關于一九五五年冬到一九五六年春組織農民參加學習的通知》,要求“把識字教育當成農業合作化的一個組成部分”,并逐步建立健全中等專業教育制度和技工教育制度,調整和擴大中等專業學校數量,以此培養了大批農業人才服務于農業生產效率提升和農業合作化發展。
改革開放時期,鄧小平針對共同富裕提出“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大原則是共同富裕”。共同富裕的實現必須要解放和發展生產力,激發各類市場主體活力,尤其是要挖掘勞動者生產潛力,而發展職業教育成為提高勞動者生產效率與市場活力的教育選擇。基于此,1985 年,中共中央頒布《關于教育體制改革的決定》,對職業教育辦學體制、管理體制等方面進行改革,突出強調職業教育對社會主義經濟發展的重要作用。1986 年,全國職業技術教育工作會議提出,要在5年內培養800 萬初中級技術人員、管理人員。“1992年技工學校已發展到4 392 所,各類技工學校畢業生45.7 萬人,社會各方面開展職業技術培訓全年達270萬人次”[4],彌補了初級技術工人的缺口,為工業化高速發展貢獻了大量人力資源。黨的十八大后,黨中央對如何實現“先富帶動后富,最終實現共同富裕”進行新認識、新探索和新部署,在兼顧公平與效益的基礎上更關注公平,注重富裕的全民性與共同性。對此,2019 年國務院印發 《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提出職業教育要服務發展、促進就業創業,推動形成人人皆可成才、人人盡展其才的良好環境。通過構建“面向全體人民,貫穿全生命周期,服務全產業鏈”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為全體人民提供公平的受教育機會,為共同富裕營造社會公平環境,以此契合共同富裕的全民性和共同性的訴求。因此,建國至今,職業教育與共同富裕始終呈現出高度融合的發展態勢,二者同根同源具有歷史依據。
馬克思主義理論對于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相結合的論述,賦予了共同富裕科學內涵,即“共同富裕”是指人民群眾齊心協力、互幫互助地參與到社會的勞動生產中去,實現全體人民精神與物質上的富足,最終消滅剝削和消除兩極分化。馬克思認為,未來社會主義社會的生產力迅速發展,并且生產發展將“以所有的人富裕”為目的[5]。因此,共同富裕包含“共同”與“富裕”兩大要素,“共同”體現生產關系,指在社會主義公有制條件下,全體人民共享發展成果,回應現階段我國發展不平衡與不協調等問題;“富裕”體現生產力層面,指社會生產力發展到一定水平,經濟、文化、社會、環境等達到繁榮富足,回應現階段我國發展不充分的問題。
同樣基于社會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矛盾運動的視角,馬克思認為教育的畸形化發展是工人階級被奴役的表現之一,進而其在《給臨時中央委員會代表的關于幾個問題的指示》中指出“教育應該理解為三方面:智育、體育和技術教育。其中,技術教育要求兒童和少年了解生產各個過程的基本原理,同時使他們獲得運用各種生產的最簡單的工具的技能……把有報酬的生產勞動、智育和綜合教育結合起來,就會把工人階級提高到比貴族和資產階級高得多的水平”[6]。在此衍生出的“綜合技術教育”正是一種綜合的職業教育,具體是指年輕勞動群體通過接受教育熟悉整個生產系統,學習多種勞動技術技能,在大發展中主動應對勞動變換和崗位流動,使得工人階級基于教育的力量提升擺脫貧困的能力,從而消滅資本主義剝削,這表明了職業教育對于生產力的發展和生產關系的變革具有重要作用。
在生產力層面,職業教育為推動“富裕”拓寬途徑。帕爾格雷夫·麥克米倫(Palgrave Macmillan)提出,人力資本是依附于勞動者、在勞動者身上所體現出來的諸如知識、技能和能力等要素的具有增值性的價值存量[7]。內生經濟增長理論認為,知識和專業化的人力資本積累可以產生遞增收益,是經濟增長的持續動力。職業教育緊靠地方經濟結構和產業布局,致力于培養結構合理、技術精湛的高素質技術技能人才,以此來促進勞動力增值和勞動力再生產,提升勞動力市場運行效率,解放生產力發展束縛,進一步將可能生產力轉變為現實生產力。
在生產關系層面,職業教育為實現“共同”開辟空間。“共同”突出平等享有、公平分配等要素,約翰·羅爾斯(John Bordley Rawls)的正義論認為,資源分配不僅要訴諸公平的程序,還需要達成公平的結果,強調教育資源的分配既要保證所有受教育者都不被制度、規則所歧視,能通過公平的程序把握人生發展的機會,同時也要注重關照社會弱勢群體。職業教育資源的開放與共享、產品的利用和效益,體現職業教育“非競爭性”和“非排他性”的公共產品屬性,并且公共產品的外溢性決定其社會收益遠超出個人收益范疇。在實現共同富裕的進程中,職業教育以受眾閥域的廣泛性和對外開放性,打通社會弱勢群體向上流動的通道,阻斷西部地區的貧困代際傳遞,為縮小貧富差距和維護社會公平開辟空間。因此,職業教育在推動“富裕”與實現“共同”的過程中與共同富裕始終保持同向同行具有扎實的理論基礎。
2021 年,我國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歷史性地解決了絕對貧困問題,為扎實推進共同富裕奠定了經濟基礎與物質條件。但與此同時,我國仍面臨著國內經濟增速放緩、貧富差距懸殊、產業發展受制于人才結構不匹配等現實挑戰。據統計,2019 年,西部地區人均GDP 增長速度為7.40%,低于1979 年9.17%的增長速度,伴隨著西部地區經濟增長放緩,近年來東西部城鄉居民收入差距擴大[8],嚴重制約著共同富裕目標的實現。職業教育依托其培養定位的職業性與技能培育的終身性等特性,為提升勞動者綜合素質、彌補產業發展的人才缺口、推進共同富裕注入強勁動力。反過來,共同富裕的戰略目標本身包含著職業教育發展的客觀要求,對職業教育具有牽引塑造作用,二者之間存在正向反饋機制,在實踐中相互促進。
具體言之,一方面,職業教育是共同富裕的動力基礎,為產業經濟發展提供人才紅利。第八次全國職工隊伍狀況調查顯示,我國技術工人求人倍率超出1.5∶1,高技能工人求人倍率高至2∶1,高端技術工人缺口一直居高不下[9]。對此,職業教育主動適應經濟結構調整和產業變革,設置1 300 余種專業和12 萬多個專業點,近十年來,累計為各行各業培養輸送6 100萬高素質勞動者和技術技能人才。僅以2020 年為例,西南區域經濟體(重慶、四川、貴州、云南)就有89.8%的高職院校畢業生步入工作崗位[10]。有效補充了西部地區高端技術技能人才的缺口,促進了西部人口紅利的釋放與實現,為西部地區產業鏈、供應鏈保持強大韌性、行穩致遠提供了基礎性力量,激發起西部地區經濟社會發展和共同富裕的內生動力。另一方面,共同富裕為職業教育提供政策牽引,引導職業教育東西部協同發展。共同富裕戰略目標是全體人民和不同國土空間的富裕,要增強區域發展的平衡性,需實施區域重大戰略和區域協調發展戰略[11]。第一,東西部協作政策作為黨和國家高位推動的促進區域協調發展和共同富裕的重要政策,為職業教育發展提供了戰略選擇。2016 年12 月,教育部、國務院扶貧辦聯合印發《職業教育東西協作行動計劃(2016—2020年)》,強調以職業教育和培訓為重點,從組織層面、辦學層面和就業服務層面展開行動,構建職業教育東西協同發展的概念圖,促進了各職業院校參與到東西部勞務協作。截至2020 年底,通過勞務輸出參與東西部協作的西部群眾累計達592.8 萬人[12]。第二,實施新一輪西部大開發戰略,構建西部大開發新格局是促進西部地區實現共同富裕的關鍵。2020 年5 月,《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新時代推進西部大開發形成新格局的指導意見》指出,西部地區要以共建“一帶一路”為引領,發展現代職業教育,推進職業教育東西協作,促進產教融合、校企合作,為職業教育東西協作發展提供了方向引領和行動路徑。
職業教育由于兼具教育性、職業性、社會性等多重屬性,其價值意蘊必然表現在育人、經濟、社會、政治多個維度,嵌套于賦能西部地區共同富裕人才值、產業值、公益值和開放值的架構邏輯之中。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共同富裕是人民群眾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富裕”[13]。基于可行能力理論,物質生活富裕側重于解決收入貧困,滿足居民的基本需要,而精神生活富裕側重于增強居民可行能力,也就是增強一個人“可能實現的各種可能的功能性的活動的組合”[14]。一個人的可行能力越高,其所擁有的選擇所追求的生活方式的實質自由就越大,幸福感體悟就越強烈。職業教育作為橫跨教育場域、經濟場域以及其他社會場域的復雜教育類型,其育人目標不僅局限于提升人的技術技能、促進就業創業、實現增收致富等物質層面,而且關涉提升人的社會參與意識、進取競爭意識及為個體提供謀求全面發展、追求美好生活的條件和機會等精神層面。因此,職業教育對于西部地區人民物質和精神雙富裕具有基礎性作用。
在物質富裕上,職業教育是提高西部地區勞動者技能水平、提升人力資源質量的“主渠道”。素質是立身之基,技能是立業之本。職業教育和技能培訓可直接為西部農村地區的低收入人群提供學習平臺和提升通道,幫助其實現技能躍升,提高其現代化工作能力、職業轉換能力以及增收致富能力。同時,職業教育和技能培訓在推動低收入人群實現就業創富的基礎上,間接為低收入人群的子女創造優質的教育條件和家庭保障,繼而有利于阻斷物質貧困的代際傳遞,改變家庭對第三次分配的強依賴性,使社會迸發出更多的“生產性因素”,實現高福利和高勞動參與率的平衡[15],最終提升全社會的物質財富水平。
在精神富裕上,職業教育是促進西部地區人民積極追求美好幸福生活的“助推器”。職業教育的核心目的在于傳授自主發展的理念和擴展實質自由的能力[16]。一方面,職業教育以立德樹人、強技增志為價值引領,通過宣傳“技能改變個人命運”“就業有優勢、升學有通道”等理念,拓展西部地區低收入群體認知視野,使其自主自覺地改變意志薄弱、角色模糊、權利虛化、“等靠要”落后觀念嚴重的現狀[17]。另一方面,職業教育以謀求人的全面發展為價值歸屬,在提高個體能力素質的基礎上,進一步促使其主動融入社會生活的其他方面,自由地追求其所珍視的生活方式,從而滿足歸屬需求、尊重需求、自我實現需求,實現安全感、獲得感、幸福感相互交織的精神富裕生活。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高質量發展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首要任務。”立足于新時代新階段,要在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中漸進推進共同富裕,穩步邁向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產業是現代經濟體系的基石,產業高質量發展涵蓋產業經濟增長、產業結構優化、產業技術進步、產業集群與企業轉型升級等內容[18],是加快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的有力支撐,更是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推進共同富裕的有效推手。職業教育往往因產業而興并通過產教融合和校企合作內生于區域產業高質量發展,作用于經濟高質量發展和推進共同富裕。
一方面,職業教育能以專業對接產業,助推產業結構優化和產業集群發展。職業院校通過對機械設計與制造、機電一體化、電氣自動化等傳統專業的升級改造與整合優化,形成充分適配西部地區現代制造業、精細化工業等傳統產業的專業群,以專業集群高度協同產業集群的發展思路,滿足西部產業發展自動化、智能化的需求,為西部產業轉型升級提供外在助力。同時,職業院校還基于西部地區特色資源豐富的區域稟賦,專業設置傾斜于“三農”優勢產業,通過特色專業支撐農村特色產業發展,調整并升級農村產業結構,為農村產業經濟增長提供內在驅動力。例如,云南熱帶作物職業學院的茶葉生產加工專業作為云南省的重點(特色)專業,以茶葉技術應用與推廣、茶葉產品開發推動了云南省茶業經濟發展。
另一方面,職業教育能以技術對接企業,助力產業技術進步和企業轉型升級。職業院校通過與企業的深度合作,共同開展技術研發與攻關,聚焦西部地區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動態,破解產業發展中的“卡脖子”技術與工藝,促進技術成果落地轉化,提升產業鏈和供應鏈的現代化水平。例如,廣西南寧職業技術學院積極組織技術服務團隊與企業技術研發中心展開合作,在2019 年達成橫向技術服務項目52 項,解決了企業生產中的大量技術問題,以高水平技術服務為西部產業發展提供智力支撐。
高效的社會治理是扎實推進共同富裕的前提基礎和兜底保障。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要“完善社會治理體系,健全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制度”,推動社會治理現代化成為深化共同富裕理論的生動實踐和實現共同富裕進程中的關鍵一環。職業教育作為準公共屬性產品,其所涉及的公共資源配置、公共服務供給、文化環境營造等本身就是社會治理的核心議題,職業教育治理能力的提升就是社會治理現代化的重要表征,更是創造共建、共治、共享價值和維護社會公平正義的重要抓手,基于此,職業教育之于共同富裕的社會價值得以發揮。
一是以職業教育城鄉融合發展促進社會共建。縮小城鄉差距,推動城鄉一體化發展是西部地區社會共建的核心內容,城鄉一體化的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在西部地區社會共建中發揮資源均衡配置的功能。城鄉一體化的職業教育與培訓體系的構建能使西部城市職業教育的優質師資、先進技術、市場信息等資源流轉至農村,保證資源“對接鄉村、助推鄉村”,盤活農村資源存量,提高農業生產效率,滿足現代農業信息化、智能化的發展需求,保證西部地區農村與城鎮職業教育資源的雙向互通,推動西部地區城鄉共建,為西部地區實現共同富裕保駕護航。
二是以職業教育多元主體治理維護社會共治。職業教育的跨界性要求政府、社會組織、職業院校、行業(企業)、其他利益相關者等主體開展協同治理,并以穩定的協同關系維護社會共治秩序。如在產教融合過程中,西部地區職業院校和企業作為主力軍,其核心責任是將學校教學與企業生產及行業發展需要對接;政府在其中起著宏觀指導的作用,引導支持行業、企業及社會組織的參與;社會組織作為重要主體,在提供社會資源的同時也扮演著評估與考核的角色。各主體之間協同嵌入教育教學與社會互動,以穩定的價值融合與優勢互補承擔起職業教育的社會責任、創造出最優化的社會價值,維護協調有序的社會共治秩序。
三是以職業教育公共服務均等化保障社會共享。職業教育公共服務是惠及全人群、全生命周期與滿足全民技能教育需求的教育社會責任契約[19],均等化供給是其基本要求,也是社會共享的基本保障。政府通過完善城鄉等值的公共服務供給,延伸與盤活“村(屯)—鎮(鄉)—縣(市、區)”三級覆蓋的職業教育公共服務體系,使得職業教育系統保持開放和銜接[20],以此來保障農村居民與城鎮居民共同享有優質、便利、穩定的教育服務。
“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是新時期構建西部大開發新格局的重要路徑,同時也為西部地區實現共同富裕提供了發展機遇。職業教育始終堅持開放辦學的基本方向,秉持平等包容的發展理念,通過采取輸入與輸出兩條軌道并行的策略廣泛開展國際交流與合作,在共建“一帶一路”中發揮獨特的教育作用,增加西部地區實現共同富裕的“開放值”。
一方面,西部地區職業教育積極吸收借鑒“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先進經驗,通過提升國際化辦學水平和辦學能力參與“一帶一路”建設。西部地區職業教育立足于區位優勢,通過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企業和職業院校共同制定專業教學標準、課程標準、教學資源和人才培養質量標準,并主動與國際通用的職業資格標準對接,探索國際化的專業技術技能人才培養體系。另外,西部地區職業院校通過派遣教師出國研修、學術訪問、合作研究等方式,了解國際職業教育最新發展形勢,借鑒國外創新性的教學理念和教學模式,提升教師隊伍的專業化水平和跨文化交流能力。
另一方面,西部地區職業教育積極對外輸送本國職教資源,通過創新中國職教模式、講述中國職教故事加強中國職業教育的國際影響力。西部地區職業教育積極推動課程設置、教材編寫、教學理念的探索創新,為“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職業院校提供“中文+職業技能”“中文+特色課程”的國際化職業教育人才培養模式,同時為企業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中高質量推廣中國制造和中國技術提供國際化人才支撐,推動了中國職業教育國際品牌的推廣和中國職業教育聲音的傳播。例如,南寧職業技術學院構建產教深度融合的“語言+技術”人才培養模式,持續打造“五能、五雙”人才培養方案,從理念、標準、方案、行動、機制五個層面為區域職業院校面向東盟提供可參考、可借鑒、可復制的“廣西模式”。
職業教育在推動共同富裕過程中的價值溢出程度取決于其自身發展程度。為推動西部地區共同富裕取得實質性進展,職業教育必須從人才培養、產教融合、社會治理、國際化辦學等方面著力,以高質量發展推動西部地區人力資源水平、產業發展質量、社會治理秩序與國際交流合作水平的全維進階。
人是實現物質生活富裕與精神生活富裕的核心主體,職業教育促進共同富裕需要關照人本價值導向,在加強西部地區勞動者職業技能提升的同時,必須兼顧其精神文化需求,堅持促進人的全面發展的育人標準。
一方面,構建面向全體人民、服務全產業鏈的終生性職業技能培訓體系,提升西部地區勞動者技能水平,強化其實現共同富裕的“硬實力”。具體而言,一是拓展職業教育培訓生源渠道。職業院校及社會培訓機構要實施 “重點人群技能提升專項行動”,定期向新生代農牧民、退役軍人、老年人、殘障人士等不同人群提供個性化的、全新的生產技術和技能培訓,補足重點人群的發展能力缺陷,讓更多勞動者在接受職業教育培訓后成長為 “技能富裕”型人才。二是優化職業教育培訓內容。職業院校要加強自身職業培訓能力建設,聚焦西部產業實際需求開發培訓項目,及時更新課程內容,將復合的知識結構、先進的產品工藝、典型的生產案例融入培訓。同時,要以適應崗位群為訓練標準,著重培訓職業領域中的通用知識和基本技能,打破基于單一崗位或單項技能培訓的束縛,培養學生終生受用的職業能力。三是更新職業教育培訓形式。教育部門要依托現代信息技術建立“在線技能培訓中心”,提供勞動技能知識、就業創業知識、生活休閑知識等各類數字化學習資源,并開設翻轉式、討論式等更加靈活的在線培訓模式,使得勞動者在掌握專業技能的同時,提高獨立思考能力、問題解決能力、交流協作能力。
另一方面,職業教育要集中開展精神文化建設行動,重塑西部地區勞動者價值觀念,增強其實現共同富裕的“軟實力”。一是挖掘精神文化的理論內涵。西部地區職業院校要系統研究當地特色文化及農耕文化,汲取其中艱苦奮斗、吃苦耐勞、不畏困難等積極因素,融入教材和課程體系,開發富有文化內涵的地方課程和校本課程,引導西部地區低收入勞動群體樹立“幸福生活都是奮斗出來的,共同富裕要靠勤勞智慧來創造”的價值觀,幫助其確立正確的幸福觀,激發其勤勞致富的信心。二是加強精神文化實踐活動。職業院校要深入西部廣大鄉村地區,利用鄉村綜合文化站、鄉村文化廣場等場所,以公益講座、文藝表演、志愿活動等形式向農村低收入人群宣講職業教育政策及國家實施的鄉村振興、建設技能型社會、實現全民共同富裕的宏偉藍圖與具體決策部署,從而進一步增強農村居民的進取精神和奮力追求美好幸福生活的信念,促進其自我發展。
推進共同富裕與脫貧攻堅階段較為初階的產業需求不同,需要更為高端的產業支撐,唯有以產業高質量發展做好經濟發展“蛋糕”,才能夯實共同富裕的物質基礎,保證全體人民生活富足。因此,職業教育必須構建產學研協同的技術創新機制,調整教育鏈、對接產業鏈、賦能人才鏈、支撐創新鏈,實現四鏈融合,回應產業高質量發展對于技術迭代升級和產業結構轉型的現實要求。
第一,要構建專業動態調整機制。首先,西部地區各職業院校要調查分析西部產業發展的自然資源、人文地理優勢及市場人才需求;其次,依據調查情況,制定中長期專業設置規劃,及時淘汰滯后于區域產業發展的專業,設置服務于新興產業、高端產業和人才緊缺產業發展的新專業,并且積極與產業鏈上的相關企業和用人單位研討專業設置與崗位特征的適配情況;最后,引入第三方評價機制,基于反饋—診斷—改進的良性循環思路,對專業建設質量進行跟蹤監測與定期評估,制訂靈活的減停、并轉、培育等專業調整優化方案[22],保證專業結構與區域產業結構的耦合適配度,實現區域產業鏈、人才結構鏈的銜接。
第二,構建技術成果轉化機制。首先,學校與企業要聯合設立研發中心和技術轉移機構,構建集技術開發、科技孵化、品牌打造、專利運營為一體的成果轉移轉化體系[22],組建聯合技術團隊參與技術創新、轉換與重組,改良生產設備及產品質量,推動技術成果落地轉化到實際生產中去,真正實現科研技術共研共享,提高產學研協同創新效率,實現技術革新效果的最優化。其次,政府要搭建規范化的技術市場交易平臺,暢通技術成果與資本、市場的交互渠道。同時,設立技術成果轉化相關項目的財政專款,解決好科技成果轉化“最后一公里”問題,實現區域產業鏈、科技創新鏈的銜接。
職業教育治理作為社會治理的重要組成部分,通過共治、共建、共享與共同富裕相互呼應,并以此為基礎生成驅動共同富裕的正效應。因此,各級政府、職業院校、行業企業及其他利益相關者務必要協商合作,強化職業教育多元主體協商式共治格局,發揮多元主體協同合力,共同參與到職業教育促進共同富裕的理路建設之中。
第一,協調多元主體關系。政府要完善頂層設計,要以“權力清單”等方式規范各主體間的權限邊界,并針對各主體間的越位現象和利益沖突問題展開行動。如牽頭組織多主體參與的聯席會議,為校企協商對話和協調利益糾紛提供平臺;強化主體協作過程的行政監管,在治理中扮演好“牽頭人”和“監管人”的角色。
第二,推進數字化治理創新。利用數字技術將職業教育領域的數據系統與外界數據系統聯結,構建跨地區、跨層級和跨部門的數據聯通的數字化平臺,推動政府、社會、企業、職業院校實現“云網端”一體化,形成信息查詢、事務辦理的“一網通”,全方位提升信息傳遞效率,打破數據孤島、信息孤立的困局,超越多元主體之間在時間和空間、橫向和縱向上的限制,實現資源信息在多元主體共治中高效流轉互通。
第三,開展橫向協同合作。職業院校要建立系統化、常態化的校企協同機制,突破過去以學生就業為主的單一合作思維模式,從科研攻關、資源整合、成果轉化、創新創業等綜合領域的合作項目與企業開展協同合作;同時,行業企業要積極參與到職業教育決策、課程實施、人才培養質量評價等各環節,提升行業企業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獲得感”。例如,陜西機電職業技術學院將建筑信息模型(BIM)、汽車運用與維修、移動應用開發和大數據分析與應用、大數據與會計等項目的能力標準和知識要求融入學校人才培養過程,借助1+X 證書試點制度,深化教師、教材、教法“三教”改革,進一步推動產教深度融合,以實現學校育人與企業用人的“一站式”對接。
共同富裕的實現以經濟發展水平的提升為先決條件,開放發展則是拓寬經濟增長渠道的關鍵所在。西部地區職業教育必須以“一帶一路”為契機,搭建職業教育國際化合作交流平臺,汲取國際先進的職教發展理念的同時,要向世界共享中國職教經驗,提升職業教育國際化水平和對外開放程度。
第一,完善職業教育國際化課程標準。西部職業院校要基于國家職業標準內容,并考量國際化通行規則和范式,積極開展課程標準開發,依托優勢專業,輸出中外對接、產學融合的國際化課程標準,增強西部地區職業院校國際產能合作、項目研發的能力,發揮其在全球產業鏈、供應鏈中的影響力。例如,廣西國際商務職業技術學院以桂海商學院為平臺,向泰國輸出專業標準1 個,課程標準17 個,其中“商務泰語”“跨境電商運輸實務”“跨境電商短視頻運營”“電商直播”4 門課程獲泰國教育部國際課程標準認證,并在泰國職業院校推廣應用。
第二,成立職業教育資源共享平臺。政府要整合區域職教資源,主導和牽頭成立區域性的職業教育國際化發展聯盟,例如,瀾滄江—湄公河職業教育聯盟、中國東盟旅游人才教育培訓基地等平臺,秉持“開放信息、互學互鑒、互利共贏”的原則參與國際職業教育合作,與國際優質職教機構開展教育資源的開發、互換與共享。
第三,打造職業教育國際合作精品項目。西部地區職業院校要積極參與國際合作項目考察和論證,組織學校教師與項目組專家共同考核評估項目可行度,以“用戶委托、工單引領、問題導向”的思路與國際優質企業開展高質量合作,向國際宣傳中國職業教育品牌,分享中國職業教育方案。例如,2022 年,柳州職業技術學院等3 所院校入選第五批 “中國—東盟高職院校特色合作項目”,南寧職業技術學院等6所院校入選 “教育部中德先進職業教育合作項目首批試點院校”,為廣西高職院校走向世界舞臺奠定了堅實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