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文博
數字稅的全稱為“數字服務稅”,是國家對一國境內的跨國公司通過境外子公司所銷售的數字服務征稅,征收對象多數為大型互聯網公司。到目前為止,數字稅的含義大致分為兩層:第一層為電子商務征稅,其性質為流轉稅;第二層為數字稅,涉及到跨國性質的互聯網公司、數字巨頭所創造的巨額利潤在不同國家、地區之間分配問題,其性質為所得稅。
首先是“雙支柱”的維度。在此維度下,消費被認為是價值創造的過程,消費所發生的市場國需要參與稅收收入的分配,企業的跨國利潤將會在業務所涉及的不同國家間基于不同的稅基進行再分配并繳納相應稅款;其次是單邊數字服務稅。數字化服務企業的快速發展對傳統行業就業產生了巨大沖擊,數字化服務的企業有義務承擔相應的稅收責任,因此,需要直接對提供跨境數字服務并且獲得相應銷售收入的企業征稅;最后是數字經濟的地方稅收。在數字經濟快速發展的背景下,數據賦能企業的經營業務和財稅管理,為企業降低經營成本的同時,提升了效益,增加了地方稅收,從而緩解地方稅收不足的問題。
截至2021年底,已經有13個國家開始征收數字稅,根據已公布的征收方案,數字稅征收稅率從1.5%至15%不等,征稅對象主要是數字服務供應商和大型跨國互聯網企業,征稅業務包含在數字接口上投放的廣告服務、電子商務、社交平臺、用戶數據銷售等一系列數字服務。根據各國數字稅相關統計結果(表1),發現各國數字稅稅基存在較大不同,對數字稅的理解仍存在本質上的差異。

表1 主要國家(地區)制定實施數字服務稅的情況
1.增加國內稅收收入。由于各國存在廣泛的稅制差異和稅收征管漏洞,跨國互聯網企業巨頭利用轉移定價、避稅地設立子公司等方式,實現對利潤的轉移,進而侵蝕所在國稅基,造成數字稅的少繳或漏繳。加強數字稅的征管能夠有效約束大型跨國互聯網企業的避稅行為,發現利潤轉移漏洞、填補稅基侵蝕,減少國內稅收流失,增加稅收的確定性。
2.創造公平競爭環境。公平的營商競爭環境是市場經濟發展的前提,是企業發展的基礎。一方面,跨國大型互聯網企業為了爭奪新興數字市場,往往會以更低的價格提供數字服務,以價格優勢排擠本土互聯網企業,阻礙本土互聯網企業的發展。對收入超過一定門檻的互聯網企業征收數字稅有利于防止其業務在本國市場出現壟斷地位,變相促進處于發展萌芽期的本土互聯網企業持續發展。另一方面,相對于傳統經濟,數字經濟的稅率更低,與之相對應的實體經濟也因此承擔了相對更重的稅收負擔,這與稅負公平原則背道而馳。征收數字稅有利于保證產業間稅收的公平性,保證宏觀經濟的持續良好運行。
3.保證新產生價值的再分配。有別于傳統經濟的產銷分離,消費者在享受互聯網企業服務的同時,又通過附加廣告、社交媒體等消費活動產生出新的價值,成為經濟活動中的“產消合一者”。在現行稅收體系下,數字消費創造的價值主要被數字企業占有,公眾沒有享受到數字創造的價值所產生的紅利,權益受到一定損害。開征數字稅有利于將數字消費中創造的價值統一集中再分配,提升社會總福利,保證社會公平,實現共同富裕。
截至2021年,我國數字經濟規模達45.8萬億元,增長率超過15%,占GDP比重超過40%。雖然受新冠疫情的影響,但依然保持較高的增長率。但由于稅收體系、稅收征管、與國際接軌等方面的短板和制約,我國在數字經濟方面的稅收面臨以下問題。
相對于傳統產業,數字經濟是一種全新業態。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為全社會帶來收益的同時,對于數字經濟如何征稅也隨之而來。目前,相對于對傳統產業健全的稅收體系,對于與數字經濟相關的數字稅體系還處于探索階段,還缺乏對數字稅體系整體架構的規劃和研究,未形成符合我國國情的數字稅體系和標準,導致數字稅收流失問題嚴重。根據估算,截至2020年我國數字稅流失規模約為2.94萬億元。
首先,難以確定征稅對象的范圍是數字稅征收的困難之一。相對于傳統經濟而言,數字經濟的特殊性在于對無形資產的依賴及個人數據的使用,造成從免費產品產生的外部性中進一步獲取額外價值的多邊商業模式,造成難以準確估量和確定所創造的實際價值。其次,開展數字服務的相關企業如何界定相關業務的增加值和利潤,數字服務中如何區分、關聯來源地和居住地的概念特征都還沒有統一的標準和規范,未來還需要做進一步深入研究。此外,從企業的角度來講,數字服務的廣泛開展導致部分企業的核心業務職能發生轉變,從而導致企業應稅科目的改變及其稅權流失。同時,企業也在深入廣泛推進自身的產業數字化改革,數字企業與傳統企業的界限逐漸模糊,也是導致數字稅征繳困難的主要原因之一。
國際上有關數字稅的討論早已開始,現階段最為各國接受的是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提出的“雙支柱”藍圖,旨在通過對跨國企業的全球剩余利潤以及制定全球最低稅率進行數字稅的征收。該方案已于2021年7月10日獲得絕大多數國家通過,對我國企業、數字貿易、稅收權益等將產生長期而深遠的影響,可能引發部分國家單邊稅收行動,增加我國企業“走出去”的難度;可能引發制造業回流,減少外國企業“引進來”的吸引力。
從現階段已獲得包括中國在內各國支持的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的方案看,全球數字稅的征收對我國直接影響較小,間接影響深遠。
“支柱一”的適用標準為:全球年營業額超過200億歐元、稅前利潤超過10%的跨國企業。并且OECD將在協議生效7年后對執行情況進行評估,在方案成功實施的前提下,將營業額門檻標準降低至100億歐元。納入適用范圍的跨國企業剩余利潤的25%將分配給市場國,重分配的剩余利潤依據歸源于各市場國的收入比重在市場國之間進行分配。
現階段,我國企業符合標準的相對較少。符合的企業主要集中在石油、銀行、保險等領域,上述領域都在協議規定的范圍之外。因此,“支柱一”暫時對我國企業影響不大。
“支柱二”的適用標準為:將年營業收入超過7.5億歐元的跨國企業集團作為征稅對象,對其稅前利潤按稅率最少9%予以征稅。
“支柱二”對我國企業的影響主要體現在以下兩方面:首先,對我國企業在全球所得的影響。現階段,我國實行全球征稅的政策,即企業的境外所得即使沒有匯回也要對其征收相應稅款,因此,實施全球最低稅率的政策對我國是有利的。其次,對外國企業在我國的所得的影響。改革開放之后,為了更好地吸引外資,我國各級政府出臺了各種稅收優惠和財政補貼政策。在“支柱二”的政策加持下,企業會通過國際會計準則的修改而量化在企業的成本收益中,如企業的實際稅率低于15%,則其注冊地所在國將對其利潤進行補征。按照上述政策,我國等于將巨額稅款拱手相讓于他國,對我國稅收收入造成巨大損失。
中國在數字濟領域的發展同樣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伴隨著數字經濟的高速發展,數字經濟與稅收治理的不協調成為亟待解決的現實問題。2021年3月,《關于進一步深化稅收征管改革的意見》提出要深度參與數字經濟等領域的國際稅收規則和標準制定,持續推動全球稅收治理體系建設。數字稅收體系的建設要統籌規劃,以增加國家稅收收入為目的,以降低稅收征管難度為抓手,以融入國際數字稅收體系為發展方向,從我國國情出發,加快數字稅體系的高質量建設。
從增值稅的角度,完善數字產品的相關立法。首先,對現行增值稅體系進行完善,增加針對數字交易的稅收條目。依據數字經濟的發展形勢,確定數字產品和相關服務所屬稅收目錄或據此設立新的稅收目錄,明確各類數字商品和服務對應的稅率。其次,加強對數字交易的監管力度,強化部門間稅收協同治理。構建一套涵蓋稅務、工商等相關部門的聯動監管機制,通過各部門的信息匯集共享,實現對偷稅、漏稅行為的監督、管理和處罰。
從征管的技術角度來看,稅務機關要把握好數字技術帶來的紅利,以數字技術創新應用提升稅收征管能力,加快數字化轉型,實現智慧稅收。首先,實現大數據應用。將大數據技術融入稅收征管體系可以有效地實現稅務部門對內外相關稅務數據的搜集、整理和管理,實現稅務數據的統一化和標準化。其次,加強區塊鏈技術。區塊鏈技術在征管過程中的大力推廣可以實現降低征稅成本、擴大稅基的目的,同時可以實時掌握客觀有效的交易信息,進一步改善稅務部門與企業之間信息不對稱所帶來的不便。再次,推進人工智能技術。人工智能技術的廣泛應用可以充分解放稅務部門的勞動力,進一步減輕人工成本,實現智能辦稅、智能服務、智能咨詢。
從維護我國稅收利益的角度來看,可以借鑒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征稅方案中的“虛擬常設機構”或“顯著經濟存在”等標準,拓展常設機構,制定合理的稅務標準。適當擴大預提所得稅征收范圍,將營業利潤定性為特許權使用費,以達到降低企業稅負的目的。加速推進關于反避稅的立法進程,將企業所得稅法中有關數字相關業務的避稅與反避稅規定具體化,維護我國自身數字稅相關權益。從國際交流的角度來看,應積極參與到全球相關組織關于數字稅的政策制定中,深度參與數字稅方案的制定與談判,積極推動多邊數字稅規則達成共識,最大程度地維護我國的基本利益。此外,要不斷強化國際信息共享與合作,主動加強與相關國家在打擊偷逃稅、數字稅治理上的交流,共同面對數字經濟對稅收的沖擊,營造良好的國際稅收環境。
數字稅是伴隨著數字經濟的發展而出現的,是一種創新性稅收。當前,數字稅的征收還存在著一定困難和爭議,但伴隨著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和隨之產生的巨大經濟利益,各國也逐漸認識到數字稅的重要性,相繼加快了對數字稅的研究和征收工作。我國應盡快完成對國際上關于數字稅的相關政策文件、法律法規的整理總結,廢止不合理的相關條款,加快啟動數字稅相關立法程序,確定我國數字稅征繳方式,讓數字稅成為我國新時期稅收工作中的新亮點,助力實現我國高質量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