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國學
(黑龍江大學,黑龍江 哈爾濱 150080)
環境因素的不確定性使風險感知成為創業決策的核心內容,更好地理解風險在創業中的作用,有利于改善創業決策效果。但目前的研究在關注創業風險感知時,更多是基于單一維度視角,只有極少數學者考慮了風險感知的多維度(包括經濟風險、社會風險、時間風險、個人風險和健康風險)[1],而創辦企業涉及不同維度的風險,必須考慮多維度的風險感知。另外,創業韌性研究尚處于入門階段,尚未融合至創業風險感知、創業意愿研究中,如A.布洛(A.Bullough)關注的是一般韌性對阿富汗地區創業者的戰爭危險感知與創業意愿關系的影響[2],與文章關注的情境特點和主題領域不同。
A.班杜拉(A.Bandura)的社會認知理論認為環境事件和個人因素交互影響個人的最終行動[3]。依據該理論,環境(如感知的風險)與個人因素和社會認知變量(如自我效能)共同作用影響職業發展目標(如創業);而創業意愿是實現創業目標的起點,自我效能是韌性的重要變量。這為本研究基于創業韌性關注大學生創業風險感知對創業意愿的影響機理提供了理論基礎。
文章以大學生群體為研究對象,基于多維度風險感知關注其對創業意愿的影響,并考慮創業韌性在其中所起的作用。
創業意愿是一種認知狀態,即個人創建或擁有企業的一種自我認知的信念和有意識的計劃,一般包括傳統的創業意愿(即創辦企業的意愿)、非傳統的創業意愿(即繼續運營繼承的或購得的公司)和創業期間的意愿(即成為內企業家或公司企業家的意愿)3 類[1]。文章基于上述觀點考察在校大學生的創業意愿。
創業風險感知往往是對創業行為及其結果的消極狀況感知,一般來說,計劃創業的人一旦有消極結果感知,就可能會放棄創業。研究表明,風險感知是多維度的,如K.R.G.馬丁內斯(K.R.G.Martinez)、A.H.克雷斯波(A.H.Crespo)、A.F.拉瓦達(A.F.Laviada)將創業風險明確區分為經濟風險、社會風險、時間風險、健康風險和個人風險[4]。結合上述研究觀點,文章中的大學生創業風險感知是指大學生對創業過程和創業結果中的經濟風險、社會風險、時間風險、健康風險和個人風險等多維度的感知。
L.阿杰恩(L.Ajzen)的計劃行為理論(the theory of planned behavior;TPB)和 A.沙佩羅(A.Shapero)等人的創業事件模型(model of the entrepreneurial event;MEE)均認為人的行為意愿受到行為控制感知、期望感知和可行性感知的影響[5-6];以此為基礎,N.克魯格(N.Krueger)等人的創業意愿模型具體指出可行性感知和期望感知對個人創業意愿有重要影響[7];同時,K.R.G.馬丁內斯(K.R.G.Martinez)等人的實證研究發現風險感知對可行性感知和期望感知有負面影響[4]。由此可知,風險感知影響了可行性感知和期望感知,從而影響創業意愿。綜上所述,基于風險的多維感知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1:大學生的經濟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顯著負相關。
假設2:大學生的社會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顯著負相關。
假設3:大學生的時間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顯著負相關。
假設4:大學生的健康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顯著負相關。
假設5:大學生的個人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顯著負相關。
研究表明,不同的人對環境的反應會有差異,并非所有人都以同樣的方式感知環境,風險既能被一些創業者感知為威脅,也能被一些創業者感知為機會[1]。當環境感知為高風險時,可能引發創業者的消極情緒,但也可能激發創業者的積極情緒[2];積極情緒和消極情緒對創業意愿有不同的影響,前者是積極影響,后者是消極影響。具備韌性的人在面臨危機時也能振作,在逆境中也可能出現積極結果,具備韌性的人能夠采取行動以開創企業[8]。因此,具備創業韌性的創業者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化壓力為動力,視風險為機會。
N.克魯格(N.Krueger)等人的創業意愿模型表明,外在因素(如環境因素)通過期望感知和可行性感知影響機會感知,機會感知影響創業意愿;而行為傾向則調節了機會感知和創業意愿之間的關系[7]。創業韌性可以看成是在一定壓力下可以調動的個人資源和行為傾向,由此可以推斷:創業韌性在機會感知與創業意愿之間起調節作用。
綜上所述,創業韌性有助于激發創業者的積極情緒,有助于創業者視風險為機會,而且創業韌性這種應對逆境的個人行為傾向,在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之間能夠起調節作用,弱化大學生創業風險感知對創業意愿的負向影響,由此,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6:創業韌性調節了大學生經濟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的負相關關系,創業韌性越高,其負相關關系越弱。
假設7:創業韌性調節了大學生社會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的負相關關系,創業韌性越高,其負相關關系越弱。
假設8:創業韌性調節了大學生時間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的負相關關系,創業韌性越高,其負相關關系越弱。
假設9:創業韌性調節了大學生健康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的負相關關系,創業韌性越高,其負相關關系越弱。
假設10:創業韌性調節了大學生個人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的負相關關系,創業韌性越高,其負相關關系越弱。
文章中的“大學生”是指在各類高等院校在讀的學生,包括??粕?、本科生、研究生(碩、博)。為了保障調查的可行性,研究者通過問卷星設計問卷,通過微信進行“滾雪球”式非隨機抽樣調查。首先,研究者調查熟悉的在校大學生,請他們在微信群或朋友圈中進行問卷共享,邀請各地在校大學生填寫問卷;其次,研究者與外省市朋友進行聯系,通過同樣的方式進行問卷調查。共回收問卷1221 份,其中有效問卷1116 份,有效率為91.4%,樣本分別來自黑龍江、北京、上海、云南、四川、陜西等26 個省、市、自治區的高校在校大學生。在有效樣本中,男性占29.57%,女性占70.43%;??茖W生占7.34%,本科學生占86.38%,碩士研究生占5.2%,博士研究生占1.08%。
1.創業意愿量表。采用F.利南(F.Linan)和Y.W.陳(Y.W.Chen)的研究量表[9],該量表包括 4 個條目,如“我有明確的意愿,想在一年內創業”等,Cronbachα 值為0.81。
2.經濟風險感知、社會風險感知、個人風險感知、時間風險感知和健康風險感知,均采用K.R.G.馬丁內斯(K.R.G.Martinez)等人的研究量表[4],這5 個量表都分別包括 4 個條目,Cronbach α 值分別為 0.81、0.85、0.79、0.81和0.84。
3.創業韌性。研究者采用K.M.康納(K.M.Connor)等人的研究量表[10],即 CD-RISC(Connor-Davidson Resilience Scale),該量表包括10 個條目,如“我能夠應對創業壓力問題”等,Cronbach α 值為 0.85。
文章采用李克特5 分法,1=“完全不同意”,5=“完全同意”。
文章通過驗證性因子分析檢驗測量模型,通過簡單統計分析變量之間的均值、標準差和相關系數為假設檢驗做準備。同時,考慮到交互作用的影響,采用逐步加入控制變量、自變量、調節變量、自變量×調節變量的分層回歸分析法以驗證假設(為避免加入交互項后帶來的多重共線性問題,分別對自變量與調節變量進行中心化處理,然后再計算其交互項,代入回歸方程進行分析)。
文章通過驗證性因子分析來檢驗測量的同源誤差問題,比較測量模型與備選模型的擬合度。測量模型是由經濟、社會、時間、健康和個人等5 類風險感知,以及創業韌性和創業意愿構成的7 因素模型;備選模型是由風險感知(合并5 類風險感知)、創業韌性和創業意愿構成的3因素模型(表1)。分析結果表明,測量模型的擬合度好,說明5 類風險感知、創業韌性和創業意愿具有較強的區分度,量表的結構效度好,可以進行進一步的統計檢驗。
表1 驗證性因子分析
表2 顯示創業韌性與創業意愿顯著正相關(0.50**),個人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顯著負相關(-0.12**),健康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顯著負相關(-0.13**),時間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顯著負相關(-0.10**),社會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的相關性顯著(-0.16*),而經濟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相關性不顯著。另外,性別、學歷與創業意愿均有顯著相關性。
表2 變量的均值、標準差和相關系數
文章將性別、創業教育、學歷等作為控制變量,采用分層回歸分析法驗證假設(表3)。模型1 是性別、創業教育和學歷等控制變量對創業意愿的回歸模型,模型2、4、6、8、10 分別是加入經濟風險感知、社會風險感知、時間風險感知、健康風險感知和個人風險感知后的主效應回歸模型,模型 3、5、7、9、11 分別是加入創業韌性和創業韌性×經濟風險感知(社會風險感知、時間風險感知、健康風險感知和個人風險感知)后的全效應回歸模型。
表3 分層回歸結果
模型2 的分析結果顯示,經濟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相關性不顯著(-0.02),假設1 未得到支持。模型3 的分析結果顯示,經濟風險感知與創業韌性的交互項的回歸結果顯著(-0.09**),這說明即使經濟風險感知對創業意愿的負向影響不顯著,但創業韌性對這種不顯著關系仍然具有調節作用。這表明,在高創業韌性條件下,大學生的經濟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的不顯著的負相關關系會更加弱化,假設6 得到了支持。
模型4 的分析結果顯示,社會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顯著負相關(-0.11**),假設2 得到了支持。模型5 的分析結果顯示,社會風險感知與創業韌性的交互項的回歸結果不顯著(-0.02),創業韌性對社會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的關系的負向調節作用不顯著,假設7 未得到支持。
模型6 的分析結果顯示,時間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顯著負相關(-0.16**),假設3 得到了支持。模型7 的分析結果顯示,時間風險感知與創業韌性的交互項的回歸結果顯著(-0.12**),說明創業韌性對時間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的關系的負向調節作用顯著,假設8 得到支持。
模型8 的分析結果顯示,健康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顯著負相關(-0.17**),假設4 得到了支持。模型9 的分析結果顯示,健康風險感知與創業韌性的交互項的回歸結果顯著(-0.10**),說明創業韌性對健康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的關系的負向調節作用顯著,假設9 得到支持。
模型10 的分析結果顯示,個人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顯著負相關(-0.15**),假設5 得到了支持。模型11 的分析結果顯示,個人風險感知與創業韌性的交互項的回歸結果顯著(-0.07**),說明創業韌性對個人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的關系的負向調節作用顯著,假設10 得到支持。
研究結果表明,大學生的社會風險感知、時間風險感知、健康風險感知、個人風險感知分別與創業意愿顯著負相關;創業韌性與創業意愿顯著正相關;創業韌性分別弱化了大學生經濟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的不顯著的負相關關系、時間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的關系、健康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的關系,以及個人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的關系。
同時,研究結果表明,大學生的經濟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關系不顯著。這可能與國家和各級政府支持大學生創業的經濟優惠政策有關,使得大學生對創業經濟風險不敏感,降低了大學生創業的經濟風險之憂,經濟風險感知對創業意愿的負向影響不顯著。
研究結果還表明,創業韌性對大學生社會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關系的調節作用不顯著。社會環境會影響感知和意愿,微觀社會環境來自于大學生與家庭、朋友或熟人之間的聯系,宏觀社會環境由社會共享的價值觀和文化等構成。微觀社會環境比起宏觀社會環境更直接影響創業者的創業意愿。中國是集體主義文化取向高的國家,“贏得家人和朋友的支持”以共同應對創業困境,既是集體主義應對方式,也是韌性的重要內容。大學生的社會風險感知更直接來自于家庭、朋友或熟人等微觀社會環境,難以被宏觀社會政策的支持作用所補償或抵消;同時,微觀社會風險感知強,也說明大學生難以贏得微觀社會環境的支持,該方面韌性不足,從而難以調節社會風險感知對創業意愿的負向作用。
因此,大學生不同維度的風險感知對創業意愿的影響作用有差異,創業韌性對大學生創業風險感知與創業意愿關系的調節作用存在差異,表明創業風險感知與創業韌性的作用不是萬能的,需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第一,提升創業韌性,弱化大學生創業風險感知對創業意愿的負向作用。建議各級政府的相關機構或部門應加大對大學生創業的支持力度,使大學生在面臨創業困境時能有依賴感和歸屬感,從而為提升大學生創業韌性提供保障機制。從創業韌性的內涵角度來看,創業韌性的提升不僅有助于激發大學生創業意愿,促進創業成功,而且有助于“培育自尊自信、理性平和、積極向上的社會心態”,有助于更好地“構筑中國精神、中國價值、中國力量”。
研究分析結果顯示,創業教育與創業韌性相關性不顯著,這說明在目前的創業教育中,創業韌性開發較為缺失。鑒于此,高校應幫助大學生測量創業韌性,幫助大學生了解創業韌性具體狀況,分析不足,找出原因;同時,委派職業生涯管理、心理輔導等領域專業人員以講座、演練等方式,從大學生入學至畢業的全過程有針對性地進行創業韌性的提升訓練。
第二,大學生提升自我,轉變心態,積極感知多維度的創業風險,提升創業意愿。大學生可以通過自己的能力、信心、創業韌性等贏得家人、同學、朋友、教師的信任和支持,從而降低社會風險;大學生應充實自己以提高創業韌性,積極面對壓力,這樣既有利于降低時間風險,也有利于降低健康風險;大學生在積極主動學習、了解、領悟和享受創業經濟優惠和扶持政策的同時,也要有居安思危的危機防范意識,防范經濟風險;大學生應清晰地認識到即使創業失敗,個人也能從中獲取經驗,從失敗經驗中學習,明白創業失敗不僅不會阻礙自己的職業發展,反而會有正向的幫助,以積極視角看待創業的個人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