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了，“段子手”貝利

白莉莉

巴西傳奇球星貝利手捧三座世界杯冠軍獎杯大力神杯

2022年12月29日，傳奇球星貝利在巴西圣保羅市的阿爾伯特·愛因斯坦醫院逝世，終年82歲。

一年多以前，貝利就一直在接受結腸癌治療，而在2022年行將結束時，他安靜地和這個他曾經“征服”過的世界告別。與比他年輕20歲但已在2021年離開的阿根廷球星馬拉多納的待遇一樣，祖國為其哀悼三天。

被公認為“球王”的貝利，是“成名要趁早”的忠實信徒，一出道就被冠以“金童”之稱，以一己之力讓足球成為巴西這個國家最閃亮的名片，卻在晚年因為“不靠譜預測”而被“瘋狂打臉”，并被外界稱為“烏鴉嘴”。

現在，梅西、C羅、內馬爾、姆巴佩等球星和世界各大俱樂部，紛紛在社交媒體發文，深切哀悼貝利去世。他是如何做到被粉絲吹捧、抬高，又是如何被那些反對者貶低和無視的？

貝利是個什么名字

所有人都知道貝利，但少人知道他的全名。

1940年10月23日，一個名叫埃德松·阿蘭特斯·多納西門托的男孩，出生在巴西的小鎮特雷斯科拉松伊斯。他就是貝利，但直到小學之前，他的名字都和“貝利”無關。

小時候，家人、朋友更愿意叫他“愛迪生”，而他這個看起來略顯復雜的真名里的埃德松（Edson），起源確實和那個大名鼎鼎的科學家有關—他是家里最大的孩子，父母本想給他起名“愛迪生”，以此致敬著名的發明家托馬斯·愛迪生。但在貝利的出生證上，夫妻倆卻粗心地漏寫了“I”這個字母，于是愛迪生（Edison）就變成了埃德松（Edson）—這就是球王真名的最初由來。

在巴西，從小因癡迷足球而在戶外踢街頭足球的故事，似乎已經成了我們這個時代對巴西足球的最大“陳見”。不過，在貝利生活的那個年代，他和小伙伴們確實是穿著打補丁的衣褲，在特雷斯科拉松伊斯的大街小巷從小踢到大的。他瘋狂崇拜巴西球星瓦斯科·達伽馬·比萊，后來在自傳中，貝利專門提到過這件事：“我很喜歡比萊，他很棒，我每次都向小伙伴推薦我的偶像。但可能因為發音的問題，我總是把比萊念成貝利。”

至此，貝利為何名叫“貝利”的疑團也被正式解開—當10歲的埃德松·阿蘭特斯·多納西門托，隔三差五就向那些一起踢球的伙伴們“安利”自己的偶像比萊時，伙伴們聽到的卻是“貝利”這個名字。聽著聽著，就開始有人沖著他喊“貝利”。在7年后，貝利成為了響徹世界足壇的一個名字。

15歲時，貝利和桑托斯俱樂部簽約，正式成為職業足球運動員。一年后，貝利成為巴西聯賽的最佳射手，隨后他順利入選巴西國家隊，不到17歲時就成了全家賺錢最多的人—他的工資比有20多年工齡的父親還高，這讓他“每次在家吃飯都得意洋洋”。

當年因為口音和口誤而隨口叫出的“貝利”，成了巴西足球的象征。

1958年世界杯巴西擊敗瑞典獲得世界杯冠軍，貝利托腮注視著獎杯

一個名字，一個現象

真正讓貝利成為“世界寵兒”的，是1958年瑞典世界杯的決賽。在那場經典的決戰中，巴西隊5∶2戰勝了擁有主場優勢的東道主瑞典隊，成為了世界杯冠軍。

而當時剛剛年滿17歲的貝利，在決賽中梅開二度，他的第一個進球是挑球過人后的掃射破門，第二個進球則是一記漂亮的甩頭攻門。現在回看一下少年貝利的這兩個進球，放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下到底有多震撼？我們或許可以從瑞典隊后衛西格·帕林的賽后發言中窺見一斑：“當他（貝利）打進（半決賽和決賽中）第五個進球后，雖然是他的對手，但我當時都忍不住想鼓掌向他祝賀。”

沒有什么事，比得到直接競爭對手的稱贊和肯定更有說服力。

1958年的橫空出世，毫無疑問造就了一個被世界不斷追逐的少年球王，也締造出了一系列和金童有關的“貝利效應”：在此后四五十年的時間里，不斷用進球和過人震撼世界的貝利，也開始“快速出圈”：《球王貝利》《勝利的代價》《真實的巴西》《這就是貝利》《黃金之隊》《教練》《永遠的貝利》《馬丁斯的激情》……這些被搬上大熒幕的電影里，都出現過球王貝利的身影。

1966年8月21日，紐約蘭德爾島，貝利（左二）隨桑托斯俱樂部參加美國冠軍杯

而當年因為口音和口誤而隨口叫出的“貝利”，成了巴西足球的象征，巴西國家的名片，甚至足球世界的一個縮影：它無關人種，無關膚色，無關國度也無關信仰，它的存在，直接指向人類對于足球運動的最初幻想—傳球、過人、配合、射門、慶祝、贏得獎杯。

就這么簡單。

貝利的更大意義，在于他無限拓寬了足球這項運動的存在邊界。

“烏鴉嘴”貝利

某個時刻開始，“貝利”這個名字從“足球現象”，變成了“大賽段子”。

誰也說不清，“貝利”第一次無情啟動“烏鴉嘴攻勢”是哪一屆大賽的哪一場比賽，但我們卻能從他曾經面對鎂光燈和麥克風時的那些話里，找到滋養和撫慰了一代又一代球迷的“致命預測”：1994年美國世界杯，貝利當時明確表示，自己非常看好此前在預選賽中表現強勁的哥倫比亞隊，認為如果發揮穩定的話，哥倫比亞隊完全能問鼎世界杯冠軍。不過那屆大賽的最后結果是，哥倫比亞隊在小組賽中墊底出局。

1998年法國世界杯，貝利認為西班牙隊是奪冠的最大熱門，最終西班牙隊在小組賽中輸尼日利亞、平巴拉圭，又是小組賽就被淘汰回家。

貝利的“烏鴉嘴”還和中國足球發生過不少交集。2002年韓日世界杯，也就是國足迄今為止唯一一次入圍世界杯決賽圈的一屆大賽，貝利在開賽前預測，中國隊雖然和巴西隊分在一個小組，但巴西隊和中國隊將從小組中突圍攜手出線，“中國足球隊至少能打進16強”。

不過最終的結果大家都知道啦：國足小組賽三戰盡墨，丟九球且一球沒進，在C組中小組墊底而被淘汰出局。但這其實并不是球王貝利第一次用“烏鴉嘴”預測中國隊的成績。貝利在1975年時，曾在退役后短暫復出過一段時間，其間他加盟了美國的紐約宇宙隊。2年后的1977年9月，貝利隨宇宙隊來到中國，并和中國男足進行了兩場友誼賽，第一場比賽的場地在北京的工人體育場，宇宙隊和中國隊1比1踢平，第二場比賽在上海江灣體育場進行，中國隊2比1擊敗宇宙隊。據了解，第一場在工體的比賽，有超過8萬名觀眾入場看球。

2011年3月8日，中國香港，貝利在陪同宇宙隊亞洲之旅期間與學生合影

2002年6月30日，貝利（中）與巴西球星羅納爾多慶祝巴西獲得韓日世界杯冠軍

也是在那次訪華期間，貝利罕見地發表了自己對中國足球的看法。“中國足球不需要別人安慰，你們需要的是自己振作起來。我坦率地說，來中國之前，我只知道中國很大，但沒想到中國足球水平也相當高。”

當時有記者問貝利：“你預測中國隊什么時候能打進世界杯？”

貝利想了幾秒，回答：“不用太擔心，很快了。”

貝利當時說的這三個字“很快了”，后來被證明用了25年時間，直到2002年韓日世界杯國足第一次沖出亞洲，走向世界，貝利依然對國足緊追不舍，于是便有了“貝利妙嘴侃國足”的“中國隊至少能進16強”的“經典美談”。

也是在那屆杯賽，貝利最看好的球隊是當時的“歐洲冠軍”法國隊，和“潘帕斯雄鷹”阿根廷隊。不過，這兩支球隊最終都折戟沉沙在小組賽，法國隊更是在揭幕戰就0∶1不敵第一次進入世界杯的非洲新軍塞內加爾隊，爆出了當屆大賽的第一大冷門。

到了2002年世界杯之后，貝利正式成為了世界足壇的流量大戶—過去，他因為瘋狂進球而被世界球迷熟知；后來，他因為瘋狂“誤判”而被世界網友熟知。

到了2010年，世界杯第一次來到非洲大陸，當屆賽事產生了八強之后，貝利預言一支非洲球隊將與巴西隊會師決賽。但最終結果是，巴西隊在1/4決賽中輸給了荷蘭隊，而被他稱為“非洲大陸的希望”的加納隊，也輸給了那屆大賽攻勢淋漓的烏拉圭隊。

雖然“烏鴉嘴”只是貝利作為復雜個體的一個有趣側面，但貝利的更大意義，在于他無限拓寬了足球這項運動的存在邊界。貝利是世界足壇唯一一位通過一己之力，中斷了一場戰爭的足球明星：1970年，貝利來到當時還在打內戰的非洲國家尼日利亞，他受邀前往尼日利亞當時的首都拉各斯（現為阿布賈）踢了一場表演賽。

而在這場比賽之前，尼日利亞的政府軍和國內反對派武裝達成協議，宣布停火48小時，因為，雙方都不想錯過球王貝利在球場上的美妙表演。

責任編輯何任遠 hry@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