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衛我們的肺

邁克爾·J. 史蒂芬

《基因、病毒與呼吸：從肺的進化起源到呼吸的治愈力量》

[ 美] 邁克爾·J. 史蒂芬（著） 楊泓（譯）

中國科學技術出版社/ 科學普及出版社

2023年1月

幾十萬年前，人類社會開始使用火，這對于人類的形成和發展，具有劃時代的重大意義。

人類不僅用火取暖、照明、烹飪食物，還用火驅逐野獸。用火的直接結果是飲食的改善，細菌也大大減少，營養得到了極大的加強，我們的大腦得以更好地發育，隨之而來的是在地球上拓展生存空間的能力。這種隨時隨地就能獲取的能量，對人類的益處是不可估量的。

但因此對人類健康造成不利的方面是，肺部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肺部所面臨的問題有目共睹：煙囪里飄出滾滾煙霧，有毒空氣籠罩城市，人們出門辦事都不得不戴著口罩。倫敦一名騎自行車的人在網上發布了一些口罩照片，那是他在市中心騎車時戴了幾天的口罩，照片上的口罩濾芯都被臟空氣染黑了。

死于肺部疾病的人群

事實證明，我們都能感覺到的事情正在發生。

世界衛生組織和受人尊敬的污染與健康委員會，對這一問題作了詳盡的描述。平均每年，空氣污染導致650 萬人過早死亡，其中90% 以上發生在發展中國家。

在世界范圍內，1/6 的死亡是由各種形式的污染導致的，在受影響最嚴重的國家，這一數字上升到了1/4。如前所述，在決定健康和預期壽命方面，郵政編碼往往比遺傳編碼更重要。

貧窮國家令人擔憂的統計數據，往往會使富裕國家的人產生一種虛假的安全感。事實上，沒有哪個國家不受影響，世界上91% 的人口暴露在質量不達標的空氣中，包括富裕國家的許多城市居民。

在所有社區中，最弱勢和最脆弱的人群遭受的危害最大：死于肺部疾病的人群，主要集中在5 歲以下的和60 歲以上的。

根據污染與健康委員會2018 年發表在《柳葉刀》雜志上的報告，這些死亡率有可能被嚴重低估了。我們根本沒有弄清楚空氣污染對健康的所有負面影響。

事實上，世界范圍內的有害空氣問題正在惡化，而不是有所改善。該委員會在《柳葉刀》雜志上的一篇文章以令人觸目驚心的方式總結了這一嚴峻現實：“污染是人類世紀所面臨的重大生存挑戰之一，（它）危及地球支持系統的穩定，威脅人類社會的持續生存。”

兒童更易受空氣污染影響

我第一次接觸到空氣污染的影響是在2009年，當時我在南非開普敦的紅十字兒童醫院的兒科呼吸科工作。每天早上，我和同事們都會到兒科重癥監護室查房。

一天早上，我們停下來查看一個18 個月大的女孩。她住在當地一個小鎮上，因為肺炎住院一晚。

小女孩名叫莉塞迪，躺在房間里的一張小床上，鼻子上綁著氧氣面罩，一雙大眼睛驚恐地看著我們。

莉塞迪的母親坐在旁邊，面露焦慮卻很安靜。主治醫生解釋說，莉塞迪正在接受強力抗生素治療，對抗感染。

“那個小女孩真讓我擔心。”主治醫生馬克斯·克萊因，在去醫院的另一個地方看其他患者之前說道，“她已經服用了幾劑抗生素，但呼吸還是不夠正常。”

我點了點頭，當時認為莉塞迪的問題只是最近才發生的肺部細菌感染。事實上，造成她感染的原因可能在多年前就已經存在了。

正如我們現在知道的，兒童接觸有毒空氣是呼吸道感染的一個重要因素，特別是像莉塞迪這樣生活在低收入地區的兒童。

由于許多原因，兒童更容易受到室內和室外污染的影響，包括他們處于發育期的呼吸道更容易被顆粒物滲透，而且兒童不能像成年人那樣代謝這些顆粒物來解毒。

最終結果是，下呼吸道感染是5 歲以下兒童死亡的第一大原因，每年約有57 萬兒童死亡。雖然莉塞迪生病的直接原因是細菌感染，但是被污染了的空氣正是細菌進入她肺部的原因。

在兒科重癥監護室見到莉塞迪的第二天早上，麥克斯·克萊因和我參加了紅十字兒童醫院放射科每周一次的交流會。房間的光線被調暗之后，放射科醫生開始有條不紊地把早上拍攝的X 光片拿來審議。除一個非常年幼的小孩的胸部X 光片非同尋常外，所有其他的都很正常。

沒人提及胸片主人的名字，但根據患者的年齡和病史，我們知道那是莉塞迪的。胸片上展現的不是正常的肺組織，而是有著巨大泡狀結構的組織。

麥克斯很快就讓放射科醫生把X 光片和前一天的片子做了比較，結果顯示后者沒有氣泡。

關于到底發生了什么，大家一直爭論個不休，直到麥克斯開口說道：“很明顯的是，她的胸膜腔受到了感染。這是唯一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帶來這么大變化的原因，感染不可能發生在肺里?！毙啬で皇切乇诤头沃g的區域，通常有少量的潤滑液體。

在這位患者的胸膜腔內，現在充滿了細菌，引起嚴重炎癥，并產生氣體，形成氣泡，壓迫了肺部。

只能采取一種正如麥克斯接下來所說的干預措施：“需要兩根胸管進行引流。現在就需要。”治療微生物疾病的一個原則是，感染需要有排膿的通道。胸腔是封閉的，需要插入一根管子來做胸腔引流。

一位主任醫師急忙趕到重癥監護室。我和一位初級醫師也跟了過去。我們在樓上看到了呼吸急促的小莉塞迪。

監控器上時不時地響起警報，因為她現在無法給身體輸入足夠的氧氣。兩名醫生插入了胸管，每插入一根管子都會有大量的氣體涌出來。這些氣體是由細菌產生的。

然而，放置第二根管子后，情況惡化了。盡管是必要的，但這些管子打亂了莉塞迪體內本來就存在的微妙平衡。

不久之后，她就死于不可逆轉的心臟驟停。如果考慮到她來自何處的話，可能并不能說細菌性肺炎就是死因。

（本文獲出版社授權，標題為編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