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瑾 孟慶莊 田靖文
(1. 中央民族大學經濟學院 北京 100081;2. 北京國研網信息股份有限公司 北京 100010)
西部地區主要包括重慶、四川、貴州、云南、西藏、陜西、甘肅、青海、寧夏、新疆、內蒙古和廣西等12 個省(自治區、直轄市),國土面積約為686 萬平方公里,占我國總國土面積的72%。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顯示,截至2020 年末,西部地區人口為3.83 億,占全國總人口的26.52%。西部地區是我國的資源富集區,生物資源、能源資源、礦產資源十分豐富,但受到歷史文化、自然條件、政策體制等因素影響,資源優勢未能充分發揮,相較東部地區,其經濟發展長期處于較低水平。同時,西部地區也是我國的少數民族聚居區和生態屏障區,邊境線漫長,促進其經濟發展關乎民族團結、生態安全和國防安全。1999 年9 月,黨的十五屆四中全會正式提出要實施西部大開發戰略。2000 年1 月,國務院西部地區開發領導小組提出了西部大開發的基本思路,標志著西部大開發戰略正式開始實施。西部大開發戰略實施二十多年以來,西部地區經濟得到快速發展,在產業發展、基礎設施建設、民生保障等方面取得了顯著成效。但隨著西部大開發戰略的推進,西部地區經濟發展中的一些矛盾也逐漸顯現出來,過度依賴物質資本投入、創新能力不足、生態環境惡化等問題嚴重阻礙著西部地區的可持續發展。
在高質量發展背景下,西部地區經濟發展必須從更加重視數量轉向更加重視質量,必須堅持“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新發展理念,這是新發展格局下實現西部地區經濟轉型發展的必然選擇,也是我國實現共同富裕和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必然要求。2020 年,《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新時代推進西部大開發形成新格局的指導意見》印發,對西部大開發戰略的實施提出了新的要求,同時也為西部地區經濟發展提供了科學指引。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要促進區域協調發展,深入實施區域協調發展戰略、區域重大戰略、主體功能區戰略、新型城鎮化戰略,這些戰略的實施給西部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帶來了機遇。西部大開發戰略是我國重大的區域發展戰略,對戰略實施效果進行研究,有助于新時代西部大開發戰略的深入推進。本文擬首先對西部大開發戰略效果進行評估和分析:一是對相關文獻進行系統歸類和分析,展示學術界在過去二十多年里對西部大開發戰略效果進行評價的研究視角及主要結論;二是使用大量數據,從經濟總量、產業結構、基礎設施建設、人民生活水平、脫貧攻堅、生態環境保護和對外開放等七個維度對西部大開發戰略效果進行客觀評估,總結西部大開發戰略取得的成效和存在的問題。文獻視角和數據分析相互印證、相互支撐,共同構成本文的評價體系。在此基礎上,本文擬針對西部大開發戰略實施中存在的問題,提出切合實際的突破路徑,以期為西部地區實現高質量發展提供參考。
西部大開發戰略實施以來,有大量文獻從定性和定量角度對其實施效果進行了分析、評估,這些文獻為評價西部大開發戰略實施效果提供了理論基礎。在此,本文將這些文獻歸納為以下三大類。
大部分文獻認為西部大開發能夠促進西部地區經濟增長。楊慶育[1]分析了西部大開發戰略的政策效應,認為西部大開發戰略有效促進了西部地區經濟發展。鄧翔等[2]進行實證分析后發現,西部大開發能夠顯著推動西部地區經濟增長。
一些文獻證實了西部大開發對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但認為西部大開發擴大了區域發展差距或西部地區內部發展差距。王洛林和魏后凱[3]發現,西部大開發明顯推動了西部地區的基礎設施和生態環境建設,但在吸引民間投資、擴大對外開放和完善軟環境方面推進緩慢;此外,東西部經濟發展差距進一步拉大。魏后凱和孫承平[4]從經濟規模、經濟增長速度等九個方面來評價西部大開發戰略實施效果,結果表明,西部大開發促進了西部地區經濟增長,但東西部地區發展差距仍繼續擴大。部分文獻還對西部大開發的經濟增長效應進行了實證分析,一般使用地區生產總值增長率單一指標作為被解釋變量。趙果慶[5]認為,西部大開發總體促進了西部地區經濟增長,基礎設施和投資環境有了較為明顯的改善,但對外資的吸引力仍不足,且東西部地區差距擴大。喬寧寧和王新雅[6]發現,西部大開發戰略實施后,西部地區經濟處于高速增長狀態,但主要依賴物質資本投入,人力資本貢獻不顯著,同時,區域經濟由收斂性增長逐漸轉向發散性增長。何春和劉來會[7]發現,西部大開發主要依靠固定資產投資來促進西部地區經濟增長,產業結構、人力資本和外商投資水平并沒有明顯改善,同時,西部地區內部經濟發展差距不斷擴大。
一些文獻認為西部大開發不僅能夠促進西部地區經濟增長,而且有利于縮小區域發展差距。劉生龍等[8]發現,西部大開發主要通過實物資本投入來促進地區經濟增長,同時縮小了區域發展差距,但教育、科技以及軟環境并未明顯改善。周端明等[9]發現,西部大開發戰略通過改善投資率、產業結構、市場化水平和人力資本水平等促進了西部地區經濟增長,同時也縮小了東西部地區差距。
與上述文獻相反,部分文獻認為西部大開發政策并沒有推動西部地區經濟增長。劉瑞明和趙仁杰[10]發現,西部大開發沒有推動西部地區生產總值和人均生產總值增長,存在“政策陷阱”,其內在原因在于西部大開發過度關注固定資產投資和能源資源開發,忽視軟環境建設,導致人力資本擠出和產業結構調整滯后。譚周令和程豹[11]發現,西部大開發對西部地區經濟增長的凈政策效應總體不顯著。
部分文獻使用綜合指標考察西部大開發對經濟增長質量的影響。淦未宇等[12]選取宏觀經濟水平、居民生活質量、工業化發展進程和生態發展狀態四類指標來評價西部大開發戰略實施的政策效果,發現西部大開發促進了各類指標的好轉,但東西部之間區域發展不均衡的趨勢更加明顯。李國平等[13]從宏觀經濟生產率、產業結構、企業經濟效益三方面考察西部大開發戰略對西部地區經濟增長質量的影響,結果表明,西部大開發戰略能夠提高西部地區經濟增長質量。彭曦和陳仲常[14]分別考察了西部大開發對地區經濟增長和對地區綜合發展水平的影響,結果表明:以2000 年為分界點,西部地區經濟增長速度較快,但發展水平沒有提升;以2008 年為分界點,西部地區經濟增長速度和發展水平都有明顯提升。茹少峰和周子鍇[15]構建了省級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標體系,對1994—2016 年西部大開發的政策凈效應進行考察,發現西部大開發總體上促進了西部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但存在外商投資和創新能力不足、基礎設施建設和投資方向單一等問題。
一是西部大開發對西部地區城鄉居民收入的影響。田雙全和黃應繪[16]發現,西部大開發縮小了西部地區城鄉居民收入相對差距,但卻擴大了絕對差距。毛其淋[17]發現,西部大開發能夠通過吸引外資、提高城市化率和擴大財政支農支出規模來顯著縮小西部地區的城鄉收入相對差距。于井遠和王金秀[18]認為,西部大開發縮小了城鄉收入相對差距。張華[19]使用2000—2014 年中國2009 個縣的面板數據進行實證分析后發現,西部大開發提升了城鎮居民收入,卻降低了農村居民收入,城鄉居民收入絕對差距擴大,農村居民并未享受到西部大開發的政策紅利。相反,邵傳林[20]認為,西部大開發拉大了西部地區的城鄉收入相對差距。總體來看,大部分文獻認為,西部大開發戰略擴大了西部地區城鄉居民收入絕對差距,但有助于縮小相對差距。
二是西部大開發對西部地區產業結構的影響。袁航和朱承亮[21]使用第三產業產值與第二產業產值的比值來衡量地區產業結構高級化水平,使用泰爾指數來測度產業合理化水平,研究結果表明,西部大開發能夠促進西部地區產業結構合理化,但不能促進產業結構高級化,即未能促進西部地區產業結構的轉型升級;從動態分析結果來看,西部大開發對產業結構高級化的影響由正向逐漸轉變為負向,對產業結構合理化的促進作用在期初較為顯著,在后期則不顯著,“轉型升級拖累”效應明顯。鄧翔等[22]認為,西部大開發對西部地區產業結構優化有一定促進作用,但長期來看未能有效發揮,總體影響表現為轉型升級阻礙效應。
三是西部大開發對西部地區資源開發利用的影響。邵帥和齊中英[23]分析了西部地區能源開發與經濟增長之間的關系,發現在西部大開發之后,能源資源開發對人力資本投入和科技創新的負向影響顯著增強,導致“資源詛咒”效應明顯出現。相反,夏飛等[24]認為在西部大開發之前,西部地區存在明顯的“資源詛咒”現象,西部大開發戰略實施以后,“資源詛咒”效應有所緩解,但尚未發現能源資源開發能夠促進西部地區經濟增長。上述結論差異可能是由于研究的時間區間不同,而西部大開發戰略的影響也隨著時間在發生著變化。此外,鄧健和王新宇[25]認為西部大開發戰略未能提高西部地區的能源效率,而且擴大了與高效區之間的差距。
四是西部大開發對西部地區生態環境的影響。鄭佳佳[26]發現,西部大開發主要通過提高西部地區的市場化水平、增加就業機會和發展對外貿易等渠道來減少碳排放量,進而提高我國西部地區的碳排放綠色貢獻度。張先鋒等[27]認為,西部大開發對西部地區生態環境同時具有正面影響和負面影響,但總體上看是正面的。張成等[28]發現,西部大開發戰略并沒有直接導致污染密集型產業從東部轉移到西部,西部地區沒有成為污染避難所。
五是西部大開發對西部地區創新能力的影響。周業安和高新雅[29]認為,西部大開發能夠提升西部地區的創新能力。相反,孫焱林等[30]進行實證研究后發現,由于西部地區地方政府過度關注基礎設施投資,忽視軟環境建設,擠出了人力資本、城鎮化水平、金融發展、FDI 等創新驅動因素,導致西部大開發未能提升西部地區的技術創新水平,落入“政策陷阱”。
以上文獻顯示,西部大開發戰略總體上具有積極意義,有利于促進西部地區經濟增長或高質量發展,但也存在擴大城鄉居民收入絕對差距、未能有效促進產業結構優化、對人才和創新投入力度不夠等問題。
西部大開發戰略實施以來,西部地區經濟社會總體得到長足發展,在經濟總量、產業結構、基礎設施、民生保障、脫貧攻堅、生態環境和對外開放等方面都取得了顯著成就,但東西部之間仍存在較大發展差距。本章將使用統計數據對西部大開發戰略效果進行客觀分析,展示西部大開發以來西部地區經濟發展取得的成效,同時,通過與東部、全國平均水平等數據進行對比,揭示其中存在的問題。
圖1 給出了2000—2021 年西部地區生產總值及占GDP 的比重。可以看出,自西部大開發以來,西部地區經濟總量大幅增加,從2000 年的1.73 萬億增加到2021 年的23.97 萬億。“十五”期間,西部地區生產總值占GDP 的比重略微下降,這一趨勢在“十一五”時期得到扭轉,此后,西部地區生產總值占GDP 的比重總體呈上升趨勢,2021 年達到21.07%。綜上,西部地區在我國總體經濟發展中的地位愈加重要。

圖 1 2000—2021 年西部地區生產總值及占 GDP 的比重
圖2 給出了2000—2021 年西部、東部和全國經濟規模及增速情況。西部大開發以來,西部地區經濟發展迅速。“十五”期間,西部地區生產總值增速雖然低于東部,但已經較快,到“十一五”時期,增速最高達到23.44%。2009 年,盡管受到全球金融危機影響,西部地區生產總值增速大幅降低,但仍超過10%。“十二五”期間,西部地區經濟高速增長,生產總值增速遠高于東部地區。“十三五”期間,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西部地區生產總值增速總體有減緩的趨勢。2020 年,受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疫情影響,增速進一步放緩。總體來看,在過去的二十多年中,西部地區經濟增長速度在大部分年份里要快于東部和全國平均水平,潛力巨大。此外,從2000—2021 年,東西部生產總值絕對差距從3.51 萬億元擴大到35.25 萬億元,相對差距在“十五”期間有擴大趨勢,此后總體來看呈現縮小趨勢,但在2021 年,東部經濟總量仍是西部的2.47 倍。

圖 2 2000—2021 年西部、東部和全國經濟規模及增速情況
表1 給出了2000—2021 年西部、東部和全國人均生產總值情況。可以看出,西部地區人均生產總值低于東部和全國平均水平。從2000—2021 年,東西部人均生產總值絕對差距從6914.36 元擴大到42001.53 元,絕對差距不斷擴大;但東西部人均生產總值相對差距總體呈現縮小趨勢,西部人均生產總值占東部的比重從2000 年的41.29%上升到2021 年的59.85%。

表 1 2000—2021 年西部、東部和全國人均生產總值情況
圖3 給出了2000—2021 年西部一二三產業增加值及其增速對比圖。從總量來看,西部大開發以來,西部地區第一、第二和第三產業增加值分別從2000 年的3695.8 億元、6707.3 億元、6923.4 億元增加到2021 年的27437.2 億元、92570.5 億元、119702.8 億元。“十五”期間,第三產業增加值在大部分年份要高于第二產業。“十一五”和“十二五”時期的大部分年份中,西部地區第二產業發展迅速,第二產業增加值高于第三產業。從2014 年開始,第三產業增加值超過第二產業,第三產業成為促進西部地區經濟發展最為重要的產業。從增速來看,第二和第三產業增加值增速在大部分年份要快于第一產業增加值增速,尤其是在“十一五”時期,西部地區第二和第三產業發展迅速。“十二五”和“十三五”時期,第三產業發展速度明顯快于第二產業,西部地區產業轉型速度進一步加快。

圖 3 2000—2021 年西部一二三產業增加值對比圖
圖4 對比了西部和東部的產業結構。可以看出,西部大開發以來,西部地區第一產業占比呈下降趨勢,第二產業占比先上升后下降,第三產業占比呈上升趨勢。“十五”期間,西部地區第三產業比重高于第二產業。“十一五”和“十二五”時期,第二產業發展迅速,成為西部地區最為重要的產業。2014 年,西部地區第三產業占比超過第二產業,此后,第三產業占比不斷增加,2018 年,占比首次超過50%,產業結構不斷優化。

圖 4 西部地區和東部地區產業結構對比
從圖4還可以發現,從2000—2021 年,東部地區第一產業占比一直明顯低于西部地區;東部地區第二產業占比一直高于西部地區,但這種差距呈現縮小趨勢,2012 年以后,東西部第二產業對各自區域經濟發展的貢獻度已十分接近;2000—2004 年,東西部第三產業占比的差距呈現縮小趨勢,此后,這種差距有擴大趨勢,2005 年,東部地區第三產業占比為42%,比西部高0.93%,到2021 年,東部地區第三產業占比達到56.43%,與西部的差距擴大到6.50%,西部地區第三產業對經濟發展的貢獻度較東部仍偏低。
西部大開發以來,青藏鐵路等一批重大基礎設施項目相繼建成,西部地區交通通達度大幅提升。如表2所示,2000 年,西部地區公路里程僅為55.39 萬公里,到2020 年已經達到220.23 萬公里,占全國公路里程的42.37%。2000 年,西部地區鐵路營業里程僅為2.2 萬公里,到2020 年已經增長到5.92 萬公里,占全國的比重也超過了40%。表3 給出了2004 年和2020 年西部各省份城市用水普及率和城市燃氣普及率。可以看出,2004 年,西部地區城市用水普及率超過90%的僅有四川、陜西、青海和新疆四地,寧夏城市用水普及率最低,為61.1%;到2020 年,西部十二省城市用水普及率均超過90%,且大部分省份超過98%。2004 年,只有四川和新疆的城市燃氣普及率超過80%,西藏城市燃氣普及率最低,為41.88%;2020 年,除西藏和云南外,其他10 個西部省份的燃氣普及率均超過90%。

表 2 西部地區公路里程和鐵路營業里程及占全國比重情況

表 3 2004 年和2020 年西部各省份城市用水普及率和城市燃氣普及率
發改委數據顯示,2020 年,西部地區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為2.5 萬元,其中,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為3.7 萬元,較1999 年增長6.1 倍;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為1.4 萬元,較1999 年增長7.5 倍[31]。表4 給出了2005—2021 年西部各省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可以看出,西部各省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不斷提高。但在西部地區內部,2005 年,收入最高的內蒙古(5985 元)是收入最低的貴州(3625 元)的1.65 倍。2021 年,收入最高的內蒙古(34108 元)是收入最低的甘肅(22066 元)的1.55 倍。西部各省份居民收入相對差距有所縮小,但絕對差距明顯擴大。此外,通過對比更多數據可以發現,只有內蒙古從2009—2018 年的數值高于全國平均水平,西部地區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水平仍較低。東西部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差距更大,2021 年,上海和北京的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分別為78027 元和75002 元,均為內蒙古的兩倍多。

表 4 2005—2021 年西部各省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單位:元)
根據聯合國糧農組織提出的標準,對一個國家或地區而言,恩格爾系數在0.6 以上為貧困,0.5~0.6 為溫飽,0.4~0.5 為小康,0.3~0.4 為富裕,低于0.3 為最富裕。從表5 可以看出,從2014 年到2020 年,西部地區絕大部分省份的恩格爾系數下降,說明人民生活水平有明顯提升:2014 年,內蒙古、陜西和寧夏的恩格爾系數低于0.3;到2020 年,有5 個西部省份的恩格爾系數小于0.3。與東部地區對比來看,2020 年,東部十省中有6 個省的恩格爾系數小于0.3,北京的恩格爾系數最低,僅為0.22,說明西部地區人民生活水平與東部仍存在一定差距。

表 5 2014 年和 2020 年西部和東部各省份恩格爾系數
貧困問題是阻礙我國西部地區發展的重要障礙,西部大開發以來,我國采取了諸多政策來解決西部地區貧困問題。2015 年,《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打贏脫貧攻堅戰的決定》發布,我國脫貧工作進入深水期。西部地區是脫貧攻堅戰的主戰場,14 個集中連片特殊困難地區有12 個在西部,深度貧困地區“三區三州”均位于西部。圖5 給出了2010—2019 年西部地區農村貧困人口規模及占全國比重情況。可以看出,全國農村貧困人口規模和西部地區農村貧困人口規模均不斷下降,減貧效果明顯。2015 年以前,西部地區農村貧困人口占全國比重呈下降趨勢。2015 年之后,該比重一路上升到57.71%,說明西部地區貧困問題是脫貧攻堅的硬骨頭,解決西部地區貧困問題成為我國脫貧攻堅的重點任務。相關數據顯示,2012 年以來,西部地區有5086 萬貧困人口實現全面脫貧,568 個貧困縣全部摘帽,到2020 年底,我國脫貧攻堅戰取得勝利,西部地區與全國其他地區一齊進入全面小康社會[31]。

圖 5 2010—2019 年西部地區農村貧困人口規模及占全國比重

圖 6 2000—2021 年西部地區經營單位所在地進出口總額及其增速圖
西部大開發以來,西部地區把生態環境保護放到更加突出的位置,深入實施退耕還林、退牧還草、天然林保護、三北防護林、石漠化綜合治理等重點生態工程,生態環境明顯改善。截至2020 年底,西部地區累計實施退耕還林還草超過1.37 億畝,森林覆蓋率超過19.3%;青海三江源“中華水塔”得到有效保護,三江源草地整體退化趨勢得到遏制;長江干流首次全線達到Ⅱ類水質,黃河干流水質為優[31]。
表6 對比了東部、西部和全國的城市污水處理率、生活垃圾無害化處理率。可以看出,從2006—2020年,東部、西部和全國的城市污水處理率、生活垃圾無害化處理率都在不斷上升,生態環境污染不斷減少。從城市污水處理率來看,西部地區在2006 年、2010 年、2015 年的數據都低于全國平均水平,與東部地區相比差距更大,但到了2020 年,西部城市污水處理率已經超過東部。從生活垃圾無害化處理率來看,西部地區數據上升速度十分明顯,到2020 年,只比東部和全國水平略低,達到99%。

表 6 東部、西部和全國城市污水處理率、生活垃圾無害化處理率對比
圖6 給出了2000—2021 年西部地區經營單位所在地進出口總額及其增速圖。可以看出,西部大開發以來,西部地區經營單位所在地進出口總額總體呈上升趨勢,在少數年份有所下降,2021 年呈大幅上升,達到5507.24 億美元,對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疫情下西部地區經濟發展具有明顯促進作用。從增速來看,加入WTO 后,西部地區經營單位所在地進出口總額大幅增加,2002 年、2003 年增速高達51.95%、77.21%。在2008 年國際金融危機爆發之前,我國對外開放速度不斷加快,西部地區經營單位所在地進出口總額增速也較高;“十二五”期間,增速不斷下降;“十三五”期間,增速波動較大。此外,西部大開發以來,西部地區經營單位所在地進出口總額占全國的比重呈上升趨勢,從2000 年的6.25%提高到2020 年的9.31%,但總體來看占比仍較低,西部地區在“雙循環”中的作用尚未充分發揮。
外貿平臺是西部地區對外開放的重要窗口。從表7 可以看出,西部地區的內陸開放型經濟試驗區、自由貿易試驗區、綜合保稅區、保稅港區、沿邊重點開發開放試驗區、國家級邊境經濟合作區數量較多,在我國對外開放中占有重要地位。“一帶一路”倡議提出后,西部地區的地緣優勢有更多機會得以展現,未來,西部地區在我國對外開放中的戰略地位將更加凸顯。新時代繼續加大西部地區開發開放力度,有利于在新格局下統籌好國際和國內兩個大局[32]。

表 7 西部地區外貿平臺數量及分布情況
西部大開發戰略實施以來,西部地區經濟實力顯著增強、產業結構更加優化、基礎設施更加完善、人民生活水平不斷提高、脫貧攻堅取得全面勝利、生態環境明顯改善、對外開放格局加速構建,但東西部差距仍然十分明顯,且在一些領域的差距有擴大趨勢。當前,在新發展格局下,西部地區必須突破現有發展模式,堅持“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新發展理念,實現質量變革、效率變革、動力變革,進而實現高質量發展。
在文獻視角中,有文獻指出西部地區存在創新能力不足的問題,為解決這一問題,可從以下四個方面入手。第一,加強對人才的培養和支持。加大對高等院校的資金投入,為西部地區高質量發展提供更多高素質人才。同時,優先培育和引進技術性人才和高層次人才,通過設立專門的基金和配備專業化實驗室等方式營造良好的創新生態系統,保證人才真正能夠“扎根”西部。第二,加大對高校和企業的研發支持力度。高校和企業是創新主體,政府要加大對高校的科研投入和獎勵,簡化科研項目流程,完善高校和企業的技術對接機制,鼓勵高校與企業之間進行合作交流,通過設立孵化器等方式加速科技成果轉化。第三,培育新經濟形態。數字經濟、生物經濟等新經濟為西部地區經濟發展帶來機遇[33]。西部地區應通過與東部地區合作等方式,著力提高數字經濟、生物經濟等領域的技術水平。第四,打造區域創新高地。成都、重慶和西安是西部地區的經濟中心,高等院校和科研機構集聚,具有較強的創新能力。要建設西部自主創新示范區,進一步將這三地打造成西部地區的創新中心和科教中心。
文獻視角和數據視角都提到,西部大開發以來,相比東部地區,西部地區第三產業發展水平仍較低,產業結構有待進一步優化,同時,西部地區城鄉收入絕對差距呈擴大趨勢。針對這些問題,西部地區可從以下兩方面入手。第一,促進產業協調發展。西部地區森林、草原、能源、文化等資源豐富,農牧業、資源加工業、旅游業等產業也就成為西部地區的特色優勢產業,壯大特色優勢產業對西部地區經濟發展至關重要。要進一步加大技術在這些產業中的應用力度,提升產品和服務品質,提高資源開發和利用效率。同時,要提高產品深加工能力,拓展和延長產業鏈,推動特色優勢產業向高端化、高價值化方向發展,將資源優勢轉換為經濟優勢[34]。此外,還要大力發展大數據、新能源汽車、電子信息等戰略新興產業,優化西部地區產業結構。第二,促進城鄉協調發展。通過打造特色農牧業品牌等方式提高農牧產品附加值,提升農牧民收入水平。同時,利用數字技術和數字平臺快速、準確獲取產品需求信息,及時整合資源、調整生產,解決小農戶和大市場之間信息不對稱的問題,促進城鄉經濟發展一體化。此外,還應加大農牧區醫療、衛生、教育等領域的財政投入,促進公共服務均等化,在數字技術快速發展的背景下,可以借助遠程問診、在線教育等進一步提升西部地區公共服務質量。
文獻視角和數據視角都顯示,西部大開發以來,總體來看西部地區生態環境得到了改善,但也有文獻指出,西部大開發對生態環境存在負面影響。為進一步改善我國西部地區生態環境,可從以下三個方面入手。第一,開展生態環境綜合治理。要深入實施重點生態工程,加大退耕還林還草、水土保持等重點生態工程實施力度。同時,大力推進對三江源、祁連山等重點區域的綜合治理,做好生態修復工作。在此過程中,可使用信息技術、物聯網等加強對生態系統的監測,提高政府的生態治理能力。第二,加大生態補償力度。除采取財政補貼方式外,要進一步探索市場化、多元化的生態補償方式,如水權交易、碳排放權交易、排污權交易、森林覆蓋率指標交易等,使西部地區生態保護者利益得到有效補償[35]。第三,加快形成綠色生產生活方式。加強信息技術在產業發展中的應用,尤其是在能源和礦產資源開發等容易導致生態破壞和環境污染的領域,要利用技術來提高采掘效率,優化生產流程,幫助企業更好地監測生產過程,推動企業實現綠色化、智能化生產。同時,也可以利用信息技術加強對生活污水治理、生活垃圾收運等的監測,為西部地區人居環境綜合治理提供支持。
文獻視角和數據視角提到,西部地區在擴大對外開放方面推進較為緩慢,對外資的吸引力也不足。為進一步提升西部地區對外開放水平,可從以下三個方面入手。第一,積極融入“一帶一路”建設。西部地區應抓住“一帶一路”倡議帶來的機遇,加強與沿線國家在基礎設施建設、對外貿易等方面的合作,提升交通通達度和貿易便利化水平,促進進出口貿易發展[36]。同時,要加強陸港、河港、海港、空港建設,發展港口經濟。此外,還應強化開放大通道建設,積極實施中新(重慶)戰略性互聯互通示范項目,優化中歐班列運行模式,發展通道經濟。第二,構建多層次對外開放平臺。加快寧夏和貴州內陸開放型經濟試驗區建設,承接沿海地區加工貿易產業,大力培育外貿龍頭企業,提高試驗區對內對外開放水平。建設高水平自由貿易試驗區、綜合保稅區、保稅港區,在平臺內開展先試先行,探索與高水平對外開放相適應的新體制機制。完善沿邊重點開發開放試驗區、跨境經濟合作區、邊境經濟合作區建設,支持邊境地區在跨境旅游、跨境貿易、跨境金融等領域進行創新。第三,發展高水平開放型經濟。在新發展格局下,要更加重視制度層面的開放。加強農業領域的開放與合作,有序開放制造業,逐步放寬服務業準入,落實好外商投資方面的政策。同時,也要進一步優化營商環境,構建公平公正的市場信用體系,為吸引外資進入提供更好的“軟條件”。
當前,西部地區雖然已經同全國一道實現全面小康,但仍面臨邊緣人口多、相對貧困明顯、返貧風險高等問題[37]。為促進西部地區實現共同富裕,可從以下三個方面入手。第一,實現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要推動西部地區實現共同富裕,首先必須實現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其中最關鍵的就是要防止返貧。要建立包括收入、教育、醫療健康、安全飲水等在內的多維鞏固脫貧攻堅成果考核和評估體系[37],同時,借助大數據技術等將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民政、農業農村等部門數據匯集到同一平臺,對西部地區農村居民多維貧困情況和返貧風險水平進行監測和預警。第二,穩定和促進就業。聯合企業、職業學校等搭建就業培訓平臺,為勞動者提供技能和知識培訓,幫助脫貧人口掌握生存技能。同時,可以使用大數據等新技術建設就業服務平臺,聚合人社部門、農業部門、勞動公司等的數據,對勞務人員情況特別是脫貧人口就業情況進行動態監測,并實行崗位智能化匹配。第三,完善社會保障制度。把完善農村地區社會救助納入鄉村振興戰略,重點關注脫貧群體,完善幫扶措施。同時,應設立專門的平臺為困難群眾申請救助以及辦理其他事項提供便利,推動社會救助向手機端延伸,簡化步驟,提高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