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振鵬 (山東藝術學院,山東 濟南 250300)
黑瓷的出現,離不開含鐵量高的土質。黑瓷的“黑”正是因為釉料中氧化鐵的含量達到了一定的比例,并經過高溫燒制而形成的。淄博地處山東中部,泥土中的含鐵量較高,并且有著豐富的樹木與煤炭等資源。加之悠久的歷史與燦爛的文化對淄博陶瓷潛移默化的熏陶,使得淄博黑釉瓷形成了獨特的風格。
淄博地區從一開始的后李文化到之后的岳石文化時期[1],都可見以黏土制陶為代表的陶器工藝技術發展的痕跡。各個時期的代表陶器,如紅陶、灰陶、黑陶(蛋殼陶)、白陶等在該地區均有出土。2005年,淄博市的沂源縣在“扁扁洞遺址”發掘出了完整的遺址文化層,更是將早期陶器的整個制作工藝一覽無余地展現在我們面前,淄博地區的制陶史更是推至一萬年前。早在商周時期,淄博一帶的陶器燒制活動便已有發展,在姜氏封齊之后各類政策的加持使包括漁鹽業、紡織業、制陶業在內的各個行業都迅速壯大。在齊國官書《考工記》里,包括甗、盆、甑鬲、簋、豆在內的各類生活用陶器的制作工藝與燒制工藝有著詳細的記載,臨淄對制陶業進行了詳細且周密的分工,設“陶工”等多個職位,使得陶器的制作和生產朝著更為專業化、規范化的方向發展。充足的原材料、完善的手工業政策、良好的水陸運輸商道,齊國文化下誕生的質樸與生活化的審美與實用性需求,為淄博黑瓷的成功燒制創造了良好的先決條件。
北朝至唐代,一開始僅有少量黑瓷生產活動。黑釉瓷本身在胎體上看起來比較厚重,并且在釉色的發色上也不是非常穩定。直到北朝晚期階段,臨淄雖然在黑瓷的總體數量上仍然有限,但是黑釉的發色已經趨于穩定;至隋,淄博窯的黑瓷生產明顯增多,器型種類明顯增加。進入初唐,受“南青北白”的生產大環境影響,黑瓷制品的生產一度陷入停滯。淄博窯借鑒于河北邢窯,這一時期主要生產白瓷一類產品,而黑瓷的生產則遭受到一定的沖擊。恰恰在這一停滯時期,臨淄窯開始展開技術層面的更新和優化。由于唐初對陶瓷的需求大量增加,淄博除最主要的寨里窯外,磁村窯異軍突起。圍繞著這兩大窯口,周邊也開始如雨后春筍般出現大批新興的陶瓷生產窯場。在剛開始創燒的階段,小窯場的生產技術與規模較之原先的寨里窯仍不甚完備,然而此類技術的發展卻為唐代中后階段黑瓷產品的大批出現作了一定的準備。至盛唐時期,進入了黑瓷產品燒制的繁榮時期,不僅淄博在窯場的總數上不斷上升,且產品也在一般百姓群體中漸趨出現,瓷器消費漸趨進入平民化的階段,同時也為淄博窯作為民窯的根本特征奠定了基礎。進入晚唐,淄博黑瓷生產進入了擴大化時期。黑瓷數量持續增加,但質量不佳,僅為滿足平民的日常生活所產。
宋代由于“斗茶”的風尚盛行一時,加之蔡襄在陸羽《茶經》的影響下,吸取了茶經中對茶葉篩選以及飲茶方式的介紹等內容后,編撰了指導宋人飲茶的《茶錄》,在此之后,北苑貢茶以及沖點茶湯等手段逐漸普及開來,在皇室貴胄以及風流雅士之間廣受歡迎。宋代飲茶作為一種文化門類,甚至在各類文化中扮演著主導性角色。斗茶所帶來的飲茶方式的變化,使得飲茶的器具亦隨之改變。由于在斗茶的過程當中,需要用茶湯打出細膩的白色泡沫,為了更好地凸顯茶湯的白,黑釉瓷開始盛行。淄博窯作為北方窯口的代表之一,為了迎合市場的需求,黑釉瓷產品占據的比例在短時間里飛速攀升。此外,盞類是這一時期最為常見的器型,其中撇口曲腹盞與敞口直腹盞兩類器型作為斗茶飲茶的經典器型,生產的數量尤為眾多。淄博窯身為北方一帶有名的黑釉瓷生產窯場,借鑒各地對于黑釉瓷生產的經驗,淄博黑釉瓷逐漸具有易于燒制、生產規模大、產量多的特征,這也使得淄博黑釉瓷一時間變成當時民間生活中最為常見的一種瓷器,除日常生活的碗、罐、燈、盞等器型外,黑釉瓷玩具也頗為流行[2]。
到了金代,兵荒馬亂的社會狀況使得淄博本土的陶瓷生產受到重創,直到世章宗時期經濟重新振興之后,淄博窯業的發展才重新進入興盛階段。宋末以及金代朝政上的黑暗,使得北方的文人階層因此飽受排擠,文人興趣逐漸被平民趣味所替代,因而,淄博的窯業市場也隨之轉至民用瓷領域。黑瓷的生產量隨之抬升,原本雅致的黑瓷風格逐漸衰落,朝著質樸實用的方向發展。元滅金之后,由于戰爭的破壞和北方大量從事陶瓷行業的手工藝人被迫遷至南方成立浮梁瓷局,淄博開始大量制作青花瓷器,淄博黑瓷也逐漸退出了歷史的主舞臺。
淄博窯在唐代初創期,由于原料易得,其釉藥中最主要的成分是當地含鐵量高的黃土[3],與燒造青瓷、白瓷等其他色釉品種相比,黑釉不需要經過過于復雜的配比,去專門匹配出適當的顏色,只需大量加入“鐵”,就可以呈現漆黑如墨的狀態。淄博窯黑釉瓷器型大部分都屬于碗、壺、罐、爐、瓶以及塑像一類。在這些瓷器中,碗常見的形式包括兩種:其一為五出花瓣口圈足碗,它的胎厚度較薄,并且胎質細膩,釉色黑中透亮,陽光下泛有紅棕色的光芒;其二為唇口平底碗,胎質粗,釉色偏暗,光下偏藍偏冷。就出土的瓷器產品來說,唐代的黑釉瓷飽含時代特色,比如佛教造像常見黑釉瓷的裝飾。

圖一 南宋黑釉醬斑殘器
進入宋代,由于受“斗茶”之風的影響,淄博黑釉瓷器中開始出現碗、盞、盤、杯、碟等大量與飲茶相關的器皿。由于宋朝生產了一大批的黑釉瓷器,現今仍有部分保留,且線條流暢,兼具簡潔與典雅之特點。黑釉瓷本身的厚重之美,使燒制者盡可能規避銳利的邊角,大部分都是通過圓潤的弧度來對其加以過渡處理,建盞便是典型一例,其一般包括四種不同的類型:斂口,敞口,撇口,束口。四種風格在口沿上有一定的差異,然而基本上都留有一定的弧度,便于飲用茶湯。一般來說,由黑釉瓷制成的碗上會設計“花口”裝飾,形態如同花瓣一樣朝外敞開,極盡舒展之美。
到了金代,此時期淄博黑瓷的器型制作更貼近日常生活,黑瓷的產量也開始大幅度增加。然而,量的瞬間性增長除了滿足市場的需求量之外,也帶來了新的問題—質的下滑。金代淄博黑釉瓷的釉水質地不再得到精細篩選,胎體也不再經過細修,變得更加厚重。用于觀賞和禮儀需求的器皿和之前相比,數量上有一定程度的減少,包括碗、盞、罐、盆、缽、壺在內的生活用瓷日趨多見,光碗便有七八種形態,包括敞口弧腹、撇口斜腹等諸類,碗內部的底層設計有澀圈,外面則涂有半釉。瓶則以雞腿瓶居多,此外,還包括梅瓶、小口瓶等。
工藝上的區別,使淄博黑釉瓷通常具有多油滴少兔毫的特點。晚唐階段,淄博磁村窯場偶見一些產品,真正集中燒造出現在北宋中晚期至金代[4]。
結晶釉產品大部分都屬于盞類,形式包括撇口、敞口、直口以及斂口等。其中,撇口曲腹蓋與敞口斜腹盞在北宋晚期極為常見。這兩種器形主要在定窯以及中原窯場中出產。到了金元時期,結晶釉進一步發展,直口斜腹大碗與敞口弧腹盞居多,其結晶后的形態極為漂亮。淄博窯場到了金末元初,對黑瓷的研究已經到了很多其他磁州窯系的窯場望塵莫及的地步,其產品在類型上比較豐富,常見瓷器包括花口碗、杯、玉壺春瓶以及器蓋等。

圖二 南宋黑釉醬斑殘片
基于裝飾方式的差異,黑油醬彩一般包括兩種類型:第一是以含氧化鐵的斑花石或白釉為材料,以直接彈灑或是手工涂抹的方式將其均勻抹至釉面,出現醬紅、灰白的星點片塊或長條形斑紋,類似結晶釉里面的紅白油滴與金銀兔毫。第二則是以斑花石為主要顏料,以毛筆為工具在釉面上勾勒黑釉醬花。
黑釉醬(白)斑一度盛行于北宋中晚期到金代初期,起初產地主要有兩個。定窯和中原窯場主要負責點塊醬斑的設計生產,其設計的斑點微小并且均勻,極盡仿油滴的精細之效;磁州窯以及定窯中也可見白斑裝飾,主要見于碗蓋以及瓶罐等器物之上。其中,碗蓋類的產品主要包括敞口直腹以及撇口曲腹,形態和結晶釉總體比較相似。罐類產品則常見為雙耳罐類器物。此外,蓋罐以及小口罐等也在此列。在同一時期,陜西耀州窯場常見長條形花瓣狀醬斑,常見于卷沿斜腹盞、花口曲腹盞以及敞口弧腹盞等之上。這一階段黑釉醬花較為少見,只有汝窯出土的繪竹葉紋高足爐屬于這一類型。
到了金代,黑瓷醬斑在上述兩地漸趨式微,但山西、東北和內蒙古的窯場仍在產出。其中,山西窯場主要生產片狀醬斑以及醬花,燒制時在內壁點上5~6個呈現為片狀之形的醬斑;而缽、罐以及瓶類產品一般在外部裝點。醬花常見于玉壺春瓶以及小口瓶當中,多見花鳥紋飾,顏色明亮,極為雅致。金代后期則多見敞口弧腹碗,其內部常有兩周豎條醬斑,此類設計當屬元代磁州窯的特產,由此可見這兩大窯場之共性。
由于黑釉醬彩起初的裝飾特點并不是非常符合淄博乃至山東地區的審美習慣,相比于北方的其他地區,淄博窯對黑釉醬彩瓷而言,是經過了一定時間的審美適應之后才開始大量燒制的。因此,與同時期其他北方黑釉瓷的燒制產地相比,淄博窯場出土的黑釉醬彩瓷的量并沒有其他窯場豐富。
早在唐代時期,復合釉裝飾無論在陜西還是在河南的窯場便已有生產,后隨著各地區人口與經濟的往來,這種裝飾手法被帶入了山東地區,淄博窯場隨之開始進行研究與仿制。基于裝飾效果上的差異,其主要分為3種類型:其一,黑釉白邊;其二,內白釉(繪畫花)外黑釉;其三,上黑下白釉。
黑釉白邊:外部呈現為黑釉,口部則可見白釉,因而有“白覆輪”之稱。黑釉白邊多見于北宋前期,一開始只是將白化妝土置于器物口部,避免疊燒出現粘連的情形,后逐漸才發展出黑釉白邊的工藝。其發展規律為:早期階段只是在口部位置涂抹白釉,到了金代則在內壁以及口沿部分都涂抹上白釉,只有腹下部被施以黑釉。黑釉白邊常見于碗、盤、缽、罐、執壺、燈、爐等器物。
內白釉(繪畫花)外黑釉:北宋后期,龍泉務窯以及井陘窯便常出內白外黑的釉碗盤類產品,磁州窯也常見內白釉畫花外黑釉的形式,后推廣至淄博窯在內的整個磁州窯系,常見于撇口碗、折腹盤、斂口斜腹缽、平底盤等。尤其金代之后,此類黑釉碗盤類更為多見。
多角形露胎和黑畫花是以蘸釉法來對碗盤進行輪蘸處理,反復操作五到六次,碗的外部設計成五角形或是六角形的露胎,部分則位于碗的內底中心以及邊角部位。由于多見三葉紋或五瓣花等一類紋飾,這一 工藝才被稱為黑畫花。碗壁在底部位置沒有釉,以便后續的疊燒處理。對此,馮先銘曾稱其可能是澀圈發展的前身。這樣的工藝在晚唐時期比較盛行,尤其在陜西的耀州窯。到了北宋初期,磁州窯中也可見其痕跡。宋金時期,以淄博窯為首的磁州窯系窯場均有發現,比較常見的器型包括敞口弧腹碗、折腹盤以及弧腹盤。單就造型而言,宋金窯場之間的產品并無明顯不同。從金末到元代,多角形露胎漸趨簡化,后轉變為桃心形露胎。至于蘸釉這一操作則變成一次轉蘸,多見于元代磁州窯。
黑釉剔刻花即在上涂黑釉后,以尖頭工具在上面進行紋飾的設計,或是將除了紋飾之外的其他黑釉進行剔除處理后,展露出器胎的設計。剔刻花工藝出現較早,大約10世紀,河南窯場便常見深剔刻白瓷工藝。到了唐代,耀州窯則一度興盛剔黑填白彩這一技藝。到了北宋早期,磁州窯逐漸產出少部分的黑釉剔刻花,產品僅見盒、罐、碗等,紋飾簡單。北宋中晚期,淄博窯地區也開始燒造黑釉剔刻花瓷器,但受淄博當地泥土原料的限制,胎質不如北方其他地區細膩。一般來說,黑釉刻畫花在梅瓶上比較常見,其主要包括兩種類型,一種是梯形,另一種則為盤口形。剔花紋飾常為各類卷葉紋、牡丹紋或是纏枝蓮紋等形態,其剔地通常較深。到了金代,其逐漸朝西方延伸到西夏,各類剔花類紋飾逐漸見于各類瓷器之上,比如碗、梅瓶、壺等,器壁常見大片剔地,牡丹花草紋飾最為常見,頗具特點。
黑釉凸線紋也有“出筋”的叫法,主要以色泥漿為材料在器表堆出線條形狀之后,再以黑釉對其進行創燒,通常泥條突起的部分因為黑釉比較少因而顏色比較淺,淡黃色與淺灰色居多。金代的中后期,該工藝逐漸在淄博一帶普及,均勻凸線、分組凸線以及凸線加彩等設計變得多見,后來轉變成中原窯場中常見的黑瓷裝飾,在觀臺磁州窯、鶴壁集窯、禹縣鈞臺窯、內蒙古窯場等都可見此類工藝。一般來說,這一工藝多體現在各類罐器上,比如雙耳罐。資料顯示,近半數雙耳罐上都可見此類設計。此外,包括碗、深腹缽、瓶以及注壺等在內的其他器形上也可見這一設計,尤以金代中后期的淄博窯場最為多見。

圖三 金代黑釉凸線紋殘片
雨點釉,也叫作油滴釉,其黑色釉面上的閃光圓點,一般也被叫作油滴或是滴珠等。油滴往往是釉面氣泡排出部位的大量鐵,在不斷氧化過程中生成的析晶。一開始油滴釉多見于福建地區的水吉建窯,茶盞最具代表。到了北宋,日本的僧人頗愛黑釉盞,黑釉盞因而傳到日本并迅速風靡,日本的陶瓷業甚至稱其為“天目”釉,并把黑釉上面的“油滴”叫作“油滴天目”。之后,“油滴釉”的名稱逐漸在國內陶瓷業普及開來。
就雨點釉的叫法來看,南方人一般稱其為“油滴”,北方人則稱其為“雨點”。淄博對南方油滴釉展開深入探究,設計了在氧化燒情況下能生成銀色雨點狀的結晶釉,所以在研究淄博窯時,人們常將其叫作雨點釉。據此,雨點釉被視為淄博黑釉瓷中的特產。
晚唐到五代可謂淄博黑瓷繼承前人以及創燒新品的重要階段。在該階段,北方黑釉瓷在裝飾與工藝上有了質的飛躍,多角形露胎、黑畫花以及復合釉等各類常見的黑釉瓷裝飾,都可見于這一時期。馮先銘便曾說明,黑畫花裝飾的出現主要是有疊燒的需要,通常見于直口碗、淺腹缽、鼓腹罐以及執壺等器物中。這一階段的設計多出于實用維度或工藝設計維度的考量,技術上的難度相對較低。結晶釉、黑釉刻花等其他類型的黑釉瓷在這一時期也有出現,操作簡單,體現了技術萌芽階段的特征。就窯場場址的分布來看,河北、河南以及陜西的耀州可謂唐代時期當時有名的制瓷地,淄博黑瓷作為當時新興的黑瓷產區,黑瓷的許多工藝還在探索當中。因此,其在這一時期的貢獻并不突出。
北宋時期,在斗茶文化以及文人階層審美趣味等的共同作用下,做工嚴謹雅致的定窯黑瓷及其仿制品極為多見。到了宋遼后期,隨著社會經濟的興盛,各路商品交易迅速發展,日趨壯大的市場需求使得整個北方的窯業逐漸興盛起來。北宋末期,奢靡風氣隨著市場經濟活動的發展而崛起,高品質的瓷器飽受消費者的歡迎,尤以士大夫群體最具代表性。文人審美情趣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瓷器產品的創燒風格。在這一時期,人們更看重黑瓷生產中釉色的設計,尤其是具有胎薄質細、深沉潤澤之特點的高質量瓷器得到大量生產,包括黑釉金彩以及兔毫花在內的各類裝飾成為當時瓷器中的精品。除了質地的呈現,這一時期的黑瓷設計也極為看重造型,比如從瓶類器物中可見花口長頸瓶、盤口瓶以及矮梅瓶等各類新造型,器物形狀逐漸朝著高瘦的方向變化,外圍的線條愈加流暢,極具古典氣息。從瓷器品種的角度來看,不僅常見結晶以及醬彩一類的裝點,還經常可見復合釉,具有代表性的主要有兩種。第一種是內白釉畫花外黑釉,主要在撇口曲腹碗以及敞口折腹盤一類器物中比較多見,另一種則是上黑下白釉,多見于小瓶類的器物。
金代中后期,淄博黑釉瓷的創燒開始追求更低的成本,同時更看重平民趣味。“磁州窯類型”作為一種新興的黑瓷裝飾工藝,在這一時期比較典型,包括黑釉凸線紋、黑釉剔畫花以及黑釉紅綠彩等在內的裝飾更是逐漸普及,無論在燒制成本還是燒制難度上都有所下降,然而其裝飾功能卻更為突出,體現了對民用瓷消費趣味的傾斜。在這一時期,醬彩、剔畫花以及結晶類的相關產品最受歡迎,黑釉醬花以及剔畫花作為兩種常見的設計,一般出現在碗、瓶以及罐類等生活器物上—色調之反差以及植物花鳥等裝飾的多見,使其風格要么呈現簡潔清疏的特點,要么展現密實的風格。就中原窯場而言,凸線紋裝飾是具有代表性的產物,常出現在罐類的器物上面。金代淄博窯黑釉瓷,無論是將其并入“磁州窯系”的范疇,還是單獨作為一個獨特的陶瓷產區,其都有著不可磨滅的光輝印記。

圖四 金代黑釉凸線紋殘片
淄博黑釉瓷作為一種有著悠久歷史的藝術,直至今日仍頗具魅力。淄博黑釉瓷能夠發展至今,最為關鍵的一點便在于其對民俗文化的吸收和采納。淄博黑釉瓷順應民間市場的審美趣味,從實用性的角度出發進行創燒,其產品代表著民窯瓷器產品的審美情趣和文化品位。淄博黑釉瓷源自大眾,且長時間浸淫在大眾生活之中,其在藝術領域頗具創新精神,并隨著時代風格以及審美文化趣味的變遷與時俱進,同時秉持著因地制宜的精神不斷產出頗具本土文化特征的陶瓷器物。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淄博民窯創燒于各個歷史階段,往往呈現迥異的風格,無論在造型、裝飾還是制作手段上,都會持續地進行更新和調整,且各個階段都有代表性的產品,這一點尤其難得。
淄博黑釉瓷的燒制工藝呈現了極大的自由性,這使得其成品不落窠臼。表面看似隨意的設計,背后都夾雜著不拘一格的創燒風格,表面上看似平淡,細品則可見雅致之貌。總的來說,淄博黑釉瓷在創燒的過程中勢必會沾染本土文化以及陶瓷藝術本身的文化特質,進而成為兼具傳統文化深度和陶瓷文化特色的藝術品。這也決定了黑釉瓷的價值一方面在于具象的美感,另一方面又在于抽象的內蘊。黑釉瓷本身屬于傳統陶瓷文化發展過程中留下的一大重要藝術產物,其本土化的文化內蘊以及精深的陶瓷文化特色,決定了研究者必須以古為今用的眼光來看待這一文化之“遺珠”,這對于當下陶瓷藝術的發展和創新來說有著不可估量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