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畫藝術創作中的空間表達

潘彩妮 （貴州師范大學，貴州 貴陽 550001）

一、再現性空間表達方式

（一）透視在油畫中的運用

透視是油畫創作中最基本的空間表達方法，藝術家參照客觀世界的比例，將人物、靜物、背景等按照嚴格的比例繪制在畫面中。隨著文藝復興時代的來臨，透視法得到更為廣泛的推廣，許多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作品中都運用了成熟的焦點透視原理。達·芬奇的《最后的晚餐》中將耶穌安排在透視的視點上，背景中的線條也嚴格按照透視原理繪制。達·芬奇遵循焦點透視的原則創作時，發明了空氣透視法，他借助空氣中細小的塵埃、水霧等對視線的阻礙，離得越遠的事物往往色彩飽和度更低、造型相對更加模糊。這樣可以在二維的油畫作品中，塑造出空間感，使畫面更具表現力。例如拉斐爾的著名作品《雅典學院》，這幅作品是教皇聘請拉斐爾繪制的一幅壁畫。畫面以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舉辦雅典學院為題材，畫面打破了時間和空間的約束將歷史中的諸多名人匯聚一堂。在畫面中心是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柏拉圖用手指著天，亞里士多德用手指著地，二人似乎正在激烈地辯論著。畫面兩側站著其他人，正在聆聽兩位大師的辯論。畫面中共描繪了五十多位著名學者。藝術家將眾多人物的位置安排得井井有條。畫面充滿了百家爭鳴般的學術氛圍。藝術家描繪出理想中的場景，對人類追求智慧和真理進行了贊揚。藝術家巧妙地利用周圍環境，將畫面中央的建筑與畫面周圍的建筑融為一體，使觀眾產生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整個畫面背景是縱深的半圓形拱門建筑，在宏大的背景中，畫家運用透視技巧，增加了畫面的空間感，給觀眾帶來一種宏大深遠的視覺感受。

（二）光影在油畫中的運用

在進行繪畫創作時，依靠明暗光線來表達繪畫空間的技巧可追溯到15世紀初期。在這一時期，明暗畫法首先由卡拉瓦橋提出，卡拉瓦喬所創作的作品具備十分強烈的明暗對比，他擅長運用明暗對比塑造物體的體積感和畫面的空間感。例如他的作品《圣母之死》就運用了極強的明暗對比。畫面中有一束光籠罩在圣母的身上，其他人物與背景退在陰影里。這樣處理畫面不但突出了主次關系，也塑造了畫面前后的空間關系。歐洲17世紀荷蘭藝術家倫勃朗也以善用光影著稱，他最著名的作品是《夜巡》。該畫作描繪的是阿姆斯特丹城射手連隊的群像，畫面中心是兩位身穿軍服的射手隊隊長和副官，其他隊員手持長槍揮舞旗幟，畫面傳遞出隊伍即將出發的緊張氣氛。與射手隊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圖中驚慌失措的小女孩，這一形象增加了畫面的戲劇性效果。這幅畫采用了類似舞臺效果的構圖方式，將眾多人物錯落有致地安排在畫面中，豐富了畫面的層次。整幅作品采用較暗的色調描繪。位于畫面中心的隊長、副官和小女孩，倫勃朗慎重地使用亮色去塑造，畫面中的光線猶如舞臺燈光一樣，照在畫面主角的身上，兩側隊員們則是被籠罩在陰影里，使畫面空間向四周延展開。他用光影塑造人物體積的同時也是為了暗示人物性格，他不但發展了卡拉瓦喬的明暗畫法，還在作品中融入更具特色的光影畫法，這一獨特的光影畫法我們稱其為“倫勃朗光”。

拉斐爾 《雅典學院》

二、繪畫性空間表達方式

（一）平面化在油畫中的運用

格林伯格曾言：“現代主義繪畫史是一部不斷走向‘平面性’的歷史。”當代油畫藝術向著多元化的方現發展，作品中的平面化語言在當代繪畫藝術中已經得到廣泛的運用。繪畫創作中的平面化主要是將三維立體的物體和空間結構都轉化為二維的平面，弱化畫面中的空間透視、光影效果，最終將畫面平面化、簡約化、主觀化，是藝術家對傳統繪畫的反叛，在作品中融入更多藝術家自我的情緒，能使作品更具有當代性。

在著名的印象派畫家之一馬奈的油畫作品中，他那塊面化的處理色彩方式逐漸出現了平面化的傾向。他的代表作《草地上的午餐》在畫面中人物的造型方面弱化了明暗關系，從而削弱了整體的體積關系。馬奈在畫面中大面積地采用了色彩平涂方式，使畫面看上去色彩更加明快，減少了畫面中三維立體的感覺，更加簡化地概括了畫面中的人物。他雖然對傳統的繪畫方式進行了大膽的改造嘗試，但是在作品中仍然保留了許多傳統的繪畫要素，比如畫面整體的色調、人物的造型等。不可否認，馬奈為現代油畫平面化的發展起到了建構性的作用，為油畫進一步發展奠定了一定的基礎。

美國最具影響力的藝術家阿歷克斯·卡茨，他主要創作風景畫和人物畫，其作品中的人物造型簡單，構建畫面的方式拋棄了傳統的明暗關系技巧，而是以平涂為主，畫面中流暢的線條和平涂的色塊給人寧靜而充滿詩意的感受。在卡茨的作品《綠色帽子》中，畫家剝離了物象的敘事性，只保留了像剪影一樣的人物輪廓。畫家平面化地處理人物整體的造型，減弱了畫面整體的光影效果，運用微弱的色彩變化表現出人物的陰影。畫家運用極簡線條概括主體人物面部的五官形狀，準確地表現人物的情緒狀態。畫面中人物和佩戴的綠色帽子還保留了一些體積感，而背景采用藍綠色大塊面地進行平涂，將平面化的風格運用到極致。畫面中綠色的帽子和藍綠色的背景與人物暖色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畫面中人物穿著大紅色的衣服給畫面起到了平衡效果。他作品中的色彩具有強烈的主觀性，畫面尺幅巨大，可給人帶來強烈的視覺效果。

（二）錯位空間在油畫中的運用

當代藝術發展到現在，許多藝術家并不滿足于對客觀事物的寫實性描繪，立體主義代表畫家畢加索的作品更加大膽瘋狂，例如他著名的作品《亞威農少女》，這幅作品受到了非洲土著人藝術的影響，特別是受非洲面具雕刻樸素、怪異和粗獷的造型影響。畫中描繪了5個身體扭曲變形的少女，線條自由奔放，色彩夸張，對比強烈。畢加索將少女們正面與側面的五官和肢體拼接在一起，讓人物不同維度的面一起出現在畫面中，產生一種奇異、怪誕的視覺效果，給觀眾一種強烈的視覺沖擊，這對當代藝術有著深遠的影響。立體主義成就了畢加索，讓他成為世界上最負盛名的藝術家。

法國藝術家杜尚在創作繪畫作品時經常會用到空間錯位的方式，例如在《走下樓梯的裸女》這幅作品中，藝術家運用粗獷的線條和抽象的幾何形描繪出一個正在下樓梯的女人。藝術家對人物下樓梯的整個過程進行解構，記錄下人物每個瞬間的動作，這些動作重疊在一起，就形成了錯位的空間感。

（三）負空間在油畫中的運用

負空間是指物體和周圍的空間關系，油畫藝術創作中負空間的運用也是重要的表現手法，特別是在當代藝術中，一些探索平面表現力的油畫創作離不開負空間的表達。在油畫創作時考慮主體與畫面邊緣的切割形狀，畫面里的主體被畫面周圍的空間所包裹著，產生新的關系。畫家創作的作品中存在留白，會導致作品中存在不確定性，需要觀眾自己參與，和作品互動，結合觀眾的想象再加以創造。例如以色列畫家阿維格多·阿利卡，他是以色列最重要的當代畫家之一。他的作品構圖充滿了趣味性，其人物肖像畫不同于其他畫家的表現方式，他筆下的人物不會完整地出現在作品畫面中，要么集中在畫面的一角，要么就只畫他想要表現的部分。主體的邊緣線與畫面四周產生負空間，增加了畫面的趣味性。阿利卡筆下的靜物也同樣如此，他會畫出房間門框的邊緣，并且透過門框會衍生出一個新的空間。重疊放大的空間給人留下想象的余地，觀者會不知不覺被畫面吸引進去，通過畫家描繪出的一些若隱若現的線索用自己的想象填滿整個空間。當代油畫藝術的創作，可以借鑒和參考留白的構圖方式進行創作，增加畫面可讀性的同時與觀眾也會有一個很好的互動。

倫勃朗 《夜巡》

三、當代空間的延續

在科學技術快速發展的今天，各學科的交匯已經成為普遍現象。如果油畫還只是單純地停留在架上繪畫單一的呈現形式，可能會失去大眾的關注度和話題的熱度。一些先鋒的藝術家不滿足于二維的畫面表達，他們突破畫面的拘束，將創作從畫面中延展到現實的空間里，采用科技手段和材料來輔助自己的作品實現新的突破。

例如德國新表現主義代表畫家安塞姆·基弗。基弗成長于德國戰敗的沉重歷史背景和陰影之下，他通常運用厚重的油彩來繪制作品，同時根據不同主題，會在作品中適量地添加枯枝敗葉、灰燼、泥土、鐵絲、石子等元素，他充分利用不同材質的特征來表現他的創作意圖和主題。他的油畫作品充滿灰黑色調，油彩厚重地堆砌在畫面上，油彩顏料裂開的縫隙爬滿整個畫面，仿佛是戰后燒焦斑駁的土地。一些顏料甚至延伸到畫外，并且結合綜合材料的運用給人極大的視覺震撼。基弗的作品通常會使用厚重的顏料來進行堆砌，試圖營造出一種介于傳統繪畫和雕塑之間的新的空間表達方式。在他的作品中，每個細小的筆觸、堆砌的色塊和不同材料的綜合運用，共同構成了一系列感人至深的宏偉畫作。基弗的作品強調發自內心的情感，而不是單純地浮于表面的形式觀念，他背離傳統的繪畫方式和構圖標準，用自己充滿個性的繪畫語言來創作。同時基弗在創作時使用的物質材料和他想要表達的精神內涵是高度統一的。

四、結語

如何表現空間在油畫創作中是一個重要的命題。早期西方油畫是按照透視法則進行繪畫創作的。當代藝術家開始沖破傳統藝術的條條框框，舍棄傳統的透視法則，致力于尋找一條突破傳統枷鎖的繪畫方式，對畫面的空間進行平面化、幾何化、扭曲化的處理，空間表達結合材料、符號等更具當代特色的元素，構建出圖像外隱喻的空間，引發人們更深的思考。空間表現結合藝術家審美用不同的方式呈現出來，豐富了當代藝術的表現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