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華,華章琳
(青島理工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山東 青島 266520)
“當報刊匿名發表文章的時候,它是廣泛的無名的社會輿論的工具……以前,報紙是作為社會輿論的紙幣流通的,現在報紙卻變成了多少有點不可靠的本票,它的價值和流通情況不僅取決于出票人的信用,而且還取決于背書人的信用”[1]544。以報刊為代表的傳播媒介因兼具商品屬性和貨幣屬性被馬克思稱為“輿論紙幣”。數字時代顛覆了生產和生活方式,信息化發展使社交媒介及其傳播方式發生了巨大變化,互聯網應用平臺成為網絡用戶之間信息傳播的主要載體,IP賬號作為新的“輿論紙幣”在原有特征上發展出了許多新形式、新變化,數字勞動就是其中的表現之一。
自“輿論紙幣”被提出以來,學者們的研究重點就在于其在新聞傳播領域的社會價值,而將其與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以及當代經濟發展狀況相連接的研究有待深入。毛湛文最先對“輿論紙幣”的具體出處和提出背景進行分析,認為“輿論紙幣”是由馬克思和恩格斯共同提出,主要包含報紙作為輿論的傳播介質和輿論作為報紙的發展因素這兩重含義。最重要的是,毛湛文看到了報紙作為“輿論紙幣”承載、反映和代表著輿論的商品屬性。但該文并未分析“輿論紙幣”作為商品的使用價值與價值,而是更側重強調報紙必須保持客觀公正的立場以維持公信力的道德要求[2]。李慶林認為報刊的流通規律同紙幣的流通規律相似,現代報業與紙幣一樣是社會輿論的等價符號,其伴隨商品經濟和分工的出現逐漸發展而來,因此報紙公信力的重要來源就是能夠客觀真實地反映事實[3]。李慶林關注到了商業活動是新聞業和輿論市場誕生和發展的重要因素,但側重點仍然局限于報刊內容的真實性和公正性。虞鑫等結合網絡輿論“商品化”的復雜面貌,探討了“輿論紙幣”所具有的“媒介觀”“流通觀”“無差別觀”三重特征,認為理解“輿論紙幣”的關鍵在于理解其產生的社會價值,點出了網絡輿論在形成過程中正經歷著產業化、工具化、數據化、勞動化和消費化變革,號召要重視網絡輿論生態,讓輿論回歸其社會價值[4]。上述研究說明我國學者已經關注到了“輿論紙幣”的商品屬性,并開始關注輿論紙幣與貨幣規律的相似之處,但研究目的尚停留于傳統媒介真實本性的回歸,對“輿論紙幣”中蘊藏的價值規律的揭示有待深入。
不過,根據以上研究,結合馬克思關于“輿論紙幣”的論述可以歸納出“輿論紙幣”的三個基本特征:第一,“輿論紙幣”本質上是一種商品;第二,“輿論紙幣”能夠進行流通;第三,“輿論紙幣”的流通會產生社會影響。由此可知“輿論紙幣”的具體內涵:首先,作為商品的“輿論紙幣”價值來源于作者在創作中耗費的勞動時間,讀者的傳播行為則賦予了“輿論紙幣”使用價值。讀者購買報刊獲取信息時支付的貨幣來源于出賣自身勞動力換取的工資,因此這種交換本質上是作者的勞動與讀者的勞動之間的物物交換。其次,隨著報刊銷量增加,讀者再次以勞動者的身份消費自身注意力和精力討論、傳閱報刊內容,以在閑暇時獲得消遣感受。“輿論紙幣”的傳播范圍不斷擴大,同時也意味著這種勞動交換不斷擴大,使報刊開始充當衡量勞動價值的一般等價物而具有了貨幣屬性。最后,“輿論紙幣”最終產生的價值量是作者和讀者耗費的勞動時間與產生的影響力的反復疊加的結果,這便是“輿論紙幣”的價值尺度和流通手段。也正是因為這雙重職能,得以解釋為什么“理論一經掌握群眾”就會“變成物質力量”,現代社會的新聞、輿論和商業所呈現的逐漸融合趨勢更要求對“輿論紙幣”進行有效引導和監督。
馬克思指出:“各種經濟時代的區別,不在于生產什么,而在于怎樣生產,用什么勞動資料生產。勞動資料不僅是人類勞動力發展的測量器,而且是勞動借以進行的社會關系的指示器”[5]172。伴隨著網絡信息體系的不斷完備和計算機信息技術的不斷升級,IP賬號成為了新的“輿論紙幣”。這里的IP包含兩重含義,第一是被稱為網際互聯協議的Internet Protocol,“輿論紙幣”因此而傳播和流通;第二是被稱為知識產權的Intellectual Property,“輿論紙幣”因此而具有獨特價值。與報刊相似,網絡用戶通過IP賬號發布作品后,其他用戶對該作品的點擊、瀏覽和互動均屬于勞動與勞動的交換活動。與報刊不同的是,當IP賬號作為“輿論紙幣”時,作者與讀者之間的身份劃分界限不再明顯,一個用戶既可以是信息輸出者,也可以是信息接收者。結合網絡平臺高便捷度、高交互性的特點,數字勞動時間會反復疊加并構成產消一體的價值交換,促使“輿論紙幣”流通。
另外,IP賬號的盈利模式是一種以傳播媒介為載體的傳媒經濟,但傳媒經濟的本質在學界一直存在爭議,喻國明認為傳媒作為一種經濟產業,產生的價值大小取決于受眾對社會發展的產生的影響力,因此在本質上是“影響力經濟”[6]。董錦瑞則認為由于經濟社會的高度信息化,人的注意力成了海量媒體信息市場奮力爭奪的稀缺資源,而新聞實際上一種商品,如果消費者想要購買這種商品就必須支付一定的注意力,所以媒體經濟也是一種“注意力經濟”[7]。楊樹弘中和了二者觀點,指出影響力經濟是由注意力經濟發展而來的,“注意力”負責吸引互動,“影響力”負責實現供求互動以構成消費行為[8]。作為“輿論紙幣”的IP賬號既通過吸引注意力擁有價值,又通過擴大影響力實現流通,這要求平臺在盈利過程中應達到注意力和影響力的平衡,既要避免為了吸引注意力而嘩眾取寵的博眼球信息,又要避免為了擴大影響力而歪曲事實的煽動性信息,將社會價值放在首位,維護好傳播媒體的公信力。
作為“輿論紙幣”的IP賬號具有使用價值與價值于一體的商品屬性,價值來源于凝結著網絡用戶生產、瀏覽和反饋作品的數字勞動時間,使用價值則在于IP賬號可以向其他用戶傳播作品信息。由于數字勞動時間會與其產生的影響力相互作用、反復疊加,形成數字勞動者之間擴大的物物交換,賦予了“輿論紙幣”貨幣屬性,使“輿論紙幣”具有價值尺度和流通手段職能。
一方面,“輿論紙幣”的價值來源于數字勞動。這里的數字勞動主要分為兩個方面,第一是IP賬號的創作者在前期運營賬號即生產這一商品的過程中付出的時間,第二是IP賬號的受眾在瀏覽和反饋信息即購買這一商品的過程中消費的時間。用戶利用IP賬號在網絡平臺進行信息攝取和交互,其瀏覽、點贊、轉發、評論等行為均是消費個人時間和精力進行價值生產的數字勞動過程,同理,他人與該IP賬號的信息交互行為也可為該IP賬號的增值作出貢獻。我國數字勞動市場具有巨大的發展潛力,包括新浪微博、抖音、小紅書、bilibili等各類型平臺都明確標注出了對創作者的激勵計劃,激勵力度大小就取決于其他用戶與該IP賬戶的信息互動量。
另一方面,“輿論紙幣”的使用價值在于信息傳播。需要注意的是,“輿論紙幣”所擔任的始終是媒介的角色,對比發表于報刊中的作品的使用價值在于輸入,即閱讀或瀏覽,“輿論紙幣”的使用價值則在于輸出,即傳播。相較于傳統報刊,IP賬戶的傳播方式更加靈活自由,網絡作為信息的傳播媒介之一,能夠在短時間內跨越地域和環境限制進行傳播,網絡用戶對信息的獲取具有很大的即時性,有利于快速實現信息交互。在不違反法律規定、不侵犯他人合法權益的前提下,網民的言論自由受到最大程度的保護,這也為“輿論紙幣”的傳播和數字勞動提供了便捷條件。數字時代“一夜爆紅”的現象不勝枚舉,在用戶數量龐大且活躍度高的情況下,采用數據推送的方式幾乎不需要投入過多的金錢、時間和精力成本,尤其對用戶普遍感興趣的內容或本身就存在爭議的話題進行傳遞,能夠達到迅速傳播、累積巨大流量的效果。
當“輿論紙幣”作為一種商品時,“購買”體現在用戶以自己的數字勞動時間換取創作者的數字勞動時間,由于“輿論紙幣”本身以傳播為使用價值,IP賬號傳播范圍的逐漸擴大就意味著這種價值交換逐漸擴大,IP賬號由此充當了衡量數字勞動時間的一般等價物而擁有了貨幣屬性。
一方面,“輿論紙幣”是數字勞動的價值尺度。一個IP賬號的價值取決于網絡用戶在該IP賬號中累計投入的勞動時間,既包括IP賬號的擁有者所耗費的勞動時間,又包括信息接收者與該賬號發生信息交互時的勞動時間。IP賬號中傾注的勞動時間越多,該賬號所包含的價值量就越大,傳播情況就會越好,這種影響力的提高又會反過來繼續提升該賬號的價值,歸根到底是因為其他IP賬號的閱讀和宣傳為“輿論紙幣”注入了第二次勞動時間。而一個IP賬號中相關用戶投入的數字勞動時間會體現在該IP賬號的關注及信息交互量中,因此一個IP賬號的價值量可以通過該IP賬號的真實關注數量以及信息交互量計算出來,當比較兩個不同IP賬號的價值量大小時也只需要比較其關注及信息交互量。正如貨幣符號本身是沒有價值的,作為價值符號的IP賬號本身也是沒有價值的,只有當其中傾注了用戶的數字勞動時間才具有了價值尺度屬性。
另一方面,傳播是“輿論紙幣”的流通手段。“輿論紙幣”以傳播為使用價值便決定了其必然發展出流通的貨幣屬性,該流通屬性在過去表現為作者借助報紙發表文章后,報紙通過自身的影響力吸引讀者購買,這種影響力來源于作者“生產”的文章和讀者“生產”的口碑,本質上仍然是讀者以自己的勞動時間換取了作者的勞動時間。現如今網絡平臺“輿論紙幣”的流通則主要由創作者之外的其他用戶的數字勞動行為來完成,具體表現為已被創作者投入一定勞動時間包裝后的IP賬號通過吸引其他用戶消費時間、注意力和流量獲取信息,最終實現IP賬號的流通和增值。
IP賬號信息交換和流通產生的價值量是以用戶累積的數字勞動時間計算的,但促使“輿論紙幣”流通的數字勞動與資本主義社會傳統觀念中的數字勞動是存在本質區別的。作為數字勞動的前身,非物質勞動被莫雷齊奧·拉扎拉托定義為“生產商品信息與文化內容的勞動”[9]42。拉扎拉托沿用了馬克思將非物質生產勞動理解為精神生產的思路,認為非物質勞動是為了滿足人類的精神需要。蒂齊亞納·特拉諾瓦在則將數字勞動初步概括為“自愿付出的、無酬的、享受的和被剝削的”免費勞動[9]58。克里斯蒂安·福克斯以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和剩余價值論等政治經濟學理論為基礎論述了資本主義生產條件下從事數字勞動的勞動者與資本家之間的雇傭勞動關系并不明顯,從勞動價值論的角度證實了數字勞動在產消一體過程中構成的價值交換。福克斯結合馬克思的勞動異化思想,通過闡述數字勞動的廣泛性、無酬性、享樂性等特點證實了資本主義社會數字勞動異化的存在[9]177。
毛澤東指出“在社會主義國家,報紙是社會主義經濟即在公有制基礎上的計劃經濟通過新聞手段的反映,和資本主義國家報紙是無政府狀態和集團競爭的經濟通過新聞手段的反映不相同”[10]。就我國網絡平臺“輿論紙幣”的流通狀況而言,數字勞動激發了網絡平臺生產力,且并不能否認勞動者參與數字勞動生產活動的主動性以及在參與過程中的獲得感。在通過IP賬號進行信息瀏覽行為和數字勞動后,盡管數字勞動者付出了勞動時間且無法獲得現實意義上的“勞動報酬”,但正如馬克思所說,所謂工資不過是勞動者通過出賣自身勞動力所換取的貨幣,而勞動的初衷本不應是為了賺取“工資”。在馬克思看來,勞動是人自由自覺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實踐活動,勞動的最終目的是個人的塑造和全人類的解放。勞動與休閑之間也不是非此即彼的關系,而是相互包含、你中有我的。作為數字勞動者的網絡平臺用戶在使用“輿論紙幣”的過程中往往并不會感到生理上的疲憊,甚至在攝取信息后會短暫獲得心理上的放松與滿足,達到馬克思所設想的“生產性閑暇”和“創造性勞動”的效果。對于數字勞動,尤其是不同社會形態和生產方式下的數字勞動應當辯證看待,既要看到它對于經濟發展和產業轉型的積極意義,又要警惕數字勞動市場監管不嚴造成的輿論傳播風險。
馬克思指出,隨著生產資料的不斷升級和大機器廣泛投入使用,勞動者進行的勞動分工將逐漸變得簡單重復且枯燥乏味。但在堅持發展為了人民、發展依靠人民、發展成果由人民共享的當代中國,網絡平臺“輿論紙幣”的流通和價值產生過程中并不存在剝削,而是對勞動者、對網絡平臺和社會發展起促進作用的創造性數字勞動,為勞動者開拓眼界、表達訴求開辟了廣闊渠道,每個人都是社會的主人,擺脫了單一分工模式的制約,呈現出百花齊放、美美與共的發展態勢。正如馬克思描述的共產主義社會中,“任何人都沒有特殊的活動范圍,而是都可以在任何部門內發展,社會調節著整個生產,因而使我有可能隨自己的興趣今天干這事,明天干那事,上午打獵,下午捕魚,傍晚從事畜牧,晚飯后從事批判,這樣就不會使我老是一個獵人、漁夫、牧人或批判者”[1]165。
我國“十四五”規劃提出,“迎接數字時代,激活數據要素潛能,推進網絡強國建設,加快建設數字經濟、數字社會、數字政府,以數字化轉型整體驅動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和治理方式變革”。如果說數字經濟、數字技術已成為激活經濟發展的新生產力,打破了傳統生產要素受時間和空間限制的局限,有力地保障了產業鏈與供應鏈的安全穩定[11]。那么網絡平臺“輿論紙幣”的傳播便是將網絡這個最大變量轉化為經濟發展最大增量的一把鑰匙,打破了勞動與休閑的邊界。與此同時,數字勞動成為“輿論紙幣”新的流通手段和表現方式后也隨之出現一些問題,消解這些問題有助于為激發平臺經濟創新活力、推動數字經濟高質量發展打開思路。
就網絡平臺而言,“輿論紙幣”的傳播和用戶的數字勞動行為依靠網絡平臺為媒介展開,IP賬號信息的傳播度越高,網絡平臺收獲的效益也就越好。因此以盈利為經營目的的網絡平臺便會依靠算法向平臺用戶推薦感興趣的內容促使“輿論紙幣”傳播。一方面,網絡平臺信息傳播節奏快,影響較大。第一,為了在短時間內吸引更多目標用戶,IP賬戶中所發布的內容往往呈現快餐化、碎片化的特點,瀏覽時間短、內容刷新頻、交互反應快會使用戶更容易陷入其中,難以從不斷更新的內容中跳脫出來。第二,數字勞動者的數量之多與動態之頻繁會促使“輿論紙幣”的價值在短期內成倍疊加,甚至可能產生難以估量的連鎖效應,這就要求平臺更加密切關注用戶的最新動態、及時準確把握輿情動向并迅速做出反應。第三,為防止被不斷升級的市場所淘汰,網絡平臺往往會定期創新特色內容和互動形式,但與新形式相配套的監管規范卻難以及時調整,特別是用戶隱私和個人財產的保護問題,這更加考驗平臺經營者的道德水準和法律意識。另一方面,網絡平臺中內容較多,質量較低。第一,網絡平臺種類豐富,各具特色,能夠滿足用戶多樣化乃至小眾化的個人興趣需求。但與用戶的表達自由相對應的是,由于鑒別信息真實性的難度較大,網絡平臺所呈現的內容往往因未經嚴格篩選審核而良莠不齊。第二,為保證用戶可以長時間停留,或者說為使數字勞動者可以消費更多勞動時間,平臺中推送的信息常常十分吸引眼球,比如借助文不對題的“標題黨”,或者情節不斷反轉的“爽文”“爽劇”來調動用戶情緒,事實上卻是充斥著拜金主義、享樂主義的低質量內容,有時甚至通過暴力、恐怖元素為受眾帶來感官刺激。第三,隨著相關領域法律法規不斷完善,公安部、網信辦等相關部門對網絡平臺監管更加嚴格,平臺生態整體向好。但也因此出現了一批經包裝后更加難以辨別的低質量信息,比如未經研究確證的“科普”、侵犯版權的剪輯、以訛傳訛的謠言、千篇一律的“真實”經歷、自導自演的公共事件等,這些信息也對相關部門的鑒別與懲治水平以及用戶的判斷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
就平臺用戶而言,用戶使用IP賬戶在網絡平臺進行信息交互時,需要兼顧平臺受眾和數字勞動者兩重身份。第一,數字勞動者成本投入門檻低,只需一部可以正常上網的設備便可進行勞動,“輿論紙幣”的流通對數字勞動者的年齡、學歷、工作經驗都沒有限制。因此,與中青年為主要群體的傳統勞動者相比,網絡平臺數字勞動者的年齡跨度大,為更多人日常休閑、開拓眼界、發展興趣提供了極大便利。然而這其中既包括身心尚在發育、思想尚未成熟的青少年,又包括思維反應速度較慢、與新興事物較為脫節的老年人,這些用戶常常是電信詐騙和誘導消費的主要對象。第二,數字勞動者進行注意力消費和金錢消費是否出于“自愿”的判斷標準模糊。在網絡平臺“輿論紙幣”流通的過程中,數字勞動者并沒有傳統概念中的“上司”或者“雇主”來傳達勞動內容,數字勞動者有權自由選擇是否通過瀏覽、評論等方式進行勞動行為,不論是注意力消費還是金錢消費均出于“自愿”,更無謂工資或者獎金、補貼等其他勞動報酬。但由于網絡平臺會根據算法依靠用戶瀏覽偏好記錄進行內容推薦,這種情況下用戶往往難以在快速的瀏覽節奏中掌握主動性,當經過精心包裝和宣傳后的內容將用戶情緒調動到一定程度時,用戶的注意力消費和金錢消費行為便順理成章。第三,網絡平臺的數字勞動者可以自由發布內容、隨意發表見解,一切構成信息交互的行為都會產生價值,這也會使群體觀點對受眾的帶動性和影響力增強,群體情緒被調動后會對該群體中個體的理智程度和價值判斷造成影響,更需要注意避免出現群體霸凌持小眾立場個體的情況。第四,“休閑”作為一種特殊的數字勞動報酬,網絡平臺快餐化的信息內容雖然可以暫時放松用戶身心,但也難免侵蝕用戶的閱讀習慣和思考能力。網絡流行語之所以能在短期內成為一種潮流主要在于其或簡潔易懂或朗朗上口或幽默洗腦等優勢,但當用戶長時間沉浸于網絡平臺中時,邏輯思維方式和語言表達結構都會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影響。
目前中國的數據資源、數字化應用場景和網民數量已在全球領先,數字市場發展潛力巨大。但與此同時適應數字經濟發展的規章制度體系還不夠健全,數字平臺經濟治理體系還需要完善。這就要求科學認識網絡傳播規律,準確把握網上輿情生成演化機理和網絡傳播方式新變化,不斷推進工作理念、方法手段、載體渠道制度機制創新,提高用網治網水平,使互聯網這個最大變量變成事業發展的最大增量[12]13。
1.相關部門:處理好頻繁迭新的形式變化與相對滯后的上層建筑之間的矛盾
基于當前的生產力和生產關系條件,我們需要充分發揮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優勢,努力調節數字勞動過程中產生的勞資矛盾[13]。完善數字經濟治理體系,推動數字經濟市場健康高質量發展。將信息數據視為最關鍵的生產要素,不斷完善對新領域、新形式的知識產權保護和法律體系,既要保障人民作為網絡用戶的隱私權、知情權等,又要保證人民作為數字勞動者的選擇權、所有權等,尤其注重監管誘導性消費的營銷行為。不斷完善各環節監察體制,深挖數據造假的灰色空間,嚴厲打擊偷稅漏稅等違法行為。鼓勵網絡平臺開放資源、協同發展,形成數字經濟完整生態產業鏈和供應鏈,防范網絡平臺利用資源、流量、技術優勢在特定區域的不當競爭和壟斷行為。提高網信辦違法和不良信息舉報中心、網絡違法犯罪舉報網站等反饋平臺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數據安全法》《互聯網信息服務管理辦法》等法律法規的普及度,加強對廣告亂象、低俗信息、虛假信息等有害內容的清理整治力度,提升用戶特別是中老年人的網絡安全意識。加強主流輿論宣傳引導,守住意識形態陣地,利用好“輿論紙幣”的傳播,有效拓展文化產業空間,豐富群眾精神文化生活,承擔起“舉旗幟、聚民心、育新人、興文化、展形象”的使命任務[14]337。督促平臺將主流價值引導融入到算法中,注重發揮好正向宣傳和教育引導作用,把黨的最新思想、方針、政策通過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新媒體形式傳遞給人民,實現好思想引領和貼近民生、傾聽民意的雙向互動,營造欣欣向榮、美美與共的網絡生態,為經濟持續健康發展注入新動能。
2.網絡平臺:協調好盈利目標與社會責任之間的矛盾
在馬克思看來,報刊“是社會的捍衛者,是針對當權者的孜孜不倦的揭露者,是無處不在的耳目,是熱情維護自己自由的人民精神的千呼萬應的喉舌”[15]275。以報刊為代表的傳播媒介之所以會被馬克思稱為“國家的第三種權力”,是因為無論輸出的內容是否真實可信,都難免對社會公眾的價值判斷產生一定積極或消極的影響。盡管網絡平臺為盈利而夸大甚至歪曲事實的現象屢見不鮮,但無論是為了實現長期盈利,還是考慮到可能產生的社會影響,企業都必須將社會效益考慮在內,保障“輿論紙幣”流通順暢。網絡平臺深度鏈接民生根本訴求,集中體現著社會發展中的突出矛盾與問題,平臺更應重視用戶動態,及時了解群眾動向并積極向相關部門反映。搭建網絡用戶意見反饋平臺,并形成合理有效的反應機制,提高對用戶反饋信息的反應速度和對有害賬戶的處理效率,推進建立實名追責制度和信用制度,建立IP賬號信用檔案和治理臺賬。厘清網絡平臺的權利邊界,落實網絡平臺責任,保障數據資源產權,提升隱私安全和數據安全保障,合法收集和使用網絡平臺用戶的個人信息,避免對非必要、超范圍的信息數據采集和數據濫用行為。結合不同年齡段用戶特點積極開發操作更加簡單、內容更加純凈的“青少年模式”和“中老年模式”等,以便捷高效的服務體驗吸引更多數字勞動者加入創收的行列中。數字勞動者的大量涌入也能夠對網絡平臺進行有效監督,保證平臺企業合法合規經營,有利于有效防范化解網絡平臺運營風險,提高輿情問題的應對處理能力,推動提升平臺經營的透明度,增強平臺公信力和群眾滿意度。注重提高優質信息供給水平,鼓勵創作更多正能量、高質量、大流量的網絡作品,提升平臺整體生態氛圍,促進平臺的社會效益與經濟效益。
3.數字勞動者:應對好言論自由與價值判斷之間的矛盾
有學者認為,輿論是經濟、社會地位相同或相近的人群對某一事物的一致態度,而新聞媒體則是社會輿論的表達者和反應者。由于新聞傳播事業能夠使原本分散、無組織的輿論轉變為集中的、有組織的輿論,所以往往會產生巨大影響,這就要求在保障社會公眾知情權和表達權的基礎上提升輿論表達、引導和監督水平[16]64。網絡平臺的便捷性決定了用戶信息交互行為的廣泛性,天生的獵奇心理和從眾心理使處于群體中的個人的價值判斷和情緒都難免會受到他人影響,這就要求網絡用戶在面對道德綁架和情緒煽動時提高判斷力,認清片面化、標簽化的“眼球經濟”陷阱,避免成為虛假事件的傳播發酵者和未知全貌的道德審判者,跳出“沉默的螺旋”誤區,客觀公正看待事實真相。面對不斷創新的宣傳形式,網絡用戶應提高對植入式廣告的鑒別能力,摒棄以潮流為導向的消費習慣,培養以實際需求為導向的消費習慣。數字勞動者應主動攝入和輸出積極言論,面對人身攻擊、不實信息、網絡暴力等有害信息時主動舉報投訴以反向偏好訓練平臺算法,借助反饋機制合理表達個人訴求,特別注意善用舉報方式而不是利用舉報手段,必要時拿起法律武器保護自身合法權益。同時注重提升個人數字素養,增強自身的安全意識和法律意識,積極參與數字公益,主動營造良好、健康、開放、安全的數字生態。
網絡平臺“輿論紙幣”的生產和流通與數字勞動互為彼此的新形式、新表現,更應提高重視、加強監管并規范引導,保障網絡用戶作為數字勞動者和消費者雙重身份的合法權益。依靠法律制度使其發展路徑保持在正常軌道內,進一步完善新領域的法治保障,使數字化社會建設步伐行穩致遠,將我國數字經濟做大做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