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人工智能ChatGPT 發展視角下的數字經濟：利弊影響與應對思路

王 鵬 周希嫻 湯笑添

1.北京市社會科學院管理研究所，北京，100101；2.中央財經大學中國公共財政與政策研究院，北京，100098；3.芝加哥大學哈里斯公共政策學院，美國，伊利諾伊州，芝加哥市，60637

每一輪新數字技術的出現，都會與數字經濟產生廣泛且深遠的交融，成為助推實體經濟數字化轉型的驅動力，以及產業數字化與數字產業化的加速器。2022 年11 月30 日，人工智能研究機構OpenAI 開放測試人工智能聊天機器人ChatGPT（Chat Generative Pre-trained Transformer），一時間成為現象級消費類人工智能應用。生成式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 Generated Content，簡稱“AIGC”）技術作為新的生產力引擎推動人工智能進入新時代，再次引爆全球。ChatGPT 是AIGC 應用的又一起點，是AIGC 技術發展的強大推動力，能大幅提升人工智能內容創作的技術成熟度與豐富度。作為新一代人工智能技術，ChatGPT 也將毫不例外地與數字經濟緊密交織。

一、ChatGPT 概述

深度人工智能ChatGPT 擁有根據大量數據集深度學習、支持連續對話的特點，具有深度結合金融、教育等產業應用發展潛力，對現有的商業模式和生產力顛覆性極強。與此同時，ChatGPT 也在一定程度上存在設計缺陷和不容忽視的風險。

（一）ChatGPT 的技術原理、發展歷史與特點

2022 年年底，美國人工智能實驗室OpenAI 發布了一個名為ChatGPT 的自然語言生成式模型。截至2023年8月，ChatGPT是一種基于GPT-4.0技術的聊天機器人，其可以通過人工智能模型與用戶對話，并自動理解用戶的問題，提供更精確、更有價值的信息。[1]

ChatGPT 脫胎于GPT-1，并通過不斷調整訓練參數引入了新功能。GPT-1 采取的是生成式預訓練Transform 模型（一種采用自注意力機制的深度學習模型），此后整個GPT 系列都貫徹了這一創新范式。2019年，OpenAI 推出擁有和GPT-1 相同模型結構的GPT-2，得益于更高的數據質量和更大的數據規模，GPT-2 擁有驚人的生成能力，不過其在接受音樂和講故事等專業領域的表現并不理想。2020 年，GPT-3 模型達到了全新高度，其訓練參數是GPT-2 的10 倍以上，技術路線上則去掉了初代GPT 的微調步驟，直接輸入自然語言當作指示，給GPT 訓練讀過文字和句子后可接續問題的能力，主題也更為廣泛。2022 年年初，InstructGPT 出世。開發人員在GPT-3 的基礎上通過結合監督學習和從人類反饋中獲得的強化學習（Reinforcement Learning from Human Feedback，簡稱“RLHF”）提高了instructGPT的內容輸出質量，使輸出內容更真實，更無害，更好地遵循用戶意圖，OpenAI 將其稱為GPT-3.5。2022 年年底，InstructGPT 的兄弟模型ChatGPT 發布，二者同屬GPT-3.5 系列的主力模型[2]，同樣使用RLHF 方法訓練。與instructGPT 相比，ChatGPT 的不同之處在于訓練數據的設置方法。ChatGPT 與訓練者扮演對話的雙方，訓練者提供一個輸入，ChatGPT 輸出多個對話樣本，再由訓練者對輸出結果打分排序，將更優結果輸回到模型中讓模型學習，從而對模型進行微調并持續迭代。作為OpenAI 推出的自然語言識別模型GPT-3 的一款衍生產品GPT-3.5，ChatGPT 掀起了AIGC 技術在全球范圍內的應用狂潮。[1]2023 年3 月，OpenAI 發布ChatGPT-4.0，其強大能力更是引發社會各界的熱議與廣泛應用。該模型擁有更大的模型規模和訓練數據集，在文字對話、邏輯推理、圖像識別、情感分析、學習輸出能力，以及處理信息的精確性、邏輯性，處理效率等方面，相較于ChatGPT-3.5 實現了跨越性、顛覆性的提升。

總體來看，ChatGPT 依靠以下三大特點收獲了上億用戶的青睞：

其一，滿足語言互動，支持連續對話。ChatGPT具有高度的語言理解能力，其新增代碼理解和生成能力，對輸入的理解能力和包容度高，除了聊天，ChatGPT 還可以撰寫郵件、文案、代碼、視頻腳本、求職信、詩詞及翻譯、回答腦筋急轉彎、查信息等，處理文本、圖像、音頻等多種數據類型，滿足與用戶之間基本的語言互動和衍生的要求。此外，ChatGPT具有較高的記憶能力和更高級的自然語言處理能力，可以記住用戶先前的問題并進行后續回答，同時可以生成更自然、通順的文本內容。[1]

其二，具有高度理解能力，支持更新迭代模型?；有訡hatGPT 是一種用于處理序列數據的模型，擁有語言理解和文本生成能力，能夠迅速理解用戶的問題，并做出簡潔回答。ChatGPT 是一種大規模的語言模型，其訓練數據量非常龐大，并且具備不斷優化并深度學習的能力，用戶輸入的內容也會成為其學習資料。[3]

其三，能夠保持認知一致，并加入道德原則。ChatGPT 使用的RLHF 技術能夠使人工智能模型的產出和人類的常識、認知、價值觀等保持一致。[3]ChatGPT 也注重道德水平的訓練方式，可以識別惡意信息并對不適當的請求拒絕給出有效回答。

（二）ChatGPT 的缺陷與使用風險

盡管ChatGPT 表現出出色的上下文對話能力甚至編程能力，完成了大眾對人機對話機器人從“服務”到“有趣”的印象改觀，但技術層面仍然存在以下局限性，距真正成為“數字助手”還存在一定距離。

第一，自身存在技術局限，難以保證信息即時性。ChatGPT 模型依賴大規模離線語料，即基于既有的資料、數據和知識進行訓練，往往無法充分接受并采用在線提供的即時信息。例如在知識庫更新方面，目前ChatGPT-3.5 的知識庫仍然停留在2022 年1 月；在GPT-4.0 最初發布時，其現實世界知識僅截至2021 年9月。雖然后續會持續更新知識庫，但仍與需耗費一定時間與算力，其信息具有一定滯后性。因此對具有挑戰性的工作任務，例如數據庫中沒有或未訓練過的新知識、新問題，其任務完成度往往不高、回答欠妥。此外，雖然其能夠在幾分鐘內寫出完整代碼，但可能錯誤頻出，程序員甚至需要花費更長時間以修復此類代碼。[4]

第二，獨立思考能力較弱，情感色彩較為缺乏。ChatGPT 可以勝任一些簡單重復的工作，如初級資料的搜集、整理、核對，包括一些簡單的客服回答。但由于ChatGPT 只依賴已有的數據訓練，無法基于已有信息對具有創新性和挑戰性的問題進行推測，距離人類舉一反三的能力相差較遠。例如，在專業的投資研究、預測研究領域，ChatGPT 距離中高級投資分析師仍有較大差距。針對投資預測的相關問題，ChatGPT 可能模糊地反饋一些“正確的廢話”，而非正面回答。相比之下，投資專家的回答則有理有據，包含大量細節，并且給出合理預測。[4]

第三，未來發展陷入兩難，商業變現較為困難。好的產品在獲得流量后需要思考如何變現，將涌入的流量與實際行業相結合。目前，ChatGPT 正處于流量“正當紅”時期，后期如何進行應用轉化、如何抓住用戶群體是難點與關鍵。不過，ChatGPT 也已開始探索商業化變現道路。2023 年2 月，OpenAI 宣布推出付費訂閱套餐，每月收費20 美元，訂閱用戶可在免費服務的基礎上享受高峰時段免排隊、快速響應、優先獲取新功能等額外權益。[5]但ChatGPT 的開發者仍面臨兩難境地：面向大眾化開發，則用戶群體不穩定、易流失；面向專業領域開發，則需面對高昂的訓練成本和定制化服務成本，商業變現之路依然道阻且長。[1]

除上述缺陷外，ChatGPT 的使用同樣存在法律風險，以及信息來源難以甄別、容易被惡意利用等安全風險。

首先，ChatGPT 存在編造事實、信息來源難以查明的可能。OpenAI 首席技術官表示：“ChatGPT 可能會‘編造事實’，這與其他基于語言模型的人工智能工具沒有什么區別?！盵4]正如其官方網站頁面上的“警示”，ChatGPT“可能偶爾產生不正確的信息”，以及“可能偶爾產生有害的指示或有偏見的內容”。對OpenAI 等公司來說，ChatGPT 缺少以可控和負責方式引入的公共意識。[4]

其次，ChatGPT 使用過程中可能會出現數據泄露。目前，ChatGPT 對用戶群體沒有多做篩選，滿足基本條件都可以注冊成為用戶，且不需要經過特別培訓，用戶可以任意、開放地使用ChatGPT。[6]因此，為達到某個目的，用戶在使用ChatGPT 的過程中可能會輸入一些敏感數據、商業秘密，甚至機密信息，稍不留神就會造成數據泄露。數據一旦輸入，就存在被收集和使用的隱患。

另外，ChatGPT 可能會被惡意攻擊利用，變成高科技犯罪工具。ChatGPT 具有自然語言編寫能力，為編寫惡意軟件以逃避防病毒軟件的檢測提供了可能。例如，釣魚電子郵件可以利用ChatGPT 生成，冒充真實的人或組織騙取他人信息等。犯罪分子還可能利用ChatGPT 通過數據集自我訓練的過程，刻意輸入違法風險高的文字內容，引誘ChatGPT 納入模型的更新迭代過程之中，其后果不可估量。若被惡意利用，ChatGPT 將有可能變成高科技犯罪工具。

二、ChatGPT 對數字經濟的影響

在人工智能領域推動數字經濟發展的重大戰略機遇中，ChatGPT 所帶來的革命將深刻改變當今世界的生產和生活方式，重構產業格局。然而，新技術的出現也會沖擊傳統的商業模式，影響企業盈利，加劇舊問題、產生新問題。

（一）助推產業數字化實現新變革

ChatGPT 的初步突破帶來的影響和想象空間是巨大的，其能夠催生新的商業業態，衍生新的商業模式。ChatGPT 能賦予傳統經濟的生產要素、生產力和生產關系新的內涵和活力；能迅速收集海量數據，賦能企業實現更精準的市場分析，輔助其進行戰略決策，提升研發效率，加速產品開發；能與企業的采購、調研、研發、生產等業務工作流程有機結合；還能對供應鏈管理、業務流程再造等產生影響。這大大促進了組織平臺化、資源共享化和公共服務均等化發展，新業態、新模式不斷涌現，有效提升了資源優化配置水平。[7]可見，在技術演化的基礎上，以自然語言處理為代表的深度人工智能算法很有可能會促進教育、醫療、汽車、金融、消費、媒體、服務和制造等眾多產業的升級，最終帶來對應傳統商業模式的變革。因此，深度人工智能改變國內傳統公司的商業模式只是時間問題。

同時，ChatGPT 的出現也可能會提升就業難度，令某些傳統行業陷入失業境地，進而增加社會不穩定因素。普通客服、銀行柜員等重復性高、技術簡單的職業，ChatGPT 能夠更加迅速、穩定、高效地完成；計算機程序員、數據分析師等崗位所需的技能，ChatGPT 能夠更準確高效地處理分析海量數據、更快地生成代碼；媒體工作者和法律、財務等職業從業者也面臨著被替代的危機。目前，互聯網公司的“裁員潮”也側面映射出公司對提升人均產能和團隊效率的追求。人工智能技術輔助人類工作可能會產生勞動的“異化”，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減少，將進一步疏遠人際關系。而失業人數的增多將加劇社會財富分配不均問題，與共同富裕的理念相悖，社會不安定情緒擴散，可能會危害社會治理。

（二）成為數字產業化發展新支點

互聯網、物聯網等網絡技術和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的發展應用，使數據、信息、知識等在不同主體間流動、對接、融合，對生產方式和生產關系產生了深刻影響。[7]ChatGPT 未來有望演變成新一代操作系統平臺，對互聯網等數字產業帶來革命性影響，為數字經濟發展帶來無法估量的技術賦能效用。

ChatGPT 等先進數據信息處理技術的發展，不但提高了數據處理效率，也提升了數據處理能力，使數據處理的時效化、自動化和智能化水平得到大幅提升。ChatGPT 所體現的強大邏輯性能夠滿足部分用戶對信息獲取的需求，在特定場景中替代搜索引擎的作用，可能會直接影響以搜索引擎為主要產品的企業的商業價值。而對于以內容分發為主要產品的新聞媒體，則可以利用人工智能技術輔助文本編輯。例如，紐約數字媒體BuzzFeed 宣布計劃使用ChatGPT 的母公司OpenAI 為其網站進行內容創作，并考慮將人工智能用于新聞報道。[8]ChatGPT 也可以被集成到Word、Excel、PowerPoint 等工具軟件中，變革辦公方式，成為全行業生產力新工具，對微軟等公司革新內容生產模式起到極大推動作用。更進一步地，ChatGPT 能以數據集為支點，產生“ChatGPT+數字營銷”“ChatGPT+互聯網教育”“ChatGPT+互聯網醫療”等應用場景，多維度提升數字經濟的行業邊界，降低成本、提升效率，進而有效推動數字經濟高質量發展。[9]

（三）推動實現數據價值化的機遇與挑戰

除了加速產業數字化改革、引導數字產業化高速發展外，ChatGPT 還顯著提升了在數據資源化、數據資產化、數據資本化等數據價值化環節上的效率，但同時也引發了人們對數據安全的思考。

在數據資源化階段，ChatGPT 相比人工手段，能夠更迅速地完成數據采集、整理、聚合、分析，形成數據使用價值。同時，ChatGPT 也便利了數據的流通交易，使數據能更精準地傳達到使用者手中，降低了交流成本，對數據資產化起到一定幫助。在拓展數據價值方面，ChatGPT 也為數據資本化提供了更多可能，數據信貸融資與數據證券化有望通過ChatGPT 實現。堆疊數據的時代逐漸走遠，產業端算力與數據質量的重要性進一步提升。隨著ChatGPT 的出現，未來企業對數據處理能力的要求將落腳于更優秀的數據訓練能力，利用人工智能實現數據價值。

與此同時，ChatGPT 也帶來了數據安全問題。首先，用戶在使用ChatGPT 時，可能會造成數據泄露。其次，用戶在不斷收集數據時，也是ChatGPT 不斷學習的過程。敏感數據發送給OpenAI 終端后，可能被用于訓練未來的模型，很難保證完全擦除個人信息痕跡。而且，ChatGPT 也存在被黑客攻擊網站的風險。據科技媒體CXO Today 報道，當前版本的OpenAI API 能夠被外部應用程序使用，且幾乎沒有任何反濫用措施。犯罪分子可能利用這個方法創建惡意內容，未來也存在著出現網絡攻擊事件的可能，用戶數據泄露的風險仍然很大。如何保障公共數據在產出價值的同時，受到嚴格的訪問控制和實施保護措施，這仍是數字經濟領域的重要議題。

我國在自主數字經濟領域的核心自主產權同樣受到威脅。在鏈接語料庫進行訓練的過程中，ChatGPT 宣稱使用的材料均來自開源庫。但在巨量文本的挖掘和使用過程中，難以保證非開源數據沒有遭到竊取，難免會有版權作品被“誤傷”進而構成侵權。

（四）賦能數字經濟治理的可能與風險

新技術的出現可能會完善現有的治理流程、提高效率，同時也會對現有的治理體系形成巨大挑戰。未雨綢繆、安全先行仍是數字經濟治理中的重要一環。

2022 年6 月，國務院印發《國務院關于加強數字政府建設的指導意見》，提出了到2025 年和2035 年數字政府體系建設的階段工作目標及重點任務。以數字政府建設助力政府治理現代化已成為各地方政府工作任務的關鍵一環。ChatGPT 能夠用于政府治理，加速智慧城市建設落地發芽。在人工智能技術的幫助下，公共服務體系運轉將更加精準、高效，從而促成數字政府3.0 模式形成。政府門戶網站可利用ChatGPT 這類人機交互能力極強的聊天機器人，代替過往單一的搜索功能或功能老舊的服務機器人，增強政府與民眾的溝通交流，使民眾訴求得以更準確地傳達，從而提升政府服務能力和政民互動體驗。

然而，ChatGPT“編造事實”的可能性及不穩定的反饋機制，可能會導致錯誤信息產出，且由于其輸出由訓練集決定，可能會成為傳播謠言的溫床，這對政府部門真正地將人工智能運用到政務服務的安全性帶來極大挑戰。更有甚者，如果未來將城市治理全部交給人工智能，可能會產生更多惡意操縱的風險，甚至導致城市治理系統陷入癱瘓。

此外，隨著大模型算法的不斷突破，許多企業紛紛加快在機器人、智能語音/視覺、AIGC 等領域的研發部署或投融資計劃。然而，在市場情緒高漲的當下，新的投資泡沫可能會隨之涌現，甚至引發非法集資行為，危害社會的可持續發展。如何防止數字經濟領域泡沫出現，推動產業穩定發展，減少過度開發、社會資源浪費等問題，也是數字治理面臨的嚴峻考驗。

從法律層面來看，ChatGPT 在與用戶對話時，也有可能暗含著作權侵權風險。如果ChatGPT 在對用戶的問題進行反饋時，提供了他人創作的文字、攝影、視聽等作品或軟件代碼，只要超出評論、介紹等合理使用限度，就同樣屬于侵害他人信息網絡傳播權的侵權行為。[4]

從國家數字經濟治理的角度看，具有先發優勢的國家很可能會對人工智能技術形成技術壟斷，從而加大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的技術鴻溝和發展差距。如今，世界正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帶來的激烈競爭和全球數字治理體系的不對稱、不適應性均前所未有。ChatGPT 這一全新技術，會給各國帶來廣闊的發展前景，各國也會在這一領域進行角逐。部分發達國家可能利用其資金、科技優勢完成技術沉淀，構筑技術壁壘，從而加大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的差距。

三、應對ChatGPT 及其他新技術挑戰的相關政策建議

ChatGPT 的橫空出世，對數字經濟來說是機遇與挑戰并存，我國應客觀看待這一全新技術對數字經濟發展的影響，持續追蹤關注。新技術會對既有的商業模式和世界運行產生持續不斷的影響，但從歷史長遠的角度看，人類終歸要適應新技術的發展，而非在飛速變幻的時代洪流中逆行。

無論是ChatGPT 還是其他人工智能技術，都是數字經濟中非常重要的部分，依然要服務、賦能數字經濟。無論政府、企業還是個人，都應理性應對ChatGPT 對數字經濟帶來的挑戰，引導ChatGPT 沿著有利于國計民生的軌道發展。

（一）加強法律規范，完善安全防控體系

應通過相關法律法規約束ChatGPT 的應用，避免其對國家和社會安全、網絡輿情等方面帶來負面影響。具體來說，在法律法規上對ChatGPT 的約束可包括：通過相關規定避免ChatGPT 帶來網絡數據安全問題，保護好用戶數據信息；加強對ChatGPT 信息的監管，正確研判輿情，做好輿情工作初期的信息初篩工作，提供有效的工作決策和輿情預警。同時，應處理好ChatGPT 發展應用與安全防控的關系，以完善的制度確保其安全可靠地發展，加強對ChatGPT 安全防控體系建設的戰略規劃部署，有序推進ChatGPT 安全綜合防控體系建設。

（二）發揮新型舉國體制優勢，彌合經濟發展鴻溝

我國應發揮新型舉國體制優勢，以政府為依托全面調動社會資源、企業資源深度參與。新型舉國體制是我國現階段的資源配置與組織方式，是“有為政府”和“有效市場”的有機結合。目前，關鍵核心技術攻關已成為新型舉國體制的一大重要任務，我國在發揮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制度優勢的同時，也進一步強化了企業技術創新主體地位，配置了各類專業研究所、國家實驗室、新型研發機構等一系列高精尖科技力量與創新資源。因此，可以充分利用我國現有的數字經濟信息研發機構，幫助更多的數字經濟企業具備核心競爭力，實行項目牽引、企業合作以攻堅克難。

更進一步地，應分別從數據、算法、算力角度彌合國內外數字經濟發展鴻溝。在數據層面，應充分利用人口和數據庫的規模優勢，共同克服訓練數據不互通的阻塞。在算法層面，應培養更注重合作的學術氛圍，加強人工智能算法的基礎研究，優化科研環境，鼓勵研究人員自由探索不同研究方向，并與其他機構或公司合作開發新的技術。在算力方面，應從底層算法創新做起，自主研發新品，提升基礎算力。

（三）打破短視投資思維，長效引導各方資源

數字經濟作為高速發展的新興技術，本身就需要大量投資，而我國的投資在一定程度上存在短視心理，在社會運作方面，我國應加大對人工智能技術創新企業的資金扶持，動用和整合各方面資源，由政府提供平臺和必要的引導基金，建立長效機制。鼓勵長期價值投資，減少短期、短視的“熱錢”注入與離場。尤其在應對依托于ChatGPT 深度人工智能的新業態、新模式、新技術、新應用時應保持更高容忍度，適度降低對投資回報期或回報倍數的強制要求。

從產業投資角度來看，投資機構應以長遠發展考慮風險投資、私募股權融資等資金流出，資金流入的企業自身則應合理規劃資金使用，運用到有利于長期發展的方向上去。鼓勵頭部互聯網企業如百度、騰訊等提供資金、技術支持，各金融機構通過多元入股的方式吸引資本，充分利用社會化資源和力量，縮小國際數字經濟差距。無論是政府背景還是市場化背景投資，都應提升對資源投入的包容度。

（四）判斷社會經濟影響，布局人文社科研究

在技術壟斷方面，應分析我國現有的法律法規體系，判斷數字經濟領域技術壟斷可能出現的時間節點并提前布局。在商業模式方面，應探討ChatGPT 未來在教育、醫療等各領域應用后，對個人、家庭、社會各主體產生的影響。在法律方面，ChatGPT 應遵守我國互聯網的相關規定。而對于研發類似ChatGPT 應用的中國公司，應在遵守相關法律法規體系的框架下，結合我國國情，在應用搜索、呈現、訓練等方面進行強化。

由于ChatGPT 訓練數據源自互聯網，企業或科研院所在使用時需要對ChatGPT 生成的作品進行把關，防范知識產權風險。[10]在規范倫理方面，對道德、代碼、隱私、有益性、安全等各國共同面對的技術倫理問題，應加強國際交流，力爭達成共識，使ChatGPT 在合理合法的軌道內發展。我國應在數字經濟專班的基礎上設立重大議題，就ChatGPT 可能引發的經濟問題、壟斷問題、失業問題、數據隱私問題、倫理問題、政府治理等進行專門研究。此外，我國應在自身發展和安全的前提下，積極與其他國家共同探索ChatGPT 的發展道路和治理模式，推動國際立法，營造規范有序的發展環境。

（五）開拓創新應用場景，深挖人工智能潛力

在應用方面，應圍繞高端高效智能經濟開拓培育商業應用場景，鼓勵我國企業保持探索ChatGPT 的步頻，緊跟全球潮流，在金融、教育、醫療、內容平臺等更多的應用場景上進行深度挖掘，加快在相關領域的研發和布局。

應強化企業場景創新主體作用，鼓勵行業領軍企業利用自然語言處理工具ChatGPT 開發更多商業應用場景。例如，鼓勵營銷企業將新一代人工智能技術嵌入數字營銷的全鏈條，包括市場調研、市場挖掘、企劃文案撰寫、推廣類產品設計、廣告投放、營銷渠道控制、客戶關系管理等，將數字營銷工作生成的數據進行沉淀，結合智能搜索互聯網素材與智能推薦機制，完成數字營銷工作。

應鼓勵高校院所及其他教育企業機構參與應用場景創新。在教育領域，ChatGPT 同樣可以嵌入到在線教育課程、在線教育模式、在線教育流程，以及與之相關的師資規劃、教材、教輔工具運用、考培工作等流程中，從而有效提高教師教學、學生學習效率和質量，完成對課堂效果、教學質量等方面的控制。可鼓勵網易有道信息技術有限公司、科大訊飛股份有限公司及北京世紀好未來教育科技有限公司為代表的教育領域頭部企業對ChatGPT 的快速跟進，加快布局新一代人工智能技術構建的全新在線教育場景。

（六）培養專業復合人才，重視學科技術交叉性

在人才培養方面，應強調培養人才的復合能力。我國應加快人工智能一級學科論證，充分考慮和重視人工智能的學科交叉性。同時，面向世界科技前沿、數字技術需求和數字經濟主戰場，做好人才分類培養、提高人才復合能力，賦能人才對更深層次的思考和學科交叉能力，并聯合政府、學校和企業之力實現資源共建共享、培養專業復合人才、重視學科技術交叉。[11]

從就業層面來看，每一次技術革新都會對固有職業帶來極大沖擊，但也會產生一些新的就業崗位或工作模式，其關鍵是就業人員要具備適應時代變化和利用新機會所需的能力。因此，政府一方面應盡快建立專業預警機制，及時動態調整各專業的招生計劃。另一方面，應增強對學習能力的培訓，提高就業靈活性，如遇到工人被替代而下崗的情況，政府可以為其提供相關技能培訓，幫助其就業。

（七）抓住市場改革機遇，加速孵化創新企業

應抓住資本市場改革的機遇，大力推進與深度人工智能相關的數字經濟創新型企業。目前，不少創新型企業發展面臨“融資難、融資貴”難題，而全面注冊制改革為創新型企業資本化打開方便之門。在此背景下，應關注孵化器提升育成服務能力，推進孵化器整合資源建立公共服務綜合體，完善物業管理、政策信息等基礎服務，提高法律咨詢、資本運作、財務管理等社會化服務功能，推動政務幫辦、投融資對接等服務，為創新孵化提供良好條件。還應鼓勵孵化器建立創投基金、種子基金和天使基金等，鼓勵創新企業將ChatGPT 與企業的頂層設計、商業模式及發展路徑融合，為其提供融資渠道，更好把握上市機會，在數字技術高速發展的復雜局面下行穩致遠，加速資本助力數字企業獲取研發動力，進一步孵化創新型企業。

四、結語

在可見的未來，通往人工智能和數字經濟的道路仍然充滿挑戰和不確定性，ChatGPT 運用到數字經濟領域仍有很長一段路要走。ChatGPT 能夠極大地解放生產力，提高生產效率，但仍有其局限性，不能完全取代人類智能。未來是混合社會而不是純數字社會，首要目標不是數字化發展，而是承認人類的能動性并通過數字化支持人類發展。因此，不能因為新技術的產生就杞人憂天，也不應看到一時的投資價值就對此過度狂熱追捧，而應充分發揮人類獨有的思考能力，深刻認識到數字技術的優勢和劣勢，在新型舉國體制背景下提升基礎研究能力、孵化創新型企業，在市場引導下拓展商業應用場景，彌合我國與國際數字經濟發展方面的差距。這需要政府、企業和社會三方的充分合作，從而共同推動數字經濟現代化高速健康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