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公共體育服務高質量供給的價值意蘊、現實困囿與發展理路

周易煒

（湖南工業大學體育學院，湖南株洲 412007）

公共體育服務供給決定著公共體育服務開展質量的好壞。從社會需求來看，新時期，我國的社會主要矛盾已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發展間的矛盾[1]，對公共服務的供給方式和供給內容表現出針對性更強、效果更顯著的內在訴求，亟待追尋更高質量、更高水平、更高層次的公共體育服務供給體系。從國家政策導向來看，2022 年3 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構建更高水平的全民健身公共服務體系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要求到2025年，要基本建構更高水平的全民健身公共服務體系，逐步實現城鄉服務內容和標準的統一銜接。然而，在新發展理念引領下，我國公共體育服務供給雖取得規模成效，但囿于長期欠缺統一的標準指導和建設依據，仍暴露出供給信息錯配、低水平供給過剩，中高水平供給不足、監督規制缺口嚴重等現實痼疾，已然成為社會和學界關注的時代焦點。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要“健全基本公共服務體系，提高公共服務水平，增強均衡性和可及性”[2]，為今后健全結構優化、內容齊全、體系完善、制度完整的高韌性公共體育服務體系提供了行動指南。鑒于此，本研究以公共體育服務高質量供給為研究對象，堅持以“全體人民”為中心，深度闡釋我國公共體育服務高質量供給的價值意蘊，發掘所存在的不足與困境，提出可行性舉措。希冀為加強公共體育服務供給水平、推動中國式體育現代化進程提供實踐依據和理論鏡鑒。

1 我國公共體育服務高質量供給的價值意蘊

1.1 國家層面：順應政策導向，落實全民健身計劃

國家政策頂層設計是我國應對錯綜復雜的環境變化和主動求變的指示燈。首先，1995 年國務院面向群眾出臺《全民健身計劃綱要》，此后每5 年就出臺一次全民健身計劃，表明國民身心健康已經深受國家領導部門的重視，并與社會經濟發展、居民生活生產密不可分，目的就是為了保障公共體育服務事業的高效暢通、安穩運行。其次，在“十四五”規劃和2035 遠景目標綱要中明確提出要“廣泛開展全民健身運動，增強人民體質”。最后，《全民健身計劃（2021—2025 年）》是對“全民健身”事業的最新詮釋，對城鄉各個區域由里到外、由硬件到軟件、由建設到管理等方面提出了高標準、新方案。因此從國家維度分析，公共體育服務供需信息的對稱性是落實全民健身計劃實施的先導，同時也是振興鄉村體育重要渠道。在政策運維、技術更新、產業轉型等多維催化下，我國公共體育服務供給模式、供給內容、資源配置亦獲嶄新的機遇窗口。更高水平公共體育服務供給體系的構建既體現全民健身國家戰略的扎實推進，又深入根植“以人為本”的發展理念，為城鄉公民合理、平等地享用公共體育資源提供強潤滑助力。

1.2 社會層面：營造社會和諧，促進城鄉均等發展

公共服務均等化是持續推進共同富裕的基本前提，體育資源的均等化覆蓋會對人本價值觀起到積極的促進作用。在“城鄉二元經濟結構”的引領下，農村經濟以相對落后的小農經濟為主導，而城市經濟以現代化的大工業生產為先鋒，經濟、通信、信息等因素的滯后性促使農民成為社會弱勢群體中規模最大、數量最多的兜底群體。盡管近幾年我國持續加碼各項政策對農村地區進行資金補貼、項目扶持、創業激勵等措施，但仍難以短時間突破城鄉二元體制。比如，在體育事業領域，處于戰略區、都市群、熱點城市的市民能享受更完備的體育硬件設施、更充足的運動空間、更專業的體育服務指導與教育，而位于信息相對閉塞、區位偏遠落后的農村地區及部分蓄勢待發的城市地區能夠獲取的公共體育基礎設施較為局限。對此，從社會層面來看，加強公共體育服務高質量供給、均等化供給可推進“城鄉一體化”，紓解城鄉體育資源分配不均、流動受阻的現實壁壘。

1.3 個人層面：適應需求變化，升華群眾幸福體驗

根植人民，為了人民，依靠人民，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下中國體育事業不斷發展的使命初心和一貫追求。截至2021 年底，全國體育場地共有397.1 萬個，體育場地面積達34.1 億m2。公共體育服務場地設施實現了從無到有、從有到多的進階式突變，這不僅是國家舉國體制和政策紅利的直觀體現，更是群眾幸福感得以升華的現實寫照。新時期，民眾的體育消費需求呈現個性化、多樣化、科技化等發展趨勢，例如，山地戶外、水上運動、航空運動、虛擬運動等新的運動形式逐漸走進群眾視野，形成新的體育消費熱點。公共體育服務是公共服務中最基礎、最核心的組成部分，對接社會群眾最關心、最期盼、最切實的親身利益，有助于群眾幸福感和價值感的全面提升。人民群眾可以依托公共體育這一服務載體不斷填補自身潛在的內在訴求，進而獲得對幸福美好生活的外顯體驗，不斷勾勒出“人人參與、人人健身、人人幸福”的美好體育生活鏡像。

2 我國公共體育服務高質量供給的現實困囿

2.1 供給動因：公共體育服務供給水平偏移化

截至2022 年底，全國體育場地422.68 萬個，我國人均體育場地面積達到2.62m2，全民健身路徑98.02 萬個，健身步道12.7 萬個[3]，中央及地方政府多渠道、多形式對公共體育服務的場地設施、項目編制、服務體驗進行了深層次的實踐創新。但囿于不同區域和城鄉間經濟水平、資源配置、教育程度等存在非結構化、非平衡化的發展形勢，諸多優質公共體育服務資源主要聚集在活躍度高、人口流動性大的發達區域，致使公共體育資源在城鄉間雙向循環受阻，落后鄉鎮低水平資源重復供給，高水平資源供給嚴重匱乏。在城鄉供給方面，根據第六次全國體育場地普查結果，我國城鎮體育場地和鄉村體育場地分別占總數的58.61%和41.39%[4]，可見，城鎮地區在體育資源配置方面占據較高優勢；在全國分布方面，截至2022 年底，在公共體育服務資源數量和質量方面整體表現出東部＞西部＞中部的梯形分布（如表1 所示），經濟發展水平落后、政府財政緊缺、市場集中度不足的區域在公共體育資源供給端和服務結構上都亟待加以治理。此外，公共體育服務供給水平的不對稱還體現在供需信息錯配、供需矛盾突出等現象，在數字經濟時代，5G、移動互聯網、人工智能等高新信息技術賦予了民眾高端的體育服務需求，而目前大多數地區無法精準定位群眾的潛在訴求，當地政府仍提供傳統、單一的體育供給內容，與群眾的主體需求、行為傾向大相徑庭，為公共體育服務的精準化供給增添了諸多困擾。

表1 2022 年各省份人均體育場地面積

2.2 供給形式：公共體育服務管理模式行政化

我國公共體育服務管理體制改革主要經歷了政府主導直線命令過渡至政府主導—社會兼顧協同，再轉至政府、社會、市場平等合作的多元化供給模式。受傳統行政管理體制的制約，我國大部分區域仍處于政府主導供給模式，社會資本較為薄弱。現階段，我國公共體育服務的供給體制主要依賴于政府出資購買，隨后交由地方具體行政部門或社區全權承擔，極易產生體育器材設施所有權和經營權歸屬不明的亂象，導致難以深度觸達民眾的多樣化需求。行政有關部門在公共體育服務的供給中應起到調控、引導、支撐的角色作用，充分發揮體育社會組織在資源整合和配置的中堅力量，但在實際操作中，政府購買公共體育服務更傾向于體制內成長起來的體育社會組織，公共體育服務的多元化供給尚未成形，政府依舊處于壟斷地位[5]。與此同時，公共體育服務供給的改革與創新也離不開法律的同步化應用，但我國現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體育法》《全民健身計劃》等，大多數為國家為完善體育管理而推行的指導性方案，在場地設施建設、賽事活動安全、體育產權歸屬等方面都缺乏規范性法律條文。在推進實踐中，參與資源流通主體介于得不到法律的維權和支撐，很大程度地打擊了其參與公共體育服務項目的積極性。

2.3 供給成效：公共體育服務資源配置低端化

目前，我國公共體育設施大多以推行全民健身活動，承接地方綜合性賽事為建設初衷。譬如，現流通的農村公共體育服務健身器材主要還是扭腰器、蹬力器、太空漫步機等簡單設備，無法從根本上對接農民的內在健身訴求。這種利用率低的供給模式導致監測數據缺乏參考價值，不同群體的多樣化需求數據不能精準化收集、分析、交換，致使公共體育服務受眾有限、服務覆蓋面偏窄，甚至某些邊緣落后地區會出現公共運動場地被閑置、擠占（成為居民的曬谷場、停車場等）和運動場館門可羅雀的現實堵點。此外，服務于公共體育領域的專職人員、社會體育指導員、文體工作人員等極度短缺，如重慶市南川區D 社區綜合性文化中心僅有1名工作人員（兼職），很難有精力組織一場規模性和影響力的健身活動。大眾參加公共體育活動多以無組織無指導的自發行為為主，缺乏科學正確的專業指導，無疑阻礙了公共體育服務質量和資源的最大效益轉換。

3 我國公共體育服務高質量推進的發展理路

3.1 精準供給，彌合公共體育服務缺口

3.1.1 促進公共體育服務均等化發展

在更高水平公共體育服務體系的建立中，各要素間需要協同流動，促進公共體育服務均等化發展。首先，以信息手段為主，加強需求的有效識別。伴隨大數據、云服務、人工智能等新興技術的深度應用，數據成為新的生產要素和開發資源，為識別群眾日臻多變的行為需求提供了科技支撐。可以通過運用輕量化的數字基礎設備、共享平臺、各種小程序（APP）等多元化途徑，對不同層級、不同區域、不同主體間所流動的海量信息進行收集、分類，為創新精準化的供給模式提供數據依據，實現公共體育服務供給的空間精準、人群精準和水平精準[6]。其次，利用物聯網技術支撐條件下的智能服務系統，通過各種網絡技術、全球定位系統、智能感知技術等傳感設備，構建“萬物互聯”的智能化服務環境，借助大眾反饋信息的識別、定位、追蹤和管理，及時解決公共體育服務過程中所暴露的問題，推動公共體育服務的精準化實施和豐富化供給。最后，建立智慧化公共體育服務資源調配機制。加強各層級體育工作信息的透明化公開，提升民眾獲取信息的時效性和政府部門處理信息的透明度、公信力[7]。

3.1.2 推進公共體育服務標準化

公共體育服務標準化建設不僅是提升公共體育服務治理成效的必然選擇，而且也是提高政府職能效率的有效路徑[8]。介于公共體育服務質量標準的高低很大程度取決于需求者的反饋評價，故可從增強需求者對公共體育服務的滿意度為著手點。從宏觀層面分析，進一步明確公共體育服務標準化建設的思路、原則、任務和保障措施，建立公共體育服務標準化項目清單和服務標準，按照社會公平、過程控制、靈活適應、現實可行的原則，有目的、有程序地推進公共體育服務標準化建設[9]。從中觀層面分析，應提前謀劃公共體育服務標準化的發展規劃、實施方案、安全措施，對各類公共體育設施在開放使用過程中制定配套的功能轉換預案，以提升場館的安全使用效益。從微觀層面分析，人力資源是公共體育服務標準化工作持續推進的有力保障。在人才培養方面，組建由專業技術人才、標準管理人才、標準化專家構成的基本公共體育服務標準化專家庫；在人才投入方面，相應等級的體育服務中心應配置同比例的專業指導員，并對服務人員進行運動方法、運動損傷預防與恢復、健身理論等相關專業知識的培訓和指導，保證有源源不斷的專業性體育指導人才流向公共體育服務標準化建設工程中。

3.2 強化監管，建立多方協同共治體系

3.2.1 統籌信息監測與主體溝通

公共體育服務體系建設作為一個高度開放、包容共享的系統性工程。一方面，要形成完整的服務管理鏈，包括前期規劃管理、中期使用管理、后期評價管理三方面。并且在整個服務鏈式環節中，要建立“橫向協同、縱向聯動”的高韌性互動對話平臺，自上而下形成供給合力，自下而上打通反饋閉門，以確保社會組織需求和社會公眾需求對接機制透明化、公開化地暢通運轉。另一方面，還要構建常態化、具體量化以及動態化的服務監測體系，重點發揮平臺約束、群眾自治、社會監督等“哨點”關卡，對公共體育服務的監測預警機制和網絡化管理機制進行標準化、規范化完善，結合現有基礎條件和公開社會資源，對公共體育服務的供給內容、供給效果以及群眾主觀幸福感等多渠道制定規范的評價方法，全面實行行政許可服務清單制管理，使公共體育服務的大眾監督落于實處，并保障“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行動宗旨落實到公共體育服務，提高公共體育服務供給和需求的無障礙適配，從而促進公共體育服務體系的可持續健康發展。

3.2.2 兼顧多元供給與法制建設

建構公共體育服務多元化供給的體制模式，是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外在表現。首先，重塑供給主體體系，激活社會組織活力。建立多元化公共體育服務統籌機制既是高效化解不同區域間、城鄉間、群體間供給差異的內在要求，又是順應市場經濟發展和環境動態變化的外在表現。因此，應降低社會力量進入門檻，通過政策引導、發展和培育體育社會組織、市場組織，使其具備承接政府讓渡的公共體育服務的條件，形成“強政府、強社會”的治理格局。其次，厘清權利分工，細耕責任意識。在公共體育服務的決策、執行、評估等重要治理環節中，要建立健全權力和責任清單，理順不同參與主體間的職責邊界，對公共體育服務的分工安排進行透明化處理，規避協助、交叉的管理區域重復運作或是推諉扯皮的現象發生。最后，加強制度優化，確保運行秩序。對公共體育服務體系的獎懲和評估機制進行完善優化，協同第三方評估機構對參與管理的社會力量及非營利組織進行分級分類和專業化評定，對差評以及存在失信失范行為的社會體育組織嚴厲監管或取消資格，并進行“黑名單”處理。

3.3 總領布局，加強特色服務供給方式

3.3.1 拓寬體育空間，提升體育資源轉化率

針對當前公共體育服務數量不足、分布不均的問題，應根據區域地域特征、環境特征、人口特征并結合區域具體情況進行全面優化、統籌安排，充分發揮各個層級體育空間的服務功能；同時還應關注各體育活動空間的間距及體育設施動線的合理安排。社區作為城市基層組織，也是最貼近大眾的公共區域，開發社區體育服務能有效彌補公共體育服務供給不足，但這一層級的公共體育服務并未得到足夠的關注，相應的規劃建設也沒有真正涉及社區體育。在公共體育服務資源供需矛盾突出的當下，迫切需要將社區公共體育規劃納入區域整體規劃中，同時鼓勵社區充分挖掘體育空間，優化體育設施整體布局。城市中有一定存量的老舊社區普遍存在缺乏相關公共體育服務配套的問題，可以通過以建促改、改建結合的方式，整合體育資源。如利用建筑外墻、大樓頂部空間等區域建設高效的多功能體育場地，室內室外、平面立體統籌安排公共體育設施空間布局，通過拓寬社區居民日常健身空間實現“五分鐘公共體育服務圈”。

3.3.2 加強業態融合，創設公共體育場景化

打造具有地域特色、民族特色或群眾基礎深厚的體育品牌活動，既能滿足大眾更高層次的強身健體需求，又可以展示區域獨特的自然人文底蘊。如杭州馬拉松，比賽路線主要沿著風光秀麗的西湖、茶園和錢塘江風景區舉行，提倡綠色休閑運動。當前，我國公共體育服務建設中文化元素融入不明顯，大多仍以體育設施陳列為主的傳統公共體育項目為主，與民眾不斷迸發的高層次體育需求全然不符。對此，通過“文化+體育”融合，針對不同價值觀內核人群組織適合其文化內核的文體活動，能更好地增強公共體育服務體育文化氛圍，使受眾的活動體驗感更好。例如，海南萬寧緊緊圍繞國家“一帶一路”倡議，通過“體育+文化”大做文章，在公共體育服務中根植體育文化，并借此機會探索如何將萬寧打造成為一個既有歷史底蘊又有時尚色彩，特色鮮明、功能完善的升級版城市[10]。群眾是公共體育服務的直接參與主體，在使用公共體育服務的全過程中，其滿意度和身份認同感的提升對于實現公共體育服務可及性極為關鍵。因此，體育相關部門和基層組織在承辦、實施和管理體育活動過程中，應重點挖掘當地民間體育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社會效用和傳承方式，開發并推廣攜帶人文元素、草根特色的區域化體育產品，如傳統體育工藝品、歷史體育文物等，進一步增強人民群眾的獲得感、認同感和主動參與感。

4 結語

加強公共體育服務高質量供給研究，有助于梳理出公共體育服務鏈中各項短板，更好促進民眾均等利用公共體育服務。在充分尊重和滿足不同服務群體需求基礎上，加強推進我國公共體育服務標準化體系建設。同時加大5G 技術、物聯網、區塊鏈與現代新型公共體育服務應用間的業態融合。借助泛在化信息服務手段，提升公共數字文化服務效能，消除城鄉結合地帶供給資源的失衡和不充分，以最大程度實現城鄉公共體育資源成果共享均等化。此外，在社會經濟轉型背景下，當前公共體育服務體系建設也面臨著新機遇和新挑戰。各級、各地政府應在中央政策文件的牽頭下做好職能定位，規避公共體育要素存量配置低的發展窘境，依托科技革命所賦予的技術優勢，加大公共數字體育服務資源的整合力度，并借助社會各界力量，拓寬公共文體服務的內涵與形式，切實增強公共體育服務創新活力，滿足城鄉居民群眾多元化的體育服務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