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世界看中國：落實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的成效、差距和展望

金書秦，張玖弘，谷保靜

（1.農業農村部農村經濟研究中心，北京 100810；2.中國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北京 100083；3.浙江大學環境與資源學院，浙江 杭州 310058）

2015 年，世界各國領導人在聯合國可持續發展峰會上承諾“為實現可持續發展而不懈努力”，制定了《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以2030年為時間節點，聯合國共制定了17 個方面的可持續發展目標體系（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簡稱SDGs），共包含169 個具體目標。自SDGs 建立以來，聯合國可持續發展解決方案網絡（Sustainable Development Solutions Network，簡稱SDSN）每年發布可持續發展報告對世界及各國的可持續發展狀況進行評估［1-8］。中國一直是聯合國2030 年可持續發展議程的支持者和踐行者，自2017 年開始由中國國際發展知識中心每兩年發布《中國落實2030 年可持續發展議程進展報告》，目前已發布4 份（2017、2019、2021、2023）。2021年7 月，在聯合國可持續發展高級別政治論壇期間，中國還發布了《中國落實2030 年可持續發展議程國別自愿陳述報告》。這些報告評估和展示中國落實2030 年可持續發展議程的進展成果，對于世界了解中國、中國為世界提供經驗發揮了重要作用。

在與全球可持續發展體系越來越緊密的時代背景下，中國不僅要展示自身推進2030 年可持續發展議程的成效，更需要以“從世界看中國”的視角探明中國在世界的位置。本研究基于2015—2022 年可持續發展報告，透視可持續發展目標評估體系，進一步分析世界和中國可持續發展目標實現進展，以期為世界認知中國提供更豐富的視角，為優化中國可持續發展評估體系和可持續發展路徑提供思考切入點，為世界可持續發展提供經驗借鑒，建立更具包容性和可持續性的社會經濟發展模式。

1 全球SDGs進展情況

從2015 年到2019 年，世界在可持續發展目標方面的整體進展為平均每年提升0.5 分，這對于到2030 年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來說是一個極慢的速度。2021 年，世界可持續發展目標連續第二年在整體上沒有取得進展，可持續發展目標指數的平均得分為66.0分，疫情、戰爭等危機顯然是影響可持續發展的重要因素［8］，可持續發展之路道阻且長。

1.1 SDGs評估體系

1.1.1 評估指標選擇和計算程序

由于數據差異、更新滯后、指標冗長等因素，SDSN 每年發布的報告中所選取的指標不完全一樣，例如2016 年的評估報告中包含60 個指標，2022 年的評估報告中包含94個指標（表1）。指標數據源自兩個渠道：一部分是國際官方組織提供的數據，如糧農組織、國際勞工組織、經合組織、世衛組織、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和世界銀行等；另一部分源自非官方數據，如蓋洛普世界民意調查、民間社會組織調查等。由于數據獲取難度大或更新頻率較慢，部分缺失的數據會保留缺失或進行估算建模來填補空白。數據缺失嚴重的國家將不會被納入評估中，如2022 年可持續發展目標指數涵蓋163 個國家，比上年減少了2 個數據缺失嚴重的國家（佛得角和瓦努阿圖）。

表1 2022年可持續發展目標指標體系（部分指標）

可持續發展目標指數的計算程序主要包括三個步驟：①剔除極端值，確定每個指標的閾值。其中，確定指標閾值上限的方式有4種：一是絕對數量閾值，適用于具有明晰數值要求的可持續發展目標或子目標，如零貧困目標，指標的上限即是實現零貧困。二是“不讓任何一個人掉隊”原則，為指標設定普遍可及或零剝奪的上限。三是“技術最優值”原則，如將兒童死亡率降至每千名活產嬰兒中不超過25人，但許多國家已經超過了這一閾值。即將上限定義為“最佳”結果（如每千名活產嬰兒中死亡率為0）。四是全球表現最好的5個國家的平均值，適用于已有一些國家超過可持續發展具體目標的情況或適用于其他指標。閾值下限的確定以末尾第2.5個百分位的數據為基準。②對數據進行縮放和標準化處理以保證指標之間的可比性，所有超過閾值上限的指標得分為100，低于閾值下限的指標得分為0，將每個指標重新調整為0～100 的值（數據調整公式，其中x是原始數據值；max 和min 分別表示上限和下限；x'是重新縮放后的標準化數值），0表示最差，100表示最佳。③利用賦權方法進行匯總處理，使用同一目標下不同指標得分的算術平均值來估計一個國家在每個目標上的得分，然后取17個可持續發展目標得分的平均值，以獲得該國的SDGs 指數得分。值得注意的是，每一個可持續發展目標得到了平等的重視（權重相同），反映出決策者平等對待所有可持續發展目標的承諾，每一個可持續發展目標都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9］。

1.1.2 評估結果展示：“紅綠燈”儀表盤

“紅綠燈”儀表盤是可持續發展報告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展示世界各國可持續發展現狀及趨勢的重要工具，突出了每個國家在17 個目標方面的優勢和劣勢。自2016 年來，專家學者經過多輪討論為每個目標下的指標確定了量化閾值，如2018年谷物產量的閾值上限是8.6 t/hm2，閾值下限是0.6 t/hm2［4］。目前，每個目標的儀表盤評級（綠色表示目標實現，黃色表示存在挑戰，橙色表示存在較大挑戰，紅色表示存在重大挑戰）是基于國家在該目標下表現最差的兩個指標的數據來確定：如果兩個最差指標都是紅色分數，那么該目標評級為紅色；同樣，如果要得到綠色的評級，那么兩個最差指標的評分都是綠色分數。選擇這種評判方法是為了避免某些情況的發生，例如一個國家在同一個目標下的大多數指標上表現良好，而個別指標表現糟糕，如果將其評定為優良，則會忽視某些隱藏的領域。

表2是“紅綠燈”儀表盤的示例，展示了2022年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國家的可持續發展目標實現狀況和發展趨勢?；诎l展趨勢指示箭頭可以看出一個國家在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方面的進展速度，并確定如果持續到未來，這一速度是否足以在2030年前實現可持續發展。從表2中可以發現，OECD國家在SDG13—SDG15（氣候行動、水下生物、陸地生物）方面還存在重大挑戰，并且其發展趨勢是停滯不前的?！凹t綠燈”儀表板有助于幫助國家在可持續發展道路上進一步確定行動的優先事項，并根據最新的趨勢數據判斷國家是走上正軌還是偏離正軌。

表2 2022年OECD國家SDGs儀表盤（水平和趨勢）

1.2 全球SDGs進展及其特征

1.2.1 區域集聚性特征下的可持續發展概況

從可持續發展報告中可以發現全球可持續發展具有明顯的區域集聚性特征。歐洲地區國家的SDGs 得分普遍較高，尤其是北歐地區，瑞典、丹麥、芬蘭在2015—2022年的SDGs 評估中始終保持在前5 名的位置。其中，芬蘭2022年排名第一，SDGs得分為86.5分。歐洲地區對可持續發展的重視程度較高，歐盟早在2001年就發布了《可持續的歐洲使世界變得更美好：歐盟可持續發展戰略》。為深入推進聯合國《2030 年可持續發展議程》，歐盟進一步制定了一攬子計劃，包括①可持續的歐洲下一步行動；②新的歐洲發展共識；③2020 年后與非加太地區國家建立新型伙伴關系［10］。但是即使擁有較高水平的SDGs 得分，這些國家在可持續發展道路上也面臨諸多挑戰，如瑞典、丹麥和芬蘭在SDG13（氣候行動）方面面臨的挑戰是重大的，未能采取充分或有效的緊急行動應對氣候變化及其影響。非洲地區國家的SDGs 得分相對較低，在剛果、乍得、中非共和國、利比里亞、南蘇丹這些經濟發展相對落后的國家表現更為明顯。2022 年，在163 個國家中排名最末位的3個國家分別是南蘇丹、中非共和國、乍得，SDGs 得分分別為39.0，39.3，41.3 分。除了經濟發展相對落后，高溫少雨的氣候、快速膨脹的人口、傳統的飲食方式等共性因素都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非洲的社會、經濟和環境可持續發展。

1.2.2 經濟集聚性特征下的可持續發展概況

收入水平與可持續發展水平存在著較大的正相關關系。從表3 中可以看出，相比高收入國家，低收入國家面臨更多和更嚴峻的挑戰。低收入國家和中低收入國家在無貧窮、零饑餓、健康、教育、清潔設施等基礎性服務的供給上未得到保障，在經濟增長、產業發展方面存在滯后，在可持續發展機構和可持續發展全球伙伴關系的建立上同樣存在挑戰。物質、資金、基礎設施、人才缺乏是低收入國家推動社會經濟和生態發展面臨的重大難題，經濟發展水平較高的國家對低收入國家進行援助是實現全球可持續發展目標的應有之義。然而，約66%的高收入國家未能充分履行其官方發布的援助承諾［8］，全球共建、共治、共享的可持續發展格局尚待完善。值得關注的是，低收入國家在SDG12（負責任消費和生產）和SDG13（氣候行動）上表現良好，或許是受限于相對落后的經濟發展水平和緩慢發展的工業化進程，這些國家每年人均二氧化碳排放量不到2 t［8］。無論是何種收入層次的國家，在SDG14—SDG16 的實現上都面臨挑戰，SDG14 和SDG15 代表海洋生態系統和陸地生態系統的可持續發展，SDG16 的內涵是創建和平、包容的社會以促進可持續發展，讓所有人都能訴諸司法，在各級建立有效、負責和包容的機構。即使是高收入國家，也有可能由于高謀殺率或公眾負擔不起的法律服務而阻礙這一進程的發展。

表3 2022年不同收入國家SDGs儀表盤（水平和趨勢）

2 從世界看中國推進SDGs的成效

2.1 可持續發展評估中的中國SDGs得分

圖1 展示了2016—2022 年可持續發展評估中排名首末位的國家和中國的SDGs 得分狀況（2015年可持續發展報告僅包括高收入國家可持續發展狀況，未提供中國數據），100分與各國得分之間的差距就是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所需完成的百分比距離［4］。中國的SDGs得分從2016年的59.1 分上升到2020 年的73.9 分。2021—2022 年受疫情等因素影響，全球SDGs都處于停滯甚至倒退狀態，中國的得分也有所回落，2022 年為72.4 分。對比分析中國SDGs得分和排名首末位國家的SDGs得分狀況，可以發現中國在可持續發展道路上取得了顯著成就。中國與排名第一的國家相比，2016年相差25.4分，2022年這一數值縮小至14.1分；與排名最末位的國家相比，2016—2022年分別高出33.0、30.4、32.4、34.1、35.4、33.8、33.4分。

2.2 可持續發展評估中的中國SDGs排名

圖2 展示了2016—2022 年中國SDGs 排名狀況。2016 年參與SDGs 排名的國家有149 個，2020 年這一數量最高，達到166 個。2016 年，中國在149 個國家中排第76位；2019年，中國在162個國家中排第39位；2022年，中國在163 個國家中排第56 位。從相對位置來看，2016 年中國排名位于后50%的位置，2019 年達到世界前25%的水平。整體上看，中國可持續發展狀況在波動中提升改善，已經較穩定地處于世界中上游水平。

近年來，中國在經濟增速放緩、資源約束趨緊的條件下不放松環保力度，可持續發展水平仍保持上升趨勢［11］。表4 展示了2017、2019、2022 年中國SDGs 儀表盤的狀況。相比2017 年，2022 年中國大部分可持續發展目標實現狀況明顯改善，具體包括零饑餓（SDG2）、良好健康與福祉（SDG3）、優質教育（SDG4）、產業與創新和基礎設施（SDG9）、減少不平等（SDG10）、負責任消費和生產（SDG12）、氣候行動（SDG13）7 個可持續發展目標。盡管中國現階段已實現的可持續發展目標并不多，并且這些目標的實現依然面臨挑戰，但是中國政府和公眾做的相關努力正在推動這些工作向更好的方向發展。

表4 中國SDGs儀表盤（水平和趨勢）

3 中國為全球可持續發展提供的經驗

在推進高質量可持續發展，構建新發展格局的道路上，中國政府制定了一系列具有全局性意義的改革措施，部分改革措施已取得顯著成效，并為全球可持續發展提供了寶貴經驗。

3.1 為世界反貧困理論和實踐貢獻中國智慧

在“無貧窮”（SDG1）目標上，中國的減貧成效舉世矚目，已經消除了絕對貧困。打贏脫貧攻堅戰后，中國政府接續推進鄉村振興，脫貧地區農村居民收入持續增長，生活質量明顯提升。中國的扶貧工作為全球減貧事業注入了動力和信心，為國際反貧困理論和實踐貢獻了中國智慧［12］。

一方面，中國利用易地扶貧搬遷和生態補償扶貧等方式從根本上幫助貧困人口擺脫了惡劣的生存環境；通過改善基礎設施建設和提升公共服務水平解決了貧困地區的路、電、水難題以及教育、醫療等方面存在的問題；基于以人民為中心的理念在貧困地區發展特色種植養殖業、手工業、旅游業、電子商務等產業，增強貧困人口的勞動技能，激發貧困人口的積極性和創造性。2013—2020 年，全國農村貧困人口累計減少9 899萬人。截至2020年末，現行標準下的農村人口全部脫貧，絕對貧困得以消除，區域性整體貧困得到解決［13］。另一方面，中國堅持履行大國責任，積極推進國際減貧合作，在國際層面制定政策框架，為發展中國家提供充足、可預見的手段以執行相關計劃和政策，消除各種形式的貧困（SDG1.A 和SDG1.B）。如南南合作援助基金項目、中非十大合作計劃、國際減貧培訓班等。2017 年7 月起，中國基于“東亞減貧示范合作技術援助項目”協助老撾、柬埔寨、緬甸等國的部分貧困村建設橋梁、道路等基礎設施，開展織布、養殖、蔬菜種植等增收項目［14］，貧困人口的生產生活條件逐步改善，精準扶貧理念得到其他國家及地區的認可。

即使以3.2美元/d的相對貧困標準來衡量，中國的相對貧困發生率也在不斷下降。圖3 展示了以3.2 美元/天為基準的中國、墨西哥、瑞典、印度、尼日利亞的相對貧困率變化趨勢。選擇上述國家進行比較分析是基于區域集聚性、經濟集聚性特征和可持續發展進程的考量：墨西哥人均GDP 和中國相近，且同為既有臨海地區又有內陸地區的國家；印度和中國接壤，地理位置相近且同為人口大國；歐洲瑞典和非洲尼日利亞的可持續發展進程在世界范圍內分別處于領先和相對落后的位置。SDSN 評估結果顯示，按照3.2美元/天的標準，中國2022年的相對貧困發生率是1.3%，僅比SDGs 得分名列前茅的瑞典高出0.58 個百分點。而與中國人均GDP 相近的墨西哥，2022年相對貧困發生率為8.41%；與中國鄰近的印度，2022年相對貧困發生率高達35.7%；經濟發展狀況較為落后的尼日利亞2022年相對貧困發生率為44.86%，近一半的人口處于相對貧困之中。

圖3 人均3.2美元/天標準下部分國家相對貧困發生率

3.2 為世界教育事業發展提供中國經驗

圖4對2017和2019年中國、瑞典、尼日利亞、墨西哥、印度的SDG4（優質教育）得分進行比較分析（2020—2022年可持續發展報告未直接提供各國17個可持續發展目標的具體得分）。相比其他國家，中國2019 年SDG4 得分增幅較大且得分較高。2017 年中國SDG4 得分為74.1 分，低于瑞典的95 分和墨西哥的81.3 分；2019 年中國SDG4得分達到99.7分，位于世界前列。

圖4 2017和2019年世界部分國家SDG4得分

在“優質教育”（SDG4）方面，中國教育事業取得顯著進展，為世界構建包容和公平的優質教育提供基本經驗。一是中國貫徹落實教育優先戰略，加大公共資源投入。2016—2020 年，國家財政性教育經費占GDP 的比重一直維持在4%以上［15］。二是中國不斷優化教育布局，推動基礎教育、職業教育、高等教育的協調發展。2022年各級各類學校累計達51.85 萬所。中國將大力發展基礎教育作為重大項目計劃，通過編制計劃方案、加大財政投入、推進試點項目、落實“雙減”水平等工作，基礎教育普及鞏固程度和教育質量穩步提升。2022 年九年義務教育鞏固率達95.5%，全國學前三年毛入園率達89.7%［16］，推動SDG4.1（免費、公平和優質的中小學教育）和SDG4.2（優質幼兒發展、看護和學前教育）穩步實現。三是中國在建設現代化教育強國的進程中推動教育資源向公平化和優質化方向轉變，弱勢群體受教育權利得到有效保障，人才培養機制持續改革創新。2022年，全國特殊教育學校達2 314 所，比上年增長1.14%；義務教育階段進城務工人員隨遷子女在公辦學校就讀和享受政府購買學位的比例達95.2%；高校增設碳儲科學與工程、生物育種科學、可持續能源等31 種國家戰略和民生急需的“四新”專業［16］。

3.3 為世界綠色低碳轉型提出中國方案

從全球范圍看，各國在追求現代化的進程中普遍面臨著經濟增長與環境保護的雙重挑戰［17］。部分發達國家的人均GDP 維持在較高水平，但是在綠色低碳轉型方面依然面臨重重挑戰。以“負責任消費和生產”（SDG12）為例，瑞典的電力資源浪費情況較為嚴峻，進口貨物或服務的二氧化硫排放量以及出口中的塑料廢物含量較高。該國2022 年SDG12 得分位于50～75 分區間，中國2022 年SDG12 得分位于75～100 分區間，在中國17 個可持續發展目標中排名第3位，并保持著良好的發展趨勢。

在現代化發展進程中，中國采用了更可持續的生產和消費模式。以農業領域為例進行分析：①在農業生產過程中，聯合國協助中國在農民、合作社以及相關農業企業中推廣氣候智能型農業和可持續農業。創新農業生產方法或技術（如西紅柿人工智能種植模式、洞庭湖稻漁共生模式、安徽省獼猴桃果園施肥系統等），以提升農業的氣候適應能力和可持續發展能力。中國50 020名農民（其中45%為女性）通過技能培訓，在1 881 hm2土地上采用了氣候適應型農業生產模式［18］。②在農業消費領域中，中國一方面關注“減量”，致力于減少食物浪費，并從生產、加工、運輸、銷售等節點切入以減少糧食損失；另一方面關注“提質”，逐步完善碳標簽農產品體系，推動碳標簽農產品消費，并協助農業生產者賣出碳匯。在農業可持續生產和消費中，還涉及糧食安全、婦女就業、經濟增長等內容。

4 中國可持續發展面臨的突出短板

“保護和可持續利用海洋及海洋資源（SDG14）”以及“保護、恢復和促進可持續利用陸地生態系統（SDG15）”是世界大部分國家以及中國現階段可持續發展面臨的重大困難和挑戰。2022 年中國17 個可持續發展目標分項得分中，SDG14和SDG15的得分僅在50分左右，是離目標差距最大的兩項。

4.1 可持續利用海洋生態系統

海洋及海洋資源不僅影響著氣候、生物燃料、生物多樣性、食物等多個系統，在增加收入、減少性別歧視（婦女在小規模漁業中承擔許多工作）、改善營養健康方面也發揮著重要作用［19］。但是，在2022 年可持續發展評估中，163 個國家的SDG14“紅綠燈”儀表盤評級都未能達到綠色水平。中國SDG14 評級為紅色，海洋可持續發展不僅面臨重大挑戰，在發展趨勢上也停滯不前。

基于2022 年可持續發展報告進行探究，中國的海洋可持續發展問題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對生物多樣性具有重要意義的海洋保護面積劃定范圍不足，二是海洋的水質狀況較差，三是海洋生物的過度捕撈問題。世界各國可持續發展難題既存在共性，同時也存在個性。如中國和墨西哥兩國劃定的海洋和陸地生態保護區面積不足，海水水質也較差，但是中國在捕魚過程中面臨的主要是過度捕撈和對瀕危動物保護不足的問題，墨西哥面臨的主要是捕撈后又丟棄魚類的問題。智利2022 年SDG14“紅綠燈”儀表盤評級為黃色，海洋可持續發展進展速度適度提升。作為擁有豐富海洋資源的國家，智利為推動全球海洋可持續發展進行了有益的探索和實踐。在建立海洋保護區方面，智利取得了重大進展，海洋保護區范圍迅速擴大，已達到其專屬經濟區面積的43%。在“海洋保護區系統”的制度框架下，智利將海域細化為各種類型，包括海洋公園、海洋保育區、自然庇護區、多用途海洋和沿海保護區［20-21］，這些保護區的設立和管理遵循著一定的程序和規范。實施高分辨率海洋模型實驗是改善海洋生態系統互動關系和優化海洋區域管理規劃的重要前提［22］。在漁業管理方面，智利推動建設“可持續漁業和水產養殖審查網絡”，對工業捕魚模式進行一定程度的限制，同時從捕撈、登陸、運輸、營銷等環節加強監督管理。漁船被要求安裝攝像頭，記錄從出發到登陸的捕撈作業全過程，該舉措一方面加強了有效監督，另一方面推動了漁業信息數字化發展［21］。

在SDG14 中，聯合國以海洋生態效益和海洋經濟效益的實現為目標進一步提出了具體要求：包括到2025年，預防和大幅減少各類海洋污染，特別是陸上活動造成的污染、海洋廢棄物污染和營養鹽污染；到2030 年，增加小島嶼發展中國家和最不發達國家通過可持續利用海洋資源獲得的經濟收益，包括可持續地管理漁業、水產養殖業和旅游業。中共二十大要求發展海洋經濟，保護海洋生態環境，加快建設海洋強國，這和聯合國的海洋可持續發展目標具有一致性。面向新征程，中國將從聚焦海洋空間利用、生物技術、清潔能源和新材料等方面構建戰略性技術儲備優勢，并把海洋經濟發展的著力點放在實體經濟上，打造競爭有力的現代海洋產業體系［23-24］。在海洋可持續發展推進過程中，各國面臨相同或不同的挑戰，但是激勵多元社會主體參與可持續建設，在全球范圍內加強海洋科學領域合作是拓展海洋可持續發展路徑的共性要求。

4.2 可持續利用“陸地生態系統”

保護、恢復和促進可持續利用陸地生態系統是聯合國第15 個可持續發展目標。可持續管理森林，防治荒漠化，制止和扭轉土地退化，遏制生物多樣性的喪失是推動陸地生態系統持續向好發展的內在要義［25］。

在森林保護、荒漠化和土地退化方面，中國實現了既定的森林保護目標并走在森林可持續發展的正軌上。2004 年以來，土地退化趨勢也呈現出緩解態勢，荒漠化、沙化土地面積連續3 個監測期（每5 年一個監測期）實現“雙縮減”［26］。但是依據SDSN 2022 年的報告，中國現階段劃定的陸地保護區面積比例和淡水保護面積比例仍然不足；紅色名錄物種生存指數為0.7（指數范圍為0～1，0最差，1最好），并且存在下降的趨勢。陸地面積和淡水資源的保護與生物多樣性息息相關。中國的自然保護區與生物多樣性的分布在空間格局上存在明顯的不匹配，自然保護區占全國陸地面積的15.1%，它們對受威脅物種棲息地的覆蓋為哺乳動物17.9%，鳥類16.4%，爬行動物8.5%，兩棲動物10.0%，植物13.1%［27-28］。

在世界范圍內，波蘭在可持續利用“陸地生態系統”方面表現良好，SDG15 評級為綠色，并且其紅色名錄物種生存指數達到最佳值1。波蘭將農業發展和農村地區視為支撐陸地生態系統可持續發展的重要依托。大量的農業生產與自然景觀和結構特征相關，如草原、荒地、森林、灌木、濕地，以及在世界范圍內罕見的動植物物種［29］。目前，歐洲地區包括波蘭應用的“高自然價值農田系統”（High Nature Value farmlands，HNVfs）強調構建具有高比例自然植被、低耕作強度或者能為動植物提供棲息地的農田［30-31］，旨在實現農業生產和生態系統的協同發展。這一模式與規?；凸I化的農業生產模式相對，對優化陸地生態系統、阻止生物多樣性喪失具有重要意義［32］。中國政府已經有意識并采取了一系列行動對生物多樣性進行保護。2022 年，習近平在《生物多樣性公約》第十五次締約方大會致辭中提出“要凝聚生物多樣性保護全球共識，共同推動制定‘2020年后全球生物多樣性框架’，為全球生物多樣性保護設定目標、明確路徑?！保?3］。為實現陸地生態系統可持續發展目標，中國應以農村地區為主戰場進一步完善山水林田湖草沙一體化治理體系、拯救瀕危物種，推動中國生物多樣性保護邁上新臺階，與國際社會共同開啟全球生物多樣性治理新進程［26］。

5 啟示和展望

該研究基于2015—2022 年SDSN 發布的可持續發展報告，明晰了中國SDGs 進展在世界上所處的位置，總結了中國在落實SDGs 過程中為世界積累的經驗和存在的突出差距，對世界了解中國和優化中國可持續發展體系具有重要意義。

5.1 優化可持續發展測算評估體系

可持續發展關乎經濟發展與產業升級，關乎生態與環境質量提高，關乎人類生存與福祉。全球可持續發展目標與“美麗中國”的內涵同根同源，中國可借鑒SDSN 的可持續發展評估模式，優化可持續發展測算評估體系［34-35］。一是進一步細化評估地域和領域。聯合國SDGs評估中涉及的指標為國家級層面的數據，且大部分數據較難獲得或難以進行準確的統計。中國幅員遼闊，各地區的經濟發展背景和自然資源環境千差萬別，在進行可持續發展評估時可聚焦于省、市、縣等行政地區，或聚焦于具有某一共同特點的地區，如對中國農業大省的農業可持續發展狀況進行評估。聯合國17個可持續發展目標具有全球范圍的普遍性，但是當評估地域下沉到某一國家、某一省市時，可持續發展目標可更進一步細化，在評估中將某一具體的子目標作為評估主題進行探究。二是利用“紅綠燈”儀表盤表征可持續發展現狀和趨勢。在可持續發展評估中，“紅綠燈”儀表盤是重要的展示工具，一方面可以對可持續發展現狀進行清晰的認知，并厘清現階段面臨的最大挑戰；另一方面可以對可持續發展的趨勢進行判斷，以進一步調整優化可持續發展路徑。三是關注評估體系中較差的指標。由于一個目標的實現可從多維度、多層次來衡量，所以在評估體系中一個目標通常包含多個指標。當大多指標狀況或指標平均狀況較好時，不能忽略表現最差的指標，因為該指標對某些人群或某些領域來說可能具有不可替代的意義。

5.2 識別重大挑戰與困難，明晰可持續發展優先序

從SDGs 評估報告來看，中國在可持續發展中面臨的首要挑戰來自于“保護和可持續利用海洋及海洋資源”以及“保護、恢復和促進可持續利用陸地生態系統”?？茖W劃定保護區面積、保護海洋生物和陸地生物是促進海陸生態系統良好發展的重要抓手。其次，中國可持續發展還面臨來自于健康、社會平等、衛生設施、清潔能源、經濟增長、機構建設、合作關系等多領域的壓力。在保持優勢上，“無貧窮”和“優質教育”兩個目標取得了重大進展，但是這并不意味著這兩個目標不再重要，推動扶貧工作和教育工作向更穩定、更持續、更深層次的方向發展是全面落實“無貧窮”和“優質教育”目標的核心要義。中國可持續發展面臨來自于國內國外的雙重風險，承擔著來自于社會和自然的雙重壓力。政府、企業和公眾已經意識到協調經濟發展與環境改善的重要性，但是在協調處理兩者關系的同時難免會做出不恰當的抉擇。此外，國際局勢、鄰國行為、戰爭、進出口等因素都有可能影響到可持續發展目標的實現。由氣候變化帶來的干旱、暴雨等更成為影響生產和人類及動植物生存的重要自然因素。可持續發展具有明晰化與系統化相結合的特點，離不開經濟、環境、資源、信息、鄉村振興等多部門的配合，同時需要構建政府、企業和公眾等多元主體共建、共治、共享可持續發展的良好格局，進一步實現生態效益與經濟效益的有機融合，堅定不移走生產發展、生活富裕、生態良好的文明發展道路。

5.3 推動可持續發展目標協調發展，關注重點地區及群體

聯合國17個可持續發展目標具有功能上的異質性和內涵上的同一性。如“無貧窮”“產業、創新和基礎設施”“體面工作和經濟增長”等目標涉及個體、產業和國家發展，這些目標都與經濟可持續發展相關聯；“經濟適用的清潔能源”“氣候行動”“水下生物”等目標涉及環境的可持續發展，同時需要以經濟發展為重要支撐。在全面落實《2030 年可持續發展議程》的進程中，需要協調處理各目標之間的平衡關系，用系統性思維推動可持續發展目標全面實現。與此同時，要避免資源均等化，推動資源向重點地區和群體傾斜。無論是在社會、經濟或是環境可持續方面，農業、農村、農民可成為進一步關注的領域。一方面，返貧、饑餓、就業、教育、醫療、清潔設施等領域的問題在農村地區發生的可能性更大。中國現階段的城鄉發展差異較大，農村地區經濟發展水平相對落后，基礎設施建設和公共服務供給相對不足，2021 年中國的基尼系數為0.468［36］，城市與鄉村之間還存在著明顯的差距。在今后一個時期內，增強脫貧地區和脫貧群眾內生發展動力，以包容性增長和多維度改善促進農民增收將成為中國持續保持無貧困的重要思路［37-38］。另一方面，環境問題在農業農村領域更需得到關注。保護海陸生態系統和生物多樣性、劃定生態紅線等重點工作主要布局在農村或郊區。并且，農業污染是水污染的重要來源，相比工業點源污染，農業面源污染治理具有復雜性，涉及的主體、環節、領域繁多，受自然環境的影響較大，更需專業化的技術和全局性的考量。

5.4 積極構建全球伙伴關系，推動國際可持續發展合作

目前還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已完全實現了可持續發展目標。為了應對時代的重大挑戰，包括安全危機、流行病和氣候變化等，各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需要全球合作［8］。在更好地支持2030年可持續發展目標全面落實的進程中，中國需進一步加強和國際組織以及其他國家的多邊合作，在全球伙伴關系建立、融資和投資方面朝著讓可持續發展取得更大成果、獲得更大影響力的方向轉變。從區域集聚性和經濟集聚性特征來看，相近國家的可持續發展任務在一定程度上具有同質性。中國要深入實施國際區域協調發展戰略，借鑒在可持續發展中取得明顯成效的國家或地區的寶貴經驗，幫助最不發達國家在農業發展、基礎設施建設、基本服務供給等方面取得進展，構建優勢互補、高質量發展的區域可持續發展體系。積極承擔發展中大國的國家責任，更好發揮正向的可持續發展國際溢出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