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長麗
(廣西金融職業技術學院 經濟管理系,廣西 南寧 530007)
2014年國務院頒布的《關于發展現代職業教育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中首次提出探索發展股份制、混合所有制職業院校,隨后在《關于鼓勵社會力量興辦教育促進民辦教育健康發展的若干意見》(2016)、《關于深化產教融合的若干意見》(2017)、《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2019)等重要文件中,又連續提出職業院校混合所有制改革(以下簡稱“混改”)的基本要求。在國家政策推動下,近年來學術界關于混合所有制辦學體制改革的研究成果豐碩,從2014年至2021年9月,輸入關鍵詞“職業教育”“混合所有制”累計發表論文超過600篇。與理論研究的高漲熱情相比,職業院校作為實踐主體,似乎對混改沒有多少熱情,更多的是在觀望。對于地方政府而言,更多的是落實在文件中,文件紛紛要求探索鼓勵股份制、混合所有制企業,實際開展試點的屈指可數。
從黨中央國務院出臺的一系列有關職業教育混改的文件看,這些政策已基本可以支撐欲實施混改的主體推進混改的實踐行動,但對職業院校和企業觸動并不大。歸因分析發現,造成職業教育混改推進緩慢的根本原因并不僅僅在于缺乏有關混改的具體法律規定,更在于評價體系的缺失。《深化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總體方案》指出,有什么樣的評價指揮棒,就有什么樣的辦學導向。我們首先要明確職業教育混改想要實現的目標是什么,才能更好地選擇混改的路徑,并適時提供有針對性的具體法律政策予以引導和保障。
根據教育部2021年8月30日發布的教育統計數據顯示,2020年我國共有高職(高專)1468所,其中中央辦學4所,地方辦學1464所。地方辦學包括教育部門和其他部門辦學1077所、地方企業辦學47所、民辦337所、中外合作辦學3所[1]。從教育部的統計數據來看,在辦學主體層面上,有中央和地方的區分,從舉辦者屬性分析有公辦(地方企業辦學)、民辦和中外合作辦學三種類型,并沒有體現出混合主體辦學的類型。
然而關于高職院校探索混合所有制改革早在2014年6月24日就官宣拉開了序幕,提出探索發展股份制、混合所有制職業院校,允許以資本、知識、技術、管理等要素參與辦學并享有相應權利。2015年教育部頒布的《高等職業教育創新發展行動計劃(2015-2018年)》又提出,鼓勵社會力量以各種要素參與公辦高職院校改革,并鼓勵企業與公辦高職院校探索發展具有混合所有制特征的二級學院,并于2016年3月確定了天津、山東、河北、新疆等11個省份為上述行動計劃的試點承接省份。山東走在最前列,2016年山東省教育廳公布山東海事職業學院、山東交通職業學院航海學院、濰坊職業學院現代服務業學院等9個混合所有制改革試點項目并將混合所有制改革作為優質高職的重要質量標準之一[2]。緊接著,天津、新疆及河北等也陸續出臺相關文件支持混改。2018年,有145個理事單位的全國職業教育混合所有制辦學研究聯盟正式成立[3]。隨后國務院印發的相關職教文件均要求,鼓勵有條件的地區探索推進職業學校股份制、混合所有制改革,鼓勵發展股份制、混合所有制等職業院校和各類職業培訓機構,可見國家對職業院校混改的政策已由最初的探索發展演進為鼓勵發展[4]。
盡管國家層面將混改提升到職業教育戰略的層面,但由于各種原因,在地方更多僅僅是政策面的響應,真正落實混改的公辦院校極少,從我們課題組調研的廣西全部47所高職院校的情況看,在廣西目前尚無公辦職業院校進行實質性混改的院校,即從公辦變成公與民合辦的職業院校。大家普遍認為進行了混改的廣西城市職業大學、廣西理工職業技術學院目前登記在冊的社會組織類型也還是民辦非企業單位。
根據已有的混改實踐,有學者將混改類型區分為學校層面的“大混合”,二級學院層面的“中混合”和實訓基地、科技服務中心、孵化中心等項目的“小混合”[5],但更多學者把混改區分為兩個層面,即學校層面的混合,稱為“大混合”,學校層面以外的二級學院、基地、中心等的混合則稱之為“小混合”[6],但不管是哪種混合,均未能從教育部公布的舉辦者身份上反映出來。目前從學校層面推進混改的職業學院有山東海事職業學院、廣西理工職業技術學院、紫瑯職業技術學院(后改為南通理工學院)等;從二級學院(產業學院)層面推進混改代表案例,如臺州職業技術學院的汽車學院、山西機電高新區立訊學院、襄陽汽車職業技術學院智能制造(模具)學院、江西建設職業技術學院裝飾學院等[7]。縱觀已有的混改實踐,相對于全國1468所高職院校來說,無疑是“星星之火”而已。
職業院校混合所有制改革未能如雨后春筍般涌現,原因是多方面的。有學者將改革阻力歸結于制度、理論和實踐三大層面,即制度上多重辦學機制未健全;理論上混改基本問題未厘清;實踐過程阻力大,混改合法性受質疑[8]。還有學者匯總了七個方面的具體原因:一是混改職業院校法人屬性界定不明確;二是混改職業院校辦學權益缺乏保護;三是各方主體產權不明晰,保護不到位;四是混改院校未建立起順暢的法人治理體系;五是混改人事制度問題難解,特別是公辦職業院校;六是職業教育混改辦學的政策和法律制度存在障礙;七是混改受傳統觀念影響深遠,突破束縛困難[9]。本文認為,導致職業院校混合所有制改革推進緩慢的直接原因是實踐主體改革動力不足,深層次原因是對混合所有制改革缺乏有效評價以及具體法律規制的缺失。
職業教育混合所有制改革的主要實踐主體,包括職業院校(公辦、民辦)和企業(國有、民營,含個人)。對于職業院校來說,特別是公辦學校,在財政撥款充足的情況下,難有改革內生的動力,既然不缺錢,何必“傷筋動骨”“勞民傷財”。按目前的規定可以預見的是,混改后不但領導的職位可能被去行政化,教師的編制也成問題,財政撥款也可能日漸減少,最后,還可能影響生源(在現行體制下,大家更愿意選擇公立學校就讀)。從網上可查的數據看,已經進行學校層面實質性混合所有制改革的公辦學校極為少見(蘇州工業園區職業技術學院)[10]。對于民辦職業院校來說,有兩種傾向:一是運行良好,不缺辦學經費和生源的學校,并不愿意進行公辦與民辦的混改,因為國有資金的進入,必將改變原有的治理結構,可能會導致管理的不順暢或低效;二是經營困難的學校或希望有更大發展的,則希望進行混改,引入財政資金后,辦學層次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提升,如紫瑯職業技術學院引入國有資產進行混改后升格為南通理工學院[11],齊齊哈爾職業技術學院混改后升格為齊齊哈爾工程學院[12]。總體來說,民辦學校比公辦學校更愿意進行混改,目前從學校層面混改成功的案例幾乎也都是民辦院校。這與國家希望更多的社會資金投入到公辦職業教育中來的初衷有所偏離。
對于以營利為目的企業來說,由于各種優惠政策常常落不到實處,難以吸引更多的企業投身到職業教育的混改大業中去。由于教育的公益性,從收益和風險角度考慮,企業更愿意通過債權融資方式參與到職業院校的建設中來,如PPP(政府和社會資本合作)、BOT(建設-經營-轉讓)、BT(建設-移交)、融資租賃等,由于市場不完善,股權融資難有退路。有擔當和教育情懷的企業或企業家,為了省卻不必要的麻煩,更多直接就選擇了對學校的捐贈。
對于地方政府和教育主管部門來說,因為沒有具體的混改規定,各地還都在摸索著推進,缺乏政策環境支持,甚至擔心混改會導致國有資產的流失,往往會選擇少作為甚至不作為。
很多職業院校并不清楚自己是否需要進行混合所有制改革,混改有什么作用?以什么方式和標準衡量一所職業院校是否改革成功?由于改革缺乏有效的評價體系,導致實踐主體改革動力不足,大家都在觀望、徘徊前行。國家鼓勵社會力量以資本、知識、技術、管理等參與到公辦職業院校的改革中來,但并未出臺相應的評價標準和獎補政策。混改,嚴格意義上說,應體現在產權所有的二元或多元上,如果辦學主體在登記上反映不出混改的性質和主體特征,是否該認定為混改?如何計算社會資本和衡量知識、技術、管理等非貨幣要素投入占學院總資產的比例?社會力量融入的比例越高,是否能說明混改的程度就高?還是以校企合作的廣度和產教融合的深度以及學生技術技能水平和就業質量為標準?如果是后者,那么混合所有制改革僅是實現職業教育改革目標的其中一種路徑而已,大家就沒有必要盲目跟風,為了混改而混改,重點是看是否實現了職業教育改革的總體目標。
法律缺乏對參與混改后,混改各方可以做什么、應該如何做的明確規定,導致混改合作產權運行不暢。理論上,混合所有制區別于純粹的公辦及民辦,其所有權結構、組織體系、治理模式、人事管理制度等差異明顯。從已有的文獻資料看,不少學者和辦學機構,將普通的校企合作視為混改,如學校與企業之間簽訂了一個僅具有債權債務關系的合作協議。這最主要是因為當前法律并沒有對混合所有制改革的結果進行登記,在舉辦單位上亦未能對參與混改的主體進行一一登記列明。物權需要登記才具備公示公信力,通過登記機構查詢不到的信息,對外是不產生物權效力的。基于此,現有法律對參與混改的各方,特別是社會力量一方的產權保護是不到位的。由于物權上得不到確認,那么產權的轉讓、退出、評估都變得困難和不確定,這必然也會影響權利的參與和運行,更不用說發揮其最大效用了。“這個學校我有份”與“這個學校欠我錢”,性質完全不同。缺乏法律保護或保護不到位的直接后果,就是各方“不作為”,避免進入“做多錯多”“投資多,損失多”的怪圈。
有什么樣的評價指揮棒,就有什么樣的辦學導向。混改的目的是什么,我們對一所優質職業院校的評價標準是什么?只有明確了評價導向,確定了指揮棒,職業院校才能更好地權衡自己學校是否需要混改,如果實現目標的路徑是多樣的,不一定需要選擇混改。就算有些職業院校混改取得一定的成效,并不是所有的職業院校都合適混改,也不是所有的企業都適合參與到職業院校的混改中來,對于有些職業院校來說也許選擇其他路徑更適合自己的發展,因此,明確評價導向和改革的宗旨和目標至關重要。
2020年10月13日,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深化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總體方案》提出,評價職業院校的重點在于德技并修、產教融合、育訓結合;學生獲得1+X證書、畢業生就業質量、雙師型教師隊伍建設情況以及承擔職業培訓、服務區域和行業的情況等。從國家對職業教育的評價導向看,每一項都是與行業和產業緊密對接的,因此,要想很好地貫徹和落實中央對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要求,校企合作是必然的選擇。但如果是選擇混改,那一定是有條件的,教育是百年大業,應寧缺毋濫。
職業院校的混改如前所述,一定是要圍繞職業教育人才培養目標和宗旨而改,重在德技并修、產教融合、校企合作、育訓結合,因此學校需要對自身的情況進行SWOT分析,明確學校通過混改可以改變什么或獲得什么;同時,更需要對合作的一方(主要是企業,也可以是職教集團、個人或其他的主體)進行深入的了解,必要時要委托第三方對潛在合作伙伴進行盡職調查,形成可行性論證研究報告,結論具有適配性、可操作性和可持續性方可繼續推進混改。根據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的指導方向,職業院校混改可以區分為新設和發展兩種大類型,每一種類型混改,對于合作伙伴的選擇都需要具備一定的條件,混改才有實效。
1.新設職業院校混改
混改的首要問題就是希望社會資本參與舉辦職業教育,改變一直以來政府獨資辦學的局面,形成多元主體投資辦學的格局。對于新設職業院校來說,要成立一所具有混合所有制性質的學校,政府在選擇合作伙伴時需要謹慎,這關系到職業院校能否成功設立和可持續性發展的根本性問題。因此在選擇共同辦學主體時需要考量以下要素。
一是具備共同的辦學理念。混合所有制辦學不是主體和資金的簡單疊加,核心在于不同的投資主體是否具有共同的辦學理念,即各方在教育觀念、教育資源稟賦、治理能力等方面能否協同合作以及互信互補問題,在育人過程中,如果不能很好求同存異,就會導致混而不“合”。因此,共同的辦學理念,是混改首要考慮的問題。這個共同的辦學理念,首先,需要合作各方把立德樹人作為我們教育的根本任務,堅持共產黨的全面領導和正確的辦學方向[13]。其次,堅持職業教育的公益性和市場性相統一原則。堅持職業教育的公益性,遵循職業教育規律和人才成長規律,將資本、技術、管理、文化等要素聚焦于學生職業技能的培養開發和綜合就業能力的有效提升;堅持職業教育的市場性,以市場和社會的需求為導向,設置、調整專業以形成并強化高職教育的鮮明特色,使高職教育專業建設依托于經濟、社會的發展,并旨在服務社會,服務經濟發展[14]。
二是專業和產業方向大體一致。職業院校培養的人才是技術技能型人才,具有職業性、應用性和實踐性等特征。職業教育強調教育教學過程的專業本位,它是針對社會職業崗位和崗位群,以專用技術和崗位能力培養為主線,關注成熟技術的應用和轉移,教學過程側重于實踐。因此,在進行混改時,一定要結合學校的定位,尋找和選擇擬設置專業和產業方向大體一致的企業合作。這樣可以更好實現職業院校產教深度融合,育訓有效結合,解決學生學徒、教師導師雙重身份的隨時轉換以及畢業就業的零距離對接等。
三是需要具有強大的經濟實力和廣闊的發展前景。為什么需要進行混合所有制改革,除了更有利于產教融合外,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政府一元辦學經費不足以滿足社會對人才培養的需求。因此,新設職業院校采用混合所有制的方式,一定是希望合作方具備強大的經濟實力。一個高校的設立,除需要土地外,還需要教室、宿舍、食堂、體育館、圖書館等硬件設施,按照當前的建設成本,一個高校從征地開始,到學生可以入學,至少需要8億元左右的辦學經費,而且建設周期最短也要兩三年。因此,沒有強大的經濟實力和廣闊的發展前景,要成功辦學、成為適格的辦學主體是很困難的。
2.發展型職業院校混改
發展型職業院校的混改和新設混合所有制的職業院校對合作伙伴的選擇,需要考量的要素略有不同,特別是僅在二級學院進行的混改,條件可以相對寬松一些,但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選擇最合適的合作伙伴。
如建設新校區,為了融資進行的混改,和新設職業院校對合作伙伴的選擇條件應該是一樣的,即具備共同的理念、企業產業和學校專業對接、具有強大的經濟實力和發展前景。如果不能同時具備三個條件,僅僅具有經濟實力,那么作為職業院校來說,可以選擇其他的合作方式,而不是進行所有制改革。如BOT、BT、PPP等,采用這些方式,作為與學校合作的一方,僅對建筑物或特定場所的經營收入享有權益,不對學校整體的經營管理擁有話語權,這樣可以避免外行管內行,影響學校正常的經營管理。對于以營利為宗旨的企業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只需要做好項目投資和管理就可以,風險小,收益可預期。
如職業院校通過成立產業學院、建設實訓基地、培訓中心等載體吸收企業資本、知識、技術、管理等要素進行的混改,則更多需要考慮共同的育人理念以及產業、專業的高度對接,首選行業龍頭企業。這樣才能更好地實現德技并修、育訓集合,更多地承擔職業培訓任務、更好地服務區域和行業。學生可以不出校園一邊在課堂學習理論課程一邊可以在產業學院完成實訓,在此背景下學生學徒、教師師傅的“雙重”身份可以隨時轉換,學生獲得畢業證書的同時可以獲得適配的職業技能等級證書,零距離實現就業。
經濟學家、法學家弗里德里奇·哈耶克(Friedrich August Hayek)指出,法律應該是被發現出來的,而不是被發明的。而立法者的工作,即將那些自發形成、并已存在的習俗、規則和慣例,總結與表達為明確、規范的法律文本。但是,若想要閉門造車,關起門來設計法律,人類做不到,也做不好。如果形成的法律是自發產生的一種共識體系,那么法律就被認為是符合習慣的,合情合理的。這樣的法律,即使具有一定的強制性,人們也會自覺自愿地嚴格遵守。但是,如果法律是有權機關單方面設計發明、并強加于公眾的,人們內心對于這些強制性的規定就會缺少認同,遵守法律也純粹是為了迎合權威或出于畏懼懲罰。職業院校混改從政策正式出臺至今已7年有余,在結合各地探索和總結經驗的基礎上,可從混改登記、產權界定與保護、內部治理、人事制度、法律責任等方面進一步完善推進混改的法律政策供給體系。
混合所有制改革后,意味著主體由原來一元變成了二元或多元,所有制性質也有原來的純粹公辦或民辦,變為既有國家財政投入又有民間資本加持的混合所有制。因此,進行混合所有制改革之后,原來的職業院校法人證書應進行變更登記。登記是產權保護制度的第一步,合法登記后才具備更好的公示公信的法律效力。特別是對于企業來說,如果沒有進行登記,就難以證明以主體的身份參與了職業教育以及參與的股份、比例情況,一旦發生了糾紛,就是債權層面的糾紛,保護力度顯然不如物權。因此,建議通過登記明確職業院校法人財產權,在具體操作上,可以在單位法人證書的經費來源和舉辦單位欄目上,登記混合經費來源情況或比例,在舉辦單位上,列明所有作為主體參與辦學的組織和個人。
高校的章程如同國家的憲法,是一所學校的憲制性文件,是對學校根本制度、根本方向、根本任務等的規定,是具有法律效力的治校根本大法。因此,進行混改的職業院校,應充分用好章程規范相關主體的權利義務和學校的治理結構。通過章程明確職業院校與舉辦者(投資者、教育行政部門)之間的關系,明確學校的管理架構,確定各類委員會的設置,權限、職責以及運行機制;界定黨委、校長及各委員會權限邊界、設定監督機構等。只有各方主體及機構權限清晰可操作、可追溯,才能有效防止權力的錯位、越位和個人的任性,通過章程實現保障公有辦學資產保值增值和民營資本的安全以及發揮最大的效用。
學校章程是高校綜合改革的全面反映,也是改革的制度保證。混改后的職業院校應將體制機制建設、人才培養模式、產權流轉制度、人事管理制度、科研激勵機制、資源配置方案等各個方面納入章程管理,推進法人治理結構原則上按照黨委領導、董事會決策、校長治校、專家治學、多維監督的架構建設[15],進而推動混改學校實現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
首先,需要對產權進行界定。產權問題是職業院校混改的核心問題。產權理論認為完善的產權制度能夠提高市場運行效率,市場資源的最佳配置依賴于產權的清楚界定。因此,建立可行的產權流轉制度,首要是對產權進行界定。混合所有制職業院校是多種屬性資本相結合的教育組織,其主體具有多元性和復雜性,產權界定不清,就會導致權責不清,辦學主體權益得不到合理保障的問題。產權作為職業院校混改的核心問題,對職業院校產權作出界定就是要明確不同辦學主體間產權權能的歸屬,確定不同屬性產權的內容和邊界。產權歸屬清晰明確可以起到定分止爭的作用,是產權流轉的前提。產權歸屬越清晰,市場運行就越高效,運行效益越顯著,越有助于促進校企合作機制的建立。因此,必須從立法上進一步明晰辦學主體的產權,明確產權界定的標準與流程,確立產權歸屬。在這方面齊齊哈爾工程學院的實踐值得借鑒。該學院在歸屬清晰、權責明確、保護嚴格、流轉順暢的現代產權制度基礎上,建立了所有權、使用權、管理權、監督權四權分立的法人治理結構模式,使各辦學主體的產權都得到了恰當的保護并使各方資源發揮了最大效用[16]。
其次,建立混改職業院校產權流轉制度,規范準入、交易和退出機制。職業院校混合所有制中的產權流轉是指不同主體間權能的交換、重組,并形成新的產權結構[17]。只有混改產權能在一定條件下可以自由流轉起來,有了市場氣息的混改才具備生命力,才是實質意義上的混改。職業院校中的產權流轉包括產權準入、產權交易與產權退出。關于產權的準入,總的原則就是要爭取優質的資產、資源投入,符合學校的定位和發展需要。關于產權的交易,一是要允許各方在滿足一定的條件下進行交易;二是規范和優化各辦學主體產權交易流程;三是消除多元辦學主體資產交易障礙,通過列出負面清單的方式列舉不能進行交易的產權類別,盡可能讓交易程序和規則“看得見,摸得著”。有學者將產權的流轉與重組概況為政府“授權”、校企“讓權”、校企“用權”、校企“享權”四個步驟[18]。關于產權的退出,必須允許退出,因為作為合作方的企業,本身有其生命周期,存在經營終止、解散、清算、破產以及強制執行的可能,不許退出既不符合事物的客觀發展規律,也不近常理。此外,重點是要設定退出的條件和流程,讓各方在不影響院校整體利益情況下終止產權合作。要對職業院校的資產進行合理評估,完善依法退出補償機制。
教育從根本上說是培養人的一種社會公益性、非營利性活動,是為了開發人的潛能,為人類社會的生存和發展創造各種基本條件的一種活動[19]。因此,企業參與職教辦學,難以從中直接獲取經濟上的收益,更多是期待在員工培訓、科技研發、技術服務、社會聲譽、獲得國家政策支持等方面獲得收益。即企業希望通過參與職業教育給它帶來外部效應的內部化,最終實現降低經營成本和獲得良好經營環境的目的。因此,政府的各種優惠政策落實就顯得尤為重要。中共中央辦公廳 國務院辦公廳也在2021年10月12日印發的《關于推動現代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意見》里提出,對產教融合型企業給予“金融+財政+土地+信用”組合式激勵,并按規定落實相關稅費政策。但如何落實未有明文。如關于金融支持,對企業信貸和融資成本優惠情況并沒有具體規定,對符合產教融合型的企業在申請信貸時,金融機構是否必須提供融資或必須降低費率、金融機構對產教融合企業的貸款是否需要達到一定的比例以及不予貸款的后果等均沒有規定,這對金融機構而言是否貸款完全是看心情,因此,企業難以獲得實惠。涉及項目用地也是一樣,難落到實處。要切實落實對企業的組合優惠政策,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各部門的合作與支持必不可少。因此,中央的導向性政策,必須進一步轉化成行政法規或各部委各地方政府的規章,才有生命力,才具有可行性和可操作性[20]。
人事制度問題是當前制約職業院校混合所有制改革推進的重要因素。對于公辦院校的領導者而言,混改會導致領導職級的變更,進而帶來對個人利益得失的擔憂;對于公辦院校的普通教職員工而言,在當前體制下有編制和沒有編制待遇還是有顯著差別的,混改后,教職員工也會擔心自己會變為普通的合同制員工,因此,對混改也會有抵觸心理。可見,公辦職業院校從領導到普通教師對混改的內生動力并不足。要想推動公辦的職業院校混改,必須由作為舉辦者的政府(或主管部門)大力推進,并做好人事管理制度的頂層設計。具體包括職工身份的確認、工資和績效的核定、職稱評審的條件以及保障性待遇的滿足等。具體而言,需要建立靈活多樣的用人機制,可以用老人老辦法、新人新辦法解決老員工的歸屬問題和新員工的引進問題;用能進能出的員工管理、能升能降的崗位管理、能高能低的薪酬管理解決繼承與創新的問題以及公平與競爭的問題。
目前我國的政策法規還缺乏對職業院校、企業等的資產保護措施,對職業院校或企業騙取或套取政府資金,或混合辦學主體間以合作為名,騙取一方財產等情況缺乏針對性規定,導致所有者產權得不到有效保護。對混改產權的保護應該是全方面的,不但要保護混改中的國有產權,防止國有資產的貶值與流失,也要保護社會資本,避免“充公”“強征”任意侵占,即要對公有財產和非公有財產平等保護。同時,還要特別注重對職業院校形成的無形資產,尤其是知識產權進行有利保護,禁止任何個人或組織利用混改謀私利。混改必須保障各主體的產權利益不受損害,使各方投入的資產形成1+1>2的保值增值效應,對違法混改行為,故意侵害、騙取合作方或職業院校、國家財產的行為,要依法追究相應的法律責任。
職業院校混合所有制改革的根本目標在于進一步深化產教融合,增強職業教育適應性,加快構建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培養更多高素質技術技能人才、能工巧匠、大國工匠,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提供有力人才和技能支撐。因此,職業院校不能為了混改而混改,一定要明確混改的目標和宗旨,并據此選擇適當的合作伙伴,才能成就職業教育的使命。當然在此過程中政府的制度創新、政策供給、人財物保障必不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