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如意交加舞*
——論祥瑞文化在作品“浪花”中的表現和變化

范 荷

(江蘇省宜興紫砂工藝廠 江蘇 宜興 214200)

吉祥如意的造型及裝飾具有簡潔流暢的線條、輪廓,使吉祥的寓意表達得更清楚。勞動人民在日常生活中就地取材,因材施藝地創作出許多包含祥瑞文化的事物。這些事物可以是日常生活的工具,也可以是單純的裝飾,而這些吉祥美好的造型及裝飾體現了勞動人民自身的審美情趣,是民間智慧、理想、祝福和愛意的體現,也是中國文化傳承的紐帶。

文化的傳承說到底是人與人之間精神的代際傳遞,上一代人,上上一代人,乃至更早歲月人們的思想印記借由一些載體,穿過時光的長河流傳下來。這種文化的傳遞甚至不需要語言或文字加以說明,只要用眼睛看到以及內心感受到,就可以瞬間明白其中的含義,祥瑞文化就是其中較為典型的例子。

祥瑞可以說是人們祈求各種美好的一個統稱,這種祈求不分高低貴賤,也不分古今中外,是人們的一種本能的精神需求。而使用祥瑞文化的陶藝創作就是將這種強烈的祈求轉化為現實的文化藝術符號,工藝性地加工出美妙的陶藝作品。例如這件“浪花”(見圖1)就是包含了祥瑞元素的紫砂壺藝創作。

圖1 “浪花”壺

1 作品“浪花”的創意來源

文化的傳承講究的是追本溯源,祥瑞文化的根源可以上溯到先秦時期,在當時戰爭和祭祀中作為人們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兩個部分[1],在祈求戰爭勝利和尋求先祖護佑的儀式中使用了大量的青銅器,這些青銅器上銘印了大量的圖案,其中的很多圖案衍變成了我們今天所熟悉的吉祥符號。其中的“云紋”[2]更是成為了今天最為熟悉的裝飾紋之一,云是變幻莫測的,它既可以是雪白如棉絮,亦可以是烏黑如潑墨,而天上的云是自由自在的,古時人們將云嵌入生活的每一個角落,如青銅器、瓦當、瓷器、首飾、服裝等,在云紋的衍化中一代代的匠人逐漸摸索出了其中的規律,因此誕生了更簡潔、流暢的裝飾云紋。

對于當代云紋的起源,一種說法是青銅器上的回形紋[3];另一種說法是源于羽紋;第三種說法是從葵紋衍變而來。之所以有爭議是在于云紋的種類繁多,使人眼花繚亂,而紫砂壺中的云紋往往與如意聯系在一起,如意云紋的裝飾便是作品“浪花”的創意來源。

2 作品“浪花”的造型及制作

作品“浪花”包含了傳統紫砂壺形態中的所有元素,經典的分布與結構,圓器壺身,腹鼓的壺面,采用經典的嵌入式壺蓋,壺蓋與壺身渾然一體,這樣的造型使壺體本身飽滿和圓潤,加上選用的黃龍山四號井的原礦紫泥,其顆粒隱顯,包漿呈梨皮狀,目視有砂礫感,觸手生溫,整把壺沒有線條上的棱角,非常流暢,壺流從壺身中部開口向上,三彎的曲線保守;壺把為耳形圈把,流把鑲接時都采用了暗接法,前后的線條融合連貫,帶有一種潤物細無聲的順暢美感[4]。

這把壺的壺體輪廓與傳統的“福祿”較為相似,只是壺身虛扁,線條更為平緩,給人一種較為柔軟的視覺效果。這把壺上的裝飾也強化了這一感受,在壺流、壺把、壺鈕這3個部分的制作上,形體與裝飾在設計之初就充分地融合在一起。雖然裝飾依舊是采用手工貼花的方法來進行制作,但貼飾時計算了泥片的厚薄,盡可能地將貼塑做薄。例如在壺流部分的裝飾制作上,如意云紋的泥片裝飾采用了云尾薄、云端厚的做法,在云端的部分貼塑與流身之上,強調其輪廓,而在云尾的部分則是由壺流底部延伸至壺面,盡可能將其虛薄,收尾的線條用明針略微勾勒,使云紋嵌入壺面,強調裝飾本身的線條輪廓,這樣使壺流部分的如意云紋就形成了虛實的轉化,并將其帶入到壺面跟壺流的結構聯系之中,使兩者不再僅是結構關系,而是構成了創作主題的形態背景。

同樣,壺把部分的貼塑也是如此,自然延伸出來的水浪波紋起到了前后呼應的效果,結合壺體本身的造型輪廓、柔軟的線條感和壺上的裝飾,即刻轉變成水浪波紋的藝術加工,使得整個茶壺如同水波一樣蕩漾開來,偶有浪花浮現,形成了壺流、壺鈕、壺把上顯眼的裝飾紋。

傳統的手工貼塑只是將預想制作好的泥片粘貼到茶壺表面,而在這把壺上貼塑所形成的裝飾紋并不僅是泥片本身,而是利用貼塑泥片所形成的浮雕外觀結合刻繪的手法,共同構成深淺高低的裝飾紋樣,在壺把處的如意云紋處理也是如此,這部分的裝飾是在貼的同時,進一步在壺面勾勒出云紋的線條,這樣的紋樣裝飾效果同壺流上虛實變換的貼塑裝飾邏輯是相同的,都是在盡可能不對壺體做更多改動的前提下,使裝飾紋更加凸顯出來[5],增加裝飾工藝的層次感,且這種手法還可以層疊應用,使用如意云紋裝飾相互疊加,形成浪卷浪的形態,由此點明了作品創作的主題——祥云、如意、水花。

壺鈕上的如意水花紋參考了傳統藝術形象中龍珠的創作,在中國的傳統文化中龍是水神,每當龍神行云布雨的時便會吐出龍珠,壺鈕上的水波紋仿造傳統繪畫中龍珠的裝飾紋制作而成,同樣采用的是貼塑法,而壺鈕上的水浪紋更加立體,如同獨立于壺鈕之外的波浪將壺鈕整體包裹其中,且水波紋環繞壺鈕一周,在通轉壺蓋的同時壺鈕上裝飾紋亦是通轉如意,無論哪一面都顯示出流暢圓融之感。

3 祥瑞文化的藝術傳承

在作品“浪花”中,水是茶壺本身,壺與水聯系緊密。紫砂壺作為一種茶具,茶壺造型和裝飾都與水緊密聯系,這就在精神層面建立起文化的標簽[6],這把壺作為水的源頭又孕育出壺上的裝飾,一朵又一朵的浪花使人聯想到吉祥如意,祥瑞文化元素很自然地嵌入到作品之中,作為文化藝術傳承的一部分,紋樣本身的屬性是固定的,如何挑選并合理地設計協調才是創作者首要思考的問題,在設計過程中不但要有形體上的美感,還兼具精神上的繼承,所以作品會以十分合理地方式將祥瑞文化繼承下來,而中國文化的藝術傳承在這種再構建中煥發新的生機。用水為題在作品“浪花”上表達出吉祥如意的美好愿景,體現了人們在自我生命體驗的運動中對現實世界和精神世界的美好寄托。

4 結語

云水如意交相輝映,用傳統祥瑞符號裝飾簡潔流暢的紫砂壺,用紫砂壺創作主題包容由水衍生而來的種種吉祥的變化,這樣的創作既是傳承也是開創。有時,越是簡單的元素,運用起來就越考驗創作者的技法和境界,只有當思維達到與之相符的程度,才能用越少的線條、輪廓和裝飾,塑造出越豐富的文化內涵,從而實現在紫砂陶藝的創作過程中承載的悠久且美好的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