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 萍,曹 微
(哈爾濱商業大學 經濟學院, 哈爾濱 150028)
2023年9月6—8日,習近平總書記在黑龍江考察時強調,要始終把保障國家糧食安全擺在首位,發揮好糧食主產區穩產保供的“壓艙石”作用,對東北糧食主產區提出明確要求。在百年變局加速演進的大背景下,2022年全球食品價格指數為143.7點,遠超近十年平均水平,全球糧食安全情況不容樂觀,糧食主產區要進一步貫徹落實黨的二十大提出的“全方位夯實糧食安全根基”“確保中國人的飯碗牢牢端在自己手中”之重要指示,以應對外部環境的不確定性。糧食主產區具體是指地理、土壤、氣候等自然條件適宜種植糧食作物,并且在資源、技術、經濟效益等方面具有一定比較優勢的專屬經濟區,它承擔著我國70%以上的糧食產量和80%左右的商品糧,肩負保障國家糧食安全的重大政治責任。因此,確保糧食主產區農民增收,提高種糧農民生活水平是實施糧食安全戰略的重要任務。此外,還有研究表明,國家對糧食主產區的反哺式利益補償已經難以激發農民種糧的積極性,現亟需構建一套高效、可持續的內生性補償機制[1]。
2023年中央一號文件提出“推動鄉村產業高質量發展”“培育鄉村新產業新業態”“實施鄉村休閑旅游精品工程”,為糧食主產區在保障糧食安全的前提下拓寬農民增收致富渠道提供行動指南。近年來,農旅融合作為推動農村產業融合發展的重要途徑,已在部分地區形成獨特的產業模式和發展理念[2],并且在經歷新冠肺炎疫情后,短途游、周邊游、鄉村游越來越受到城市游客的青睞。推動農旅融合發展,將休閑旅游產業融入基礎農業生產中,能夠有效催生農村新產業新業態,創造更多的就業崗位;延伸農業產業鏈、提升價值鏈,提高農產品附加值;加快土地流轉實現農業規模化經營,降低種糧成本等,從而拓寬農民收入渠道,提高種糧綜合收益,實現農民持續增收。那么,在糧食主產區進行農旅融合是否真正能促進農民增收?若是,農旅融合又是通過怎樣的傳導機制實現農民增收?農旅融合對農民增收的促進作用在糧食主產區內部又是否存在區域異質性?本文試圖對上述問題進行回答,以期為糧食主產區農民增收開拓新路徑,為端穩“中國飯碗”提供有益的政策啟示。
糧食主產區農民增收一直是學術界研究的熱點課題,就其增收途徑的研究,現有文獻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一是財政補貼,連續、穩定的糧食補貼政策對農民增收起到積極作用[3,4];二是糧食產量,糧食增產對糧食主產區農民收入具有正向作用;三是糧食價格,建立健全糧食價格穩定長效機制對農民實現穩定增收至關重要[5,6]。然而,對于種糧農民而言,僅依靠財政補貼、糧食增產和糧價上漲來持續提升收入和生活水平是難以實現的,應大力培育糧食主產區“自我造血”功能,把糧食資源優勢轉化為產業優勢和經濟優勢。產業融合思想最早是由美國學者Rosenberg(1963)提出,指因技術變革和制度創新而導致的產業邊界模糊、消失或者重新界定[7],農旅融合即是產業融合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農旅融合具體指通過資源融合、技術融合等路徑,使農業與旅游業相互滲透、交叉,逐步形成新興產業的動態發展過程[8]。相關學者對農旅融合的研究正逐漸從概念、發展模式、水平測度等延伸至影響效應[9,10],對影響效應的研究主要分為三類:一是推進鄉村振興,農旅融合與鄉村振興密切相關,可以通過人口反虹吸效應、經濟提振效應和基建帶動效應來實現鄉村振興[11,12];二是提高農業勞動生產率,農旅融合對農業勞動生產率具有顯著正向影響,能夠有效反哺農業發展[13,14];三是減緩農村貧困,農旅融合是減緩貧困的關鍵因素,其與貧困水平呈現顯著的負相關關系[15,16]。
綜合分析已有文獻可知,學術界對糧食主產區農民增收途徑的研究,大多是從財政補貼、糧食產量、糧食價格等視角出發,忽略產業融合對糧食主產區農民增收的重要作用;對農旅融合影響效應的研究多集中于鄉村振興與農業生產,重點研究其對農民增收影響的不多,更鮮有農旅融合對農民增收的內在機理與異質性分析。鑒于此,本文以糧食主產區為例,分析農旅融合對農民增收的影響機理,運用固定效應模型、中介效應模型實證檢驗糧食主產區農旅融合對農民增收的影響、內在傳導機制及區域異質性特征,并依據實證結果,為保障國家糧食安全、促進農旅融合以實現種糧農民持續增收提供政策借鑒。
農旅融合是農村地區實現三產融合的重要途徑,能有效帶動農民增收。從產業融合視角看,農業正式納入產業融合研究領域是在日本學者今村奈良臣提出“第六產業”概念后,“第六產業”既是第一、第二、第三產業之和,亦是第一、第二、第三產業的乘積,旨在強調農業生產向第二三產業延伸。在第三產業中,旅游業被譽為“永遠的朝陽產業”,具有關聯度高、帶動性強的特點,先天擁有與農業融合的優勢,農業和旅游業融合是將農業產業鏈每個環節與旅游深度結合,如農業產業鏈上游的農產品生產環節與旅游融合,形成種植養殖體驗、觀光旅游、休閑度假等項目;農業產業鏈中游的加工流通環節與旅游融合,形成農產品采摘體驗、博覽會展等項目;農業產業鏈下游的消費體驗環節與旅游融合,形成鄉村美食餐飲、旅游商品等項目,從而帶動農村農業、工業、旅游業共同發展,優化農村產業結構,讓農民分享到農產品加工、流通、銷售等環節的收益。從農業多功能性視角看,隨著生產力的發展,農業及其地位和作用會相繼發生變化,現代農業除具有基本的經濟功能外,同時還具有社會、生態、文化等多種功能,并相應表現出經濟、社會、生態、文化價值。農旅融合以農業的多功能性為基礎,將農村的農業、文化、生態等資源轉化為旅游吸引物,衍生出休閑農業、鄉村旅游等新型交叉產業,盤活農村閑置資源,拓寬增收渠道。此外,農村經濟增長和農村生態環境治理也是促進糧食主產區農民增收的重要因素,并且兩者均會受到農旅融合的影響。一方面,農旅融合能為農村經濟增長注入強勁動力;另一方面,也能改善農村生態環境,帶來正面的環境效應。因此,從理論分析上,糧食主產區農旅融合不僅能直接作用于農民增收,而且能通過農村經濟增長和農村生態環境治理間接影響農民增收,具體作用機理體現在以下方面,其理論模型如圖1所示。

圖1 理論模型示意圖
農旅融合可以通過以下幾條路徑直接推動糧食主產區農民增收。
一是農業產業鏈延伸。旅游業產業鏈條長,包含吃、住、行、游、購、娛等產業要素,農旅融合將農業與旅游業的產業鏈條有機結合在一起,形成農業生產、加工、銷售以及休閑農業服務等一條龍發展的“全產業鏈”,將第二三產業留在農村,讓農民既進入生產環節,又參與農產品加工、銷售等環節,提升農產品附加值,把產業鏈增值收益更多地留給農民。另外,農產品銷售渠道也得到拓展,農民不僅能將農產品銷售給企業,還能直接銷售給游客,農產品交易量增多,交易成本下降,有利于農民家庭經營收入的穩定與提高。
二是農業多功能擴展。農旅融合使農業由傳統的單一功能向生產、生態、旅游與文化等多功能方向發展,培育出農業觀光、田園采摘、科普教育、民宿體驗等新業態,使因季節性特點而閑置的農業資產、要素得以充分反復利用,提升農業價值創造能力,同時衍生出更多的就業機會,農旅融合產業就業門檻低、包容性強,即便是處于就業競爭力劣勢方的留守婦女、老人也能以被雇傭者的身份參與農旅融合項目,實現就地就近就業,增加農民的工資性收入。另外,還可以通過要素集聚激活農村土地市場,讓農民將自己所承包的零散土地流轉出去,以增加財產性收入。
三是農業產業化經營。農旅融合助推農業與旅游業產業內部整合、協作,促進資源要素融合滲透、優化配置,擴大農民生產經營規模,提高組織化程度,進而帶動農民專業合作社、龍頭企業等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發展壯大,形成農業規模生產和品牌效應,利于降低種糧成本,提高生產經營效率,同時通過多種利益聯結機制讓農民切實獲得更多的收益。此外,政府還通過相關政策傾斜,加大對糧食主產區農旅融合的財政支持力度,值得注意的是,糧食主銷區也會對糧食主產區給予一定的利益補償,增加農民的轉移性收入?;诖?提出如下研究假設:
假設H1:糧食主產區農旅融合能有效促進農民增收。
首先,農旅融合通過拉動農村經濟增長間接影響糧食主產區農民增收。古典和新古典經濟學認為,技術進步是經濟實現長期增長的決定性因素,農旅融合不僅能夠優化資源要素配置,通過城鄉信息互動和農業產業鏈延伸提高技術水平,還能夠促進農村產業之間的橫向合作和縱向聯系,實現農村產業在空間上的集中,形成產業集聚,產生知識和技術溢出效應,從而促進農村經濟增長。
農村經濟的增長,既是農民收入的基礎,也是農民實現持續增收的保障。農村經濟發展狀況會對當地政府的財政收入產生直接影響,農村經濟發展水平越高的地區,地方本級的收入越多,更能帶動農業基礎設施的改造,促進農業機械化生產,提高勞動生產效率,農產品供給增多且生產成本降低,與此同時,農村經濟的增長意味著當地發展環境良好,可以吸引更多的投資者來此開發建設,為農民提供更多的就業機會和持續的工資收入。因此,農旅融合發展引致的農村經濟增長有利于促進糧食主產區農民增收。
其次,農旅融合通過推進農村生態環境治理間接影響糧食主產區農民增收。農旅融合是“綠水青山”與“金山銀山”的有機結合,其核心內容在于將農村的農業、文化、生態等資源轉化為旅游吸引物,注重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農旅融合一方面可以通過游客對藍天、白云、良好水源、清新空氣等優質生態環境的向往,產生需求引致效應,加強農民自覺保護生態環境的意識,幫助農民樹立可持續發展理念,積極落實政府印發的環保政策,從只關注眼前利益轉變為關注農村更長遠的利益,形成農民保護農村生態環境的內在動力;另一方面農旅融合能為完善農村基礎設施建設提供技術與資金支持,有效解決困擾農村已久的污染治理能力低下問題,大幅提高農村灌溉設施、衛生廁所的建設,以及生活垃圾、水污染、土地污染等治理能力,打通生態文明與農村經濟發展之間的通道,把農旅融合的生態效益轉變為經濟效益,從而實現糧食主產區農民增收?;诖?提出如下研究假設:
假設H2:農旅融合通過農村經濟增長的間接作用,促進糧食主產區農民增收。
假設H3:農旅融合通過農村生態環境治理的間接作用,促進糧食主產區農民增收。
1.基準回歸模型
根據上述理論分析,為定量考察糧食主產區農旅融合對農民增收的影響,驗證研究假設H1,本文在參考相關影響因素的基礎上,構建如下靜態面板數據模型:
lnincit=a0+a1lncoit+a2lncontrolit+ui+vt+εit
(1)
其中,對各變量取對數的原因是變量的差分近似地等于該變量的變化率,在不改變數據性質和關系的基礎上,可以消除異方差和指數趨勢的影響。
下標i表示省份;t表示年份;incit表示i地區t年份的農民收入;coit表示i地區t年份的農旅融合水平;controlit為一系列影響農民收入的其他因素,包括城鎮化水平、財政支農、農業產業結構和地區開放程度;ui、vt分別表示省份個體效應和時間效應;εit表示隨機擾動項。
2.中介效應檢驗模型
為考察糧食主產區農旅融合對農民增收可能存在的中介作用機制,檢驗研究假設H2、假設H3,在模型(1)的基礎上,引入農村經濟增長、農村生態環境治理兩個中介變量,借鑒溫忠麟等[17](2004)提出的中介效應檢驗程序,構建如下中介效應檢驗模型(以農村經濟增長為例):
lnecoit=β0+β1lncoit+β2lncontrolit+ui+vt+εit
(2)
lnincit=γ0+γ1lncoit+γ2lnecoit+γ3lncontrolit+ui+vt+εit
(3)
其中,lnecoit表示i地區t年份的農村經濟增長,其余變量含義與模型(1)相同,此處不再贅述。
1.被解釋變量
本文的被解釋變量為農民收入,借鑒大多數文獻的做法,選取農村居民家庭人均純收入來衡量農民收入情況。但在2015年及以后公布的《中國統計年鑒》中,農村居民家庭人均純收入由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所替代,鑒于兩者統計口徑差距較小,本文2015-2019年農民收入選取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來衡量。
2.核心解釋變量
本文的核心解釋變量為農旅融合水平。農旅融合是一項綜合性的系統工程,僅使用某一指標不能全面地反映出農旅融合水平。產業關聯是農旅融合的基礎,只有具備一定關聯性的產業才能尋求進一步的融合發展[18]。農旅融合既能衍生出農家樂、鄉村公園、鄉村民宿等新業態,又能開發出極具當地特色的創新型產品,使農村資源得到有效配置;農旅融合一方面推動農業增效、旅游增色,創造農村經濟新的增長點,帶動農村產業結構優化升級、農村剩余勞動力充分就業,切實提高農民生活水平,產生“1+1>2”的雙贏效果;另一方面,倒逼農村環境質量提升,改善農村面貌,推動鄉村文化建設,使本土文化得到保護和傳承,最終實現“經濟-社會-生態-文化”等多重效應。故本文在總結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從農旅融合基礎條件、融合創新水平和融合效益水平三個維度構建農旅融合評價指標體系,如表1所示,運用灰色關聯度模型、熵值法綜合測算出各地區農旅融合水平。

表1 農旅融合水平評價指標體系
3.中介變量
本文的中介變量為農村經濟增長和農村生態環境治理。其中,農村經濟增長采用農村居民人均GDP來衡量;農村生態環境治理采用農藥使用量、化肥施用量、農村衛生廁所普及率、農村太陽能熱水器和有效灌溉面積等作為替代性指標,并基于這5項指標運用熵值法測算,從而得到農村生態環境治理綜合指數,以此來衡量農村生態環境治理水平。
4.控制變量
借鑒譚燕芝、姚海瓊[19]和程莉等[20]的研究,選取城鎮化水平、財政支農、農業產業結構、地區開放程度作為控制變量,具體說明為:①城鎮化水平,采用各地區城鎮常住人口占總人口的比例來衡量,城鎮化發展可以優化農村資源配置,使農村廣大的剩余勞動力得到轉移,從而讓農民的收入水平得到提升。②財政支農,用各省政府對三農的扶持力度,即人均財政支農支出來衡量。③農業產業結構,采用種植業產值與農林牧漁業總產值的比值來衡量。④地區開放程度,采用各地區進出口總額與GDP的比值表示。
本文樣本包括2010—2019年(1)由于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對旅游業造成較大沖擊,為保障后文實證結果的準確性,本文選取的時間區間為2010—2019年。我國糧食主產區13個省份、自治區(2)糧食主產區包括黑龍江、吉林、遼寧、內蒙古、河北、河南、山東、江蘇、安徽、江西、湖北、湖南、四川13個省份、自治區。。農民收入、城鎮化水平、進出口總額等數據來源于歷年《中國統計年鑒》及各省市歷年統計年鑒,農旅融合水平和農村生態環境治理等相關數據主要來源于各省市歷年統計年鑒、《中國農村統計年鑒》和《中國旅游統計年鑒》,其中各地區全國休閑農業與鄉村旅游示范縣、示范點數據來源于農業部和國家旅游局所公示的《全國休閑農業與鄉村旅游示范縣、示范點認定名單》,中國重要農業文化遺產和地理標志農產品旅游開發數據來源于農業農村部發布的《中國重要農業文化遺產名單》和《農產品地理標志登記產品名單》,非物質文化遺產數據來源于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數字博物館,農村人口、財政支農支出、種植業產值、農林牧漁業總產值等數據來源于《中國農村統計年鑒》。個別缺失數據運用線性插值法進行補齊。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如表2所示。

表2 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
糧食主產區農旅融合發展和農民收入水平的二維散點圖可以更為直觀地觀測二者之間的關系,如圖2所示,在糧食主產區農旅融合水平與農民收入呈正相關關系,即農民的收入水平隨著農旅融合發展程度的提高而增加。但二者的關系是否如此還需進一步通過實證檢驗來印證。

圖2 糧食主產區農旅融合與農民收入二維散點圖
靜態面板數據模型常用的估計方法有混合效應模型、固定效應模型和隨機效應模型?;旌闲P偷脑僭O是不存在個體效應,本文利用stata17.0軟件進行Chow檢驗和LR檢驗,檢驗結果為F=97.664896>1.8395994,LR= 317.09861>21.02607,顯然拒絕原假設,存在個體效應,不能使用混合效應模型。若個體截距項與某一自變量相關,則采用固定效應模型;若個體截距項與所有自變量都不相關,則采用隨機效應模型,Hausman檢驗可以對固定效應模型和隨機效應模型進行判別,故進行Hausman檢驗,得P值=0.0000,拒絕個體截距項與所有自變量都不相關的原假設,表示應建立固定效應模型進行檢驗。具體檢驗結果如表3所示。

表3 固定效應模型檢驗結果
本文采用逐步引入控制變量的方法進行估計,以考察單個變量對農民收入形成的沖擊。從表3中可以看出,隨著控制變量逐個加入,農旅融合水平系數均顯著為正,且回歸系數呈逐漸減小趨勢,說明本文所構建模型的估計結果具有穩健性。表3第(5)列中農旅融合水平系數為0.5808,在1%的水平下顯著,表明農旅融合能夠有效促進糧食主產區農民增收,即在農旅融合水平越高的地區,農民收入也越高,研究假設H1成立。在控制變量中,城鎮化水平、財政支農、農業產業結構和地區開放程度均在10%的水平下顯著為正,從數值上看,城鎮化水平對農民增收的影響更大,城鎮化水平每增加1個百分點,農民收入上升0.6078個百分點,主要原因在于城鎮化能夠優化農民收入結構,從吸納農村剩余勞動力、流轉閑置耕地、農業經營規模化和政府征用部分農民土地等多個方面,增加農民的工資性收入、家庭經營收入、轉移性收入和財產性收入。
1.改變核心解釋變量度量方式
參考楊歌謠、周常春和楊光明[21]所構建的農旅融合程度評價指標體系,運用因子分析和熵值法重新測算農旅融合水平,再次進行估計。回歸結果如表4中第(1)列所示,核心解釋變量農旅融合水平系數在1%的水平下依舊顯著為正,意味著在考慮農旅融合不同度量方式之后,基準回歸結論依然穩健。

表4 穩健性檢驗結果
2.選擇子樣本回歸
考慮到山東省和江蘇省的經濟較其他省份更為發達,農旅融合基礎也優于其他省份,將它們納入分析可能會引起估計結果偏差,故而將這兩個樣本剔除后重新進行回歸估計。估計結果如表4中第(2)列所示,農旅融合對農民收入的影響作用與前文基準回歸結果保持一致,進一步說明基準回歸結論是穩健的。
為探究糧食主產區農旅融合推動農民收入增長的影響機制,本文運用逐步回歸三步法和Sobel檢驗相結合的方法來驗證農旅融合通過農村經濟增長和農村生態環境治理促進農民增收,具體檢驗結果如表5所示。

表5 中介效應檢驗結果
表5第(1)列是糧食主產區農旅融合對農民增收的總體影響研究,與基準回歸結果一致。第(2)列是農旅融合對農村經濟增長的實證檢驗,可以看出農旅融合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正向促進農村經濟增長,第(3)列是農旅融合、農村經濟增長對農民收入的實證檢驗,可以看出農旅融合與農村經濟增長均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表明糧食主產區農旅融合通過農村經濟增長對農民收入產生的中介效應顯著。同理,第(4)列是農旅融合對農村生態環境治理的實證檢驗,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第(5)列是農旅融合、農村生態環境治理對農民收入的實證檢驗,都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正向促進農民收入增長,表明糧食主產區農旅融合通過農村生態環境治理對農民收入產生的中介效應同樣顯著。此外,農旅融合對農民收入的總效應為0.5808,當分別引入農村經濟增長與農村生態環境治理變量時,農旅融合對農民收入的直接效應為0.4998、0.5281,總效應大于直接效應,說明農村經濟增長與農村生態環境治理在農旅融合促進農民增收的過程中起到部分中介作用。
為檢驗中介效應的穩健性,采用Sobel檢驗,其中農村經濟增長與農村生態環境治理的P值分別為0.0124、0.0603,均拒絕原假設,充分說明農村經濟增長與農村生態環境治理是農旅融合影響糧食主產區農民增收的中介機制,研究假設H2、假設H3得到驗證。
本文將糧食主產區樣本劃分為東北主產區、黃淮海主產區和長江流域主產區(3)東北主產區包括遼寧、吉林、黑龍江三省份;黃淮海主產區包括河北、內蒙古、山東、河南四省份;長江流域主產區包括江蘇、安徽、江西、湖南、湖北、四川六省份。三個子樣本,使用基準回歸模型分別進行估計,以進一步考察農旅融合對糧食主產區不同區位農民增收的影響差異。
由表6結果可知,東北主產區、黃淮海主產區和長江流域主產區農旅融合水平的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表明農旅融合對糧食主產區不同區位農民增收具有明顯的促進作用,但其促進效果有所差異,東北主產區回歸系數數值最大(0.8812),其次是長江流域主產區(0.6160),黃淮海主產區數值最小(0.4136),表明相較于長江流域主產區和黃淮海主產區,東北主產區農旅融合對農民增收的促進作用更強,原因主要是由于各區域農業農村外部環境和支撐條件存在差異。

表6 糧食主產區分區域回歸結果
農旅融合是以農業為基本依托,東北主產區作為世界三大“黑土”分布區之一,由松嫩平原、遼河平原和三江平原組成,地勢平坦且人口較少,利于形成大塊連片的耕地,農業生產規模較大,并且作為老工業基地,東北主產區具有雄厚的工業基礎,農業機械化水平較高,良好的農業資源稟賦促使東北主產區能更好地推動農旅融合發展,促進農民增收。
長江流域主產區和黃淮海主產區因地形、人口因素,難以實現大規模農機作業,限制了農旅融合的發展。一方面長江流域主產區存在山地丘陵地形,耕地細碎化較為嚴重;另一方面黃淮海主產區中山東、河南省為人口大省,人均耕地面積較少,不利于農業規?;a,且內蒙古自治區農村交通優勢度較低,從而導致長江流域主產區和黃淮海主產區農旅融合對農民增收的促進作用低于東北主產區。
此外,黃淮海主產區還面臨鹽堿土地分布面較廣,水資源供需矛盾,干旱災害頻次較多、強度較大等困境,自然資源稟賦明顯劣于長江流域主產區,其促進作用進一步減小。
本文基于中國糧食主產區2010—2019年省際面板數據,運用灰色關聯度模型、熵值法估算出各省份的農旅融合水平,構建固定效應模型、中介效應模型實證檢驗糧食主產區農旅融合對農民增收的影響、內在傳導機制及區域異質性特征。
結果表明:糧食主產區農旅融合對農民增收具有顯著促進作用,且該結論在經過一系列穩健性檢驗后依然成立;農村經濟增長和農村生態環境治理在農旅融合促進糧食主產區農民增收的過程中起到部分中介作用,即農旅融合可以通過拉動農村經濟增長、提高農村生態環境治理能力進而促進糧食主產區農民增收;糧食主產區農旅融合對農民增收的促進作用存在區位差異,東北主產區的促進作用最強,長江流域主產區次之,黃淮海主產區最弱?;谏鲜鼋Y論,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議:
第一,積極推動糧食主產區農旅融合發展,不斷強化糧食主產區自我發展能力。首先,政府應統籌調度,科學制定糧食主產區農旅融合發展規劃,發揮好政府在財稅、信貸、人才等方面的引導作用,加強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平臺建設,同時對借農旅融合之名亂占耕地的現象加以規范約束,為農旅融合新產業新業態順利運行提供保障。
第二,應夯實糧食主產區產業基礎,依托縣域發展農產品加工業,改變當下農產品加工與生產分離的狀態,并以農產品加工業為重點向前向后延伸農業產業鏈,促進產業集群發展,同時深挖糧食主產區旅游資源,形成農業觀光、農耕文化、科普教育等多種農旅融合發展模式,樹立品牌效應,引導龍頭企業和農民等共同打造區域公用品牌。最后,要堅持農民主體地位,在農旅融合項目就業、創業上更多地讓當地農民參與,切實關注農民在農旅融合過程中的利益,建立健全全民參與共建共享機制,加強對農民的培訓并提升農村社會福利,使農民更加積極參與農旅融合發展。
第三,加快推動糧食主產區農村經濟增長和農村生態環境治理優化,充分發揮二者在農旅融合促進農民增收過程中的中介作用。
一方面,加快推進糧食主產區農業現代化進程,著重構建現代化糧食產業體系,促進城鄉信息技術交流,抓住以人工智能、大數據等為核心的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革命機遇,推動信息技術與農業全產業鏈交叉融合,完善農村新型基礎設施建設,為糧食主產區農旅融合發展創造后發優勢,為農村經濟增長注入新動能,帶動農民增收。
另一方面,糧食主產區地方政府要秉持綠色發展理念,權衡好社會效益與經濟效益之間的關系,多措并舉推動農村污染治理,開展生態環境監測,聚焦生活污水、垃圾處理,加強農業面源污染防治,同時也要強化農村各企業與農民的環保責任意識,倡導全面節約和循環利用各類資源,發展綠色加工,切實提高農村生態環境治理能力,促進農民增收。
第四,關注糧食主產區不同區位下農旅融合對農民增收影響的異質性特征,因地制宜地推進農旅融合發展。東北主產區應立足農業資源稟賦優勢,充分發揮“北大荒”“黑土地”等農業品牌價值,集中連片打造農旅融合產業集群,利用好冰雪、森林、濕地等獨特資源,構建特色旅游小城鎮體系,推動農旅融合特色化、差異化發展。
黃淮海主產區應大力整治土地,鼓勵農民改良土地,推廣農業節水灌溉技術,加強部分欠發達地區農村道路、水電設備和網絡覆蓋等設施建設,打通城市居民到農村旅游消費的通道,夯實農旅融合基礎。長江流域主產區應發揮經濟地理優勢,建立農旅融合發展聯盟,整合各方優勢資源,優化農旅融合項目體驗,推動農旅融合由早期農家樂模式向綜合一體化方向發展。
此外,黃淮海主產區和長江流域主產區還要進一步完善農地流轉機制,規范農地流轉市場,推動土地適度規模經營,以更好實現農旅融合產業規模化發展,促進農民穩步增收,扛起國家糧食安全重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