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我的老哥

張兆滿

天色向晚，似有隱隱的雷聲滾過天邊，我有點急著回家。剛才老婆又來電話，問我到哪了，說大家等著我回家一起吃晚飯呢。

大家翹首以盼的B1路公交車終于來了。人們排隊，登車，付款，落座，一氣呵成。輪到我前面的一位老哥了。老哥看上去頭發白了不少，估計比我要長好幾歲。他拿著手機，準備付款。可他已經摸索了幾個來回都沒搞定，著急得頭上還冒出了細細的汗珠，短袖衫后背有幾處都洇濕了。我看了也有點急了，說“讓我來”。話剛出口，意識到語氣有點過了。老哥抬頭向后瞥了一眼，似無奈狀，繼而斜轉身讓到一邊。我打開他手機的支付寶app，熟練地點擊“出行”，然后掃碼，支付成功！“老哥，上吧。我替你付了。”老哥聽了，連聲說：“謝謝，謝謝！”

到車上，我剛找到座位坐下，老哥就抬手和我熱情地打招呼。我旁邊的一位姑娘看到我倆在打招呼，估計我們是熟人，主動讓座，說是讓我們坐到一起好說話，而她卻站到前面去了。老哥說：“謝謝姑娘！今天真是好運氣啊，遇到的全是好人。”

“老弟，今天感謝你啦，不是你幫忙。我還不知道怎么辦了！”

“哪里哪里。說不上感謝，舉手之勞的事。俗話說得好，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現在新的東西太多，我們都有點趕不上趟啦！”

一陣寒暄之后，我知道了老哥姓戚，快七十了，家在光明小區。我告訴他我要比他晚些下車，車還要多開好幾站路。說起來，真是巧了，我們今天都去了市中心一家大型商超參加活動。活動是根據平時的購物積分多少贈送商品。今天兩人都滿載而歸。我倆互加了微信，成了好友。接下來，我看他一直在低頭鼓搗著手機。不太熟練的樣子。

“給兒子發短信了，讓他到站接我。剛才你替我付了車費，我身上沒零錢。剛剛給你發紅包了，把車費還給你。你收一下哦。”

我打開手機一看，紅包封面上寫著“謝謝你”三個字。瞧著紅包，瞧著這三個字，心里感到一陣溫暖，好像這三個字帶著溫度似的。我沒點開紅包，而是把紅包刪了。

“瞧，老哥你看，我把紅包刪了。不許再提了啊。真的不值一提。”

老哥看我真刪了紅包，呵呵笑了，說：“好，好，不提了，不提了。”

車伴隨著越來越清晰的雷聲一路前行。我們談著說著，不知不覺老哥快到站了。可他并沒有拾掇東西準備下車。而是給他兒子打起了電話。他讓他兒子把車開到我下車的地點接他。

“老哥，你為啥不在前面站點下車？”

“陪你走一段。再說你下車離小區還有2里多的路，你手里還拎著東西。我讓兒子用車送送你。”

“這不是添麻煩嗎？這么點的路，我常走呢。”

“不麻煩的。跑腿的是車又不是人。”

這是城市最絢麗熱鬧的時刻。一路上，車流人流，流光溢彩。大樓商超，霓虹閃爍。我看看手機，已經過了平時吃晚飯的時間了。

車終于到站點了。我坐上了他兒子的車。老哥把東西放到后備箱。一眨眼的工夫，他人卻不見了。我正在張望著，老哥又回來了。手里拎著塑料袋，看來是吃的。老哥說：“旁邊小超市買的。該到飯點了。餓了吧。我也餓了。來，吃點面包，喝點水。”

老哥把一瓶水，一袋面包放在我手里。我說：“真是太客氣了，謝謝啦！”他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吃著面包，喝著礦泉水。

到小區門口了。我和老哥下車。老婆接過我大包小包的贈品。

我們握手，話別。

“哦，差點忘了。剛才在小超市買東西，人家找了我零錢。收著啊。快下雨了。后會有期啊。”

“哎喲，我的老哥！”我不禁大聲叫起來。一眨眼，老哥已經到了車上。我愣怔著，握著手中的兩枚鋼镚。

此時雷聲快響到頭頂了。人們加快了腳步，匆匆趕路。

車漸漸離去。老哥搖開車窗，不停地揮著手。我也不停地向著車駛離的方向揮手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