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博物館展覽中的公眾參與活動策劃

郭相奇

【摘 要】博物館正在由“物的展示”向“以人為本”轉變，更加關注公眾在博物館中的作用，公眾參與活動是實現“以人為本”最直接的方式。在各種公眾參與活動中，展覽中的公眾參與活動是受眾最廣，最直接建立公眾和展覽之間聯系的形式。目前博物館的“展中活動”以體驗式和知識性為主，觀眾被動接受信息，難以將自己的觀點和個性反饋給博物館。在云南省博物館原創展覽《摩梭MOSO：婚姻、家庭、對話》中，對展中活動進行了深度策劃。本文以此為例討論“展中活動”，它需要和展覽融為一體，本身成為展覽的一部分，讓觀眾在參與活動的過程中，不僅能更加深入地理解展覽，還能夠思考和創造，最后讓自己的個性得以呈現。

【關鍵詞】博物館；公眾參與；活動；展覽策劃

【中圖分類號】G269.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3）23—238—03

一、概述

當下的博物館展覽已不僅是展品的羅列和知識點的傳遞，而是在清晰的邏輯架構下，講述一個完整的故事[1]。更進一步，還要融入策展人的主觀表達，并關注觀眾的觀展感受和收獲。博物館逐漸意識到，博物館和公眾的關系應由博物館到公眾的單向輸出逐漸轉為雙向交互，博物館逐漸成為博物館與公眾之間，以及公眾與公眾之間交流的平臺，展覽是博物館和公眾之間很好的媒介[2][3]。觀眾成為了博物館展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博物館更加關注觀眾在展覽中個性的呈現。

博物館通過邀請公眾參與博物館展覽策劃、參加活動、提供展品、提供建議等方式與博物館互動[2][4]。活動是博物館和觀眾間連接的紐帶，是目前博物館中最重要的觀眾互動形式，可以分為展覽相關活動和獨立活動兩類。展覽相關活動可以看作是展覽的一部分，可分為展覽中的活動（以下簡稱“展中活動”）和展覽配套的活動，其作用是有助于觀眾更好地理解展覽，并反饋觀展的感受和思考；獨立活動不與展覽直接相關，可基于館藏藏品或活動策劃者的思路展開，如文化體驗、戶外科普、手工、節慶、知識講座、學術沙龍、文物鑒賞等，其作用是營造博物館的文化氛圍，培養長期關注博物館的觀眾，增加博物館的影響力。其中，展中活動是博物館和觀眾之間最直接的互動方式，是展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二、展中活動的策劃

展覽策劃可分為內容策劃和形式設計兩個階段。內容策劃可進一步劃分為確定選題、前期調研、確定核心、搭建架構、撰寫故事五個階段，展中活動策劃應放在確定核心之后，與搭建架構和撰寫故事同時進行，因為展中活動的核心應與展覽的核心一致，以展覽的核心作為展中活動的核心來開展策劃。而展中活動整體應作為展覽的一部分，與展覽中所要講述的故事需要形成完整的邏輯關系，既是展覽整體故事的一部分，也是由觀眾獨立擴展出來彰顯觀眾個性的一部分。在形式設計階段，展中活動應納入整體展廳布局規劃，與展覽其它方面的形式設計同時進行，與展覽的整體氛圍一致。

三、摩梭展展中活動的策劃

（一）摩梭展簡介

摩梭展是云南省博物館2020年推出的原創展覽，展覽獲得了2020年度“全國博物館十大陳列展覽精品推介”優勝獎。摩梭展以摩梭人的視角呈現，以母系大家庭和走婚作為展覽重點，全面、真實、深入地展示摩梭文化，包括摩梭人的歷史、生活方式、家庭婚姻，同時引入現當代藝術家對摩梭人的解讀，用藝術作品展開摩梭人與觀眾的對話與探討。展覽的目的是呈現摩梭文化和其他文化的和而不同，并通過摩梭人家庭和婚姻模式的展現，讓觀眾能夠對自身有所思考。

展覽分為五個部分，第一部分是“他們說”，以有色眼鏡的形式呈現摩梭人常被問到的問題；第二部分講述摩梭人的歷史，包括婚姻制度的形成；第三部分集中展示摩梭大家庭和走婚；第四部分講述摩梭社會的變遷；第五部分為“對話”，與當代藝術家對話、與不同國家的家庭對話、與觀眾對話。

摩梭展和傳統的民族展覽的主要區別在于，一方面是在講述家庭關系時，以摩梭人的第一人稱視角切入，以家庭角色分類講述故事，如“祖母”“媽媽”等，在藏品選擇上為故事服務，也按照家庭角色進行劃分。另一方面是第五部分的“對話”部分，讓展覽不局限于摩梭人的故事本身，能夠引起更多的共鳴和思考。

（二）摩梭展展中活動的策劃

1.起摩梭名字和留言活動

展廳入口是設置活動的理想位置，可以影響到觀眾的全部觀展流程，在入口處適合設置與展覽主題相關，并增加觀眾的代入感的活動。考慮到摩梭人名字的內涵豐富，以及展覽所強調的家庭角色劃分，我們將兩者結合，策劃了“起摩梭名字”的活動，放置在展廳入口處。

觀眾進入展廳時，由工作人員給觀眾發放貼紙，不同顏色的貼紙上注明摩梭大家庭中的不同角色（祖母、祖父、媽媽、舅舅、小娃娃），觀眾選擇其中一種。活動臺上還設置摩梭姓名選擇表，列出常見的摩梭姓、男名、女名各10個，邀請觀眾自由組合，創造一個屬于自己的摩梭名字，寫在貼紙的“我叫……”區域（表1）。最后，請觀眾將貼紙貼在身上，再開始參觀展覽。這樣的設置讓觀眾“成為”了一個摩梭人，嘗試以摩梭人的視角融入故事。

“祖母屋”是展覽中的核心場景，真實還原了祖母屋這一母系大家庭的核心。在祖母屋中，有摩梭大家庭中不同家庭角色的座位，我們在座位上粘貼了對應顏色的貼紙，與觀眾身上的貼紙相呼應。在摩梭不同家庭角色的具體介紹中，我們也在各角色的展板上粘貼了對應顏色的貼紙，與觀眾的貼紙呼應。祖母屋和摩梭家庭角色是展覽的重點，通過與觀眾所選擇貼紙的呼應，能夠讓觀眾更加關注自己所選角色的信息，也更加關注展覽的重點內容。

在展覽最后一部分“對話”中，我們在活動臺上設置了對觀眾所選摩梭名字含義的解讀，與入口的設置相呼應，由于在觀眾選擇名字時，并未說明后面會有解讀，這也讓觀眾有了“意外的驚喜”。貼紙活動出現在展覽的4個不同位置，它無形中成為了觀眾參觀展覽的一條輔線，使展覽有更強的邏輯性和立體性。

“對話”是展覽中需要構建的博物館和觀眾之間的溝通媒介[5]。第五部分“對話”將展覽從對摩梭人的展示擴展到與觀眾建立連接，共同探討對婚姻和家庭的理解。貼紙還有一塊“我想說……”的區域，邀請觀眾呈現展覽參觀感受和對婚姻、家庭的理解，并把貼紙從身上取下，粘貼在設置的互動墻和“摩梭”立體字裝置上（圖1）。這種現場的“對話”是展覽很好的擴展，使展覽內容因觀眾的參與而變得豐富，觀眾也得以展示個性，讓觀眾和展覽能夠深度融合。

2.家庭照片現場打印活動

“我和我的家庭”是第五部分“對話”的一部分，以一張家庭照片和一段“我對家庭的理解”的文字進行展示，是展前公眾征集活動的呈現，而展中活動“家庭照片現場打印”是與這一活動在現場的呼應，以不同的形式呈現。

家庭照片現場打印活動設置在展廳出口處，工作人員邀請觀眾把家庭或情侶的合影照片打印出來并寫下對愛情、婚姻、家庭的理解，釘在互動墻上（圖2、圖3）。我們設置了一臺照片打印機，邀請觀眾選擇一張手機里的照片或現場拍攝的照片打印。我們以摩梭展的元素設計了一張卡紙，請觀眾將打印好的照片粘貼在卡紙上，卡紙上還設置留言區域，請觀眾寫下對愛情、婚姻、家庭的理解，最后用彩色圖釘將卡紙貼在互動墻上。互動墻上的卡紙和展前“我和我的家庭”活動的內容會為后面的觀眾提供參考。附有照片和文字的卡紙，不僅呈現觀眾的個性，為展覽增加活力，還以個人物品的形式留在了博物館。

彩色小瓶裝置藝術活動是一項最終未能落地的活動。我們計劃在第五部分“對話”中設置一個開放的小屋，在小屋內的活動臺上放置5個透明的盒子，每個盒子里裝不同顏色的彩砂，不同顏色的彩砂分別代表配偶、父母、子女、自己、事業，每位來到小屋的觀眾獲得一個帶塞的小瓶，觀眾將根據不同元素對自己的重要程度，選擇單色的彩砂或按重要比例混合的彩砂裝在小瓶里，最后在小屋外的各面墻上設置多層柜架，請觀眾將彩砂瓶放置在柜架上，各種不同色彩的彩砂瓶最終呈現整體的藝術效果。彩色小瓶裝置藝術相比于前兩項活動趣味性更強，觀眾能夠創造多種形態充滿個性的彩砂瓶，比留言的形式也更加直觀，也更具藝術學，但維護比較麻煩。

四、展中活動策劃討論

（一）展中活動和展覽的關系

隨著社會的進步，觀眾對博物館展覽的要求逐漸提高，展覽的功能從早期的陳列藏品和傳遞知識，到更加看重完整的故事性和邏輯性，再到融入策展人的主觀表達。展中活動作為展覽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和展覽是一體的，因此其不應僅限于幫助觀眾理解展覽和傳遞知識的作用，而應該與展覽的主題、傳遞、表達一致，作為展覽中觀眾和博物館之間，以及觀眾和觀眾之間交流的平臺。展中活動應為展覽帶來不同的視角，讓展覽變得更加開放，從靜態的展示變為動態的過程，也讓觀眾能夠真正成為展覽和博物館的一部分。最終，通過展中活動，讓展覽的開展作為展覽的真正開始，而不是策展人工作的結束，這也是展覽作為一種創作形式的獨特優勢。

（二）展中活動策劃原則

（1）從展覽的整體架構和邏輯關系來看，展中活動應與展覽整體保持一致，作為邏輯的一環，或作為某一方面的延伸和擴展，與展覽傳遞和策展人的表達一致。活動本身也可以作為展覽整體結構的一條輔線，讓展覽結構更加堅實和立體。因為活動對展覽起到的是輔助和支持的作用，所以設置活動數量不宜過多，2—5項為宜。

（2）就像展覽不能講述一個主題的全部內容一樣，活動也不能對應到展覽的方方面面，只能有所取舍，針對展覽的某些方面。展覽的內容是有主次之分的，活動應對應展覽的重點內容。

（3）展中活動作為展覽的一部分，在形式設計中需要納入整體考慮，有的作為滲入展覽的具體細節，有的作為相對獨立的一個部分，體現在整體布局中，與整體設計風格統一。作為獨立部分的展中活動，需要放置在展線中邏輯合理的位置，根據活動形式設計足夠大的空間，避免人員擁堵。

（4）展中活動需容易理解和操作，不需要花費很多時間，又有足夠的趣味性，適合不同年齡階段和理解能力的觀眾，滿足觀眾對新鮮事物的好奇心。在容易上手的基礎上，還要有足夠的深度和層次，以滿足不同理解能力觀眾的需求。

（5）展中活動相關物品應潔凈、結實耐用、保證安全。活動相關的維護費用和人員費用因納入展覽整體預算，活動的維護和耗材更換方案應在展覽策劃階段確定。

參考文獻：

[1]龔良.博物館展覽，讓公眾留下來[J].文博學刊，2019（1）.

[2]惠露佳.淺議大眾在博物館展覽中的貢獻力和話語權[J].中國民族博覽，2020（12）.

[3]王春法.什么樣的展覽是好展覽——關于博物館展覽的幾點思考[J].博物館管理，2020（2）.

[4]郭佳雯.美國科技博物館展覽開發中公眾參與的研究及啟示[J].自然科學博物館研究，2018（1）.

[5]胡凱云.對話在博物館展覽中的意義及運用研究[D].杭州：浙江大學，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