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要旨在于悟

●劉道玉

在我國近現代藝術史上，先后涌現出了至少十位國畫大師，其中無論是看畫風的獨特性還是畫作的市場銷售，齊白石都居于首位。一個一天學沒有上過的人，何以能夠成為中國畫壇巨擘，又如何能夠成為世界文化名人呢？個中原因和艱辛只有他自己體會最深，他曾經說過：“畫家的心是出家的僧，學畫其實走的是一條艱辛的路。”廣義上來說，任何成功人的心又何嘗不是出家僧呢？例如，科學家、發明家、文學家、作家、教育家、改革家等，如果沒有出家人那樣的執著，他們又怎么能夠取得巨大的成功呢？由此，我獲得了一條重要的啟示：學習與成才和出家修行是同樣的道理，他們至少有三個共同點。一是需要靜，學校圖書館和教室常會貼著一個碩大的“靜”字，寺廟的大門上也有“肅靜”二字，說明學校讀書與寺廟讀經都需要有一個安靜的環境。二是需要執著的精神與恒心，它們是學習成才與修行成佛的前提條件。三是需要悟，佛家講悟是眾所周知的，可是世俗教育中卻容易忽略對悟性的培育，所以我十分強調悟性，認為它們在教育培養人才中是須臾不可缺失的。

在哲學認識論上，人的認識有三類或者三個層次，即感性、理性和悟性。感性認識是感官對外界事物的反應程度，理性認識是把握事物的本質、機制與規律，而悟性是人的心靈開放的程度。為了更形象地說明這“三性”的區別，我們不妨用唐宋三位詩人的詩句來加以形容，也許體會得更深切。“春城無處不飛花”，這是唐朝韓翃《寒食》中的一句詩，是感性認識，反映的是春天飛花的直接感覺。“萬紫千紅總是春”是北宋朱熹在《春日》中的一句詩，描繪的是整個春天萬紫千紅的景色，這已經上升到普遍的理性認識，反映的是春天的規律。“紅杏枝頭春意鬧”是宋朝詩人宋祁在《玉樓春·春景》中的一句詩，反映的是悟性，詩人用擬人的修辭手法襯托春意之濃，一個“鬧”字把爛漫的春天描寫得活靈活現。

從哲學上劃分，悟性分為漸悟和頓悟，前者是逐漸悟出道理，而頓悟是瞬間悟出的靈感。在科學研究中，由漸悟產生的發明創造是普遍現象，因頓悟而導致的發明創造也多得不勝枚舉。例如，牛頓發現萬有引力就是頓悟；1989年諾貝爾化學獎獲得者西德尼·奧爾特曼發現RNA 具有催化作用，也是由頓悟而生。由此，我們對感性、理性和悟性要有充分的認識，這三者各有其道、各有其所、各有其屬。關鍵是我們要善于發揮它們的各自作用，要留存感性、把握理性、用足悟性。如果每一個人都能做到這些，那么他們都將能夠創造出輝煌的成就來！

既然悟性是學習的要旨，那么我們應該怎樣培育悟性呢？根據我70 年的教育經驗，我認為提高悟性必須做到以下三點。第一，把事業當作信仰。熱愛、興趣和信仰是不同層次的思想境界，它們是依次逐步提升的。我到了耄耋之年以后，深切感悟到要信仰教育、擁抱教育、呵護教育。不謙虛地說，我做到了這些，無論是身處逆境或是順境，我都在研究和呼吁教育改革，即使到了鮐背之年，我仍然秉持學而不厭、誨人不倦和筆耕不輟的精神。第二，要反復磨煉，做到熟能生巧。悟性關鍵在于悟，反反復復的揣摩才能達到悟的境界，知識的背后是智慧，悟而生慧。第三，要把握住機遇。機遇、悟性或靈感是不速之客，來時匆匆，遁去又無影無蹤。所以，有人說機遇青睞有準備的頭腦，意指人們對待機遇要時刻準備著。有些有經驗的作家、作曲家和發明家會在床頭放一個記事本或隨身帶一個小筆記本，一旦靈感出現了，馬上就把它記錄下來，否則機遇失而不再來。同時，根據我的觀察和體會，每個人的悟性都是有區別的。如陳景潤在數學猜想求證方面的悟性極高，而在生活中卻不修邊幅，甚至不會數錢算賬；有位化學家解決擬難問題悟性很高，但寫作能力卻很差；我也發現自己對有機化學反應機制、教育和保健的悟性比較高，但對包括計算機在內的電子設備的悟性很差。因此，每個人應當尋覓到自己的摯愛，去發現、不斷磨煉和提高自己的悟性。如果做到了這些，每個人都將成為杰出的人才，在事業上也能夠作出巨大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