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方 劉逍然
進入二十一世紀以來,全球政治與經濟局勢發生了巨大變化,地緣政治導致沖突加劇,伴隨著能源危機和氣候變化,疫情對全球經濟產生沖擊,加速了全球風險的不確定性。面對如上所述之大變局,需要“智慧”和“智者”,各國加速制定相關政策,智庫的決策咨詢角色變得日益重要,它既是社會的“靈敏探測器”和“推動力”,也是政策制定的“強力助手”,更可以成為自下而上“民間智慧”的輸送途徑,作為以信息和知識的生產與傳播為核心的組織,為社會管理和社會運轉的關鍵部門提供本土化策略以及跨部門、跨地域、跨領域的視角。新時代智庫成果的發布與轉化,離不開智庫期刊。作為對內與對外傳播的媒介、參與決策和咨詢的服務主體、多層次的學術交流平臺,智庫期刊的影響力日益增強。
一直以來,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國家通過成熟的智庫研究體系進行對外傳播,把控了國際話語權。在黨的十八大以前,中國智庫主要探索、學習、借鑒國外智庫的發展經驗尋求發展路徑,黨的十八大之后,我國智庫后發崛起,作為知識生產和科學決策咨詢的重要力量,以官方智庫和高校智庫為先鋒代表,進行規模化和體系化建設,百花齊放。2013年,習近平總書記提出要“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新型智庫成為國家軟實力的重要載體。2015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關于加強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的意見》,明確要健全中國特色決策支撐體系,以科學咨詢支撐科學決策,以科學決策引領科學發展。
在頂層設計的引領下,我國依據國情逐漸構建起符合中國特色的新型智庫,這類新型智庫是指以戰略問題和公共政策為主要研究對象、以服務黨和政府科學民主依法決策為宗旨的非營利性研究咨詢機構。如今,我國出現了官辦智庫、高校智庫、企業智庫、媒體智庫、社會智庫。
智庫期刊作為智庫成果的發布與轉化平臺,目前在學術界還沒有一個統一的定義,我國的高端智庫主辦的刊物多被定義為學術期刊或者內部期刊,明確被定義為智庫期刊的較少,但其具有智庫期刊的性質。在國內,較早被明確定位為“智庫期刊”的公開出版物有:2005 年將刊物定位為“國家科學思想庫核心媒體”的《中國科學院院刊》(中國科學院主辦);2011年創刊以來就以“高端智庫刊物”為辦刊宗旨的《全球化》(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主辦);2016年全國第一本以智庫命名的經濟領域智庫類期刊《財經智庫》(中國社會科學院主辦);以“專業眼光看改革,改革眼光看中國”為理念辦刊的《改革》(重慶社會科學院主辦)。
智庫期刊建設近些年出現良好局面。一是高端智庫機構在嘗試創辦刊物進行成果傳播;二是媒體利用自身優勢,加入智庫建設中,將媒體打造成“智庫類”媒體。一般認為,我國智庫媒體的發展始于2009年12月新華社推出《財經國家周刊》,以“新聞產品+智庫產品+新媒體產品”建立一條統一的生產線,這是對“智庫型媒體”內生機制的首次探索。此后,各家媒體紛紛響應,成立了眾多具有影響力的智庫型刊物。比如,人民日報社的重要智庫平臺——人民智庫,其依托人民日報、人民論壇,整合中央和地方黨政、國內外學術理論界、傳媒、社會各方面優質智力資源,它的研究報告刊發在《人民論壇》《學術前沿》《國家治理》等刊物上。
從拉斯韋爾的傳播要素5W模式對新時代智庫期刊進行分析,呈現出以下幾個主要特點。
1.各有所長的辦刊主體。新時代智庫期刊作為傳播主體,發揮辦刊機構的專長領域,進行專業化探索,特色鮮明。
官方智庫期刊充分利用在政治、政策、行政等方面的優勢,緊跟國家戰略方針,反映國內國外時政研究成果,為決策提供參考。比如,中共中央黨校主辦的《理論動態》、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主辦的《管理世界》、中國科學院主辦的《中國科學院院刊》。
高校智庫期刊發揮在專業領域的“專”“精”和前沿研究的優勢,視野開闊并善于與國際接軌,兼顧理論層面和實踐應用層面的創新,為讀者提供專業的、多元的學科智力成果。媒體與社會智庫期刊扎根于社會民眾,是較為有效的落地傳播媒介,自下而上地展現社會觀察與人民智慧,為讀者提供一個觀察社會的窗口,打通科學決策咨詢體系中通向民眾的一環。比如,瞭望智庫作為新華社公共政策研究中心,以《瞭望研報》作為“研究型內參”,發揮著連通政府部門、服務社會的重要功能。
2.緊跟當下的傳播內容。從刊物的內容來看,智庫期刊緊跟國家發展戰略,精準對接國家和社會在發展過程中產生的智力需求,把握大局的同時兼顧專業領域的前沿創新,能夠做到橫向、縱向、斜向的產業研究,服務于黨和國家的科學決策、為政府部門建言獻策、為企事業單位提供咨詢等服務。
比如,新冠疫情暴發之后,智庫期刊紛紛響應,從早期對疫情的調查評估,到應急響應階段的獻計獻策,對社會輿情的分析報告,對疫情信息的整合,在對公眾情緒的疏導等方面都起到了良好的作用。再如,智庫期刊《全球化》刊登的文章《“一帶一路”將為人類帶來更加美好的明天》《廣州:在粵港澳大灣區建設中實現更新與復興》等,反映當下,緊跟時事。在一項針對《全球化》的期刊分析中,研究者統計了8期《全球化》雜志103篇文章,只有6篇在標題中出現“研究”字樣,更多是“對策”“建議”“經驗”“啟示”等關鍵詞,說明該刊物更注重實踐中的對策和建議,而不僅僅是理論研究。
3.完整準確的成果呈現。期刊作為一種傳播媒介,具有與其他媒介(報紙、廣播、電視、互聯網等)完全不同的特點。期刊能夠深入、完整、細節化地展現作者的學術成果,做到盡量“忠于”作者。由于智庫期刊傳播的內容非常垂直,更能夠進行有效地精準投放并形成用戶群,因此也成為黨政機關對內、對外傳播的重要載體。需要注意的是,由于研究成果的產生有一定的時間周期,既要及時、關照當下,又要留出足夠的研究空間和反思時間,否則會落入信息爆炸時代一味追求“時間快”和“大體量”的怪圈,導致一些問題意識不夠、脫離實際、沒有經過田野調查和現實檢驗的文章出現。由于智庫期刊的辦刊模式和特點,對這一問題可以很好地規避。
4.科學決策與精準服務受眾。智庫期刊的受眾精準,主要是政府部門相關人員、業內專家、高校學者、企業人員、對該領域感興趣的普通民眾等,通過內參或者公開出版物的方式,向決策單位反映,向社會進行傳播,在決策層面形成影響。
比如《公共外交季刊》,由全國政協外事委員會和察哈爾學會創辦,助力中國公共外交,是首個專門研究公共外交理論與實踐的全新媒體,并通過案例研究進行國內外重大公共外交事件和典型事例的回顧和評論;再如,北京市科學技術研究院主管的《科技智囊》,聚焦企業管理和咨詢,搭建了一個專業的交流平臺,服務企業的“內部生命系統”和“外部生態環境”。
5.傳播力與影響力建設。智庫傳播力和影響力的評價指標有四個維度,即智庫研究成果的被引渠道、被引范圍、被引內容以及被引效果。智庫期刊與學術期刊的評判體系基本一致,以發布的研究成果建立起品牌影響力。在新媒體時代,被引渠道被大大拓展,社交媒體平臺的“意見領袖”也起到了關鍵作用,評價指標除了四個“被引”標準,觸達率、閱讀量、轉發與評論數量等指標也可以進一步了解研究成果的影響力,從而促進研究質量的提高。
《中華智庫影響力報告(2020)》對中國的國家高端智庫、黨建智庫、民族研究領域智庫和國際關系智庫進行研究并指出:我國的智庫發展中存在著知識商品化、競爭內卷、考核同質化的問題。雖然我國的智庫在2015年之后呈現出爆發式增長,但是智庫整體水平還有待提高,缺乏具有國際影響力的智庫期刊。辦好新時代智庫期刊,是時代交給智庫建設的一項重要任務,筆者提出了以下3個方面的參考與建議。
1.專業化智庫合作共贏。智庫期刊的核心競爭力在于它的知識生產和智力成果,專業性的重要不言而喻。我國的智庫期刊在建設專業化智力體系的同時,也應注重對知識生產流程的管理和對智力成果的再生產。
知識管理是一個重要的科學化、制度化體系,涉及知識的創造、集中、 組織、傳播、應用等相關過程。對于智庫期刊來說,從申領重大課題、策劃選題、確定研究方案、收集素材和數據、實施研究、研究成果評審與發布,各個環節應嚴格遵守規范、制定高效的工作流程和有效的監管體系。這些智力成果匯集建設成為專業的智庫數據庫,對于專業領域的研究有重要的價值;數據庫可按國家層面和地方層面劃分,也可按專業領域劃分,有交叉領域的智庫之間進行數據庫共用,可以幫助把不同專長領域的智庫之間進行連通,這樣有助于成果創新,也提高知識生產的效率,方便智力成果進行再生產。
除了數據庫共用,不同類型的智庫之間各取所長,進行專業合作也是共贏的策略。比如,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積極響應國家倡議,向世界傳播中國聲音,于2021年聯合太和智庫(2013年在北京成立的民間智庫)、海國圖智研究院(位于廣州的一家新型社會獨立智庫)發布了《美國第一?!美國抗疫真相》研究報告,引起社會強烈反響,針對西方某些國家和媒體的蓄意抹黑和污蔑,及時進行了強有力的回應。
2.新媒體聯動的品牌效應。由于智庫期刊的內容偏重學術、擅長研究,受眾面往往比較窄,很難引起大范圍廣泛傳播;期刊的時效性滯后,無法靈活地進行多渠道發布、轉發和評論等,因此期刊與新媒體聯動變得格外重要。
品牌在新型信息社會中表現出強大的傳播力,期刊與新媒體聯動有利于形成品牌效應,增強同一內容的傳播范圍和傳播頻率。比如,瞭望智庫采用“調研咨詢+新媒體傳播+策劃+數據技術支撐”的融合發展模式,積極推進媒體融合,依托數據技術進行數字產品研發,獲得了良好的發展。智庫期刊應根據自己的特色定位,以有利于中國社會建設和促進中國科學決策體系建設為大方向,發揮自己的特長,建設并維護智庫品牌。
但隨著社會輿論環境在不同時代體現出不同的特點,也應該關注到輿論場的變化。有學者指出,當下中國存在著兩個輿論場:一個是黨報、國家電視臺、國家通訊社等形成的“主流媒體輿論場”或“官方輿論場”;另一個是互聯網形成的“民間輿論場”。兩個輿論場的相互作用,促進良性溝通,共同影響決策。智庫期刊應建立起一個“輿論場雷達”,防止只著眼于官方輿論場,而忽略了復雜的新媒體環境,避免自說自話脫離實際的研究結論。
3.打造具有國際影響力的智庫期刊。近幾年,中國的智庫期刊開始從對內傳播,慢慢開始向對外打造國際傳播陣地進行轉型。這是基于以下兩點:一是以中國為代表的新興國家國力提升,國際話語權增加;二是在當今世界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形勢下,中國密切關注影響全球的多種并發危機并積極提供中國方案,向世界貢獻中國智慧與力量,與世界各國一起應對全球風險。
打造具有國際影響力的智庫期刊,應關注到跨文化傳播的挑戰,包括傳播內容僵化、符號化、傳播渠道單一等問題。解決內容僵化的問題,可以靠“共情”。共情在平臺化的世界傳播中充當了傳播介質,技術、算法這些看似理性的東西實則需要共情才能在“轉文化傳播”過程中贏得先機。對于一些能夠引起共鳴和共情的議題,智庫期刊可以發揮各自專長實現跨國研究,并在國際層面引起關注。比如在面對“全球化”與“逆全球化”思潮頻繁交鋒之際,習近平總書記提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概念,將全世界人民團結在一起,共同面對氣候變化、資源短缺、經濟危機等重大議題,一經提出就迅速引起共鳴,得到國際社會的支持和響應。智庫期刊也紛紛發文,積極開展有關“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論建設和實踐探討。
除了主流陣地,智庫期刊也應充分重視海外大眾在社交平臺上的“意見領袖”,形成一個打通大眾的輿論場;積極引進國際知名的專家學者進行學術探討、發表研究成果,找到一條國際傳播的有效路徑。
近年來,中國特色新型智庫數量大幅增長,大力參與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建設,并形成了有效的常態化機制,不斷深入研究問題,提高專業化水平,打造高端人才庫,并在國際影響力上進行了一些有益探索。筆者認為,新型智庫期刊的建設應在夯實基礎研究的前提下,直面傳播力不足的短板,在專業能力、品牌建設、議題國際化、研究成果影響力等方面打造出更強更高效的隊伍,更好地服務國家戰略以及社會的發展需求,針對新時代新變化下的政策制定、現狀分析與未來趨勢研究,提供“智囊”,以政府、產業和學界三位一體,形成一個傳播的影響力共同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