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韓都市劇中女性意識的分析

金柳靈

（大真大學，韓國首爾 11159）

近些年，韓國的都市劇在國內陸續開播，并受到了一些國內電視劇觀眾特別是年輕女性的喜愛。我國與韓國都市劇里的女性意識的差異以及韓國都市劇在我國的熱映，對于我國的廣大女性受眾來說，究竟意味著什么？本文將試圖就此進行簡單的研究。

1 韓國都市劇中的女性意識

在韓國的電視熒屏中，以往受到儒家的影響比較深刻，韓國的傳統觀念與我國存在相同之處，大都認為女性的職責在于相夫教子和傳宗接代，且女性處在男尊女卑的大環境中。隨著韓國社會經濟的不斷發展，很多女性逐漸從家庭走向社會，接觸到更多的工作崗位，有了經濟收入后，對男性的依附性大幅度地減弱，社會地位也隨之提升，越來越多的韓國女性獨立自主的意識增強，從以男性為中心的舊思維中跳脫出來，從傳統的依附順從逐漸朝著現代獨立的方向轉變?！度唆~小姐》《冬季戀歌》《天國的階梯》等作品，在韓國及亞洲市場創下很高的收視率，充分彰顯“韓流”勢不可擋的魅力，這些作品集中反映了韓劇女主人公的傳統形象，如崔恩熙、靜書、宋恩彩等女性角色，滿足人們在傳統觀念下對完美女性形象的要求，面對生活中的困難和壓力，她們溫柔賢淑、通情達理，經過歷練和打磨，真誠地等待屬于自己的白馬王子，或是以自身忍辱負重的精神，感動身邊的每個人，贏得在家庭和事業中的真善美。這些影視作品的結局并不是盡善盡美，從中不難發現，崔恩熙雖然贏得所有人的愛和尊重，但未能戰勝血癌而死亡；宋恩彩一直在為他人而活，最后追逐自己的愛人而去。近年來，關于韓國女性意識在韓劇中的折射、都市劇中的女性意識，深受西方文明和“女權主義”思想的影響。若是從男女主角的身份來分析，根據故事情節走向，很多韓國都市劇除了創建“灰姑娘”型故事情節外，韓劇風格也在一直演變，與以往相比有了很大的突破和轉變，徹底顛覆了傳統女性溫柔善良、知書達理、孝敬公婆、善解人意的形象，很多現代韓劇經常走“野蠻女友”的路線，更加迎合人們多樣化的口味?！段业囊靶U女友》《我的名字叫金三順》《浪漫滿屋》等作品，女主人公直爽可愛、活潑機靈，稍有不適就對男性角色施加“打擊”，與傳統女性觀念格格不入，但經過自身奮斗，也最終實現自身追求，并獲取屬于自己的幸福。如：金三順相貌一般、學歷平平，但是她敢愛敢恨，經過自己的努力奮斗，有了一份自己熱愛的工作，還獲得蛋糕店老板振軒的喜愛；《來自星星的你》中的千頌伊、《太陽的后裔》中的崔敏智等女性人物，都是不向現實屈服，勇于面對困難挫折，有著堅定的理想信念，不僅實現自己的價值，還找到了真愛。

從韓國傳統女性形象到現代女性形象的演變過程中，女性意識逐漸覺醒和發展，絕大多數女性徹底從傳統觀念中跳脫出來，不再保守、懦弱，而是受到國外思潮和女性意識的影響，自身獨立意識和社會地位有了很大的轉變，這在韓劇中得到反映。韓國頻頻出現女性運動，進行頑強的女性斗爭，真正促進女性地位的提升，這是一種必然現象和社會趨勢[1]。當然，韓國女性意識的發展，在一定程度上也受到內外環境的制約，因大男子主義、男尊女卑等觀念根深蒂固，許多女性還是對男性和家庭有著過多地依賴，這些傳統意識徹底消失還需要很長的時間，也就是說，女性意識仍然有著很大的局限，女性文化的發展還需要相當長的時間，需要更多女性的努力，以及全體社會人員的高度關注。

2 中國都市劇中的女性意識

在人物設定方面，與韓國都市劇中的灰姑娘和王子不同，我國都市劇的男女主角一般是職業為白領的才子和才女，彼此的經濟水平通常旗鼓相當，少有韓國都市劇中經常出現的貧富差距情況[2]。自然，這并非說韓國都市劇里的男女主角就不是才子和才女，只是，兩個國家的戀愛作品對男女主角的人物設定偏重不同：在韓國的戀愛劇里，男女主角一般一富一貧（更多的是男富女貧），分處上層社會與下層社會，注重“資金”的差距并非才華，女主角灰姑娘是劇末“得到”最多的人物；在中國的劇中，男女主角一般是白領、中產階層（盡管有時候提到這些人的普通出身和經濟發展窘況，但通常作為短暫性的環境），“才力”與“資金”均旗鼓相當（有時候女性甚至強過男性），女主角不一定是劇末“獲得”最多的主要人物。相對于韓國都市劇非常廣泛的“普通女性”聚焦點，我國的都市劇展現出了“上班族男女”聚焦點。

為什么中韓國都市劇的人物設定會有這類差別呢？這與雙方的社會發展情況相關。從經濟方面來說，韓國重視經濟社會發展早已逾半世紀，是一個發達的資本主義社會，我國是社會主義國家，而推行改革開放發展經濟才40 余年。因而我國雖然富有的人愈來愈多，但仍存在較大貧富差距，大企業財閥依然比較有限。絕大多數年輕大學畢業生依然要去機關事業單位或一些企業工作，或白手起家進行創業，因而，男主角全是富人的這類人物設定方法在我國不切合實際。從男女關聯方面來說，韓國女性有許多人還以婚后的全職家庭主婦為人生目標；我國，婚后的女性絕大部分要和男性一樣出去工作，結婚后的女人也少寄希望于老公一人收入變成全家人的經濟支柱，因而，獨立精神實質比較強。在城市里，在一些性別對工作影響不大的領域里，或是適合女性工作的領域里，女性與男性同工同酬，女性的表現不比男性差，甚至比男性的工作能力更強，女性的生活滿足感也隨之提高。因而，在都市劇中，女主角的設定通常注重其才而不注重其窮[3]。

3 近年中國都市劇中女性意識的轉變

3.1 表現女性在婚姻家庭中的獨立意識

結婚是戀愛的續曲，家庭是婚姻的舞臺。對于家庭這一舞臺的闡釋，中國傳統式的女性文學主要有兩個不同的表達趨向：第一是宣傳中國婦女在家庭里的優秀傳統美德，如西漢時期班昭寫的《女誡》七篇，婦女們將自己精準定位為在家庭中順從、侍候和服侍的人物角色，乃至將此作為婦女的道德戒條；第二是描寫由于婚姻家庭苛刻的教條主義而產生的怨女形象，主要表現她們的愁、怨、癡、恨的疲倦心理狀態，如柳如是的《江城子·憶夢》，描繪女性接受現實痛苦的心理感受。進入近現代，我國女性文學類針對自身的感悟遠超出歷朝歷代。從五四運動以后，隨著當代女作家群體的出現，女性主義文化的發展不只隨婦女意識的獨立而出現，還有將女權主義語句向主流社會發展的趨向。

1999年，由著名女性小說家劉慶翎所創作的電視劇《牽手》流傳于中國各地。該劇講述的是一對離異夫妻又一次牽手的愛情故事。主角鐘銳、夏曉雪就像許多人一樣，人一旦進入了中年，愛便轉變成親情。鐘銳因為事業壓力過大，與妻子夏曉雪之間的溝通交流也越來越少。夏曉雪為了家庭舍棄了自己的音樂生涯，選擇一個悠閑的圖書室管理員的工作，而鐘銳卻認為妻子越來越膚淺乃至無法交流。家里與事業上的雙重困境，使鐘銳和王純滋長出了婚外戀。夏曉雪因丈夫出軌，難過離異。她的媽媽告訴她，一個女子在婚姻中，不管怎樣也不能失去自己。她如夢初醒般，在吸取教訓后認真學習，拾起對新生活的信心，精神面貌煥然一新。在劇中的最后一段，鐘銳又喜歡上了前任，兩人確定又一次牽手。《牽手》表面上是婚姻家庭劇，其實是關于女主再次實現自我的故事。墨守成規的夏曉雪，在畢業后為了照顧父母選擇了悠閑的打工生活，沒有追求事業完美的她最終受到了愛人的嫌棄。該劇為許多已婚女子敲響了警鐘。劇作者通過這些事件告誡已婚女子：在婚姻家庭中要具備自主意識，永保人格自立，婚姻也能永保新鮮的滋味。

3.2 女性在不懈地追求經濟自立及性格獨立

從電視連續劇出現以來，人們的生產生活形式已經出現了巨大的變化與提升。我國當代的浪漫主義作家舒婷，在她的名篇《致橡樹》中表現了我國現代女性的自由、民主、同甘共苦的戀愛觀，同時提出了新時代女性主義的獨立宣言：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緊握在地下；葉，相觸在云里……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我們共享霧靄、流嵐、虹霓[4]。這首詩所展現的強烈的女性自主意志使人眼前一亮。女性自由首先是指財產自由，它是建立在人人平等的基礎之上。在封建制度中，女子往往無才即是德，所以女子也就失去了受教育的自由，那么就沒有了經濟地位，迫不得已三從——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亡從子，女人的一生沒有經濟自主，淪落成了傳宗接代的工具。清末，有志之士們陸續設立了女性學堂，如上海地區的經正女塾、務本女塾、貝滿女中、江南女公學等，女性院校的誕生，使女子獲得了和男子一樣受教育的機會。五四期間，女性受教育已成為中國國內的普遍共識。至1954年，人人平等被載入憲法。新中國成立后，在黨和政府的普遍重視和強力推進下，人人平等的政策促進了新中國人口事業的發展，女性也得到廣泛參與社會的機會。

2017年，取材于中國及香港當代女作家亦舒《我的前半生》小說的同名電視劇推出，并迅速在社會上引發了關于女人獨立的討論熱潮。當時35 歲的羅子君已是家庭婦女，要不是丈夫忽然提起離婚，她準備就這么舒適安逸地過下去?？墒羌彝ルx異迫使沒有工作經驗的她重新闖進社會，她的人生道路也從高處跌到谷底。新生活把子君扒了一層皮，為了工作，她要不斷學習，重新開始。試想，若子君的丈夫沒有外遇，她是一個家庭里舒適安逸的好妻子，她的人生道路也就那樣踏踏實實地走過了。即使她已經畢業，受過高等教育，她在家庭中的作用還是和普通家庭婦女沒有兩樣。再好的工作成果，也只是個好妻子、好母親。丈夫的移情別戀促使她進入了社會工作，參與職場角逐，在這一歷程中，她發掘了自己的潛能，由開始的只求為維持生活質量而努力，成長到了實現自身目標，找到獨立人格。所謂破而后立，子君在打破婚姻的束縛后，在廣闊天地里展翅飛翔。

3.3 構建以女性自我為核心的內在評價體系

當今社會上彌漫著各種紛亂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價值觀念。女人在中國經濟社會發展中，應該扮演怎樣的角色？有不同意見的聲音存在。有人認為，中國女人最重要的地方是家，假如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的大環境允許，就需要做個家庭主婦，好好呵護老公、孩子；也有人認為，中國女性到了年齡應該結婚，不然變成大齡剩女就沒人要了；也有人對女子不嫁人、不生育指手畫腳，認為女人的目標就是生小孩、成為母親。隨著社會發展，針對這些觀念，都市劇里的男女主角們建立了以自我為中心的價值判斷系統。他們必須顧全自身的情感，并以行動告訴人們：女子的目標不單是成為一位母親、一個妻子，更必須成為自己本人。

2020年，中國網絡電視劇《三十而已》熱映，并迅速引起網絡討論。《三十而已》是一部反映新時代婦女成長的都市劇，劇作者以女人視角去思考女人在社會環境中面臨的不同選擇，從而給出了成就自我的最佳答案[5]。在劇中3 個現代都市女人的愛情故事中，顧佳的小世界富有廣泛性。顧佳是職場女性，家庭里的女超人。她要長相有長相，要才能有才能，兼任好妻子、好母親、好女兒、好姐妹、好老板等多種人物角色。她在婚姻中有著強悍的影響力，表面上是家庭主婦，實際上丈夫的公司是和她一起創立的，企業面臨的困境均由她來搞定。她入得廚房、上得廳堂。為了給兒子念貴族小學，她可以放棄尊嚴為沒有學問的闊太太換鞋；為了能拓展丈夫企業的經營，她只能混跡在她所瞧不起的富太太圈，為自己制造蛋糕；而為了能建立茶廠，她任勞任怨。她稱得上極致的好女人，但還是要應對丈夫出軌的問題。當她發覺老公出軌后決然提出離婚，但又在丈夫企業倒閉前賣房子賠付欠款，結清員工遣散款，對丈夫重情重義。在辦理完丈夫企業破產清算的事務后，她依舊選擇跟丈夫離異。顧佳的事跡告誡我們，她的自立不僅是經濟的自立，還是精神實質的自立。只有自我獨立的女人，才能在面對丈夫出軌的嚴酷事實時，不忍耐，不妥協，再次出發，找到自己真正快樂的生活?！度选防锏牧硪粋€女主角王漫妮，美若天仙、精明又能干，但過了30 歲卻還沒有嫁人，面臨父母的逼婚，她盡管心急卻恪守找對象的標準。在一次游輪之行中，她偶遇一位英俊的富人，并滿足她的擇偶要求，但是在共處時另一方卻表明他堅持獨身主義，雖然喜歡她但是并不會與她成婚。她糾結過、痛苦過，可是另一方實在太有吸引力，她不忍心放開手，因此做出妥協。孰料，不久后另一方交往了7年的女友突然找上門，并指責她是個小三。被認作小三的她如夢初醒，另一方并不是獨身主義，而是個花花公子。日常生活給了她一記重錘，她回鄉后回歸平淡的生活。但在外打拼獨立多年的她不能接受安逸安穩的生活。最后她終于重返上海，重新起航。后來她面對新工作的考驗，憑著才智和膽量得到器重。當新老板要留她時，她有了更高的目標——出國留學，開闊眼界、長知識，走進更廣闊的天地。王漫妮是劇作者的理想角色，許多網民認為都市劇的結果不真實。從工作上說，本來她早已受到新老板的器重，為什么還選擇國外留學？從婚姻上說，等她出國留學回家便是實實在在的大齡剩女了，還怎么出嫁？而本文認為，王漫妮的選擇剛好反映了她作為一個真真正正具備獨立精神的現代新女性的更高層次追求——向往人生道路的無盡可能。

4 中國女性觀眾為何欣賞韓國都市劇

盡管還存在諸多不足，但就觀念層級來講，我國的都市劇比大部分韓國都市劇離女性現實主義的目標更近一些。就藝術水平而言，也很難說中國都市劇和韓國都市劇相距多么遙遠。但是總體上，中國觀眾對韓國都市劇的賞析水平好像更高。不以成為全職家庭主婦為人生目標的大部分中國女性觀眾卻愿意觀看韓國的都市劇，這能說明什么呢？中國的觀眾究竟欣賞韓國都市劇什么呢？其實顯而易見，韓國都市劇為普通女性量身訂制的極致白日夢對中國的女性觀眾一樣起作用，這也是韓國都市劇能得到諸多中國女性觀眾青睞的主要原因之一[6]。要想有較好的收視率，就需要綜合考慮電視觀眾的所思所想，制造轉化出盡可能多的令觀眾滿意的電視劇。但如果真是這樣，長此以往，中國的都市劇生產與寫作是否也會走韓國都市劇的老路，進而重蹈一遍“內部經濟”的文化藝術的覆轍？

5 結語

弗洛伊德曾經說過，藝術是文學家的白日夢。實際上在許多時候，造型藝術都是觀眾的白日夢。一方面，雖然有很多人通過欣賞造型藝術白日夢來滿足自己在日常生活中難以達到的美好愿望，造成這些觀念落伍的創作無形之中承擔著落伍意識形態再生產的職責，使社會思想的發展變得更加漫長、艱辛；另一方面，也并沒有多少人將造型藝術理想化與生活現實徹底混為一談。一旦擺脫造型藝術欣賞的環境，多數人都依然以良好的心態接受現實日常生活。那么，人究竟可以在哪些方面有做夢的權力？人們到底該怎樣看待中國女性觀眾的行為？這也許便是韓國都市劇熱映帶給人們的獨立思考，這些也都是擺放在中國電視劇文藝工作者面前的研究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