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安口窯瓷器發展階段及特征

王麗娜

（華亭市博物館，甘肅華亭 744100）

1 安口窯概況

安口窯地處大隴山深處的華亭縣安口鎮境內，因盛產陶器和擁有豐厚的煤礦資源，本地陶器工業繁榮發展。安口窯在燒造陶器方面有著漫長的發展歷程，肇始于宋代，之后經過了數千年窯火堅持不懈的發展歷程。在民國時期，安口窯終于迎來了一個光輝燦爛的發展期。民國初年的河南、山西二省饑民蜂擁至華亭府，眾多能工巧匠的涌入為安口窯陶瓷業帶來了活力。新中國成立后，由于社會主義改造，安口窯陶瓷工業得以復蘇與發展，其生產產品主要為日用瓷。20世紀80年代后，安口窯進入了高速發展期，產品品種漸增，工藝日臻完善。

1913年，河南安陽的瓷工范致昌和陳群陽，山西省陽城的瓷工汪如海，在安口燒造了白釉零點五細瓷等，后來又買豫州、天津和上海的藍色顏料繪彩，并燒造了青花白瓷產品，當地老百姓稱“十青花”。這是繼元代青花瓷之后的又一重大創新。此窯以生產青花而著名，但也有不少作品為黃綠彩所代替，故稱之為“黃青釉瓷器”。灰而暗的青花發色，別具一格，以至于外地人誤以為是“元青花”和“明青花”。進入20世紀40年代安口窯生產的青花瓷器，也開始采用了“洋藍”為主要色彩[1]。這對當時景德鎮瓷器生產和外銷產生了積極影響。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洋藍逐漸被淘汰，而“土青”在景德鎮瓷業中卻占據著主導地位。洋藍是從德國和日本等傳統化工染料工業國家引入的、使用至清代中晚期的化學染料，其外觀色藍中泛著紫色，紋理純正。洋藍由于物美價廉而備受市場歡迎。就現在保存的安口窯青花瓷器來看，當時燒造的數量很大，品種也很豐富，以瓶罐為主，此外還包括文房用品和藝術陳設品。

2 安口窯瓷器發展階段概述

2.1 安口窯的創燒時代

安口窯的創燒時期究竟從哪個時代開始？據幸邦隆先生在1933年編著的《增修華亭縣志》中記述：“根據徐仙臺先生的專訪，在2000年前華亭陶瓷制燒，而窯頭鎮燒造的白土瓷是從秦虞閼父始，由周陶正創制至今。”另有甘肅圖書館古籍地方資料研究所館藏的1927年華亭縣各類調查問卷和工業統計問卷記錄：“華亭府白土瓷器，據趙氏春秋考據，起產于周秦時代，由周秦閼父陶正創制”[2]。華亭斯時期屬秦地，創始于周，早燒造或制作瓦瓷。黑瓷是瓦瓷演變過程中的一個類型，多年來最為古老。上述兩說亦曾流傳于民間，然終因無實據可考，遂始終未能證實。

安口窯中也有在景德鎮從事制瓷技術工作的人，不過有關資料中并未看到明文。《景德鎮市志》中也無任何記錄。當時景德鎮的確有陶瓷學校。1916年，以江西立甲種工業學堂為底本，在景德鎮建立分校，并定名為江西立乙種工業學堂，專門教授繪瓷。而《吉居圖》則恰恰真切地表現了隴上陶夫先生在江西省立乙種工業分校學習中國陶瓷美術藝術的業績，堪稱學有所成之作。1926—1927年，景德鎮江西省立乙種工業分校校務停止。按此，隴上陶夫到話景德鎮瓷器當在1926年前。所以，《吉居圖》詩文青花瓶上保存了一個彌足珍貴的文物信息，可以補充文獻中的缺失。1972年北京故宮李知宴，李輝炳，甘肅博物院韓集壽，平涼市文化館張映文等專家、學者，對中國國家級重點野外文物單位——西安口楊家溝古代窯址開展了考察研究，從所發現陶瓷殘件中的釉彩、胎質、造型原型，以及做工精細度等方面分析，研究人員工作組一致認為該遺址所出陶瓷均為宋代器物。在這些碎瓷片中，有一種是對接的扇形實底黑釉瓷碗，經專家與學者的綜合調查鑒定，確是宋、遼、金三朝制品無疑。國家博物館傅振倫博士所撰寫的《我國古代燒造瓷器重要地區表》，亦有甘肅省宋代：天水〔秦窯〕平涼華亭，即安口鎮。“再后來的元、明、清各代建筑材料中亦有華亭（今安口鎮）”的記錄，這表明了安口窯一直延燒至今。華亭縣安口窯址考古保護規劃建設工作從2018年7月份啟動，甘肅省考古研究院又一次根據楊家溝和窯頭村窯址的布局情況、規格大小、掩埋深度、堆積厚薄和性質等開展了超6 000 km 的現場考古勘察工作。考古報告表明，該窯址出現的最早瓷片都為宋金時代瓷片。

2.2 元代為安口窯瓷發展過渡期

元代安口窯瓷器已經受到了河北、河南、山西等地磁州窯系藝術風格上的深刻影響，并有與其一脈相承的制品問世。但由于當時歷史條件限制，元代安口窯瓷器沒有得到應有的發展和重視。直到20世紀60年代末70年代初，隨著磁州窯瓷器燒制技藝的恢復和研究工作的開展，元代安口窯瓷器才引起人們的注意。后來，相關人員在遺跡勘探中還找到了安口窯白釉刻花洗殘塊，與磁州窯的風貌一致，又一次證實了元代安口窯確實是深受磁州窯系統藝術風格的影響，而燒造出了大量的黑釉和白釉瓷器，刻花工藝也隨之產生，但是隨后沒有太多的發展。直到民國白瓷的燒造工藝技術逐漸成熟，才有了較大批民國安口窯的白釉褐彩瓷器問世，其紋樣設計即當時磁州窯的典型形態[3]。民國瓷器以磁州為中樞向四周擴展而形成“大上海”瓷區。“中華民國”時代的景德鎮窯業分成兩個時間段：金代屬宋元過渡期；元明兩朝屬明清交替階段。金、元是持續發展但卻未有太大突破的過渡期。

2.3 明安口窯，亦稱“隴上窯”

2.3.1 “隴上窯”的窯址

據傅振倫先生的《我國古代燒造瓷器重要地區表》載：“甘肅明：華亭（今安口鎮）〔隴上窯〕。”該文根據《甘肅省志·陶瓷志》等參考資料對該地名進行考辨，認為在今蘭州市榆中縣邊境有一座明初由河南衛輝移居而來建置的古“安口窯”遺跡。相關史料已表明明代安口窯稱為“隴上窯”。安口鎮，其實就是明代的”隴上窯”舊址。《天工開物》卷7《第七陶埏白瓷附青瓷》曾記載“凡白之地謂之白地，為瓷家所精美器也”。

2.3.2 同治年間創燒碗窯系統

明代安口一帶陶瓷器的燒造工藝比較發達，不僅制瓷工藝有新的發展，其產品種類也在增加。尤其以明正德年間和嘉靖年間最為發達，燒造出眾多特色名品。而其窯址范圍亦由楊家溝擴展到了華亭府硯峽一帶。據《天工開物》載，“平涼華亭是明代隴上窯舊址，燒造青釉瓷的窯場”。在此基礎上，彩釉又有黃、紅、黑3 個色彩，所燒制的作品由陶碗、瓶、碟等小雜件等所組成，并逐步產生了明顯的碗口窯系類型，這也就說明了“隴上窯”期已形成安口窯碗口窯系家族。2004年華亭市合成劑有限公司在窖藏中發現了大批的明代黑色、黃色、無釉素胎折沿的瓷碗、瓷盤等（現收藏于華亭市博物院內），其胎質較粗，釉質較薄，基本符合材料記載的特點說明，可見其器形屬明代典型形制。

2.4 “安口窯”時代的開始

清道光期間楊家溝瓷廠停辦生產，后窯址北擴至南2 000m 的西窯頭村。《增修華亭縣志》載：“經對張玉軒先生訪問，二縣瓷廠初于楊家溝……自清代道光、白蓮交亂之后，始遷至窯頭鎮的楊家溝瓷廠，當時楊家溝近為炭質，而窯頭村則近為泥質。”甘肅省地處絲路經濟帶與歐亞大陸橋經濟通道交叉區域，是中國西北重要的交通要塞，有著極為便利的地理條件，甚至具備重要經濟政治、國際軍事價值，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明嘉靖三十九年（1560年）的《平涼府志》上清楚記載，隴關地區曾發生兵亂。這一特殊歷史事件不僅使瓷窯場地被迫改變，而且由于兩次戰爭的嚴重沖擊，宋式制瓷技術型人才大量外流，導致瓷業產業斷流，使隴上窯制瓷的發展遲緩并跌入谷底，在此沖擊下“隴上窯”時代結束。在戰亂平息之后，外地技術人員不斷移居涌入此地，新一輪技術的變革導致陶瓷的“安口窯”時代開始。

2.4.1 同治年間紅窯體系的創設情況

《增修華亭縣志》載：“考于一百年前（即自他編志至民國二十二年左右算起至于楊家溝瓷廠倒閉，是約一百年前），楊家溝瓷廠只燒造黃、紅、黑3 個花色土瓷，且均為盆碗或瓶盤小器，且大瓷缸是在清代統治民亂之后，由祁文玉、梁國華等人創制燒制的。”其意思是在楊家溝窯場和窯頭鎮窯場之前的20 多年時間里，其所主要燒造盆碗罐碟等“小器”。但到了清末民初，由于社會動蕩、戰亂頻仍，景德鎮的陶業生產陷入停頓狀態。當時，祁文玉等人在繼承傳統制陶技藝的基礎上進行了革新，試制出了一些小產品。同治后期，粗瓷大缸才逐漸燒造起來，并構成了一個日臻完善的大缸窯系統。而安口窯缸窯瓷器以“材質敦厚，遇水不滲，遇火不裂，透氣性強”等高品質而蜚聲于西北地區，尤其是在婦孺老人的心目中得到了高度的贊譽[4]。

2.4.2 光緒年間燒造白釉瓷

《增修華亭縣志》中載，安口窯的白瓷器可是清光緒初年張正源采黃釉所發掘并創燒的白瓷，“牟利數年，卒始有傳”。當時制作的白瓷為素釉無彩瓷，胎質較粗糙。民國元年（1912年），陳繼儒等人從河南新鄭一帶購回一批窯址進行考察研究后，又于同年6月在安口窯遺址上燒制出釉色為黃白相間的瓷器。光緒中葉，陜西省耀州的瓷工崔大漢和路有才用青石漿畫白瓷，安口窯此時紅彩白瓷已初見端倪。

2.4.3 民國初期，安口陶瓷呈現出多樣化的發展態勢

創燒的“穿衣”藍彩零點五細白瓷——安口“土青花”為清末民初創燒，民國二年《增修華亭縣志》中清楚地記錄了當地瓷工集資收購氧化鋁石藍白料，創燒藍花白瓷。坩泥瓷也就是砂器，“民國三年（1914年）涇川人張德福在窯鎮創燒”。琉璃瓷，“民國四年（1915年）山西瓷工汪如海兄弟二人在窯鎮創燒”。關于紫砂陶瓷，《安口陶瓷史》有以下記述：民國七年（1918年），安口劉瑞在江蘇宜興學習紫砂制陶工藝，回家后試燒制紫砂陶器。他在陶器內摻入少許石英砂，經燒制后產生了一個類似于中國陶瓷的新工藝品——安口砂器。”它是我國古代制瓷技術與傳統文化融合的產物，其歷史十分悠久。安口砂器有藥鍋、燉鍋和暖鍋等6 大類20 余個品種，其造型特點是粗獷抽象，有返璞歸真回歸自然之韻。它有著優異的通透性、防熱震性可保證食物原汁原味，在市場上備受歡迎。除了一般民用砂器以外，一些傳統工藝制品也很有代表性，如前安口陶藝先人在20世紀40年代制造的紫砂罐和范通儒老先輩和馬德彰老先輩在20世紀80年代左右所制造的紫砂陶罐。

2.4.4 特殊歷史時期孕育工業用瓷

1937年后，國民政府資源委員會決定于陜甘擇地建設供應電訊事業所用電之電站，由留洋教授漫步頤等進行了仔細研究，后來將報告地定為西安口窯。1938年國民政府確定陜甘地區廠址設廠制造電瓷以支持抗日戰爭，派遣德國柏林大學工學博士漫步頤主持辦廠。漫步頤得到安口著名學者朱志明的協助，1942年安口竣工投產，工廠名為華亭電瓷廠。電瓷廠面積120 畝，廠房150 余間，產品以通訊電瓷為主，共200 余個品種，月產35 萬只，年產400 余萬只，多由西北軍政長官公署及抗戰前線在蘭州五泉山調用，少部分供西北各地市架設通信設備。1945年11月停業后轉由當地人士朱志明等接手，1947年底因通貨膨脹而歇業，新中國成立后公私合營建立安口陶瓷廠，1958年的“大煉鋼鐵”時期，安口陶瓷廠響應國家號召在五六十年代燒造陶代鋼、硫酸壇、造紙烘缸、酒塔等一批產品[5]。1975年安口陶瓷廠開設分廠，2002年轉制為獨立的民營企業，主要生產棒形陶瓷絕緣子、碟形懸式陶瓷絕緣子等產品。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除繼承燒造前的白瓷品種外，彩繪瓷器品種也應運而生。隨著時間的推移，彩繪瓷器品種越來越多，制作也越來越精，形成了一個新的產業。電視臺曾對86 歲的“甘肅省非遺安口窯陶瓷傳承人范通儒老人進行專訪。范通儒老人拿出了自己當年的十幾件作品，如范通儒款石注漿細瓷粉彩大瓷碗、大瓷缸、小瓷缸、茶壺、茶杯、貓頭酒壺、紫砂刻花雙耳天球、紫砂樹根筆筒、紫砂小茶壺等，而數件造型紫砂花盆上的凸起壓花與陰刻書法銘句融為一體，古雅樸素，精美典雅，頗富文人韻味。20世紀80年代初，他把這種造型放大到了100 倍以上，成為當時最暢銷的產品之一。他的作品曾獲中國工藝美術博覽會金質獎和江蘇省第二屆工藝美術品一等獎。在華亭縣博物館里，同樣收藏著一件他的這類作品。20世紀80年代后期，范通儒大師輔導弟子陳三德在原友誼陶瓷廠所在地燒造了供廟宇使用的琉璃瓦及建筑構件，也頗具盛名。

3 安口窯瓷器的藝術特征

從存世瓷器及出土文物博物館藏品中可發現，安口窯瓷器整體具有以下藝術特征。第一，格調粗獷奔放，器形開張拙樸。這暗合西北人強悍直爽、耿直樸實的性格特點，又與隴山區的山高林密、朔風漫天、干旱缺水等地理、地貌、氣候有極大相通[6]。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在這方水土上燒造如此瓷器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它也是藝術創作情感中客觀存在的真實寫照，從它身上滲透著工匠們的誠懇與率真。第二，樸拙天然、胎體厚重。安口窯瓷器與耀州窯或其他歷史時期的五大名窯相比較，在一些特點上，都表現出細膩和粗獷的截然不同。例如專為朝廷顯貴燒造的御用品以及朝廷贊賞和喜愛的“汝，官，哥，鈞，定”等五大名窯在工藝方面一般是胎質細膩，胎體輕，造型優美，器施滿釉且釉薄勻凈。之所以會有如此大的反差，主要由瓷器材料與技術決定，正是基于此，它也就成了民窯瓷器上的明顯印記。器型類型簡單，交流融合印跡較小。

4 結語

安口窯作為西北隴東的著名窯口，在過去的幾千年里，各種民用瓷器常年燒造，形成其特有迷人的陶藝風貌與歷史悠久的地域傳統文化。其遺留的幾批豐富多彩、門類眾多的瓷器和瓷窯遺存都展示出了安口窯歷史文化及我國西北區域民窯的形成、發展和特點，為我們研究安口窯瓷器發展提供了重要的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