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狀況的調查與建議
——以綿陽市為例

林勁松

(中共綿陽市委黨校，四川 綿陽 621000)

近年來中央特別重視農村集體經濟的發展，連續數年中央農村工作會議均提出要深入推進農村改革，培育壯大集體經濟。《鄉村振興促進法》明確提出，支持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發展，為本集體成員提供生產生活服務、保障成員從集體經營收入中獲得收益分配的權利。2022年中央一號文件進一步提出“探索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路徑”。發展壯大新型農村集體經濟，是黨中央把握“三農”工作新的歷史方位，著眼全面推進鄉村振興的重大戰略部署。為此，課題組對綿陽市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情況進行了深入調研，現將有關情況報告如下。

1 發展現狀

在綿陽市委市政府的強力推動下，各縣(市、區)、園區高度重視農村集體經濟發展，形成了推動集體經濟發展的工作機制及實施方案，積極開拓思路，勇于探索，取得了明顯成效。

1.1 “消薄”任務基本可以提前完成

村級建制調整改革后，綿陽全市共有1582個村。其中，薄弱村1030個，占比高達65.1%，涪城薄弱村的標準為村級集體經濟年收入10萬元以下，其他縣(市、區)、園區薄弱村為村集體經濟年收入3萬元以下。為推動全面“消薄”，2021年6月份，綿陽市印發了《綿陽市村級集體經濟“消薄”三年行動計劃(2021—2023)》的通知(綿委基治委通〔2021〕2號)。根據通知要求，綿陽市力爭用3年時間全面消除村級集體經濟年收入3萬元以下的薄弱村。具體目標任務是到2021年底，全市消除30%的薄弱村，到2022年底，再消除40%的薄弱村，到2023年底，全面完成消薄任務。從調研來看，各縣(市、區)、園區“消薄”任務進展良好，大部分村已完成目標，只有少部分村有待拓展收入渠道，在2022年底基本都可以提前完成“消薄”任務。例如綿陽市下轄的江油市182個行政村中，2020年集體經濟年收入3萬元以下的薄弱村有40個，現其中的33個已高標準完成“消薄”任務，留下了另外7個基礎較差的村沒有“消薄”。在農村農業局、鄉鎮等上級部門或單位的幫助下，現均已找到了可靠的收入來源渠道，并將在年底完成“消薄”任務。但從全市來看，也呈現出城郊農村、平壩農村比丘區和山區的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總體要好，“消薄”質量也要高的特征，有的丘區和山區農村雖然能夠完成“消薄”任務，但難免有湊數之嫌。例如課題祖在綿陽某山區村調研時，該村村集體經濟收入主要來源于2家礦山企業的服務費各1萬元，另外還有村集體產業發展扶持資金入股分紅8千元，離3萬元的“消薄”目標還差2000元，再想想辦法也是可以完成的，但質量不高。

1.2 因地制宜探索出了多種發展模式

各地結合當地的資源稟賦，探索出了多種集體經濟發展模式，根據資源稟賦，不同區域特點鮮明。一是城市建成區。城市建成區沒有農業用地，但是由于融入或者嵌入城鎮之中，建設用地的價值凸顯。通過開展物業經濟，取得較高的租金收益。例如綿陽科創園區元通社區就利用城鎮化建設的契機，成立了“元通商貿有限公司”，集體建設用地上建成元通百貨商業街對外出租，將富余的辦公樓對外出租、改造農貿市場對外出租等等一系列操作，盤活了社區土地資源，年均集體經濟收入達270余萬元。其二，近郊地區。近郊地區交通便捷，憑借土地、山水、田園等特色自然資源，招商引資開發鄉村旅游項目，或發展物流產業，集體經濟嵌入其中獲得相應收益。例如綿陽安州區桑棗鎮齊心村探索“合作聯社+旅投公司+專合社”鄉村旅游發展模式，村集體經濟實現年收入約36萬元。其三，遠郊地區。遠郊地區一般資源型資產相對豐富，但交通不便，無法通過物業出租獲得集體經濟收入。更多的情況是通過成立農民專業合作社，發展瓜果素菜等傳統優勢產業、中藥材等具有比較優勢的經濟作物，或通過提供社會化服務獲得相應的集體收入。例如綿陽安州區高川鄉天池村積極服務3家礦山企業，年均獲得支農補農資金10萬元，同時流轉土地0.1萬hm2從事中藥材種植，年均收入37.2萬元，兩項村集體共收入47.2萬元/年。四是資源匱乏地區。此類地區經濟基礎差，發展集體經濟先天不足，更多的需要整合吸納各方資源。例如中國聯通公司下鄉與一些村集體經濟組織合作，村集體發揮“營業廳”的作用，在一些資源匱乏地區，中國聯通公司返還的用戶費用成為村集體經濟收入的主要來源。

1.3 涌現出一批集體經濟發展先進村

各縣(市、區)、園區在自力更生的基礎上，疊加后期的政策加持，涌現出一批集體經濟發展先進村，這些先進村也為其他村發展集體經濟提供了示范和借鑒。例如綿陽江油市戰旗鎮白沙村，白沙村是典型的丘區，留守勞動力嚴重老齡化，土地撂荒較多，產業層次低。針對這種情況，白沙村推行土地股份合作，大力發展糧油產業，探索出了“集體種地、村民得利，人人是股東、年年有分紅”的集體經濟融合發展壯大之路，通過傳統農業“穩家”，經濟作物“發家”，品牌集約“旺家”，重塑了產業格局，推動了集體經濟獲得了快速發展，2021年度村集體經濟收入達到50萬元。又如綿陽梓潼縣觀義鎮探索出“政府+國有企業、龍頭企業、村集體經濟組織、村集體經濟組織成員、金融部門”的“1+5”生態循環模式發展生豬產業。按照“村村參與、戶戶參與、自愿參股、可進可退”的原則，集體經濟組織及成員最低和最高持股的方式參股，觀義鎮5430戶實現全員參股。預計2022年度生豬代養收益336萬元，扣除水電、人工等養殖成本，可實現年純收益286萬元，集體經濟組織分紅114萬元，集體經濟組織成員分紅85萬元。再如綿陽涪城區吳家鎮三清觀村將農戶的土地集中并進行統一規劃改造，以高于流轉農戶的價格返租倒包給農業龍頭企業、農民專業合作社、家庭農場等新型經營主體，僅此一項收入土地流轉費20萬元，在產業發展到一定程度后，三清觀村在集體經濟組織下還設立了勞務公司、建筑公司等，疊加積極爭取財政項目支持，發展鄉村旅游，現集體經濟年收益已超過200萬元。

2 主要問題

目前我市各縣(市、區)、園區農村集體經濟發展已經有了一定基礎，但也還在一些地方存在思想上認識不深，辦法不多，激勵機制不健全等諸多問題制約了集體經濟的進一步發展壯大，具體表現如下。

2.1 部分村干部對發展集體經濟準備不足

農村集體經濟的發展是個新鮮事物，據調查，部分村干部對集體經濟發展還存在準備不足。一是思想上準備不足，一些村干部對集體經濟的印象還停留在改革開放以前的人民公社時期，認為農村集體經濟就是吃大鍋飯、效率低，產業也缺乏競爭力，并且現在的老百姓也缺乏集體意識，發展集體經濟難以獲得村民的理解和支持。認為發展經濟可以放手讓私人去做，何必非要難為村干部呢，沒有站到一定高度來理解在新的時代要發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的重要性、必然性，可行性，對集體經濟的發展還存在一定的心理排斥。認為這又是上級按排下來的一項政治任務，最終可能是吃力不討好，與部分村支部書記交流時，他們困難提的多，講迎難而上的少，對發展集體經濟存在較大的畏難情緒，往往都在等上級的指導和支持，缺乏主動思考、作為、擔當。二是能力上準備不足，村支部書記往往也兼任集體經濟組織的法人，發展集體經濟還是需要“有文化、懂管理、會經營”的人，但受市場經濟的沖擊，年富力強、懂經濟、有頭腦的年輕人大多在外，不愿意為了3000元左右的工資擔任“活兒多、任務重”的村干部。在某鄉鎮調研時，該鄉鎮領導說曾經考察了一名外出務工人員，擬推薦他擔任村支部書記，結果此人的回答是“給我8000元一個月我就回來”，讓鎮干部只能無奈的選擇放棄勸說。據農業農村部門統計，我市大概還有超過1/4的村支部書記缺乏經濟發展的專業化能力，通過問卷調查，有近70%的村支部書記把“如何更好推動農村集體經濟的穩步增長”作為最緊缺的需要學習培訓內容之一。

2.2 可利用的發展資源受到客觀條件制約

集體經濟的發展離不開所處的外在環境影響，一些客觀因素對集體經濟發展形成了較大制約。一是部分農村集體經濟發展受基礎設施的影響較大。據調查，一些農村地區水利基礎設施差，堰塘水庫年久失修，近年來，上級也沒有相應的項目支持，灌溉用水奇缺，導致遇到旱情時只能望天收，例如今年夏天的極端炎熱天氣讓全市多地農作物干死或大量減產。還有一些農村地區交通極為不便，車輛或農用機械難以通行，不適宜大規模發展種養植業。由于缺水缺路，這些農村地區集體既難以通過流轉土地發展產業來謀取集體經濟收益，也難以通過培育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再入股分紅獲得收益，即使有一些閑置資產也難以出租獲得收益。二是一些地區由于資源環境惡劣難以發展集體經濟。這類地區主要集中在平武北川等山區，自然環境比較惡劣，幾乎每年都可能遇到洪水或山體滑坡等情況，制約當地通過產業發展來壯大村集體經濟。例如綿陽北川某村，村集體利用產業扶持資金80萬元修建了一個小型加工廠，結果還沒有怎么運轉就遭遇洪水的沖擊，廠房被沖垮，放棄維修是損失，花錢維修又擔心來年再遇洪水，處在停擺狀態。三是金融機構對集體經濟發展的扶持不夠。雖然國家鼓勵金融機構支持農村集體經濟的發展并有相關的政策要求，但是除個別鎮村落實比較好之外，村集體難以從金融機構融資來發展集體經濟。例如課題組在綿陽某縣調研時，當地農商行支持集體經濟融資的條件，要么是有資產作為抵押，要么是必須有平臺公司作為擔保。這也導致部分村集體有好的項目，但是缺乏“第一桶金”而作罷。

2.3 集體經濟發展的利益鏈接機制不緊密

集體經濟的發展，短期可以靠干勁、熱情、精神激勵，長期還是需要建立緊密的利益鏈接機制，讓參與集體經濟發展的各類主體享受集體經濟的發展收益。一是對村干部的激勵機制不到位。據調查，為了促進集體經濟發展，政策允許集體經濟組織可以拿出每年增量的一部分，對村干部進行獎勵，但是考慮到可能在村民中引起負面影響等因素，實際上很多地方沒有得到執行。同時，相當多的村莊村干部并沒有入股集體經濟組織。這些村莊村干部之所以推動集體經濟發展主要是來源于政治壓力或者個人奉獻。二是老百姓參與集體經濟發展程度低。據調研，相當多的村集體經濟發展并沒有有效的把老百姓組織起來，有的地方逐漸演變成了“干部經濟”，干部在干，老百姓在看，老百姓對發展集體經濟不理解、不熱心。例如綿陽梓潼縣某村流轉了一部分土地發展集體經濟，老百姓參與務工的工作效率甚至抵不上在大戶的地上務工。三是部分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對集體參與入股分紅有排斥感。一些村拿到集體經濟發展扶持資金后，不知道如何使用，于是乎選擇了入股當地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明股但是實債”。由于政策上規定，每年的收益不低于銀行利息，所以拿到這筆錢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實際上并不想借這筆錢，但是考慮到要在當地發展，需要和村兩委打交道，不得不每年給予村集體超過銀行利息的分紅，據調查，每年分紅占本金5%～10%的居多，部分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對此保留了自己的看法。其四，個別區縣供銷社有侵害集體利益行為。據調研，個別區縣供銷社強迫村集體包銷化肥等農用物資，并要求村集體經濟組織提前墊付款項，而又不提供農產品收購等農戶特別關心的服務，村集體經濟組織很難把化肥賣出去，即使賣出去了回款也存在較大有困難，極可能演變成集體經濟組織的負債。

3 對策建議

農村集體經濟的發展，要把黨的政治優勢、組織優勢同合作社的經濟優勢、群眾的能動性相結合起來，在持續鞏固和增強黨的執政地位的基礎上走出一條共同富裕之路。針對存在的問題，有如下幾條建議。

3.1 消除推動集體經濟發展的思想分歧

重大工作推動之前或推動過程中，廣泛開展理論宣講，統一全黨全社會的思想認識，減少發展中的阻力，形成發展合力是我黨的一大優勢和傳統。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的發展在我市還是起步階段，對一些鎮村干部來說，還存在一些思想上的認識誤區，有些同志甚至還處于迷茫狀態，不能簡單的靠行政命令去推行，只有思想上認識到位了，工作上才有更多的自覺，建議全市開展一次推動集體經濟發展的思想洗禮。一是開展上級給下級講集體經濟發展黨課活動。具體可由組織部門牽頭，從縣鄉村三級書記入手，組織部門帶頭，組織干部一級給一級上集體經濟發展黨課，在反復講課中弄清楚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重要性、可行性，以及與傳統農村集體經濟的差別，不斷向干部灌輸鄉村振興要組織起來“抱團發展”的思想，點燃干部頭腦中已近乎忘卻的集體化火種。二是組織干部開展現場觀摩。優秀典型的示范作用是巨大的，為了進一步消除干部群眾的思想顧慮，可分批組織鎮村干部到市內外集體經濟發展先進村去學習，尤其是善于挖掘市內集體經濟發展先進村，例如梓潼觀義鎮、江油白沙村等地的發展經驗，組織宣講團隊對其發展事跡和影響進行廣泛的宣傳，或者列為全市的黨性教育基地，讓我市的干部群眾從“一處處生機勃勃、欣欣向榮的發展場景”中去體悟真理。三是開展集體經濟發展專題培訓班。依托市委黨校等黨的培訓機構或平臺，結合鎮村干部的現實需求，針對性的設置一些課程，邀請對集體經濟發展有研究的專家學者授課，進一步幫助廣大干部理清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來龍去脈以及發展思路。

3.2 提高村支書抓集體經濟發展的能力

綜觀集體經濟發展好的村莊，毫無例外都有一個優秀的村支部書記作為領頭人，帶領集體攻堅克難。當下，從能人里面選擇村支部書記已經成為多地的一種共識，尤其是城區以及近郊的趨勢特別明顯。并進一步解釋道，“作為村支部書記，自己都不能夠致富，何以讓人信服可以帶領大家一起發展”。但僅僅如此還是不夠的，我們需要既有能力帶領集體發展，同時又愿意帶領集體發展的人來擔任村支部書記。一是建議堅持“好人+能人”的導向持續優化村支部書記隊伍結構。好人就是有奉獻精神的人，具體操作上可以建立村支部書記的負面清單，對不是好人即使是能人的村支部書記在換屆時集中調整，日常動態調整的方式持續優化村支部書記的隊伍結構。二是在村支部書記中營造“干中學”的氛圍。要讓村支部推動集體經濟發展的過程中不斷總結經驗，將“干中學”的優勢發揮出來。具體操作上可以對集體經濟發展先進村進行動態評比，定期組織村支部書記相互交流集體經濟發展經驗。三是提高村支部書記組織群眾的能力。集體經濟的發展遇到很多因素的制約，這些制約有的需要靠政策的調整，但更多的還是需要把群眾組織起來攻堅克難。“組織黨員只是基礎，組織群眾才是關鍵”，要培養村支部書記站在群眾中做工作的組織能力，只要群眾被組織起來，集體經濟發展的外在客觀條件必將得到根本改善。

3.3 完善集體經濟發展的利益鏈接機制

集體經濟的發展涉及到政府、村集體、集體經濟組織成員、新型農業經營主體、金融機構等多個參與主體，各個參與主體的追求目標不同，需要構建利益鏈接機制讓各個主體發揮應有的作用。一是加大對縣鄉兩級主要領導支持集體經濟發展的考核力度。推動集體經濟發展是黨建的重要工作內容，集體經濟發展的好壞理應作為主要領導晉升的重要依據之一，可借鑒沿海發達地區的經驗，集體經濟發展不達標可暫緩提拔或調動。二是提高村干部發展集體經濟的激勵力度。面向村干部，及時兌現發展集體經濟所作出的獎勵承諾，并提倡村干部以資金入股村集體經濟組織，讓村干部與集體經濟發展形成利益共生關系。三是讓發展成果惠及更多的群眾。對于集體經濟收益較多的村，可根據產權關系開展適當的分紅，對集體經濟收益規模不大的村，要利用集體經濟發展吸納殘疾人等弱勢群體的就業，或利用有限的收益開展好養老等公益事業，并及時公布收支明細，形成農戶支持集體經濟發展的局面。四是與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供銷社為代表的資本形成互利互惠關系。對于絕大部分村莊來說，集體經濟的發展，需要資本的參與。資本參與集體經濟發展既可能損害集體的利益，集體也可能損害資本的利益，無論那種情況都可能造成營商環境的惡化。需要進一步規范集體經濟入股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方式，形成村集體經濟組織與資本合作共贏的局面。五是深化與金融部門合作。金融機構最關心的是否有資產擔保以及項目的可靠性。縣級平臺公司可為前景明確的集體經濟發展項目提供貸款擔保，同時鼓勵有條件的村集體經濟組織成立資金互助社等內置金融，與金融機構開展深度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