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宇宙背景下新聞報道的倫理失范與反思

趙慧慧

一、問題的提出

當下元宇宙被看作是互聯網進化的“進階版”，代表著未來的數字媒介。相關技術已經在游戲、影視、教育、體育等多領域有著廣泛應用。在此情境下，新聞業也開始紛紛布局元宇宙，推出了“元宇宙主播”、智能機器人寫作、沉浸式報道等一系列現象級產品，這些新聞產品使新聞報道享受了技術的紅利但也使新聞報道面臨了諸多新的挑戰。因此我們應該明確，元宇宙無論其體現出的表征如何，其本質依舊是“傳播”，是以傳播為最終目的的技術。縱觀新聞傳播發展史，技術始終在引領著新聞行業的發展，正像互聯網出現后深刻改變人們的交往方式、消費模式、社會行為一樣，元宇宙的出現也必然會對新聞傳媒業產生深遠的影響。目前，元宇宙在新聞傳媒業的研究尚處于探索階段。因此，本文從新聞報道入手，分析元宇宙背景下新聞報道面臨的機遇與倫理失范，促進新形勢下新聞報道的創新發展。

二、元宇宙賦能新聞報道

新聞媒介是隨著技術的變革不斷升級的，在數字技術賦能之下，新聞報道在新聞生產、報道方式、用戶體驗、新聞分發上都因元宇宙的賦能發生著劇烈的變化，呈現出多方面有益的進步特征。

（一）拓寬新聞報道形式

隨著元宇宙在其他領域的廣泛應用，媒介機構也在積極布局元宇宙，希望借著元宇宙和技術革新的東風賦能新聞報道。近年來，央視網、新華社、《人民日報》等官方媒體進行自我革新相繼推出虛擬主播播報、元宇宙直播，以更年輕化、更靈活多樣的形象為我們帶來各種報道，豐富了新聞報道的形式和內容，也給用戶帶來了更加多元和豐富的新聞產品。另外，相關技術專家也表示，借助元宇宙技術還有望開辟一種全新的報道模式——真實感受報道。它可以借助數字技術，顛覆現有的報道模式，能連接人類感官系統，讓用戶真實感受報道。

（二）提高新聞生產效率

傳統的新聞報道，往往受制于報道工序繁雜、技術設備成本過高、人員分配不足等問題，而元宇宙有AR、VR、3D等智能技術的支持，將會極大提高新聞報道的效率。在元宇宙時代，算法新聞機制將覆蓋新聞報道的各環節，實現智能化新聞生產。首先，AI技術能夠促進新聞采編環節能力的優化升級，取代新聞報道中的重復性低收益工作，通過提高質量和效率以此降低新聞生產成本，提高生產效率；其次，在新聞編輯層面，AI強大的數據信息采集分析能力和時空多維編輯能力將賦能新聞編輯技術迭代，進行快速高效的新聞生產；再次，利用多元技術賦能新聞播報，虛擬人及機器人具有真人主播無法比擬的優勢，它們的投入成本低并且可以24小時不間斷播報，利用虛擬人及機器人播報能夠實現高質量高強度新聞播報。

（三）優化新聞報道的用戶體驗

麥克盧漢說：“任何媒介都不外乎是人感覺能力的擴展和延伸。”［1］元宇宙的到來也進一步升級了人的延伸，革新了媒介形態。元宇宙不僅突破了人類社會實踐活動在物理空間上的限制，還實現了在虛擬世界中感官的全方位連接。［2］沉浸式新聞在元宇宙時代將成為新聞報道發展的新方向。一方面，記者可以通過制作沉浸式新聞，構建新聞現場的數字孿生場景；另一方面，通過虛擬智能技術，用戶可以近距離感受現場，獲得更真實的情感沖擊，從而深入體驗新聞事件。比如在災難發生后，媒體端可借助技術最大程度還原災難場景，用戶端借助手機、電腦、目鏡等移動終端設備就可以直接接入場景之中，以“第一人稱”的視角獲得沉浸式體驗。在新聞分發與管理環節，依靠具有強大計算能力的AI技術，媒體平臺可以利用各種來源的數據為用戶精準推送符合他們喜好的個性化內容和個性化產品，進而豐富受眾體驗。

三、元宇宙背景下新聞報道的倫理失范

元宇宙時代的到來，為新聞報道提供了良好的機遇，也不可避免地帶來了一些挑戰。新聞報道的倫理失范使新聞的客觀性遭遇沖擊、壟斷風險、隱私泄露等問題給新時代的新聞報道帶來了諸多負面效應，若得不到科學的認識和處理，將會對個人和社會的發展產生諸多不利影響，需要引起社會的廣泛關注。

（一)新聞的客觀性遭遇沖擊

新聞客觀性是一種新聞職業理念，包含理念和操作兩個層面。客觀性原則要求新聞從業者在報道事實的時候，對事實本身要非常尊重，對有關事實的評論要持一定的懷疑態度。在元宇宙背景下，信息傳遞在數量、速度上都發生了重要的變化，信息數量劇增、傳遞速度實時、信息互動多元給新聞的采寫和報道本身就帶來了諸多變化，在此過程中新聞的客觀性必然面臨一定的挑戰。

1.沉浸式新聞：增強了用戶體驗卻忽略了新聞客觀性

“沉浸式新聞”是利用元宇宙相關技術賦能新聞生產，產生的一種具備虛實融合特性的新型新聞產品。傳統的新聞報道以客觀性為準則，強調客觀全面的報道事實，而沉浸式新聞則更像是一個在客觀基礎上的主觀創作過程。［3］沉浸式新聞在報道時往往不是突出“事實”這一客觀存在，而是突出用戶的參與、觀感和體驗，強調的是用戶在與發生的事實之間的互動關系中的判斷和理解。［4］傳統的新聞重視告知功能，而沉浸式新聞卻強調共情體驗，而共情通常是影視作品最重視的手段。在此背景下，新聞報道事實的客觀性就容易被主觀情感驅動，沉浸式新聞報道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新聞客觀性這一基本準則。

2.算法特性：損害新聞客觀性

在元宇宙背景下，由于算法技術無法比擬的便捷性，算法新聞逐漸在新聞報道中占據重要位置。個性化新聞、定制新聞、體驗式新聞的本質都源于算法機制，即算法通過抓取用戶的個人信息并精準計算后，為用戶推送他們感興趣的新聞信息，為用戶提供獨一無二的新聞體驗。但算法機制的背后可能隱含著“算法偏見”問題，其“算法黑箱”也存在著不透明性，可能于無形中會影響受眾對于新聞報道的態度，這些問題也會導致新聞客觀性受到挑戰。

3.去中心化身份：削弱新聞客觀性

元宇宙是實現了去中心化的數字世界，在這個世界中，每個人都是自由的，每個人都可以在這個世界里無限制地創造內容，誰創造的價值越多，誰就在這個世界里擁有的越多。從空間范式上來看，業態空間的轉變加上技術賦權，主體泛化，元宇宙背景下的新聞報道也面臨著“去中心化”的沖擊，無論身在何處的人都可以在互聯網上發表言論。成為新聞報道的參與者。一向以提供優質內容為立身之本的傳統媒體的角色被弱化，輿論主導地位也逐漸淡化，新聞客觀性受到挑戰。

（二）平臺權力擴張引發壟斷風險

元宇宙的本質是依托科技公司所提供的先進技術，其背后是資本的博弈，它的發展受少數巨頭企業的掌控。借由元宇宙的發展，平臺的權力將會進一步擴張。一方面，元宇宙時代的新聞報道是一種“技術中介化”的新聞報道，新聞報道在元宇宙的傳播中不可避免地會依賴技術平臺公司，平臺壟斷將會威脅新聞報道的獨立性和公正性；另一方面，由于客觀事實、人的行動都被算法化，在新聞報道過程中就容易造成忽略把關責任，平臺責任主體不清晰，自身的社會責任得不到落實等風險。

（三）人工智能報道風險重重

1.視覺本位降低了思考能力

元宇宙是一個數字人工智能平臺，人工智能技術是元宇宙的核心力量。在元宇宙時代新聞報道有多種形式，全景VR直播、虛擬新聞主播播報等被普遍應用，［5］在傳統新聞報道中，觀眾可通過手機、電腦、電視等終端收聽、收看文字、音視頻信息，由于新聞播報時效的延遲性和形式的單一性，受眾在觀看、閱讀、收聽新聞報道時有充分時間對新聞報道的內容進行思考。而元宇宙新聞因有技術加持具有超強的時效性和強烈的視覺沖擊，它在為用戶帶來全景沉浸化體驗的同時，也會使受眾沉浸在新聞畫面里，被動地接觸信息，從而降低自身的思考能力。

2.技術播報缺乏人文關懷

在元宇宙時代，隨著數字媒體產業發展，虛擬主持人、人工智能報道等得以廣泛應用于新聞報道，使得新聞線索的獲取更加全面、信息分發更加精準、內容生產更加高效智能。但是人工智能報道也存在著不可忽視的弊端，如人工智能不具備人類思考創作、情感判斷和個性化表達等特性，在相關報道中只會用一系列數據來呈現事件，缺少“人情味”，無法與人產生情感上的交流與共鳴。

(四)服務升級與數據威脅并存

元宇宙虛擬空間雖然依靠用戶共建，但用戶在其中的生產資料卻掌握在平臺資本手中，用戶在無形中將演變成為數字勞工，面臨數據隱私泄露的風險。同時，為了給用戶推送更優質的新聞報道，元宇宙平臺所有者在為用戶提供個性化的新聞報道時，用戶的行為定位，瀏覽記錄、消費習慣、地理位置等大量個人信息都將被收集和監控。這些信息在平臺的疏忽下也會讓一些不法分子鉆了空子，趁機抓取用戶的個人數據，創建有害內容并進行二次販賣。這些都會對元宇宙時代用戶的數據安全及用戶的隱私權保護帶來不利的影響。

四、防范元宇宙新聞報道倫理失范的應對策略

目前，元宇宙在新聞業的研究還處于初級發展階段。在建設熱潮當中，我們必須對元宇宙發展保持理性思考，保持耐心，不可偏離新聞報道的方向。媒體機構和各個部門應提前布局，助力元宇宙在新聞報道方面的健康可持續發展。

（一）事實呈現：堅守客觀性準則不動搖

新聞客觀性，不管在何種情況下都不應受新聞人主觀意志影響而改變。在元宇宙時代，新聞報道更應該堅持這一準則，在新聞報道時要呈現出“事實”這一客觀存在，在利用智能算法推送新聞時不帶有自己的主觀意志，努力做到新聞報道的內容、形式和態度都客觀公正。同時，發揮輿論引導作用，提高新聞報道的質量。

（二）發展方向：堅持內容為王技術為輔

內容為王是新聞業顛撲不破的真理。我們要清晰認識到人工智能技術歸根到底是一種技術，是輔助報道的工具而非新聞報道的主體。它不能像新聞工作者一樣做出“有血有肉”的報道，無法做出自己的價值判斷。如果我們過度迷戀數據紅利帶來的便捷與速度，就會影響新聞報道本身的價值。［6］因此，元宇宙背景下的新聞媒介要堅守“內容為王”的發展戰略，加強對新聞內容的保護和不斷轉型升級，致力于創造高品質、有內涵的新聞作品。同時，在使用智能技術的過程中用戶也要保持工具理性，才能使這些智能技術幫助人們更好地提升新聞報道。

（三）人才培養：著力培育具有元宇宙思維的技術人才

高質量內容的實現需要高質量人才的加持。在元宇宙背景下，傳統的采、寫、編、發的專業技能已經不能完全適應新時代信息傳播的要求。因此，新聞行業內部必須進行人才結構的變革。要適應媒介技術的變化，著力培養“媒介+技術”雙重類型人才，同時加強對元宇宙思維的技術人才的培育。媒體行業內部也要加強新聞從業者專業知識以及實際應用的培訓，時刻關注元宇宙在業內的發展動向，養成長期觀察和學習的習慣，確保內部人員能在人機協同發展中生產更具價值和意義的新聞內容。

（四）平臺監管：完善法律，加強監管

目前，元宇宙仍處于概念先行、路徑摸索的階段。新聞報道是大眾獲取外界消息的主要手段，新聞行業的長期穩定發展直接關系著社會輿論和社會秩序的穩定。因此，在新聞傳媒領域，我國在元宇宙的應用上采取了相當審慎的態度。面對新一輪的技術變革，政府應該在資金和技術方面給予充分支持，并出臺相關的法律法規保證新聞行業在新技術領域穩步前行。當然，新聞機構、平臺、科研機構、業內學者要通力合作、共同發力，努力在下一代互聯網和物聯網的技術競爭中占據先機。

五、結語

科技是把雙刃劍，元宇宙技術的出現在給新聞報道帶來機遇的同時，也帶來了不容忽視的挑戰。在元宇宙背景下，新聞傳媒業不能簡單地迷醉于技術所帶來的便利，而忘記新聞報道的主旨與初心。新聞傳媒應守正創新，緊跟時代發展步伐，用好元宇宙宙帶來的場景和技術紅利，更好地建設并運用到新聞報道的各個環節當中，實現發展與初心的雙向奔赴，方才不負元宇宙革新給新聞媒介帶來的價值與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