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如今這個人人都會外語的時代,許多聽眾從源語言到目標語都能聽懂,導致翻譯似乎像是種“換個語言說話”的簡單行為。其實并非如此。作為輸入輸出手段的聽說讀寫固然重要,譯者本身也必須要積累行業知識與民俗文化等許多方面的知識,否則再怎么順風耳,再怎么口燦蓮花,譯者理解不了或者表達不出來意思,翻譯也就無從說起。那么,暫且拋開知識積累不提,同樣是翻譯,若是將“聽”和“說”的動作換成觸摸敲擊,是否會發生巨大的變化?在這樣的語言中,翻譯承擔的角色又會不會有所不同?且看亞歷克斯·湯姆森《蜘蛛觸語》為我們帶來的精彩演繹。
我向來是個語言愛好者,多年來一直為某家圖書出版社銷售翻譯權,我參觀過北京和法蘭克福書展,還協助將幾百本書翻譯成不同的語言。因此,當我得知自己的小說《蜘蛛觸語》將推出中文版時,我感到非常高興。歸根結底,這是一個關于語言的故事,也是關于我們如何將翻譯的奧秘視為理所當然的故事。把某人的話轉換成完全不同的語言,同時保留原本的含義——這其中蘊含的魔力很容易被人忽略。我如今在英國擔任法語、西班牙語和拉丁語的語言教師,我最喜歡的工作就是看著學生們用外語自我表達時獲得的愉悅,仿佛他們被授予了什么秘密代碼。
但翻譯并非只是魔法和語言樂趣——這是一項嚴肅的工作。由于政治家言辭翻譯不當而引發的外交事件數不勝數——其中最著名的是1945年日本首相在接受投降條件時的回應mokusatsu(日語:默殺),既可譯為“不予置評”,也可譯為“不予理睬”,而國際通訊社選擇了第二個意思。一些歷史學家指出,這是美國最終決定在廣島投擲原子彈的因素之一。因此,國與國之間的明確溝通對于繁榮和外交至關重要。
這種有意無意的誤傳正是本故事的核心。翻譯(其中一位是主人公)是唯一能在瓦爾·凱迪奇市民和他們的啞巴壓迫者之間進行交流的人,而后者使用的是一種觸摸語言。翻譯們開始意識到他們所擁有的力量,因為他們可以隨心所欲地傳遞信息。我認為,在真實社會中,我們低估了語言的力量,這非常危險。哪怕在有谷歌翻譯和人工智能翻譯引擎的時代,從一種語言無縫轉換到另一種語言的能力,在商業和政治中依然至關重要。
我在《蜘蛛觸語》中想探討的另一個點是,在表達其他語言方面,我們是不是有些缺乏想象?瓦爾·凱迪奇的翻譯必須通過擠壓和手指點擊來理解“觸語”——這聽起來可能有些怪異,但不會比幾個世紀前的摩斯電碼或盲文更怪。每當奇幻小說的作者想出一種虛構的語言時,它通常都是他們自己所使用的語言的變體——但外星人或其他世界的交流系統沒理由非得與我們的如此相似。對于想學中文的歐洲人來說,中文難在它是一種聲調語言。單詞會根據語調完全改變含義,對英語母語的學習者而言挑戰性挺大的!我們使用語調純粹是為了給單詞添加情感,這種語言功能我們以前從未使用過。同樣,有中國朋友曾向我抱怨我們的羅馬字母——與漢字相比,他覺得這些字母既脆弱又不精確,他不明白我們要如何處理這些字母帶來的歧義。
請牢記語言一直在演變,我們也在創造新的交流方式。我希望,作為世界公民,無論不同的語言和方言有多么不尋常,都要學會抱持更加開放和寬容的態度。世界在某方面變得越來越小,但就另一些方面而言,我們卻感覺不同的國家之間從未疏離過。盡管學英語在中國蓬勃發展,英國的語言學習卻處在歷史最低點。我認為,將英國脫歐與語言能力下降聯系起來并不夸張,因為英國正逐漸切斷與歐洲鄰國的聯系。我堅信,在英國成為單語棄民之前,扭轉這種趨勢非常重要,因為英國人總是依賴別人說英語,無法進行有效的交流。
語言就像大自然一樣,似乎總能找到解決方法。希望大家能享受閱讀《蜘蛛觸語》,在觸碰取代語言成為溝通方式的世界里徜徉。
ALEX"THOMSON
住在萊奇沃思花園城(英國第一個環島的所在地)的亞歷克斯·湯姆森在出版界干了"12"年,最近轉行從事教學工作。他每天乘坐火車往返倫敦,在汗流浹背的其他乘客包圍下,用圓珠筆在筆記本上斷斷續續寫下于2018年出版的第一部作品《克隆人之死》。他育有兩個活潑可愛的兒子,這也解釋了為什么他沒法天天在家寫作。閑暇時候,他會選擇在桌游咖啡館消磨時光,或者打打小手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