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宋代植物形瓷器仿生理念的現代花器設計

張旭 鄧莉麗

摘要：將宋代植物形瓷器的仿生理念應用于現代花器設計之中，并將創新設計的花器應用于現代不同風格及功能的室內空間，使其滿足現代人的藝術與文化追求，實現傳統造物的現代價值。采用案例分析、實踐研究及形狀文法的方法。以宋代植物性瓷器為研究對象，從設計學角度出發，對宋代植物形瓷器以及現代花器器型元素提取，建立數據庫，并將二者有機融合。宋代植物形瓷器線條溫婉流暢、釉色瑩潤溫雅，將宋代植物形瓷器進行造型分類與元素推演，結合現代花器造型與風格特征，應用于室內環境。拓寬了現代花器設計的思路，增添了其文化內涵。

關鍵詞：宋代 植物形瓷器 造型元素 仿生理念 現代花器設計

中圖分類號：J52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0069（2023）05-0001-04

Abstract：To meet the artistic and cultural pursuit of modern people and realize the modern value of traditional creation with the bionic concept of Song Dynasty bionic porcelain to the design of modern flower ware，and the flower ware of innovative design to the interior space of different styles and functions. This paper uses case study，practice study and shape grammar method.Taking the botanical porcelain of Song Dynasty as the research object，to extract and combine the elements with modern flower ware to establish a databas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design science. With the gentle and smooth lines of the bionic porcelain in Song Dynasty，bright and elegant the glaze color，this paper carries out the modeling clarification and element deduction of the bionic porcelain in Song Dynasty，combined with the modeling and style characteristics of modern flower ware，it applies the indoor environment to broaden the thinking of modern flower ware design with cultural connotation.

Keywords：Song Dynasty Bionic porcelain Modeling elements Bionic concept Modern flower design

引言

隨著現代人們生活質量的提高，人們對日常生活用品的需求不再僅僅注重其功能性，還對這些生活用品有了精神層面的追求，即藝術與文化的追求。花器作為人們家居生活不可缺少的器物，是傳播文化、培養審美意識的良好媒介，然而目前市場上現存的花器在這方面略顯不足。宋代瓷器是中國制瓷史上的一個巔峰，宋代仿生形瓷器相較于其他時期的仿生形瓷器又更具特色，對現代陶瓷花器有良好的借鑒意義。就目前國內學者對宋代仿生形陶瓷的研究大都停留在其自身所體現的美學特征等理論性研究。例如何圣州《宋瓷中仿生設計的探究》一文以設計學的視角對宋瓷中的造物思想進行梳理，從實用與審美兩個角度分析了宋代傳統的造物理念。[1]徐桂鑫《宋代器具“花口樣式”的造型與觀念研究》一文以兩宋花形分瓣造型器具為對象，分析了不同材質“花口樣式”器具的異同之處以及內在聯系，論證了文化和時代審美趣味對工藝美術風格的影響。[2]本文旨在以宋代植物形瓷器為對象，分析其藝術特征及仿生理念，建立造型、色彩數據庫，提取其元素，對其進行二次創作，設計出符合大眾多元審美需求的花器樣式。

一、宋代植物形瓷器的造型分類

宋代植物形瓷器從其造型上可分為三類，分別為花形、瓜果形和葉形。其中花形瓷器又有蓮花、葵花、菱花、梅花、蘭花、菊花之分，例如上海博物館藏的景德鎮窯青白釉獅鈕注子溫碗，溫碗碗口造型呈蓮花狀，共六瓣，整體造型如半開式蓮花。故宮博物院藏鈞窯紫釉葵花式花盆托，花盆托呈六瓣葵花式，敞口，折沿，底下凸起葵花形窄圈，圈下承以三個如意頭形足。梅花形瓷器可見故宮博物院藏白釉花式高足杯，杯呈五瓣花式，敞口，深弧腹，高足微外撇。蘭花形、菊花形瓷器可見南京博物院藏景德鎮窯影青蘭瓣形瓷盒，及故宮博物院藏景德鎮窯青白釉印花菊瓣式盒。瓜形瓷器可見揚州博物館藏青白釉瓜楞盒，蓋頂有瓜蒂裝飾，盒身施青白釉，胎體堅密細膩，釉色瑩潤如玉。果實形瓷器如故宮博物院官網所見官窯青釉蒜頭瓶，瓶頸細長且直，腹部有凹凸的棱線裝飾從而使瓶身似蒜頭。又見定州靜志凈眾佛塔地宮出土[3]的桃形盒與石榴形盒，盒為上下蓋合式，盒子造型上仿桃子、石榴，形象生動，外施以白釉、晶瑩剔透。葉形瓷器主要為荷葉形器，如常州博物館官網見景德鎮窯影青荷葉托盞，盞與托相連為一體。托盤呈六瓣荷葉形，胎體致密輕薄，薄胎近乎半透明，造型輕巧（具體三類造型可見表1）。

二、宋代植物形瓷器的仿生理念

宋代植物形瓷器不僅有著仿生形瓷器的意蘊美，還有著宋代瓷器的典雅美。其造型的“自然性”特征主要是觀象制器的結果。[4]從造型上看，一方面宋代植物形瓷器注重器物自身形態與自然植物形態的結合，例如臺北故宮博物院所藏北宋汝窯蓮花溫碗，溫碗整體似一朵半開放式蓮花，溫碗線條溫婉流暢，半球形碗與蓮花形象的結合，是抽象與形象結合典范，體現出蓮花自然的原生狀態。另一方面植物形瓷器也注重自然植物形象在器物中的直接應用，例如常州博物館藏越窯暗花花草紋八角葫蘆瓶，其特點為用上小下大的雙腹葫蘆作為瓶身，又在葫蘆器身上縱向添加八條凸線，形成八棱葫蘆瓶（如圖1）。宋代仿生形瓷器中的造型還映射出了宋代花鳥畫中的形象與技法。例如揚州博物館藏的青白釉瓜棱盒，盒子整體為南瓜形象，造型嚴謹，胎體堅密細膩，與宋代院體花鳥畫的寫實特點相符（如圖2）。而故宮博物院所藏定窯白釉荷葉式盞托，盞托呈卷曲的嫩荷葉式，線條隨意而流暢勾勒出荷葉的自然形象，有宋代花鳥畫中寫意技法所倡導“意到筆不到”的含蓄隱約之美（如圖3）。

宋代植物形瓷器在其仿生過程中注入了民俗化觀念，散發著濃郁的現實生活氣息，蘊含了民俗化的吉祥理念。如葵花象征著迎接光明，代表了宋人積極樂觀的人生態度。宋代提倡格物致知的理學思想，注重強調內心的真實情感，重視對自然的真實感受。因此宋代植物形瓷器在這一背景下，蘊含了深層的文人造物觀“制器尚象”，宋代植物形瓷器將這種“象”娓娓道來，體現了宋代文人士大夫高雅的生活理念。如花形瓷器中的菊瓣形瓷器，菊花作為花中隱士，素來有著仙逸高潔的寓意。可以看出宋代文人對理想化、“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牧歌式生活的追求與向往。蓮花形瓷器是宋人禪意生活的載體，亦是佛教文化與世俗融合的象征物。士大夫以蓮花品格自居，蓮花超逸脫俗，潔身自處，與禪宗里的“不著世間如蓮花”思想契合。[5]

三、基于形狀文法的現代花器案例生成

（一）形狀文法與花器模型構建

形狀文法是一種將語言學中字、詞、句的演繹邏輯用于圖案設計的方法，這種方法可以使提取出的造型元素保留其原先形態的特征，依照一定的演變規則推演出新的形態或符號。[6]一般情況下，形狀文法的推演規則主要為簡化、增加、旋轉、鏡像、微調、切割。簡化、增加是對提取的原始形狀進行主客觀的刪減或添加。旋轉，是原始形狀的部分元素按某一特定的中心進行順、逆時針的旋轉。鏡像，是所得形狀的部分元素按照某一特定軸進行對稱翻轉。微調，是對形狀的某一部分元素進行細節調整。切割，是指形狀保留原特征情況下進行切線分割。這些形狀的文法推演規則適用于從傳統元素入手，與現代審美風格或器形元素進行結合的設計演變，即有關傳統形狀應用于現代器物的二次創新設計。由此看來，形狀文法對于圖案與造型形態的嬗遞與繼承具有科學的指導意義。[7]

基于形狀文法，對宋代植物形瓷器進行現代衍生設計可以分為四個步驟。首先，收集宋代植物形仿生瓷器及現代花器的典型代表，并對它們進行造型分類。其次，基于對宋代植物形放生器型與現代花器器型的分類，建立其造型與色彩元素數據庫。然后利用數據庫提取兩者造型特點并進行文法推演，篩選出既能保留傳統文化精髓又可以進行現代設計的造型元素。最后，將兩者造型及風格特點進行組合，生成新的花器案例。

（二）宋代植物形仿生瓷器的造型及色彩元素建立與提取

對于宋代植物形瓷器的造型元素的歸納，筆者主要對上文提及的花形、葉形、瓜果形三類宋代植物形瓷器代表進行提取，對提取出的代表器型（例如荷葉、石榴、梅花等），進行簡化并編號。將宋代植物形瓷器提取的元素分為a組，編號分別為a1，a2，……a12各十二種元素（詳見表2）。

從釉色上看，宋代植物形瓷器因不同窯址出土，其釉色又各具特點，整體上追求器型與釉色渾然天成的視覺審美效果，蘊含了宋代瓷器深層的典雅之美。依據筆者目前搜集到的宋代植物形瓷器的釉色來看，大多是白色、青白色與鈞窯特有的紫色。這些顏色簡約自然，符合現在大眾審美特點。因此，筆者對現存宋代植物形瓷器的釉色進行提取，利用Photoshop的拾色器工具生成CNKY色卡（詳見表3）。

（三）現代花器器型類別及造型元素建立與提取

花器根據其功能被定義為栽種花草之容器的總稱，而本文提及的現代花器主要是指供醒花、插花的容器。筆者通過對市場上現存花器進行調研，依據其造型進行分類，發現其主要分為五類：幾何形花器、花口形花器、動物形花器、人物形花器和器物形花器（詳見表4）。從筆者搜集到的數據來看，目前市場上的花器造型以幾何形為主，數量相對其他類別的花器而言較多。也有一些創意形花器，但是植物仿生形花器除花口形并不多見。幾何形花器主要分為同心圓花器與棱形花器，其中同心圓花器有很大一部分造型沿襲了傳統花器的造型路線，例如梅瓶、玉壺春等稍作變化設計而成。棱形花器，則為規則或不規則的面通過拼接而形成的花器，這種花器多為規范、單純、統一的形式，[8]且具有工業風格。筆者對現代幾何形花器的典型器形進行數據庫建立，作為b組（詳見表5）。花口形花器多是在幾何形花器的基礎上，將花器口部分成幾瓣，形成花形形態。動物形、人物形花器則是主要以動物、人物的不同動態或局部進行直接運用或演變而來的花器。器物形花器是設計者將日常生活中的物品經過夸張手法通過另一種材料轉變而來的花器，比如旗袍、牛仔褲等物品通過陶泥塑造形成相應形態的花器。

（四）現代花器案例生成

陶瓷花器的設計離不開現代藝術的設計原則以及現代人的設計追求。[9]因此，筆者將上文提取的宋代植物形瓷器仿生元素簡化得到的形態a組與現代花器造型或風格特點b組進行結合。結合方法主要有兩種，第一種為宋代植物形瓷器元素與現代花器風格特點結合，第二種則是宋代植物形瓷器元素與現代花器典型器形結合。

第一種結合方法主要將現有提取元素a篩選出的較完整的a1、a5、a11，這三種元素有著吉祥寓意，例如蒜頭因其功效象征健康，葫蘆、石榴因其形狀象征多子多福，這些寓意既符合宋代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心理需求，又是當代人追求現實生活美滿幸福的真實寫照。除此之外，這三種元素將各自所具有的特點體現出來，例如石榴“皇冠”似的蒂、葫蘆“8”字形的外形等。從上文幾何形花器的典型器型表中，我們可以發現，b6與b7在風格上更具特點，器身主要由幾何形塊面拼接而成，突顯出了其北歐簡約風格。筆者將a1蒜頭形、a5葫蘆形、a11石榴形進行切線分割，且將其按照切點進行連接，形成帶有幾何平面拼接而成的花器草圖（如圖4）。將草圖拖至Nomad軟件中，按照草圖上的造型比例進行立體建模，得到帶有宋代植物形瓷器特征的北歐簡約風格花器（如圖5）。

第二種結合方法主要是將a組中宋代植物形瓷器的造型元素與b組現代幾何形花器的造型元素進行結合，得出兩種方案。方案一，筆者首先將提取的a6元素置于b1直筒形花瓶之上，將荷葉形元素a6作為整個花瓶的口部，但此時花瓶在建模過程中整體呈現出了頭重腳輕的狀態，筆者又將元素a6翻轉180°作為花瓶底座，為了花瓶整體更具層次，線條更加優美，將直筒中部進行“收腰”，得到草圖（如圖6），拖入建模軟件得到模型。又釉色可為植物形瓷器增添了一份植物特有的自然意境，如上文提及的常州博物館所藏影青荷葉形托盞，通體施以影青釉，釉色白中閃青，釉質精英溫潤，好似青白玉琢成。盞身的青白釉色與盞托的荷葉造型相互作用，給人以淡雅素凈之感。因此，筆者將方案一的荷葉形花器施以青白釉，使其更具生命力。方案二，a6、b1、b4三者間進行結合，將b4球形花器作為花器底部，a6荷葉形與b1直筒形花器的結合體作為器身，加以荷花花苞形態增加線條靈動性，且與荷葉形元素a6相呼應，使植物形花器整體充滿生機活力。依據上文提取出的色彩數據對已經建立的現代植物形花器進行色彩配置，形成白色釉質的瓷花瓶，花瓶整體呈現出了荷花“出淤泥而不染”的特性。（詳見表6）

四、新生成花器在室內空間中的應用

自古以來，瓷制花器就作為人們點綴室內環境的重要裝飾元素。如今人們在室內環境中擺放花器是為了表現自身品味，讓生活充滿情趣。瓷制花器就像是生活的調味劑，以自身為裝飾載體介入室內空間，它的加入會對室內空間起到一定的美化、連接、分割等作用，使觀賞者產生一定的視覺沖擊力。陶瓷花器在室內的應用，應當結合室內裝飾風格的審美特征，在簡潔與傳神中尋找文化與生活的平衡點，促進空間設計與傳統文化的合二為一。[10]以下嘗試將幾種新生成的花器分別放置于不同功能及風格的室內空間。

（一）在現代北歐風格家居空間中的應用

現代北歐風是當下家居裝修中較為流行的一種風格，該設計風格主要起源于斯堪的納維亞地區。現代北歐風格注重線條的流暢，色塊的點綴，崇尚原木的韻味，配以實用、無多余浮雕裝飾且人性化的家具，整體給人自然簡約之感。針對這樣的風格特點，可以搭配顏色純凈、造型簡潔的花瓶進行裝飾。筆者此處選擇的室內空間為客廳，客廳是人們居室中所占面積最大的地方，相較于其他生活空間，這里的人員流動性較大，是人們會親會友、休閑娛樂的中心。在現代北歐簡約風格的客廳中，客廳整體以灰色為基調的橫條木板質地的背景墻面，配以米白色的沙發。在沙發前帶有木板紋理的茶幾上，放上一大一小、線條感較強的現代幾何形花器，可以使線條規矩的客廳被北歐簡約風格的花器分割，強化了客廳的現代簡約風格。且在沙發旁的臺燈桌上放上插有桃花的幾何形花器，在空間上豐富了客廳線條上的層次感。紅、粉色花朵的加入，視覺上調節了單調的環境色彩，也為素凈的客廳添加了一份生機，又與色彩灰暗的線性地毯顏色進行了對比，增強了熱烈與活潑的氣氛，讓人心底產生一絲暖意（如圖7）。

（二）在中式茶室空間的應用

其次是中式茶室空間的應用。茶室是現代社會中具有文化代表性的公共空間之一，人們在這里品茶論道、交友洽談，這里的裝修風格多為新中式、中式古典、現代禪意等。將帶有宋代植物形瓷器造型元素的花器置于茶室中，可以加強并賦予茶室的文化內涵。例如在以淺色木質家具為基調的中式空間環境下，茶幾上用到了荷葉造型花器，施以精光內蘊的影青，搭配花朵采用淡粉色的桃花，與整體中式禪意的茶室風格相呼應，視覺給人舒適、清新之感。花器線條飄逸流暢、釉色清新典雅，釉面上荷葉的脈絡隱約可見，配上暖色調的燈光，給人帶來了一種溫情與純真的意境（如圖8）。又如在以深色紅木家具為基調的中式茶室中，茶幾上配以梅花的白釉荷葉組合型花器，在自然光的照射下，讓人感到寧靜與純樸，仿佛回歸大自然的感覺。蜿蜒的花器線條柔化了中式傳統對稱僵硬的空間線條，形成了線條與面的和諧之美，造型上豐富了茶室整體的文化藝術氣息（如圖9）。

結語

宋代植物形瓷器蘊含著豐富的藝術與文化理念，其造型之典雅、釉色之瑩潤，對現代花器設計有著重要的借鑒作用。在現代休閑娛樂、人際交往的室內環境中，花器的裝飾也是必不可少的，當今人們對花器除了功能性追求，更加注重的時期藝術及文化的表達。從宋代植物形瓷器的造型入手，通過形式的線條切分化、組合化的處理，將其造型元素與現代花器相結合，融入于現代花器的典型器形之中。并以現代花器為載體，將宋代植物形仿生瓷器的設計理念及文化融合其中，讓人們欣賞其外在的同時，也能夠體驗到其內在所蘊含的傳統文化精髓。

基金項目：江蘇省研究生科研與實踐創新計劃項目“宋元滿池嬌紋樣在現代陶瓷藝術中的應用研究”，項目號（SJCX22_1839）。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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