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座樓看一所大學的文脈傳承
——以山東大學文史樓為例

路云生，蘇紅燕

（山東大學，山東濟南 250100）

在山東大學的校史館（位于山東大學中心校區文史樓南樓一層）第四單元“遷校濟南，建設新家園”部分，陳列著一張1959 年的舊照片：部分師生在修建文史樓時進行拉樓板勞動。 文史樓是山東大學中心校區建設最早的一座教學樓，于1961 年9 月9 日基本建成，是山東大學的標志性建筑之一。山東大學素以文史見長，以“文史”二字給這座建設最早的教學樓命名，足見其學脈賡續，更顯其底蘊深厚。 60 多年過去，文史樓承山大悠悠文脈之精粹，涵百年文史見長之神韻，一脈相承，繼往開來，不僅見證了山東大學的風雨滄桑和快速發展， 而且為國家和社會輸送了一批又一批專業人才。如今，承載著一代代山大學子青春回憶的文史樓， 已然成為永恒的記憶深藏在一代代山大人的心中。

1 文史樓建設始末

文史樓的建設是在山東大學響應國家號召由青島遷往濟南擇址建校這一特定歷史條件下進行的。為切實加強黨對高校的領導， 培養更適合社會主義建設發展的人才，中共中央、教育部于1958 年分別下達《關于高等學校和中等技術學校下放問題的意見》《關于下放交接高等學校的通知》，山東大學由山東省教育廳直接領導。 1958 年秋，中共山東省委研究了山東省高等院校的布局和發展， 決定山東農學院遷泰安，以利于直接為農業生產服務；山東大學遷濟南，以利于更好地擴建和發展[1]。 山東大學按照上級指示精神，決定將中文、歷史、數學、物理、化學、生物六系遷回濟南。 9 月28 日，中文、歷史兩系學生600 人先遷回濟南。10 月3 日，遷往濟南的人員和物資分批行動，至10 月24 日，在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全校師生共計搬運物資258 火車車皮，勝利完成學校搬遷任務。學校遷校后接住的山東農學院（按上級指示精神當時已遷至泰安）校舍，據勘探地下鐵礦豐富，具有一定的開采價值；且學校發展規劃已初步確定學生達到6 000 人，校舍短缺十分嚴重，必須另選校址建校。在山東大學新校址選定過程中，上級經過全面考慮，把濟南市區周圍可供使用的土地，提供給山東大學選擇酌定， 最后根據高等學校的特點和發展前途， 決定把已經征用的東郊利農莊東邊的山東農業展覽館用地， 共1 080 畝劃歸山東大學使用建設新校區。 這個地方就是現在的山東大學中心校區。

校址確定后，學校便成立了基本建設委員會。基本建設委員會隨即商定校舍建設的初步設想、 規劃總體布局和建設順序。建設的順序是先建文科，后建理科，生活用房與教學用房一起建設，爭取五年左右基本建成。1959 年6 月25 日，學校召開辦公會討論文史樓的設計問題[2]。 1959 年9 月，文史樓開建。1960 年秋季，中文系、歷史系和新建的政治系的新生即在新建校舍入學上課。 1961 年，學校復歸教育部領導，是全國64 所直屬重點大學之一。 由于經費緊張，學校只能維持已開工項目，無力安排新的建設工程。1961 年9 月9 日，文史樓基本建成。文史樓是新校建成的第一座教學樓。 學校遷到濟南后，從1959 年開始興建校舍，到 1966 年“文革”前的 7 年中，共建成文史、化學兩棟教學樓。 后來上級考慮實際情況，確定原住校舍不作放棄的打算。全校9 個系分住兩地，校部機關和外文、物理、電子、生物4 個系仍在原處，稱為老校（現在的洪家樓校區）；政治、中文、歷史、數學、化學5 個系遷往新建校舍，稱為新校（現在的中心校區）[3]。

文史樓自誕生之日起， 就凝聚著一代山大人的辛勞和砥礪奮進的精神力量。劉俊在《走不出的文史樓》中談道：“據說文史樓是1958 年從青島遷至濟南后，山大的老師和同學們設計、筑建的。 修建文史樓的那個濟南的夏天很熱，午后樹蔭下，老師和同學們扇著草帽； 偶爾有風， 吹動老師和同學們的衣衫飄飄，前輩們靜靜看著自己的作品，會心微笑。 圖紙上點點涂抹，小推車往來不斷。”[4]我們的思緒被拉回開篇提到的那張舊照片： 烈日炎炎下， 師生們汗流浹背，用小推車拉著樓板，不辭辛苦、任勞任怨，用樸實會心的微笑傳遞著具有光榮革命傳統和崇高愛國愛校意識的一代山大人的家國情懷和奉獻精神， 只因這兒是我們學習、勞動的樂園。

2 文史樓的建筑風格和承載的永恒記憶

2.1 文史樓建設風格及功能延續創新

文史樓是山東大學中心校區建設的第一批建筑，是建成最早的一座教學樓，整體呈“工”字形。 建筑設計的風格據說是那個年代時髦的蘇聯風， 比例均衡，風格大氣。 “迷宮一樣的文史樓”，是大部分師生對文史樓的第一印象。走進文史樓，就像走入一個迷宮，迂回曲折，仿佛置身于另一個世界，可以讓你不自覺地放慢腳步， 懷著好奇與憧憬開始一段學術殿堂的探訪之旅。 踏上樓梯， 透過角落的窗戶向外望，能看到草木蔥郁的“工”字形文史樓西邊的后院。站在南北走向的三樓長廊隔窗東望， 立足校園主軸線的山大小樹林便盡收眼底。 文史樓給眾多校友留下了深刻印象， 鄭勇山這樣描述：“在外面看綠樹環抱的文史樓，或在文史樓中看窗外景致，你會覺出她們是那么和諧，如同不可分割的整體，文史樓是鑲嵌其中的。”[5]劉茜曾這樣描述文史樓：“文史樓不高，只有三層……到處都彌散著一種靜謐儒雅的氣氛。……這一棟小小的建筑，敞開寬闊的胸懷，將綿亙千古的歷史，燦如織錦的文學，深奧博大的哲學通通包容其中了。 ”[6]文史樓是學校部門和學院辦公及學生上課的地點，后來知新樓建成后，很多都搬到了知新樓。

2019 年7 月4 日，山東大學召開120 周年校慶籌備會，決定在文史樓建設新校史館、校友館。 文史樓改造項目亦作為學校120 周年校慶重點項目被提上重要議事日程。 用陶土磚幕墻系統對原建筑進行提升，在設計語言上延續原文史樓的格構感，通過磚的多樣拼貼手法，營造富有變化的立面細部，磚紅色的外墻與“山大紅”交相輝映，打造古樸、典雅、莊重的建筑形象。 新文史樓的景觀環境以“園藝中的建筑”為設計思路，以蜿蜒曲折的小路、坐凳、微地形等，營造中式氣質的書院氛圍[7]。 文史樓優化改造后的功能分區為：文史樓南樓一層為校史館；文史樓南樓二層為校友館、人文社科展、臨時展廳，以及全國新文科教育研究中心、 山東大學國家治理研究院等辦公區域；文史樓北樓二層為國家重大古籍工程《永樂大典》 整理、《十三經注疏匯校》《清人著述總目》《日本藏中國古籍總目》工作處；文史樓的三層則是山東大學歷史文化學院考古學系考古實驗室的根據地：考古國家級實驗教學示范中心、環境與社會考古學創新引智基地、 環境與社會考古國際合作聯合實驗室、 古環境重建與生業考古國家文物局重點科研基地、科技考古教育部重點實驗室、山東省文化遺產保護與科技考古重點實驗室等。 位于文史樓一層的山大人文創咖啡與山大小樹林守望相對， 旨在貫通小樹林與校史館、校友館，打造服務全校師生和廣大校友的文化場所。作為山東大學的文化坐標之一，古樸厚重、歷史悠久的文史樓經過優化改造，已經成為培育文化自信、 展示學校深厚文化底蘊和辦學成果的重要窗口。 山東大學2006 級本科生、2010 級研究生蕭海川在山東大學新校史館開館典禮上曾感慨萬千——“什么是山東大學？ 校史館可以給你答案。 什么是山東大學的精神？ 文史樓同樣可以給你答案。 ”[8]站在建黨百年、建校百廿的歷史交匯點，新校史館在文史樓落成，似乎自有天意、更合人情，也許這便是最好的文脈傳承。

2.2 文史樓承載著一代代山大人的永恒記憶

文史樓不僅包容了文、史、哲，是學術成長的搖籃，而且承載了一代代山大人的記憶和懷念，是潤澤師生心靈、培育文化自信的精神殿堂。 從20 世紀30年代“新月派”到50 年代“古史辨派”，從聞一多、老舍到“馮陸高蕭”（馮沅君、陸侃如、高亨、蕭滌非），從丁山、欒調甫到“八馬同槽”（黃云眉、陳同燮、童書業、王仲犖、楊向奎、張維華、趙儷生、鄭鶴聲），山東大學形成了自己的辦學特色， 在國內人文社科領域成果豐碩，聲譽卓著，歷久不衰。青島魚山路5 號，是文史樓歲月悠長深沉的記憶。 “馮陸高蕭”“八馬同槽”，以及遐邇聞名的《文史哲》，是文史樓光輝燦爛的印記。 歲月流轉，精神不滅，教書育人，薪火相傳。蘇啊青在《小樓一統山大文史樓》中曾這樣描述它：“文史樓不大，也是小樓，是學術的搖籃，是老山大人記憶的寓所。小樓一統，春秋冬夏。”[9]“為天下儲人才、為國家圖富強”，文史樓不斷汲取山大人的家國情懷和人文精神， 為山東大學培育了一批又一批的優秀畢業生，奔赴祖國各地，在各行各業取得優異成績，做出了重要貢獻。

文史樓北邊小花園的人物雕塑與文史樓相映生輝，渾然一體，成為一代代山大人記憶與傳承的永恒象征。 李華臣在《秋日小記》中這樣說道：“去理綜樓上課，我總愛穿過文史樓前的小花園……陸侃如、馮沅君兩位先哲的石像相互依偎， 風霜雨雪中屹立如故。 ”[10]馮沅君、陸侃如先生的雕像是由山東大學中文系1956 級校友項懷誠先生發起，以銘記兩位大師的教導之恩， 彰顯他們致力古典文學研究的杰出貢獻[11]。 此雕像是山大校園里繼聞一多、華崗、成仿吾、臧克家之后的第五座雕像，于2010 年10 月17 日落成。 2011 年 10 月 15 日山東大學 110 周年校慶“八馬同槽”雕像在文史樓北面的花園小廣場落成。校園景觀雕塑是校園文化的載體，承載著人們的思想，寄托著后人的懷念， 校園景觀雕塑的設計要考慮其存在場所的歷史文脈、 文化特色及周邊環境等多方面的因素[12]。 這些雕像的設計充分考慮到文史樓場地和文脈精神相結合的原則， 并注重了人物雕塑設計的功能性和參與性。如今，這些雕像默默地守護和關注著從文史樓里走進走出的莘莘學子，晨起暮落，歲歲年年。學子每當走過他們身旁，都會不由自主地放輕放慢腳步，滿懷著崇高敬意，駐足，瞻仰，紀念，汲取力量繼續前行。而這，正是百年高等學府學脈賡續和薪火相傳的生動寫照。

3 文脈賡續，薪火相傳

文史，維系著文明的文化血脈和精神寄托。山東大學建校122 年來，文史傳承仿佛一條紅線，串聯起一代代學人， 滋養著人文學術之花的綻放盛開[13]。“學報之王”《文史哲》，創刊70 余年來幾代編輯人員守正創新、薪火相傳，一直是學術發表的主要園地、人文學術潮流的引領者， 更被學界視為學術風向標之一。 為“史詩”接力，為古書“續命”，為中華文明探源，讓古籍“回家”……山東大學充分發揮以“古文、古史、古哲、古籍”為標志的中國古典學術優勢，在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 創新性發展中展現出山大作為， 充分彰顯出一代代學人的責任擔當與傳承的力量。

3.1 幾代學人接力奮斗

文脈的傳承與創新需要幾代學人的接力奮斗。由山東大學已故著名杜甫研究專家蕭滌非先生領銜主編、張忠綱先生擔任全書終審統稿的《杜甫全集校注》在編撰過程中歷經坎坷，前后經歷了36 年的磨煉[14]，凝結了三代學人的心血。 李冉冉在《在這里，遇見真正的山大》一文中寫道：“《子海》作為國家社科基金重大委托項目，是對子部經典進行整理編輯，而這又是從高亨、蕭滌非兩位先生起就想實現的事情。聽鄭教授娓娓道來， 山大學者的學術血脈和理想追求，我感覺到這其中的厚重。 ”[15]而“子海”編纂部當時就在文史樓里。

目前，山東大學牽頭承擔的“全球漢籍合璧工程”就是在國家社科基金重大委托項目“子海”的基礎上于2013 年提出的構想，將調查范圍從“子”部擴展至經史子集四部， 旨在將流布在境外的漢籍與中國大陸所藏漢籍形成“合璧”。 2018 年文化和旅游部、教育部將其作為國家重點文化工程列入“中華古籍保護計劃”。山東大學致力于以中國古典學術為核心的傳統學術研究， 得到國內外同行的廣泛認可。2023 年8 月2 日，中國國家版本館首批版本捐贈入藏儀式在京舉行， 山東大學向國家版本館捐贈全球漢籍合璧工程部分成果， 并作為唯一高校參加首批捐贈入藏儀式。

3.2 傳承文脈只爭朝夕

在山東大學文史樓，會經常遇到一位學者，他就是山東大學講席教授、 中國古典文獻學專業博士生導師杜澤遜。 2023 年9 月，山東歷史上規模最大的文脈工程《齊魯文庫》首批成果震撼亮相。其中，由杜澤遜教授主編的 《齊魯文庫·典籍編》（第一輯）100冊，全面匯集影印了海內外圖書館、博物館等公共收藏單位及私人收藏的歷代山東文獻， 影印的底本中囊括了眾多宋元珍本，名家著作的稿本、鈔本、校本，是新時期山東文獻整理出版的又一項重大成果[16]。

杜澤遜教授是1981 年考入山大中文系的。大學四年，除了上課，他跑得最多的地方就是位于山大文史樓的圖書館和書店。 杜澤遜教授工作后師從王紹曾先生。 如今，他承擔的國家重大古籍工程（國家社科基金特別委托項目《永樂大典》存卷綜合整理研究、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十三經注疏匯校》、國家清史工程重大項目《清人著述總目》、國家古籍保護中心委托重大項目《日本藏中國古籍總目》）的工作處就設在文史樓北樓二層。 盛世修文，為古書“續命”，在山大學人只爭朝夕的共同努力下，重大文化工程建設成效顯著。 2023 年6 月1 日，習近平總書記考察中國國家版本館， 杜澤遜教授為習近平總書記講解《四庫全書》并匯報了“《永樂大典》存卷綜合整理研究”特別委托項目進展情況。

4 結束語

60 多年風雨同舟，踔厲奮發；60 多年接續奮斗，矢志不渝。走在夜晚安靜的校園里，透過文史樓的窗戶總能看到一束束明亮的燈光，抵達心靈深處，給人溫暖和力量。學脈賡續，斯文在茲。追求卓越，只爭朝夕。新一代山大人持續涵養“國之大者”的家國情懷，弘揚擔當精神，砥礪崇實品格，錘煉創新素養，在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指引下， 深入貫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給《文史哲》編輯部全體編輯人員的重要回信精神， 積極培育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山大學派”，堅決扛起新時代文化使命，不斷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為建設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最具代表性的大學， 為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做出新的更大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