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要有理想主義精神

王躍文

不必為中國文學的前景憂慮。中國民眾受教育水平越來越高，具備寫作能力且有寫作愛好的人越來越多；中國又是一個人口大國，哪怕只是很小比例的人拿起筆來就會有龐大的寫作隊伍。這是當今中國文學創作的基本國情。但是，文學創作畢竟是有范式和標準的，質量參差不齊的情況非常正常。比如很多人擔心網絡文學粗制濫造，我想這絲毫不用掛懷。時間會證明一切，時間會賦予一切。我對網絡寫作是看好的。網絡只是手段和技術，它對文學的影響是正面的，而不是負面的。

好的作家，不管在紙上寫作，或在網上寫作，都會寫出好作品。不好的作家，哪怕在竹簡上也寫不出《史記》來。

什么是好的文學？我認為最基本、最重要的一條，就是文學要有理想主義精神。有理想的文學，才會是好文學。什么是文學？人們會有無數種定義，但我認為文學是人類思考社會、現實和人生的方式。這是我對文學的定義。好的文學應該向著美好的方向去思考人類，體現理想主義的光芒。

有人說當今寫快餐小說的作家越來越多，很多作家追逐利益，為了博眼球寫一些穿越玄幻題材的作品，還有很多標題黨成功學之類的書籍。其實，寫作和出版泥沙俱下不足為慮，百年之后自有分曉。我也不覺得某些垃圾讀物會產生多大的負面影響。所謂“一言興邦”是癡人說夢，所謂“一曲亡國”是危言聳聽。古人的話未必全是對的。正像魯迅先生說的：從來如此，便對么？

好的作家只需要盡可能地自由創作，總會有好的作品誕生。不管社會如何浮躁，總會有文學操守好的作家在潛心創作。人類文學史就是這么走過來的。

我眼里的好小說至少分三個層次。最起碼的，好小說必須講好故事。有些作家覺得小說應該淡化故事。曾經的先鋒探索有淡化故事的潮流。所謂小說淡化故事的嘗試顯然不成功，那批做探索的作家要么回歸到講故事上來了，要么偃旗息鼓干別的去了。講好故事，這是第一個層次的好小說。

世上有不怎么講故事的好小說，但從來不是文學主流。如果小說在講好故事的同時，又能塑造出可以進入文學畫廊的人物，這些人物具有成語般的功用，人們使用起來不需要解釋便意思明了，這便是更好的小說了。比方，我們說誰像林妹妹，不需要解釋什么是林妹妹；我們說誰太阿Q了，不需要再解釋阿Q是什么意思。這是第二個層次。

既講好了故事，又為文學畫廊貢獻了人物，還能貢獻思想光芒，那么就是經典了。寫好前面兩個層次的小說，很多作家可以做到，但要做到第三個層次，即提供思想積累，就有些難了。我熱愛魯迅先生，他的小說這三個層次都做到了。我說的貢獻思想光芒，指的是原創意義的思想，能給人類提供思想積累。比如說，魯迅先生通過《阿Q正傳》所做的中國國民性批判，就是原創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