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讀德沃金

[摘要]羅納德·德沃金是當代最偉大的法學家、思想家之一，他受到了自然法學派的影響，并在此基礎上借鑒了其他理論，以新視角解釋了法律的概念。他的思想中十分注重權利在法律中擁有的崇高地位，人人享有平等和尊重的基本權利是最基本的原則；同時注重法律與道德的關系，對法律、政治、道德等關系進行了解構，其思想在世界范圍內影響深遠。盡管羅納德·德沃金的思想存在著諸如概念界定不夠清晰與過于理想主義等問題，但是其理論依舊能夠為我國的法治建設提供很大的借鑒與助力。

[關鍵詞]德沃金；權利理論；法律理論；法治建設

[中圖分類號]D90 [文獻標識碼]A

[DOI]：10.20122/j.cnki.2097-0536.2023.09.010

羅納德·德沃金是當代美國最著名的法學家之一，同時也是二十世紀末二十一世紀初世界上最有影響力的思想家之一。他出生于1931年，整個童年都是在“大蕭條”的陰影當中度過的，到了二十世紀60年代，經濟危機又一次造成了美國的經濟衰退與社會動蕩，這樣的人生經歷深刻的影響了他并對其思想的內容有著很大的現實意義。他中學畢業后進入哈佛大學修習哲學，之后去往牛津大學研讀法學，在這之后先后擔任過法官助理和律師的工作，并進入牛津大學和耶魯大學任教。

他的理論和思想除了法學以外，同時也包含哲學、政治學、經濟學等等在內的多個學科，一生著作等身。本文將就其思想中的權利理論加以分析和探討，分析出其特點與優勢，找出其中的不足之處，在此基礎上從權利理論中找出對我國法治建設有著借鑒價值的內容。

一、德沃金權利理論產生的背景

（一）時代背景

羅納德·德沃金出生的時間正好在舉世聞名的“大蕭條”之后的兩年，他的整個童年生活都籠罩在經濟危機帶來的陰影中。在中學畢業之后，他來到哈佛大學進行哲學學習，大學畢業之后又去往牛津大學學習法律，同時也發覺了自己對于法律的熱愛。在此之后，他擔任過大法官的助理，也做過律師，最終由于家庭原因而去了牛津大學任教，而后去往耶魯大學。

在耶魯任教期間，他認為法律原則也是法律的重要組成部分，從而向以哈特為主的分析法學派的法律規則體系進行批判。哈特從而與德沃金進行了一番論辯，這標志著羅納德·德沃金的思想逐步成熟，從此走向了大眾視野。

他不止經歷了童年的經濟危機，進入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后，美國社會又由于經濟危機和通貨膨脹導致了社會的動蕩，社會上開始大規模出現另類的聲音，人們質疑主流文化、開展平權運動，人們對于權利的爭取達到了一個高潮，這就是他的權利理論的時代背景。

（二）理論背景

自然法學派的關于權利問題探討等理論思想對羅納德·德沃金產生了很大的影響，自然法學派主張法律是被發現的，人的權利在國家建立之前就已經享有，這是自然權利的起點。其中影響最大的當屬羅爾斯和他的《正義論》，羅爾斯認為正義是社會的基本價值之一，他的理論探討了正義作為社會基本原則如何分配的問題，他強調差別原則和機會平等原則，即機會應當在社會的強者和弱者之間進行不均等的分配，從而縮小二者之間的實質性差距，這種不均等實際上是一種實質平等。

他在此基礎上認為，羅爾斯雖然注重“平等尊重”這一原則，但實際上還并未將其視為人與生俱來的自然權利；人的平等關心和尊重，應當是一項基本權利。同時，他還對功利主義法學進行了批判，認為正是由于功利主義法學過分強調了集體利益，忽視個體權利，侵犯個體的平等尊重和關心，導致人們對社會產生不滿、對法律失去信心。

二、權利理論的內容與特征

（一）權利理論的內涵

“在大多數情況下，當我們說某人有權利做某件事的時候，我們的含義是，如果別人干預他做這件事，那么這種干預是錯誤的，或者至少表明，如果為了證明干涉的合理性，你必須提出一些特別的理由。”[1]

（二）權利理論的內容

1.資源平等理論

資源平等理論主要包括兩個原則：重要性平等原則和具體責任原則。重要性平等原則指的是公民作為平等的個體享有的被平等對待的權利，羅納德·德沃金指出，“政府應當合理使用法律或者政策，保證在政府的可控范圍內，公民的生活不受外在條件的影響”。[2]而具體責任原則指的是“個人在處理自己的事情時享有自行決定的權利，同樣也應當承擔對自己的選擇負責的責任”。

資源平等理論要實現的目標是“敏于抱負”和“鈍于稟賦”。“敏于抱負”即對抱負敏感，是指資源的分配要考慮個人的抱負、勤奮和努力等個人主觀因素，因個人選擇等主觀因素造成的不平等，應由個人自己承擔。[3]

2.道德權利

羅納德·德沃金認為，人人享有受到平等關心和尊重的權利，這種與生俱來的權利并不是來源于國家或是制定法，而是來源于道德。道德權利同時保障了人人都可以受到平等關心和尊重的權利，這種道德權利還賦予公民的基本權利在面臨公權力侵犯時進行自我保護的權利。當公權力以非合理的手段或緣由侵犯個人權利的時候，或是當有違背主流道德的法律或政策產生的時候，公民應當擁有自我權利來用以對抗公權力。他認為，“在最抽象的層面上，法治預設了它能夠為政府強制力的行使提供正當性辯護。”[4]

3.少數人的權利

在人民主權的基礎之上，人民是國家的主人，這種情況下產生了民主制度。其中政府被選出作為人民意志的代表來代理并執行各類事務，在此情況下，通常多數人的意見最終被體現出來，作為人民意志的反映。

羅納德·德沃金并不認同這種民主制度的運作方式，他認為多數人的意見會淹沒少數人意見的形式并不足夠合理。首先，真理有時會掌握在少數人手里，多數人的意見并不一定是正確的意見，貿然將多數人的意見視為決策手段這并不合理，僅憑多數人意見可能會導致正確的聲音被淹沒；其次，應避免“多數人的暴政”，民意容易被操縱，傾聽少數人的聲音可以避免悲劇的發生，“法的品德要求政府對所有公民，必須一視同仁、堅持原則，前后一致、從實質上保證所有人都能受惠于大家公認的標準。”[5]

同時，少數人權利的保護也應當處于一個限度之內，并不能為了追求實質平等而去對一般或個別群體進行不合理的差別待遇。少數人權利的保護只是手段，并不是最終目的。

（三）權利的特征

1.權利是自然人與生俱來的

權利是一個人與生俱來的，并不是由國家或是制定法賦予的。羅納德·德沃金把自然法的思想作為一種論證方式，從而證明權利與生俱來、不可剝奪，在道德和社會發展的其他條件下所帶來的權利并不是一成不變的，也在不斷地變化與發展；同時認為與生俱來的權利需要通過“解釋”來找到正確答案。

2.權利具有個性

個人有權利保護自己免受其它人的侵犯，權利先是個人權利，其次才是集體權利，個人權利可以對抗集體權利。

3.權利具有絕對性

這里的絕對性指的是權利具有普適性，即無論身處何方，身處哪一國的法律體系之下，權利都是存在的；同時，權利也是可選擇的，他人無權對權利主體進行干涉。

4.權利具有相對性

在一些特殊情況之下，權利可以受到外界的限制。同時由于社會發展的進步，對于權利發現并確認也會經歷一個過程，權利的發展也是逐步趨于完善的。由此，權利的實施與保障也會相對性的受到一定的時間、空間、發展水平等因素的制約與限制。

三、權利理論的局限性

（一）其理論過于理想化

羅納德·德沃金曾經設想過一個名為赫拉克勒斯的法官，擁有無窮的耐心和專業知識，可以發現疑難案件中唯一正確的答案。可殘酷的現實卻是，實際的法官很難有充足的時間去對單一案件進行探究，司法同樣要講究效率成本；同時你很難去要求法官擁有如赫拉克勒斯一般的專業技能，故其主張的命題很難被實現。

同時，他還設想人人在資源上均等，人人生來具有平等尊重的權利，這些聽上去很美好并且很令人向往，但實際上很難達到，至少以當今人類社會的經濟水平和道德水平來說無法達到，也許只有等到共產主義實現的那一天我們才會迎來這種社會環境成真的時刻。

（二）理論的邏輯體系過于模糊

羅納德·德沃金除了少數的專著之外，大多數的學術作品都是一些評論性質的文章，其內容生動易懂、觀點獨特，觀點的表述非常的寫意；但論證結構并不明晰，同時在行文上有時候過于繁瑣，很難把握其核心思想。

他在構建自己的理論體系時，吸納了不同地方的理論，是很多理論的融合，但并沒有一個統一的基礎理論，這就導致其理論內部可能會產生內在沖突；同時，他在運用其它理論論證自己的命題時，并不去闡述理論本身，這就導致論證無法進一步推敲。

四、對我國法治建設的借鑒意義

（一）依法治國與以德治國相結合

羅納德·德沃金強烈反對對法律實證主義的法律與道德彼此之間相互分離的命題，他認為法律必須以道德作為基礎，如若不然則會導致“惡法亦法”、重現諸如法西斯的慘劇，凡是與主流道德相悖的法律都不具有效力。

這樣的主張與我國主張的“依法治國與以德治國相結合”不謀而合。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堅持‘依法治國與‘以德治國相結合，要發揮道德對法律的支撐作用、道德對法律的教化作用、道德對法治的滋養作用。要在道德建設中使人民信仰法律，營造良好的法治環境。”[6]中國自古以來并不缺乏法治的先例，但是其中當法治缺乏道德基礎之時便會使得環境嚴酷，嚴重危害社會發展。

進入新時代，我們應該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融入的現代道德為基礎，建立起依法治國的藍圖，使法治成為人民的依托和信仰，國家才可以繁榮昌盛，社會才得以長治久安。

（二）將權利作為法律的核心

在過往的社會形態中，無論東方西方都是以義務為核心構建起一套社會運行的體制，都強調一種義務遠先于權利的治理模式，通過強制的義務為主導來維護社會的固有等級秩序。在這種模式下，個人的權利會讓位于整體權利，甚至會在特權階級面前被犧牲掉，換言之：在這種情況下，一個人的社會等級越低，所享有的權利就越少。

羅納德·德沃金認為，“每個人生來就具有平等的價值和平等的尊嚴，當集體的利益與個人的權利產生沖突時，個人的權利應當處于優先地位。”雖然這種說法對于我國來說有些過于極端，不過在當今的法治建設之中，通過以權利作為法律的核心可以有效促進個人意識的自我保護能力，特別是在個人與公權力這種不均等對抗中，如果不以權利為核心則會導致個人處于絕對的劣勢；同時，現代法治的內核之一是保障自由，權利具有可選擇性，而義務具有強制性，以權利作為核心可以更好的體現法治保護的自由精神。

參考文獻：

[1][美]羅納德·德沃金，著.認真對待權利[M].，信春鷹，吳玉章，譯.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8：249.

[2]孫鈺.德沃金權利理論研究[D].黑龍江：哈爾濱商業大學，2021.

[3]楊君武，向謹汝.從羅爾斯到德沃金：正義理論的比較[J].湖南師范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21，50（3）：40-47.

[4]沈宏彬.裁判的雙重結構：論一種“建構—回應”的裁判觀[J].中國法律評論，2020（2）：63-75.

[5]於興中.德沃金的法律觀與法的品格[J].中國政法大學學報，2018（6）：123-133+208.

[6]龍婧婧.習近平法治思想對司法理論與實踐的發展創新[J].中國司法，2022（12）：16-22.

作者簡介：李帥奇（1998.1-），男，滿族，河北承德人，碩士，研究方向：法學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