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跨越卡夫丁峽谷”的經濟哲學原理

[摘要]“跨越卡夫丁峽谷”在實踐中的成功顛覆了社會主義革命只能在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爆發的固有認識，但這并不意味著其與歷史唯物主義相悖。相反，“跨越卡夫丁峽谷”就根本而言是世界資本主義發展到一定階段的必然產物。其在理論上完全符合歷史唯物主義，在實踐上彰顯了社會主義的強大生命力。

[關鍵詞]跨越卡夫丁峽谷；歷史唯物主義；政治經濟學

[中圖分類號]F09 [文獻標識碼]A

[DOI]：10.20122/j.cnki.2097-0536.2023.08.053

“跨越卡夫丁峽谷”是馬克思對以俄國為代表的東方國家是否能、如何能夠不經受資本主義制度帶來的苦難而直接進入社會主義社會的理論與路徑探討。歷史已經證實，馬克思“跨越卡夫丁峽谷”理論不僅是可能實現的，甚至還成為了二十世紀人類歷史向社會主義發展的主要方式。目前成功取得社會主義革命勝利的國家無一例外都是東方國家，這些國家都沒有經歷高度發達的資本主義社會，其中有些甚至是沒有真正經歷過資本主義社會的前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這些東方國家“跨越卡夫丁峽谷”的具體方式不同，但其中也包含著有跡可循的共性規律?！翱缭娇ǚ蚨{谷”在實踐中的成功顛覆了社會主義革命只能在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爆發的固有認識，但這并不意味著“跨越卡夫丁峽谷”與歷史唯物主義相悖。相反，其生成邏輯完全符合歷史唯物主義，具體包括五個基本環節。

一、資本主義全球化“中心—依附”體系條件下的資本輸出

資本主義全球化“中心—依附”體系條件下的資本輸出是“跨越卡夫丁峽谷”最基礎的環節。追逐利潤，無限擴張是資本的運行邏輯，“資本主義”也是一種極具擴張性的社會制度。新航路開辟后，資本主義制度通過殖民擴張逐步演變為一種全球體系。資本主義的全球體系具有鮮明的“中心—依附”特征，作為中心的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和作為“依附”的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一直是掠奪與被掠奪的關系。但是以第二次工業革命為分界點，資本殖民擴張的動因和殖民掠奪的方式發生了巨大變化。第二次工業革命前，獲取原料、輸出商品是資本主義進行殖民擴張的主要動因。而第二次工業革命后，世界主要資本主義國家紛紛進入帝國主義階段，壟斷取代了自由競爭，其中把控著資本流通領域“大權”的銀行業同樣形成了壟斷。壟斷銀行資本和壟斷產業資本高度融合，成為“金融資本”，由于金融資本對產業資本具有很強的控制力，其迅速取代產業資本成為資本主義剝削的“第一權柄”，成為了資本主義社會中地位最高，獲取剩余價值最高效的資本。金融資本的出現意味著發達資本主義國家不僅具備了掠奪農業國的能力，也具備了掠奪工業國家的能力。同時，由于第二次工業革命使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國內出現大量“過剩資本”，資本輸出成為了必然。自此，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對殖民地、半殖民地的經濟侵略方式由商品輸出為主轉變為以資本輸出為主[1]。屬于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工廠、礦山、銀行等在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建立了起來，生產資本的直接剝削越來越取代原料與工業品之間的“剪刀差”成為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對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最主要的資本剝削方式。資本主義全球化“中心—依附”體系下的資本輸出是帝國主義的共性。東方國家中有一個特殊的國家——俄國，其兼具帝國主義國家本土和殖民地的特性。原因在于俄國本土商品與資本市場本身就十分廣大，同時由于缺少良好的出?？冢浜Ｍ庵趁駭U張和資本輸出的力度并不大。

二、東方國家“依附型資本主義化”和發展不平衡化

第二次工業革命后，資本輸出使原本限于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內的勞資矛盾擴展到了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在資本主義全球體系中位于依附地位的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的工人階級伴隨資本輸出產生并發展壯大，帝國主義與殖民地、半殖民地的國家工人階級之間的矛盾出現并迅速發展。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經濟社會出現“依附性資本主義化”。

對大多數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來說，在第二次工業革命后來自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資本大量輸入之前，其本國的資本主義經濟的發展程度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即便殖民地和半殖民地國家早在商品資本和貨幣資本的全球化階段已經被納入資本主義世界體系，但當地的主要生產方式仍然是原有的。比如鴉片戰爭后，許多位于中國東南沿海開辟的通商口岸附近的農民開始放棄自給自足的糧食作物，改為種植經濟作物，但經濟作物的生產方式依舊是小農經濟的生產方式。因此，資本輸入使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的經濟基礎變得復雜化和不平衡化。因此，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的資本主義經濟成分主要來自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第二次工業革命后的資本輸出。同時，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的人口和國土面積要比它們的資本主義宗主國大得多。因此，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輸出資本所面對的是一個封建社會甚至更為原始的生產方式根基十分深厚的經濟基礎，這種落后的經濟基礎是難以在短時間完全改變的。因此形成了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和當地原有生產方式交織在一起，相對少量的先進的生產方式和相對大量的落后的生產方式交織在一起的局面，造成了東方國家經濟發展不平衡。俄國也是一個特殊的東方國家。與其他東方國家最大的不同是，俄國的資本主義經濟主要來自于本國。同時，由于俄國本土體量十分巨大，其經濟發展的不平衡性也十分突出，第二次工業革命后甚至出現了壟斷資本主義和原始農村公社并存的局面?？梢姡还苁侵趁竦?、半殖民地國家還是俄國，其國內的“資本主義化”和發展不平衡化是東方國家的共性，東方國家體量越大就越容易呈現出這種特性。

三、東方國家階級矛盾復雜化、疊加化、尖銳化

東方國家經濟成分的多樣化和發展不平衡化造成了東方國家階級狀況和階級矛盾的復雜化。西方資本的輸入使東方國家至少擁有三種經濟成分：資本主義殖民經濟、納入資本主義世界市場的原有經濟成分和完全的原有經濟成分。三種經濟成分分別對應三對階級矛盾：帝國主義同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人民之間的矛盾；與帝國主義相勾結的買辦階級與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人民之間的矛盾和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原有統治階級與被統治階級之間的矛盾。其中，帝國主義在其中居于主導地位，而當地的買辦階級與原有統治階級往往扮演著協助帝國主義統治與掠奪的角色。比如在近代中國，代表封建地主階級的清政府逐步淪為列強統治中國的工具，北洋軍閥時期各封建軍閥背后幾乎都有帝國主義的支持，代表大地主大資產階級的南京國民政府背后也有著英美的支持。再比如俄國沙皇政府在俄國資本主義取得巨大發展后也兼具了壟斷資產階級與封建農奴主階級的性質。而對于被統治階級來說，這三對階級矛盾是疊加的，東方國家國內的一些被統治階級可能被來自國內外不同的統治階級共同剝削。比如，近代中國的工人階級與農民階級存在緊密聯系，使得他們在受西方資本或本國官僚買辦資本剝削的同時可能受到本國地主階級剝削。東方國家在被迫接受發達資本主義國家資本輸入后，階級矛盾迅速復雜化和尖銳化了。而同期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階級矛盾相比第一次工業革命后并未發生根本變化。這樣，東方國家的階級矛盾的復雜性和尖銳性反而超過了同期的發達資本主義國家。

四、東方國家民族獨立運動和民主革命不可避免

帝國主義時代的東方國家擁有比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更復雜更尖銳的階級矛盾，東方國家面臨的矛盾不僅重重疊加，而且相互聯系，使得東方國家的階級矛盾相比西方國家更容易集中爆發。東方國家面臨的三對基本矛盾包含著反帝反封建兩大斗爭任務，同時總共包含著完成民族獨立運動（除俄國反對本國資本主義）、民主革命和社會主義革命三種不同性質革命任務的條件。東方國家人民的反帝斗爭完成的是民族獨立運動的任務，東方國家人民的反封建斗爭完成的是民主革命任務。這兩個矛盾的解決意味著東方國家能夠走出“依附性資本主義”并擺脫原有的落后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但是，革命是一個“破舊立新”的過程，反帝反封建“破”的任務完成后，革命前途就成為了最迫切的問題。這時，東方國家面臨著兩條可能的發展道路：走獨立資本主義發展道路和走社會主義發展道路。

五、東方國家反帝反封建任務可能以社會主義為前途

東方國家在完成反帝反封建任務后可能走社會主義道路的因素至少包括以下幾個方面：一是完成反帝反封建任務后的東方國家擁有走社會主義道路的階級基礎。在東方國家的民族獨立運動與民主革命中，工人階級往往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俄國十月革命和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都是無產階級領導的革命運動，有些東方國家的民族獨立運動和民主革命即便由本國資產階級領導，其革命運動的勝利也離不開無產階級的有力支持，比如印度的“非暴力不合作”運動和土耳其凱末爾革命。無產階級是資本主義的掘墓人，是新社會的建設者，是最能代表社會主義發展方向的階級[2]。無產階級在東方國家的民族獨立運動和民主革命中的重要乃至領導作用決定了東方國家社會主義革命前途的可能性。二是完成反帝反封建任務的東方國家有走社會主義道路的生產力基礎。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產業資本輸出使東方國家具備了建立社會主義的經濟基礎萌芽。民族獨立運動將這些原本掌握在帝國主義手中的產業資本變成了東方國家自己的資產，使帝國主義掠奪性質的生產力變為東方國家實現自身發展的生產力。而東方國家的階級矛盾之所以能尖銳到爆發民族獨立運動和民主革命，根本原因在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生產關系已經無法容納東方國家的生產力發展，成為了阻礙東方國家發展的最大障礙。而反帝反封建任務的完成意味著東方國家人民掃除了阻礙本國生產力發展的最大障礙，為走社會主義道路的生產力萌芽成長壯大準備了條件。三是完成反帝反封建任務的東方國家面臨的國際大環境使它們更傾向于選擇社會主義道路。俄國十月革命爆發與大多數東方國家完成民族獨立運動和民主革命取得成功時，資本主義已經失去發展前途，進入下降的歷史時期：資本主義雖然沒有滅亡，但維持其繼續運行的已經不再是私有制和自由主義，而是具有一定社會主義性質的國有化、政府干預經濟和“福利國家”。因此，東方國家繼續選擇資本主義發展道路在根本上已經不符合時代要求。綜合這三點，在完成反帝反封建任務的東方國家擁有了“跨越卡夫丁峽谷”的可能。在反帝反封建的革命前途中選擇了社會主義道路標志著“跨越卡夫丁峽谷”所有環節的完成，中國和蘇聯走完了五個環節中的每一步，成為了典型的成功“跨越卡夫丁峽谷”的國家。

六、結語

就個別國家而言，“跨越卡夫丁峽谷”的東方國家基本跳過了資本主義發展階段，直接進入了社會主義社會。但就世界資本主義[3]發展而言，“跨越卡夫丁峽谷”的東方國家，其社會主義也是在資本主義發展到一定階段的必然產物。二十世紀以來，西方社會主義運動走向低潮。但是“西方不亮東方亮”，資本主義向全球的發展使東方國家有了“跨越卡夫丁峽谷”的可能，最終使社會主義在東方再次煥發出勃勃生機。

參考文獻：

[1]列寧.帝國主義是資本主義的最高階段[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27-43.

[2]馬克思，恩格斯.共產黨宣言[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41-51.

[3]劉晨光.世界社會主義的探索歷程與人類文明的前進方向[J].人民論壇，2023（1）：12-17.

作者簡介：吳東霖（2002.9-），男，漢族，山東德州人，本科，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