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法典》合同編英譯本中的法律英語用詞特征

[摘要]法律英語作為一種以邏輯規則為靈魂的形式化語言，同普通英語相比，具有獨特的語言習慣和篇章結構。本文將通過對《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編》英譯本的分析，從語用學和隱喻學理論等角度，分析法律英語詞匯具有冗余現象、名詞化、模糊性等特點。

[關鍵詞]法律英語；民法典；詞匯特點；語用；隱喻

[文獻標識碼]G623.31 [中圖分類號]A

[DOI]：10.20122/j.cnki.2097-0536.2023.08.049

法律語言屬于應用語言的一種，具有較為鮮明的法律職業技術特征，體現著法律規范的權威性、莊嚴性和強制力。而法律英語作為一種應用性較強的文體，它不同于日常的普通英語，多用于合同、協議、規范的起草和制定，以及條例、章程、判決和裁定的書面文本當中。法律英語詞匯作為法律語言的基本組成部分，其本身的晦澀難懂和特殊性給法律英語的文本閱讀帶來了較大的挑戰。本文將通過對《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合同編》英譯版的分析，從語用學和隱喻學理論等角度，嘗試歸納出法律英語詞匯具有的冗余現象、名詞化、準確性和模糊性等特點。

一、核心概念和理論基礎

語用學和隱喻學作為語言學理論中的兩個重要分支，前者重點關注語言的理解應用和語境的多樣靈活，后者則反映著人們的認知機制和思維方式，實質上都能為探究語言的使用特色提供較為有力的理論支撐。同時，韓禮德在其所著《功能語法導論》中提出了系統功能語言學的概念，并指出功能語言學理論視角下的某些語篇特色總和語法隱喻相關聯，更為深刻地揭示了語言使用的內在邏輯。從這些理論角度看法律英語篇章，分析法律英語的語用功能、語篇結構和用詞特征，將有利于讀者對法律英語的書寫和應用，并以此作用于實踐。

二、法律英語詞匯的冗余現象

作為一種特殊的書面語言，法律英語具有較為顯著的嚴謹性、規范性和正式性[1]；與此同時，法律英語文本的用語也被時常認為是“枯燥”“重復”“啰嗦”的，這便是冗余性在法律英語中的體現[2]。當人們提到“冗余”一詞，常常會將其視作拖沓、累贅、冗雜的近義詞，認為其處于簡潔明確的對立面。實際上，“贅言贅語”是法律英語用來表達其權威性和準確性的一種手段，其主要作用在于使文本表達出的含義更為清晰明確、邏輯更為嚴密、語境更為莊嚴。在法律英語文本中，詞匯的冗余現象通常表現為同義詞和近義詞的組合使用、正式用語的替換、同一詞的重復使用等。

（一）同義詞、近義詞的組合使用

法律英語在表達一個概念時，為了讓其表達的意思更為精確且語氣較為強烈的效果，會使用多個意思相近或相同的單詞來表達原先用一個詞就能表達的概念，也就是對配對詞（doublets）和三聯詞（triplets）的使用。

常見的由近義詞和同義詞構成的贅言有：1 and void（無效），buy and purchase（購買），terms and conditions（條件）等。

以《民法典合同編》英譯版為例：

Article 478 An offer shall be 1 and void under any of the following circumstances…[8]

Null and void含義為“無效”，其中1和void都有無效的意思，兩次重復的使用使得語氣更為強烈，也讓其表達更為嚴謹。

（二）正式用語的替換使用

正式用語的使用在法律英語文本中是相當普遍的，其主要目的在于體現出法律書寫的精確性和莊重感、客觀性和公正性。因此，法律執業者在書寫法律文本時，總會使用更長或更復雜的單詞來代替日常簡單的單詞，表達更為書面化，如用prior to代替before，用in accordance with代替according to，用in conformity with代替conform to。

例如：

1. Article 528 If a party suspends performance in accordance with the provisions…it shall promptly notify the other party.[8]

此處，in accordance with是替換according to的書面用語，使得語氣更為正式。

2. Article 733. …The property returned shall be in conformity with the conditions after use in accordance with the contract…[8]

In conformity with意為“符合，與…一致”，代替conform to使用，用詞更為書面化。

（三）同一詞的重復使用

Henry Weihofen曾說，“為了保證文本的一致性和準確性，永遠不要害怕重復，這是法律起草者一直遵循的原則”[3]。英文合同書寫時多遵循“寧繁勿渾”的原則，不厭其煩地重復某個單詞和概念，避免權利義務規制不清而造成歧義，其本質目的是為了確保文義表達嚴謹無誤。

例如：

Article 510 Where…there is no agreement in the contract between the parties on the terms regarding quality…or such agreement is unclear， the parties may agree upon supplementary terms through consultation; if a supplementary agreement cannot be reached， such terms shall be determined…[8]

此條款翻譯時如將第二處supplementary agreement用it代替，就容易讓讀者感到困惑，難以知道其指代的具體是什么。而重復使用兩次同一詞組，可使表意準確詳盡、含義確切。

三、法律英語詞匯的名詞化現象

英語名詞化是一種將動詞、形容詞等詞性的詞匯轉變為不同形式的名詞或名詞短語的過程，構成法律英語的一項重要特征。書面語言和口語的主要不同之處在于口語由一個一個松散的小句排列組成，而書面語中小句的數量減少、詞匯密度增加，韓禮德稱此為語法隱喻，并認為應從功能的角度來闡釋名詞化這一實現語法隱喻的最常用的方式[4]。名詞化這一語法現象本身具有客觀性、正式性和連貫性，筆者將嘗試從這三個方面分析名詞化現象在法律英語中的適用特點。

（一）客觀性

法律語言中的英語表達天生脫離口語描述的主觀性，邏輯結構緊湊嚴密，篇章排布也要求明確清晰；同時，多圍繞抽象的概念，而淡化施行者的作用，由此體現出法律英語文本的客觀性。從功能語言學的角度來看，“過程”的表達應當由動詞來實現，這就要求執行者的存在[5]。當執行者在句子中被淡化或者忽略，語句就會實現相當程度的客觀性。

如：Article 484. If an acceptance does not require notification， it becomes effective when an act of acceptance is performed in accordance with…[8]

此例中，accept名詞化為acceptance，由謂語轉變成主語，淡化了執行者的參與，“an act of acceptance is performed”也省略了過程的執行者，使得語篇更具有客觀性。

（二）正式性

法律語篇中的名詞化現象是文本正式性的重要表現之一，在法律書寫中，往往將動詞名詞化，轉變為具有抽象概念的名詞詞組。

例如在《民法典合同編》英譯版中：

Article 495. …Where one party fails to…the other party may request it to assume the liabilities for breach of the advance contract.[8]

Article 817. The carry-on baggage of a passenger shall be in conformity with the agreed limit of quantity and the requirements for the category.[8]

Article 509. The parties shall perform their respective obligations in full accordance with the parties' agreement.[8]

其中breach，conformity，accordance都是動詞名詞化而來，多為法律英語文本專用，增強文本的規范性和正式性。

（三）連貫性

從系統功能語言學的角度來看，一個句子可以根據語義劃分為主位和述位兩個結構[6]，主位多置于信息的前端，是雙方已知的信息，為信息的起點；述位則是未知的信息，多置于句子的后面。

如：Article 839 The multimodal transport operator may agree with the carriers participating in each stage of …However， such an agreement shall not affect the obligations of the multimodal transport operator with respect to the entire transport.[8]

此例中，述位的動詞agree名詞化成agreement后變為下一個句子上的主位，從新信息變成已知信息，作為信息的出發點進一步引導出未知信息，銜接下一步的論述。這樣的結構讓語句銜接更為流暢連貫，邏輯更為緊湊嚴密。

四、法律英語詞匯的模糊用詞現象

從語用學角度來看，語言在表達思想中發揮著工具化的作用，由于客觀的易變性和人們主觀的局限性，語言不可能絕對完整地陳述某一事物，這也就導致語言的模糊現象是必然存在的[7]。法律英語模糊用詞現象主要是服務于立法層面的需要，社會發展處在一個動態的過程，立法者無法預見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語言同時也具有局限性，這就要求立法語言更加靈活，給法律解釋提供更大的空間，同時也讓法官裁決時有相當程度的自由裁量權。由此，法律語言的模糊用詞能在一定程度上確保法律的權威性和執法的合理性，常見的法律英語模糊性用詞有due care（合理注意），appropriate（適當的），improper（不正當的），direct（直接的）等。

例如：

（1）Article 714. The lessee shall keep the lease item with due care and shall be liable for compensation in case of…[8]

其中due care為妥善之義，為法律英語中常用的模糊性表達，此例中指承租人應對租賃物盡到妥善的保管義務，而對其“妥善”的具體要求和限定則沒有進行明確的規制，在實踐中常常根據當事人之間的約定或相關的法律規范對其進行界定，或直接由法官做出判斷。

（2）Article 858. …If a party discovers circumstances which are likely to result in a failure or partial failure …it must promptly notify the other party and adopt appropriate measures to reduce the loss.[8]

Adopt appropriate measures（采取適當的措施），此處本可以對適當的措施做進一步的解釋，但實踐中減少損失的適當措施還需要視具體情況而定，法律只能在此做較為寬泛的規定。

（3）Article 501. A party shall not disclose or improperly use business secrets or other confidential information …if it discloses or improperly uses such business secrets or information…[8]

Improper意為不正當的，此例中，“不正當地使用商業秘密”仍是一個較為模糊的概念，對“不正當”的程度和內容沒有做具體的規定，但這并不影響具體案件中的法律適用問題。實際上，對于不正當地泄露或使用商業秘密的行為，有《反不正當競爭法》和《刑法》等法律規范對其進行較為具體的規范，因此實踐中可以根據當事人行為的嚴重程度適用相關法律。由此，在此使用模糊性詞匯，是出于立法者和翻譯者考慮到具體情況具體適用、確保法律語言客觀合理的需要。

因此，法律語言雖以準確嚴密著稱，卻并不是完全與模糊用詞相排斥的。相反，對模糊性用詞的使用可以幫助法律英語規范所規制的某些概念更加靈活，為未來可能存在的發展變化提供更大的補充空間。

五、結語

本文通過對《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合同編》英譯本的分析，從語用學、隱喻理論和用詞特征等角度總結出法律英語詞匯具有冗余現象、名詞化和模糊性等特點。這些特點都使得法律英語文本的邏輯更為嚴謹周密，語言莊重正式，表述完整得當，確保了法律文本的客觀性和權威性。加深對這些特點的了解也有利于涉外法律執業者正確翻譯法律語篇，順利進行法律訴訟，維護法律尊嚴。

參考文獻：

[1]唐艷.論知識產權專業英語教學[J].重慶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2013，27（5）：128-131.

[2]宋瑩.法律英語中的冗余現象及其漢譯對策[D].重慶：西南政法大學，2012.

[3]Weihofen， Henry. Legal Writing Style [M].West Academic，1978.

[4]Halliday， M. A. K. 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 [M].London： Edward Arnold，1985.

[5]湯婷.從功能語法角度分析法律英語中的名物化現象[J].西南農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2，10（6）：96-100.

[6]尹燕.談語篇翻譯中主位結構的形式對等與功能對等——葛底斯堡演說三篇譯文比較為例[J].海外英語，2015（18）：198-200.

[7]孫萱，張征.從認知語言學隱喻觀分析法律英語[J].現代英語，2022（10）：99-102.

[8]《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合同編》英譯版[Z].

基金項目：國家級2023年度大學生創新訓練計劃，項目名稱：“《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合同遍》英譯版的法律英語詞匯特點研究”（項目編號：2023YDCXCY056）

作者簡介：

聞菲陽（2002.10-），女，漢族，安徽淮南人，本科，研究方向：法學；

趙靖（2003.7-），女，漢族，安徽阜陽人，本科，研究方向：法學；

張弘喆（2003.11-），女，漢族，安徽蚌埠人，本科，研究方向：英語（商務）；

通訊作者：南成玉（1965.2-），女，朝鮮族，吉林延吉人，博士，教授，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