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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寧廟議與朱熹的宗廟思想

2023-04-29 00:00:00曾亦
同濟大學學報(社會科學) 2023年1期

朱熹不僅是程朱理學的集大成者,而且有著豐富的禮學思想,并且參與了寧宗朝初年關于僖祖祧廟的禮學實踐。所謂僖祖祧廟問題,實源于宋初以來太祖于宗廟祫享時正東向位的爭論。到了神宗熙寧間,王安石當國,推行追崇僖祖為始祖的禮學舉措,從而推翻了漢晉以來“祖有功”與“親盡祧遷”的主流意見。即便與當時的主流意見相左,王安石的意見和舉措依然得到了程頤、朱熹等理學家們的支持。詳考這種主張的理論依據,可上溯至《孝經》“嚴父莫大于配天”之說,這種說法又進而影響到后來明世宗尊崇本生父為帝乃至稱宗祔廟等一系列禮學舉措。通過探析這些禮學實踐背后的理學依據,足見程朱理學與陸王心學分享了共同的理論前提。

禮學; 理學; 朱熹; 王安石; 陳傅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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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不僅是程朱理學的代表人物,也是宋代重要的禮學家,其禮學思想極其豐富,而且直接參與了寧宗朝關于僖祖祧廟的討論。這無論對于朱子本人的禮學研究,還是對于后世相關問題的討論,都產生了較大的影響。

所謂宗廟,按照程頤、朱熹的說法,乃“萃聚祖考之精神”從而“收合人心”的場所,因此,歷代帝王極其重視宗廟的構建和神靈的祭享。儒家關于宗廟制度的理論淵源,主要本于周人的宗廟實踐,而相關文獻則主要保留在《春秋》《禮記》《詩經》等儒家經典之中,其中涉及的主要問題,如廟數之異、昭穆問題、宗廟祧遷等,到了宋代又常常與太祖在宗廟祫享時是否正東向位的問題交織在一起。其中,宗廟理論本身有著懸而未決的問題,同時,具體的政治現實又對禮學提出了新的挑戰。可以說,從北宋建國伊始,尤其自神宗熙寧以后,太祖能否正位東向的問題就一直困擾著當時朝廷的重臣、禮官和學者們,形成了宋代政治中非常特殊的畫面。

一、 天子廟數之異說

古人關于天子廟數的爭論,在理論層面主要體現為天子五廟與七廟之爭,以及不毀之宗是否備七廟之數的問題。蓋無論天子、諸侯,皆得立太祖廟,其余則立高、曾、祖、禰四親廟,甚至更向上立高祖之父、高祖之祖為親廟,可見,天子五廟與七廟之爭,實質上是四親廟與六親廟之爭。

自漢以來,關于天子廟數的說法,主要有兩派:其一,韋玄成主張天子五廟,即在四親廟外,又有始祖不毀之廟,是為五廟。至于周人以文王、武王為始受命王,如是而有七廟。韋玄成之說,自謂本于《禮記·祭義》,其后鄭玄繼其說。其二,劉歆主張天子七廟,即天子立三昭三穆之親廟,加上不毀之始祖廟,是為七廟,其經典依據則見于《禮記·王制》與《春秋穀梁傳》。劉歆又據漢人“祖有功,宗有德”之普遍意見,提出“宗無數”之說,于是文帝既稱宗,武帝亦得稱宗;文帝以太宗而不毀,武帝自當以世宗而不毀。且劉歆所謂天子七廟之說,乃合太祖與三昭三穆之親廟而言,加上不毀的文、武世室,則周人實有九廟。其后,王莽、唐玄宗及宋徽宗時俱立九廟,雖有實際政治的考慮,然其理論依據,則出于劉歆的觀點。

韋玄成之說,后來鄭玄即踵其途轍,不過,鄭玄的經典依據還包括了《禮緯》,這也是其說受到后人批評的地方。曹魏時,王肅務與鄭玄為敵,而揚劉歆之余波,故其注《禮記》云:“尊者尊統上,卑者尊統下。故天子七廟,諸侯五廟。其有殊功異德,非太祖而不毀,不在七廟之數。”【魏徵:《禮儀志》,《隋書》卷7,中華書局,2019年,第151頁。】可見王肅之說完全與劉歆相同。

魏晉以后,歷朝多祖劉歆、王肅之說,以其多有經典可據,除劉歆所引《王制》《穀梁傳》外,尚有《禮記·祭法》《禮器》及《尚書·咸有一德》《孔子家語》,又有荀子、孔安國、班彪父子、孔晁、虞憙、干寶等俱主其說。

至南宋朱熹,亦宗劉歆、王肅之說。其論《殷武》詩云:

高宗中興,特為百世不遷之廟,不在三昭三穆之列。【朱熹:《詩集傳》卷20,《朱子全書》冊1,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758頁。】

則朱子不獨以天子上祀高祖之父、高祖之祖,以備三昭三穆之數;并且認為,殷高宗有中興之功,故其廟百世不毀,且不在六親廟之列。可見,朱子此說完全與劉歆相同。

朱子又直接肯定了劉歆之說:

問:“漢諸儒所議禮如何?”曰:“劉歆說得較是。他謂宗不在七廟中者,謂恐有功德者多,則占了那七廟數也。”……又曰:“且如商之三宗,若不是別立廟,后只是親廟時,何不胡亂將三個來立?如何恰限取祖甲、太戊、高宗為之?‘祖有功,宗有德’,天下后世自有公論,不以揀擇為嫌。所謂名之曰幽、厲,雖孝子慈孫,百世不能改。那個好底自是合當宗祀,如何毀得!如今若道三宗只是親廟,則是少一個親廟了。”【黎靖德編:《朱子語類》卷90,中華書局,1986年,第2296頁,第2297頁。】

無疑,朱子完全站在了劉歆的立場。

又,朱子《中庸或問》亦有論曰:

謂后稷始封,文、武受命而王,故三廟不毀,與親廟四而七者,諸儒之說也。謂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文、武為宗不在數中者,劉歆之說也。曰:然則諸儒與劉歆之說,孰為是?曰:前代說者多是劉歆,愚亦意其或然也。【朱熹:《中庸或問》,《朱子全書》冊6,中華書局,2006年,第583-584頁。】

可見,朱子雖贊同劉歆之說,不過也有所不同。蓋朱子以文、武世室為祧,而劉歆則以遠廟為祧也。

二、 王安石尊僖祖所引發的爭論

自魏晉以降,通常始受命王即建立太廟,上祭高祖以下諸位神靈;然若宗廟祫祭時,雖有太祖,猶不得正東向之位,蓋虛其位而下列于昭穆而已。其后至太祖以下六世或七世之后,太祖始得正東向之位。然而,出于種種現實政治因素的考量,太祖常不得正東向之位,猶祭太祖以上諸親廟,于是五廟說之后,又有七廟說,乃至遷延數世而未果,乃不得不懸置此問題,甚至還有九廟之制。換言之,天子五廟說本屬正禮,或因不得正太祖之位,或因兄弟昭穆之異同,遂有七廟、九廟諸說。

因此,自宋太宗以后,雖尊始受命祖趙匡胤為太祖,但在宗廟祭祀時,因尚在親廟之列,故未得正東向之位。至嘉祐八年(1063),仁宗崩,其神主將祔廟。此時按照兄弟同昭穆之說,太祖的高祖亦即僖祖,已在六世之外而親盡當祧,于是出現了影響后來的僖祖祧遷問題的討論。

當時主要有兩派主張:其一,以盧士宗、司馬光為代表,主張“太祖已上之主,雖屬尊于太祖,親盡則遷”,故宋之僖祖“親盡當遷夾室”,而祀以三昭三穆。【②馬端臨:《文獻通考》卷93,中華書局,2011年,第2851頁;第2851-2852頁。】可以說,盧士宗與司馬光的主張,不僅代表了劉歆、王肅一派觀點的主流意見,而且也符合魏晉以來的通行做法,即主張以太祖以上神主,親盡則遷;若太祖未正東向之位,則立三昭三穆六親廟,迄至太祖正東向位后,則備七廟之制。據此,當時仁宗祔廟,太祖既未至正東向位時,則當立六世七室之主,而遷僖祖也。并且,盧士宗以為,自漢元、魏明、晉武以來,莫不遷始祀之祖,實有故事可循。另一派則以趙抃為代表,主張太廟增為八室,即:以太祖、太宗同為一世,而祭僖祖以下七世八帝之主。顯然,此說將僖祖之祧遷問題擱置起來,并且不符合晉以來虛太祖之位而立三昭三穆的主流意見。

在此次爭論中,趙抃提出了僖祖為“立廟之祖”的新說,且謂周以前太祖,“非始受命之王,特始封之君而已”,換言之,宋之太祖乃“始受命之王”,而非作為“始封之君”的后稷之比。抃又謂漢、魏、唐之故事不過出于“一時之議”,未必合于先王制禮之意,于是當存僖祖室以備七世。②趙抃此說,表面上將僖祖的地位問題再度擱置起來,而究其更深層的后果,則似乎否定了宋太祖在宗廟祫享時的特殊地位,不過猶周之文王而已。設若是說,太祖既不得為始祖,則為后來王安石尊僖祖為始祖而導其先路矣。

其后,神宗即位,祔英宗于太廟。此時即便按照趙抃之議,僖祖已在八世之上,當祧遷無疑矣。于是從禮官及張方平等議,遂祧僖祖,祔英宗于第八室。不過,到了熙寧五年(1072),王安石用事,對神宗初年祧遷僖祖的做法提出了異議。時中書門下奏言:

本朝自僖祖以上世次不可得而知,則僖祖有廟,與商周契、稷疑無以異。今毀其廟而藏主于夾室,替祖考之尊而下祔于子孫,殆非所以順祖宗孝心、事亡如事存之義。馬端臨:《文獻通考》卷94,中華書局,2011年,第2862頁。朱子嘗引其說,謂安石上疏,謂“皇家僖祖,正如周家之稷、契,皆為始祖百世不遷之廟。今替其祀,而使下祔于子孫之夾室,非所謂‘事亡如事存,事死如事生’,而順祖宗之孝心也”。(黎靖德編:《朱子語類》卷90,中華書局,1986年,第2305頁。)可見,中書門下所奏正是出于安石的意見,而朱子稱其論甚正,并自謂其《議狀》“正用介甫之意”。】

蓋趙抃謂僖祖為“立廟之祖”,又以宋之太祖非“始封之君”,不可擬于商周之契、稷,至此,王安石遂直截主張將僖祖尊為不祧之“始祖”。并且,安石以為,僖祖神主藏于夾室,則“替祖考之尊而下祔于子孫”也。此種說法成為后來程頤、朱熹反對祧遷僖祖的主要理由。

此論一出,可謂前所未有,遂遭到了禮官和儒臣的激烈反對,于是,朝廷形成了兩派完全對立的意見。

支持王安石意見的翰林學士元絳等,主張尊僖祖為始祖,其奏議提到了這樣幾點理由:其一,僖祖雖無始封之功,不妨其為始祖,猶夏之郊鯀。且契、稷所以為始祖,非以其功,實以后世“承其本統”的緣故。其二,僖祖雖不過為太祖之高祖,然以上世次既不可知,自可視為始祖。其三,駁斥漢以來“祖有功”的一貫主張,以為不免“子孫得以有功加其祖考”,非所以尊祖也。其四,若不尊僖祖,則于太祖廟祫祭時,不免有四祖“降而合食”之嫌。

又有同判太常寺兼禮儀事章衡,則別創異說,主張“尊僖祖為始祖,而次祧順祖,以合子為父屈之義。推僖祖侑感生之祀,而罷宣祖配位,以合祖以孫尊之義,余且如舊制”【馬端臨:《文獻通考》卷94,中華書局,2011年,第2865頁。】。章衡這種主張后來得到王安石一派朝臣的不斷重申。

至于反對者更多,如翰林學士韓維主張遷僖祖于西夾室,其理由有這樣幾點:其一,重申“祖有功”之說,且據子夏《詩》序,認為文、武之有天下,其基業之所由起,則在后稷,此后稷所以為周之太祖也。其二,后世有天下者,如漢高祖、宋太祖等,皆“特起無所因”,遂因始受命而為太祖。其三,若僖祖雖為太祖之高祖,既非太祖功業之所因,亦非本始所在。其四,回應了王安石、元絳的主要理由,即僖祖雖遷于西夾室,猶在順祖之右,似無“替祖考之尊”之嫌。

此外,天章閣待制孫固提出了折中意見,主張為僖祖別立廟,而非藏于西夾室。至禘祫時,僖祖權居東向之位,而太祖則從昭穆之列,如此,“僖祖之尊自有所申”矣。顯然,孫固認為韓維之說未能解決王安石、元絳“替祖考之尊”這種制度上的擔憂,而肯定了僖祖在祫享時猶當居東向之位。

關于朝臣們的這些爭論,神宗頗認可韓維之說,以為“近是”,不過,對于韓維主張藏主于夾室,以及孫固主張禘祫時僖祖權居東向位之說,則贊同王安石的立場。可見,爭論雙方的焦點在于,當僖祖親盡當祧時,如何維護僖祖作為遠祖的尊嚴。關于這個問題,主張祧遷僖祖的儒臣和禮官們似乎并沒有找到最妥善的辦法,自然引發了王安石一派的反擊,即:不惜屈太祖于昭穆之列,而干脆尊崇僖祖為始祖,甚至擴建廟室,以避免破壞親盡則祧的共識。

如是爭論數月,最后朝廷采納了元絳、章衡等王安石一派的主張,不僅尊僖祖為始祖,而且以僖祖配感生帝。

三、 寧宗時爭論再起與道學家們的立場

自熙寧議禮以來,僖祖的始祖地位得以確立,此后到光宗紹熙五年,僖祖的這種地位一直未被動搖。即便如此,其間一些儒臣和禮官對此提出了異議。譬如,高宗紹興五年,董棻、王普等主張僖祖當祧遷,且認為毀廟之主不當合食,而藝祖趙匡胤既有太祖之名,則當有祫享時正東向之實。當時朝臣多贊同董、王之說,也得到了高宗的認可。可以說,朝廷上下此時已達成共識,即廢除崇寧以來的九廟之制,并正太祖東向之位。

此后孝宗即位,至淳熙元年(1174),詔禮官討論別建四祖廟,正太祖東向之位。當時吏部侍郎趙粹中重申董棻、王普之議,主張參酌漢太公立廟萬年、南頓君立廟章陵故事,別建一廟以安奉僖、順、翼、宣四祖神位,而太祖于太廟中正位東向。【參見馬端臨:《文獻通考》卷102,中華書局,2011年,第3132-3133頁。】不過,禮部、太常寺進行討論時,猶有不同意見,于是詔有司遵依舊制。

據《宋史·寧宗本紀》及《禮志》,紹熙五年(1194),寧宗即位,時太上皇孝宗已崩,光宗內禪,故當祔孝宗入廟。太常少卿曾三復奏請祧宣祖,并正太祖東向之位。隨后,吏部尚書鄭僑等亦上疏因大行(孝宗)祔廟之際,定宗廟萬世之禮,慰太祖在天之靈,破熙寧不經之論,如是,“今太祖為始祖,則太宗為昭,真宗為穆,自是而下以至孝宗,四昭四穆與太祖之廟而九。上參古禮,而不廢崇寧九廟之制,于義為允”【脫脫:《禮志十》,《宋史》卷107,中華書局,1985年,第2587頁。】。按照鄭僑等人的建議,自太祖至孝宗,太祖正東向之位,以下凡八世十帝神主,正四昭四穆,且不違背崇寧九廟之制。鄭僑又重申董棻、王普的議論,即:為僖祖別立廟,而順、翼、宣三祖又不必下祔子不之廟,且太祖以上廟主不與合食,遇祫則即廟而享。可以說,這種意見基本上解決了宋代宗廟制度中太祖東向與僖祖屈尊合食的關鍵難題。

當時名儒樓鑰、陳傅良等也贊同這種意見。譬如,樓鑰就對王安石提出了嚴厲批評,認為“嘉祐中,固已建議,徒以親猶未盡,故虛東向之位,以待太祖,而太祖尚居昭穆之間。治平末年,僖祖親盡而祧。至熙寧,大臣王安石不顧公論,不稽禮典,直以私意臆決,紊宗廟之大經”【樓鑰:《議祧遷正太祖皇帝東向之位》,《攻媿集》卷24,《四部叢刊》本,中國書店,2017年。】。

然而,朱熹在講筵,因病而不與集議。其后獨入《祧廟議狀》,條其不可者四,并主張:

莫若以僖祖擬周之后稷而祭于太廟之初室,順祖為昭,翼祖為穆,宣祖為昭,而藏其祧主于西夾室。太祖為穆,擬周之文王為祖而祭于太廟之第二室。太宗為昭,擬周之武王為宗而祭于太廟之第三室。其太祖、太宗又皆百世不遷而謂之世室。真宗為穆,其祧主亦且權藏于西夾室。仁宗為昭,為宗,而祭于第四室,亦為世室,如太宗之制。英宗為穆,藏主如真宗之制。神宗為昭,祭第五室。哲宗為穆,祭第六室。徽宗為昭,祭第七室。欽宗為穆,祭第八室。高宗為昭,祭第九室。孝宗為穆,祔第十室。異時高宗亦當為宗,為世室,如太宗、仁宗之制。三歲祫享,則僖祖東向如故,而自順祖以下至于孝宗,皆合食焉,則于心為安而于禮為順矣。【②朱熹:《祧廟議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15,《朱子全書》冊20,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722-723頁;第725頁。】

朱子又另附貼子,引程頤之說為據,稱贊王安石的做法,稱“介甫所見,終是高于世俗之儒”②。朱熹此說后來得到了寧宗的認可,其對朱子說道:“僖祖乃國家始祖,高宗時不曾遷,孝宗時又不曾遷,太上皇帝時又不曾遷,今日豈敢輕議!”據朱熹自言,其《祧廟議狀》既蒙寧宗首肯,遂奏請再次集議祧廟之事。然而,卻一直未見降旨,朱熹遂上《議祧廟札子》,并兩上申省狀,乞請廷辯,其中皆引寧宗此條圣諭也。】寧宗甚至打算直接降出內批而行朱熹之議。然據朱熹自言,猶欲集議而為公論,然遷延數日而已毀四祖廟矣。【據《朱子語類》,朱子自言“當時集議某不曾預,只入文字,又于上前說此事。末云:‘臣亦不敢自以為是,更乞下禮官,與群臣集議’”。(黎靖德編:《朱子語類》卷107,中華書局,1986年,第2662頁。)】

今考朱熹當時所上《祧廟議狀》及《面奏祧廟札子》,將其所擬廟制與現行廟制進行了比較,得出其說具有這樣幾點不同:

其一,兄弟同異昭穆。現行廟制以兄弟同昭穆,共為一世;而朱熹則據先儒所說,以兄弟相繼,各為一世。

其二,崇寧以來施行九廟制,而以太祖、太宗共為一世,凡十二室;依朱熹所擬,則以太祖、太宗別為一世,而哲宗與徽宗、欽宗與高宗亦別為一世,凡十室。若祧遷僖祖,朱熹以為有“強析太祖、太宗各為一世”之失,而哲宗與徽宗、欽宗與高宗則兄弟同昭穆,共為一世,其例不同。然考朱子之說,實有自相矛盾者。案其《祧廟議狀》所附貼子,其攻新議有“析一為二之失”,主張“合太祖、太宗復為一世,以足九世之數”;至其《面奏祧廟札子》中所擬廟制,則用先儒“兄弟異昭穆”之說,亦分太祖、太宗為二世,其意殆在避免“并遷二祖”之失也。

其三,世室不同。現行廟制以太祖、太宗、真宗、仁宗、神宗、高宗為不祧之宗,且在九廟之數中,朱子以為“禮之末失”;至于朱子所擬廟制,唯以太祖、太宗、仁宗為世室,而所祧者唯真宗、英宗也,至將來高宗親盡,乃以為世室。

可見,朱子所擬宗廟之制,不僅有悖于高宗以來士大夫主流意見,即正太祖東向之位的公議,而獨持安石憑私臆決之論;而且,又頗違晉賀循以來禮家基本主解,而朱子當時極自信,猶欲廷辯,然終不見答。

其后光宗祔廟,遂復為九世十二室。至此,宋室歷二百余年,始正太祖東向之位。蓋自太祖追王僖、順、翼、宣四祖以來,每遇禘祫,祖、宗以昭穆相對,而虛東向之位。至王安石用事,以僖祖以上世次不可知,遂推以為始祖。當時闔朝大臣數與之辯,而安石愈不從。熙寧八年,禘于太廟,遂以僖祖正東向位矣。紹興間,董棻、王普、尤袤俱請正太祖東向之位,未克行。光宗末,孝宗將升祔,趙汝愚當國,欲并祧僖、宣二祖,吏部尚書鄭僑等以為是,遂正太祖東向之位。

不過,元人馬端臨嘗論其事,并批評朱子的意見,以為“晦庵獨以伊川曾是介甫之說,而猶欲力主僖祖之議,則幾于膠柱鼓瑟而不適于時,黨同伐異而不當于理,愚固未敢以為然也”【馬端臨:《文獻通考》卷94,中華書局,2011年,第2879-2880頁。】。清秦蕙田亦斥朱子之非,認為“王荊公之偏僻無論矣,乃程子從而是之,朱子更堅主其說,至于面折廷爭,而決以去就,究其說亦終不行,可見義理之正,人心之安,雖諸大儒非之而不可易。特不解朱子何以不察乎此,致馬氏有膠柱鼓瑟、黨同伐異之譏”【秦蕙田:《五禮通考》卷82,中華書局,2020年,第3843頁。】。朱子嘗論此事,自以為尊僖祖乃得“義理人心之所同”,而秦氏乃以朱子所論非“義理之正,人心之安”也。

四、 朱熹的反省及對諸儒的繼承與批評

今據束景南《朱子年譜長編》,紹熙五年(1194)七月五日,光宗內禪,寧宗即位。十一日,以趙汝愚薦,召朱熹、陳傅良詣行在奏事。八月五日,朱熹除煥章閣待制兼侍講。其間數上辭免狀,至十月二日,乃入都。四日,于行宮便殿奏事。閏十月三日,吏部尚書鄭僑奏請佻僖、宣二祖,正太祖東向之位。隨后吏部侍郎孫逢吉、禮部侍郎許及之、太常少卿曾三復等相繼上奏,請遷僖、宣二祖。六日,寧宗詔諸臣集議,然朱熹“度難以口舌爭,遂移疾”【黃榦:《朱熹行狀》,束景南編:《朱熹年譜長編》卷下,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4年,第1169頁。】。七日,朱熹上《祧廟議狀》,又跋程頤《禘說》。然《祧廟議狀》既上,廟堂持之不以聞,然其議頗達上聽,乃召赴內殿奏事,因節略狀文為札子,畫圖以進。十日,面奏祧廟事狀。上然之,且曰:“僖祖國家始祖,高宗、孝宗、太上皇帝不曾遷,今日豈敢輕議?”【案,此說見于《宋史·禮志十》,又見于朱熹所上兩《省狀》、《議祧廟札子》以及《朱子語類》所載與弟子語,而文字稍有異同,蓋朱熹所得于寧宗之旨意也。】乃欲以御批直罷其事,然朱熹方懲內批之弊,乃乞降出札子,再令群臣集議。然事未果行,卻聞已毀撤僖、宣廟而更創別廟矣。十三日,面對。【此據束景南《朱熹年譜長編》所言,不過似乎未見具體證據。】十九日,晚講,乞賜施行前所奏四事,既退,寧宗即內批除宮觀。二十六日,朱熹出都。十二月,乃撰《禘祫議》《漢同堂異室廟及原廟議》《別定廟議圖記》。紹熙六年,三月三日,朱熹復辭煥章閣待制,并以議祧廟自劾。【參見朱熹:《乞追還待制職名奏狀三》《申省狀》《與宰執札子》,《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23,《朱子全書》冊21,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

據此,朱子自入都至逐退,在京為官僅四十六日,其間,自祧廟議起至祧僖祖,則不過十日。其后更歷二月,朱子又撰有《禘祫議》三篇。可見,朱子于紹熙五年最后兩個多月的學術思考,主要集中在宗廟禘祫之禮。不難發現,朱子對宗廟制度的思考,純粹是因朝廷祧僖祖廟議的偶然事件而引發的學術思考。至于朱子當時在朝時的議論,可以說直接被無視了,這對朱子的刺激應該是非常巨大的。事后,朱子對其奏議也多有反省,并與門弟子就此事多有討論。

關于朱子的反省和討論,既涉及對朝臣和禮官們的批評,又包括對道學陣營內部意見的反省。下面,我們主要就后者進行討論:

(一)踵述王安石之說與對程頤《禘說》的契合

案,熙寧議僖祖廟時,王安石一派主張尊僖祖為始祖,蓋以“承其本統”而推尊,非以其有功德也。其時程頤以布衣身份而贊同安石之說,并撰有《禘說》一篇,其中說道:

本朝以太祖配于圜丘,以禰配于明堂。自介甫此議方正。先此祭五帝,又祭昊天上帝,并配者六位。自介甫議,惟祭昊天上帝,以禰配之。太祖而上,有僖、順、翼、宣,先嘗以僖祧之矣。介甫議以為不當祧,順以下祧可也。何者?本朝推僖祖為始,已上不可得而推也。或難以僖祖無功業,亦當祧。以是言之,則英雄以得天下自己力為之,并不得與祖德。或謂:靈芝無根,醴泉無源,物豈有無本而生者?今日天下基本,蓋出于此人,安得為無功業?故朝廷復立僖祖廟為得禮。介甫所見,終是高于世俗之儒。【程顥、程頤:《河南程氏文集·遺文》,《二程集》,中華書局,2004年,第670頁。】

程子以為,僖祖之尊為始祖,一則因為僖祖“已上不可得而推”,一則因為太祖畢竟出于僖祖,此僖祖所以有功業也。

至朱子上《祧廟議狀》,其所附貼子即引程頤此說為據,并針對諸儒謂僖祖無功業之說提出:僖祖既為太祖之高祖,焉得無功業?朱子又自謂其論與程頤不謀而合,曰:

熹未見此論時,諸生亦有發難,以為僖祖無功德者。熹答之曰:“誰他會生得好孫子?”人皆以為戲談,而或笑之。今得楊子直所錄伊川先生說,所謂“今天下基本,皆出于此人,安得為無功業”,乃與熹言默契。至哉言乎!天下百年不決之是非,于此乎定矣。【朱熹:《書程子〈禘說〉說》,《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83,《朱子全書》冊24,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3924頁。】

殆千古以來,唯王安石、程頤、朱熹三人,乃有如此論始祖之功業者。

然此說實屬荒誕不經。案,古者有尊庶母為帝太后者,蓋以其為誕育圣上而為“圣母”也,又有崇奉孔子之父為啟圣祠者,今程頤、朱子乃借此而尊高祖,則僖祖可謂“圣高祖”也。是說之荒誕,自不待多言,宜乎頗見譏于后儒也。誠若所論,帝王之歷代先祖,皆得以此而尊,揚波衍流,其弊則至明世宗之崇本生,乃至乎其極矣。

朱子對王安石的肯定,較諸儒為多,不獨見于祧遷僖祖一事也。其上《祧廟議狀》所附帖子謂“介甫所見,終是高于世俗之儒”,以為其論“足以見理義人心之所同”。【朱熹:《祧廟議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15,《朱子全書》冊20,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724頁。】至于與門弟子議論,更是頻頻稱道安石,謂:“荊公數語,是甚次第!若韓維、孫固、張師顏等所說,如何及得他!”【④⑤⑥⑦黎靖德編:《朱子語類》卷107,中華書局,1986年,第2660頁;第2664頁;第2661頁;第2660頁;第2663頁。】又謂,“元祐諸賢文字大率如此,只是胡亂討得一二浮辭引證,便將來立議論,抵當他人。似此樣議論,如何當得王介甫!所以當時只被介甫出,便揮動一世,更無人敢當其鋒。只看王介甫廟議是甚么樣文字!他只是數句便說盡,更移動不得,是甚么樣精神!這幾個如何當得他!”④又謂,“只看荊公云:‘反屈列祖之主,下祔子孫之廟,非所以順祖宗之孝心。’如何不說得人主動!”⑤諸如此說,足見朱子于安石之廟議,可謂服膺之深也。

(二)對陳傅良等儒臣的批評

朱熹與陳傅良作為當時道學陣營的代表人物,屬于政治上的同盟者,然學術見解卻頗為不同,彼此亦不乏論爭。尤其是對待僖祖祧遷的問題,反映了雙方不同的學術背景,而且,在陳傅良等人的支持下,使朝廷順利解決宋朝開國以來二百余年懸而未決的重大禮學難題,至于朱熹的禮學意見,卻被簡單地無視了。這對于極具理論自信的朱熹來說,無疑是重大的打擊,自然引發了朱子對其盟友極大的憤慨,這種憤慨又相當程度上體現在對陳傅良的學術批評上。

據朱子弟子李閎祖所記,“祧僖祖之義,始于禮官許及之、曾三復,永嘉諸公合為一辭。先生獨建不可祧之議。陳君舉以為不然,趙揆亦右陳說”⑥。在朱子看來,陳傅良與趙汝愚在祧遷僖祖問題上持同一立場而無有異同,且趙汝愚正是因得到了陳傅良理論上的支持才拒斥了朱子的主張,最終導致了僖祖的祧遷。顯然,朱子這種看法實屬誤解。蓋祧遷僖祖的做法原出于仁宗以來大多數禮官和儒臣的意見,絕非寧宗時才偶然出現的,朱子顯然自我感覺良好,自以其廟議“得禮之正而合于人心”。其實,陳傅良的禮學意見,并不同于歷來禮官、儒臣的主張,而是采取了某種折中的態度。

今據《朱子語類》記載,當時陳傅良主張正太祖東向位,至于僖祖,則別立廟而祧遷焉。對此,朱子論道:

陳君舉謂“今各立一廟。周時后稷亦各立廟”,某說“周制與今不同。周時豈特后稷各立廟,雖郝王也自是一廟。今立廟若大于太廟,始是尊祖。今地步狹窄,若別立廟,必做得小小廟宇,名曰尊祖,實貶之也”。君舉說幾句話,皆是臨時去檢注腳來說。⑦

案,當時趙汝愚等對僖祖廟的處置,正是為僖祖別立廟。而陳傅良更引周制為依據,以為后稷亦是別立廟,而無損于后稷之尊。對此,朱子認為陳氏此說實出于對周制的誤解,因為周人之廟制不同于漢明帝以后施行的“同堂異室”之制,蓋凡天子祔廟皆別立廟也。然若宋人別立廟,必然廟宇狹小,失尊祖之意,焉能據周制為論耶?

朱子又說道:

陳君舉舍人引《閟宮》為故事。先生曰:“《閟宮》詩,而今人都說錯了。”又因論《周禮》“祀先王以袞冕,祀先公以鷩冕”,此乃不敢以天子之服加先公,故降一等。【②黎靖德編:《朱子語類》卷107,中華書局,1986年,第2664頁;第2662頁。】

《閟宮》一詩,乃言后稷之母姜嫄別立廟一事。然此處朱子所駁不明。案,熙寧時,孫固嘗主張為僖祖別立廟,即引姜嫄為據。對此,朱子以為,“孫欲立別廟,如姜嫄,則姜嫄是婦人,尤無義理”②。此處朱子亦因以論陳氏之失。

據《續文獻通考》,至寧宗嘉定四年,臨安大火,將及太廟,陳傅良乃奏以為當尊僖祖為始祖,與以太祖之廟世世享祀。其疏在寧宗嘉定四年(1211),距紹熙五年(1194)已去十余年矣,然考其中所論及朱子的批評,亦大略可見紹熙時陳傅良的大致見解。

蓋陳氏以為,商以前唯有始祖,如顓頊之于虞、夏,契之于商,皆“始生之帝”也,若受命之君,如虞之舜、夏之禹、商之湯,則為宗也;至于周人,乃以始封之君后稷為始祖,而以受命之君文王為太祖。后世之禮莫不本于周,故當別始祖與太祖為二,故宋自當以僖祖為始祖,而以藝祖為太祖,皆“世世享祀”也。陳氏又自謂其說乃“專經為斷”,疑即針對朱子當年謂其“檢注腳來說”之譏。

朱子以為,陳傅良主張祧僖祖于別廟,蓋同于熙寧以來禮官舊說。然考陳氏《廟議》,其實并尊僖祖與太祖,即:僖祖作為“始祖”而得世世祭享,而藝祖作為“太祖”則在太廟祫享時得以正東向尊位。顯然,此說可謂調停之論。故秦蕙田有論曰:“傅良尚主調停之說,非實見太祖之當配天而不可易也。”秦蕙田:《五禮通考》卷82,中華書局,2020年,第3851頁。】

至理宗紹定四年(1231),京師大火,延及太廟。太常少卿度正乃舉朱子之說以進,以為“尊僖以為始祖,是乃順太祖皇帝之孝心也”【秦蕙田:《五禮通考》卷82,中華書局,2020年,第3853頁。時度正舉兩說以進:一則純用朱子之說,以為合于古道;一則因本朝舊制,而參以朱子之說。蕙田則以為,“度正兩議,都無一是”。(秦蕙田:《五禮通考》卷82,中華書局,2020年,第3854頁。)】。

朱子似乎始終沒有真正明白陳傅良的意見。其后有論曰:

永嘉看文字,文字平白處都不看,偏要去注疏小字中,尋節目以為博。只如《韋玄成傳》廟議,渠自不理會得,卻引《周禮》“守祧掌守先王先公之廟祧”注云:“先公之遷主藏于后稷之廟,先王之遷主藏于文武之廟。”遂謂周后稷別廟。殊不知太祖與三昭三穆皆各自為廟,豈獨后稷別廟!【⑥黎靖德編:《朱子語類》卷123,中華書局,1986年,第2964頁。】

后稷不為太祖,甚可怪也!⑥

直到兩月后,朱子依然在《別定廟議圖記》中如此說道:“趙汝愚不以熙寧復祀僖祖為然,給舍樓鑰、陳傅良又復牽合裝綴以附其說,其語頗達上聽。”朱熹:《別定廟議圖記》,《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69,《朱子全書》冊23,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3346-3347頁。】

那么,朱子與陳傅良同作為道學一脈,為什么在這個問題上會有如此差異呢?【今有學者指出,“陳傅良之學多重制度經史,不重身心義理之學。重制度經史,不免照搬成制為世所用,表現為功利的傾向。在祧廟議中,朱熹認為陳傅良、樓鑰二人主張的正太祖東向之位正是其功利主義傾向的表現”。(參見殷慧、肖永明:《學術與政治糾結中的朱熹祧廟之議》,《湖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4期,第23頁。)】我們無論從早先朱子與陳亮關于王霸義利問題的爭論,還是所上孝宗的奏疏,都不難看出理學家們有著強烈的道德理想主義傾向,即要求人主在其心術上用功夫。這種傾向到了陽明的心學那里,更是趨于極端。因此,當朱子處理祧遷僖祖問題時,同樣要求群臣隨順太祖追尊僖祖為帝的孝心,這與后來陽明一派支持明世宗尊崇本生的要求如出一轍。至于陳傅良,則代表了漢唐以來經學家的基本立場,即站在大宗的角度而約束親親之情,即便是儒家素來重視的孝道,也應該受到抑制。不僅如此,朱子本人在處理僖廟祧遷問題時,沒有自覺選擇站在趙汝愚一派的立場,其中或許還有政治上幼稚的因素。

五、 余 論

至紹熙五年底,隨著時間的推延,朱子因祧廟議受挫的不滿和憤懣情緒逐漸平復。同時,隨著對宗廟問題的全面思考,朱子開始對其早先立場進行反省,先后撰寫了《禘祫議》《漢同堂異室廟及原廟議》《別定廟議圖記》等文。

其《別定廟議圖記》一文直接對祧廟議一事進行了反省,其中有云:

當日議狀、奏札出于匆匆,不曾分別始祖、世室、親廟三者之異,故其為說易致混亂。【朱熹:《別定廟議圖記》,《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69,《朱子全書》冊23,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3347頁。】

可見,朱子此時雖有反省,但根本立場似未有變化,只是指出其說的不足僅在于這樣一點,即《祧廟議狀》《面奏祧廟札子》“不曾分別始祖、世室、親廟三者之異,故其為說易致混亂”。這是什么意思呢?

今考朱子在《祧廟議狀》中提出的方案,與《別定廟議圖記》所言并無不同。兩者皆以僖祖為始祖,居太廟第一室,而祧順祖、翼祖、宣祖、真宗與英宗;太祖、太宗、仁宗、神宗、哲宗、徽宗、欽宗、高宗、孝宗,凡六世九帝,居太廟第二室以下至第十室;太祖、太宗、仁宗、高宗,百世不遷,謂之世室;祫享時,以僖祖正東向之位,自順祖以下至孝宗,皆合食于太廟。至于《別定廟議圖記》所言,則不過強調神宗、哲宗、徽宗、欽宗、高宗、孝宗六室為親廟,而太祖、太宗、仁宗功德茂盛,號為世室;高宗猶在親廟之列,他日親盡,則因受命中興,亦別為世室;如是始祖并三昭三穆,合七世之文。其余則與《祧廟議狀》相同。

同時,朱子又撰《禘祫議》,表面上看來,并未涉及僖祖祧廟事,似乎純粹屬于朱子對周代廟制的探討。然而,我們透過此文,不難發現朱子在相當程度上回到了漢唐經學的立場。其中包括了這樣幾點內容:

其一,追溯晉博士孫毓議,主張實行都宮別殿之制,即“外為都宮,內各有寢廟,別有門垣。太祖在北,左昭右穆,以次而南”【④⑤⑥⑧朱熹:《禘祫議》,《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69,《朱子全書》冊23,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3332頁;第3333-3334頁;第3336頁;第3337頁;第3341頁。】。顯然,此種說法不同于祧廟議時對陳傅良的批評,以為“周時豈特后稷各立廟,雖郝王也自是一廟”【⑦黎靖德編:《朱子語類》卷107,中華書局,1986年,第2663頁;第3333頁。】。不過,朱子此時又認為,“但考周制,先公廟在岐周,文王在豐,武王在鎬,則都宮之制亦不得為,與漢亦無甚異”④,可見,朱子于此亦未有定論也。

其二,周有太祖而無始祖。《禘祫議》唯以始封君后稷為太祖,而文、武雖受命而王,其廟不過為世室而已。此種說法最早出于唐張齊賢,朱子殆亦針對陳傅良分別始祖與太祖之說也。

《禘祫議》又謂“王者始受命、諸侯始封之君皆為太祖”⑤,推此,則后稷始封,自得為太祖;至于宋之藝祖,猶漢之高帝,俱以始受命為太祖,而僖祖既無功德,焉得為稷、契之比耶?

其三,周以文世室、武世室為二祧,文、武以下神主遷于世室,以上神主則藏于太祖廟。若劉歆、王肅則以高祖之父、祖為二祧。可見,朱子純用鄭玄之說也。然《禘祫議》又謂“七者其正法數,可常數者,宗不在此數中。宗,變也,茍有功德則宗之,不可預為設數”⑥,此又用劉歆“宗無數”之說也。

其四,昭常為昭,穆常為穆,且“諸廟別有門垣,足以各全其尊,初不以左右為尊卑也”⑦,“殊不知昭穆本以廟之居東居西,主之向南向北而得名,初不為父子之號也”⑧。朱子在此批評了王安石的弟子陸佃在熙寧間的說法。

且考《祧廟議狀》及《面奏祧廟札子》,朱子盡反魏晉以來禮家一貫意見,主張兄弟異昭穆,則以太祖與太宗、哲宗與徽宗、欽宗與高宗俱別昭穆,其意或在備三昭三穆之數也。至《禘祫議》,其敘穆王以下世次,猶以兄弟別昭穆也,而《別定廟議圖記》則明以神宗、哲宗、徽宗、欽宗、高宗、孝宗六室為親廟,以備異時三昭三穆以次迭毀也。

其五,批評后世廟制不能尊太祖,謂“至使太祖之位下同孫子,而更僻處于一隅,既無以見其為七廟之尊,群廟之神則又上厭祖考而不得自為一廟之主”【朱熹:《禘祫議》,《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69,《朱子全書》冊23,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3334頁。】。此說雖就漢明以后“同堂異室”之制而發,然考諸熙寧以來太祖不能正東向之位而屈居昭穆之列,似乎朱子已見及其舊論之非歟?

案,朱子《禘祫議》未有絲毫論及僖祖廟議之事,然考其中所論,頗有不同于其舊議者。雖然朱子對后世禮家最大的貢獻在其昭穆之說,但其《禘祫議》卻體現了朱子回歸正統經學的立場,且跳出了通常理學家“以理代禮”的窠臼。

蓋朱子當時請求廷辯,且謂臺諫謝深甫、張叔椿皆贊同其說,可見朱子的自信。直到后來,朱子也僅僅以為反對者不過來自趙汝愚及樓鑰、陳傅良等少數人,卻根本未意識到自紹興以來乃至熙寧以來的強大反對意見。可以說,朱子的反對者代表了魏晉以來的主流禮學意見,至于王安石、程頤、朱子的主張,只是極少數而已。直至理宗紹定四年,度正奏上朱子之說,其中猶謂“然其為制,務效于古而頗更本朝之制,故學士大夫皆有異論,遂不能行”【秦蕙田:《五禮通考》卷82,中華書局,2020年,第3852頁。】。這也道出了朱子廟議得不到支持的另一個原因。蓋朱子的主張不僅有悖于熙寧以來的公議,反而自謂“得禮之正而合于人心”【⑤朱熹:《祧廟議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15,《朱子全書》冊21,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722頁;第721頁。】,又頗事更張,自標法古,猶“王介甫當國,每事務欲紛更”【馬端臨:《文獻通考》卷94,中華書局,2001年,第2879頁。】,非獨尊僖廟一事,故其說宜為時論所黜矣。

然探朱子所論,其自謂“合于人心”者,不過以為太祖嘗尊僖祖為帝,猶《孝經》“嚴父莫大于配天”之意,故以今祧僖祖,失太祖之本意,“太祖今日在天之靈于此必有所不忍而不敢當矣”⑤。其后,明世宗尊崇本生父為帝,乃至稱宗祔廟,即用《孝經》此意,而陽明門弟子熙熙然贊其議。可見,朱子、陽明皆推帝者之孝心,一則必欲尊為始祖,一則必欲稱宗祔廟。至于晉宣帝、唐景帝以始封君而正太祖東向之位,然朱子罔顧故事,乃欲自立“一王之法”耶?

Discussion on the Rituals of the Ancestral Temple in the Xining

Period of the Song Dynasty and Zhu Xi’s Ancestral Temple Thought

ZENG Yi

School of Humanities, Tongji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92, China

As the epitome of Cheng-Zhu philosophy, Zhu Xi had a wealth of ritual thoughts and participated in the ritual practice of worshiping Xizu as the first ancestor of Song Dynasty in the early years of Ningzong Emperor’s reign. The so-called issue of moving Xizu’s temple actually originated from the debate on the east position of Taizu dating back to the early Song Dynasty. During the reign of Emperor Shenzong, Wang Anshi was in power, which led to the ritual act of worshiping Xizu as the first ancestor, thus overturning the mainstream opinion since the Han and Jin Dynasties. Even though running counter to the mainstream view of politicians at that time, Wang Anshi’s opinions and actions were supported by Neo-Confucian scholars such as Cheng Yi and Zhu Xi. A detailed examination of the theoretical basis of this claim can be traced back to Xiaojing, which in turn affected a series of ritual initiatives, including the later Jiajing Emperor’s reverence for his father as the ancestor. We can see that Cheng-Zhu philosophy and Lu-Wang philosophy share the same theoretical premise through the investigation of the theoretical basis behind the practice of these rituals.

Ritual Thought; Neo-Confucianism; Zhu Xi; Wang Anshi; Chen Fuli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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