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20年,電視劇《花繁葉茂》在央視和多個平臺同步播出,其輕松幽默的故事情節和多面的人物形象吸引了一大批觀眾。大多數對電視劇《花繁葉茂》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輕喜劇風格和人物塑造方面,只看到了《花繁葉茂》作為影視作品的價值,而一部優秀的影視作品,在具有經濟效益的同時,通常還具有一定的審美意蘊。基于此,文章對電視劇《花繁葉茂》的審美意蘊進行探析。《花繁葉茂》在突破同質性題材的同時,從景觀、人物、實物、事件和語言五個方面共同架構了一個地理空間。花茂村通過“三改”工程和扶貧政策,使鄉村舊貌換新顏,呈現出“百姓富,生態美”的美麗鄉村形象;以“鄉愁”作為切入點,打造了思鄉的實體景象,將具有消極意義的鄉愁變成鄉村旅游的名片,使花茂村成為不僅能望山看水,還能記得住鄉愁的好地方。脫貧致富故事的背后蘊含著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理念,無論是花茂村還是大地方村,都極力挖掘自然環境的優勢,只要找到了合理的方式,即使是惡劣的生存環境,也能“變廢為寶”,成為鄉村致富的奠基石。
關鍵詞:美麗鄉村;鄉愁;自然之美;《花繁葉茂》;審美意蘊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3)06-0-03
電視劇《花繁葉茂》改編自貴州當代作家、貴州省作家協會主席歐陽黔森的《花繁葉茂,傾聽花開的聲音》,總共34集,講述了貴州黔北三個農村走上致富之路的故事,呈現出與同類題材不同的輕喜劇風格。電視劇播出之后,吸引了一大批游客到花茂村、紙房村和大地方村旅游,促進了當地經濟發展。
1 美麗鄉村形象的地理空間建構
文學作品的地理空間建構在結構上涵蓋了時間和空間兩個維度,《文學地理學》將地理空間建構概括為四種基本模式,分別為寒江獨釣型、重九登高型、西窗剪燭型、人面桃花型。電視劇《花繁葉茂》建構的地理空間是人面桃花型,固定的空間隨時間的變化而變化。第一集出場的唐萬財提著一個黑色的破舊公文包,在充滿泥濘的小路上趕著站在公路中央的雞鴨,成片的老木房子、陳舊的牛欄,直接塑造出花茂村臟、亂、差的形象。之后,隨著村子的一步步轉型,推翻違規建筑,修建廚房和廁所,改善人居環境,建造紅色旅游景點,打造現代科技與農業結合的旅游景觀,花茂村成功脫貧,脫貧之后的花茂村實現了“山鄉巨變”。
《花繁葉茂》選取實地景觀,最大限度地還原真實。“文學作品中的地方景觀不僅可以讓讀者得到豐富的審美愉悅,非常具體地感受到一個地方的形象、色彩、聲音和氣息,還可以讓讀者對一個地方的歷史和文化獲得一種很具體、很形象的感受,即文化地理學所講的地方感受或地方認同。”[1]153同理,《花繁葉茂》中的景觀既讓觀眾對花茂村有深刻的地方感受,又讓當地人看此劇時產生地方認同感。電視劇的拍攝地選在遵義市播州區楓香鎮的花茂村和茍壩村,自然地理景觀有鳥獸蟲魚、花草樹木、高山溪流等,人文地理景觀有“紅色之家”、茍壩會議會址、陶藝體驗館、老木屋、土院墻、荷花塘等。電視劇中的景觀隨著時間的變化而變化,臟、亂、差的農村經過改造不再是土院墻、泥巴路,新建的農村住房干凈又漂亮,農田不再拋荒,而是種植荷花,鄉村景觀的變化凸顯了建設美麗鄉村的意義。
電視劇中也出現了一些實物,文學地理學意義上的實物分為流行實物和地方實物,流行實物沒有地域性,如電視機、冰箱、挖掘機、摩托車等,地方實物有鮮明的地域性,是當地的產物,在特定的地域使用,如背架、糞桶、背簍等。電視劇中成串的干辣椒、糞篼、竹制的撮箕和具有年代感的摩托車等體現了鮮明的地域性。呈現在電視劇中的流行實物和地方實物,如具有民族特色的村口牌坊、富有黔北民族特色的民房、因地制宜種植的農作物等,從另一個方面展現了美麗鄉村的形象。
地理空間建構不僅要有景觀、人物、實物、事件四個因素,還要有語言和結構的參與。“文學作品的語言有地域性的一面,也有超地域性的一面。真正賦予文學作品以濃厚地方色彩的,并不僅僅是語言,更多的是其他地理因素。如果《楚辭》不‘紀楚地,明楚物’,而僅僅是‘書楚語,作楚生’,恐怕不會‘名之楚辭’。”[2]174由央視、中共貴州省委宣傳部推出的以脫貧攻堅為主題的電視劇《花繁葉茂》,受眾是全國的普通老百姓,劇中大多數人物使用共同語,不識字的受眾也易于接受,同時個別人物使用方言,體現了地域特色。共同語和方言交互使用,才能讓觀眾甚至報告文學《花繁葉茂,傾聽花開的聲音》的讀者更好地接受。認為《花繁葉茂》應該頻繁或者大量使用方言才能增強其地域性的意見,是值得商榷的。《花繁葉茂》將人物、景觀、實物、事件和語言五個方面作為一個有機整體,構建出了美麗鄉村的形象。
電視劇依據文本打造出來的地理空間上的巨大變化,不僅沒有給人帶來失落感,還描繪出了一幅美麗宜人的鄉村風景畫,既讓觀眾對貴州的農村改觀,又使前往花茂村觀光的游客大為贊嘆。
2 鄉愁的別樣架構
自古以來,鄉愁就是一個永恒的命題,如《詩經·采薇》中的“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李白《靜夜思》中的“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李清照《菩薩蠻》中的“故鄉何處是,忘了除非醉”,納蘭性德《長相思》中的“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鄉愁是在外的游子對家鄉和親人的一種想念,鄉愁隨著時間的流逝愈加濃厚,并且因游子所處空間和時間的不同而具有不同的內容。更為重要的是,鄉愁應有具體的時空來承載,比如著名現代詩人余光中的《鄉愁》:
小時候,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
長大后,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我在這頭,新娘在那頭。
后來啊,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我在外頭,母親在里頭。
而現在,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我在這頭,大陸在那頭。
鄉愁是懷念家鄉的憂傷心情,看到的是留在記憶里的人、事和空間,比如席慕蓉的《鄉愁》:
故鄉的歌,是一支清遠的笛,總在有月亮的晚上響起。
故鄉的面貌,卻是一種模糊的悵望,仿佛霧里的揮手別離。
離別后,鄉愁是一棵沒有年輪的樹,永不老去。
鄉愁形成的原因與時間和空間有緊密的聯系。隨著時間的流逝,今日之景已非昔日之景,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進而生發無限憂傷之情,而地理上的阻隔使人們無法回到家鄉,因此對家鄉充滿了無限
向往。
《花繁葉茂》將村莊打造成“望得見山、看得見水,記得住鄉愁”的好地方,使花茂村成為感受鄉愁的媒介。《花繁葉茂》重新定義鄉愁,并向觀眾呈現了鄉愁新的落腳點:鄉愁可以是過去的回憶,是不可追憶的往事,是無法恢復的空間,也可以是保留原始建筑特色的花茂村。
地理空間的變化也容易引起鄉愁,空間里各種因素的變化都會讓人們懷念昔日之景。從這個意義來講,電視劇《花繁葉茂》不僅呈現了過去花茂村的風貌,還展示了現下花茂村的面貌,以前的土陶制作工坊得以保留延續,老木屋、土石屋、土院墻、石板路作為鄉村建設的特點,既保留了黔北建筑特色,又使這一特色成為吸引游客的亮點。
在空間的阻隔下,如何讓客居異鄉的人感受鄉愁和認識鄉愁是一大難點,在缺少現實真正體驗的情況下,一般只能借助某些符號系統,比如地方志、地名、藝術作品和文學作品。電視劇《花繁葉茂》成功地將文學作品中的地理空間建構運用到影視作品中,使感受和認識鄉愁的媒介多元化發展,既能讓讀者在文學作品中感受到鄉愁,又能讓觀眾在影視作品中體會到鄉愁。鄉愁可以是讀者依據現實聯想的抽象空間,也可以是觀眾在影視作品中感受到的具象空間。
鄉愁不再是此岸對彼岸的向往,鄉愁就是彼岸。《花繁葉茂》的第一集集中體現了農村人口外出打工現象,花茂村成群結隊的年輕人提著行李在村口等車進城,臨走之際,村主任唐萬財說出“金窩銀窩狗窩”理論,讓出遠門的年輕人時刻惦記自己的“狗窩”,讓有能力的人回到家鄉將“狗窩”變成“金窩銀窩”,其實就是鄉愁彼岸思想的體現。
鄉愁要有載體承接,鄉愁的載體就是人們生活的空間,也許是一把小小的鋤頭,也許是似曾相識的小溪,也許是一片開滿油菜花的農田,或是小兒嬉戲的場景,人們生活空間中的各種事物都可以成為鄉愁的載體。
《花繁葉茂》留住了作為鄉愁載體的空間,“穿衣戴帽”改造升級工程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原有的村莊面貌,還開發建設了文化產業一條街,發展鄉村旅游,建設農業觀光園、紅色旅游區、文化遺產基地等,吸引大批人返鄉工作,將家鄉共同建造為人人向往的“城市”。劇中以唐萬財為代表的花茂村人通過政策的支持和因地制宜發展產業,努力將自己的“狗窩”變成別人眼里的“金窩銀窩”,留住當地的勞動力,引進優秀人才,既解決了自身的鄉愁問題,又打造了美麗鄉村,使花茂村成為記得住鄉愁的地方。
3 人與自然的和諧之韻
文學作品不是由作家獨自生產出來的,而是由作家和讀者共同創造出來的。“真正的作家,就是要深入生活,扎根人民,才能寫出‘沾泥土、冒熱氣、帶露珠’的文章,這就要求作家在人民中體悟生活本質,吃透生活底蘊,把生活咀嚼透了、消化完了,才能使生活變成深刻的情節和動人的形象,才能創作出百姓喜聞樂見的作品。只有這樣的作品才能激蕩人心。”[3]為此,歐陽黔森經常在貴州不同的地區走村過寨,為了編好此劇,他特意前往遵義的農村體驗生活,深入基層,與當地人促膝長談。
《花繁葉茂》中每一個人物都有鮮明的特點,唐萬財在工作上熱情肯干、善于思考,同時他也有保守的一面,他對外來新鮮事物持抗拒態度;歐陽采薇帶著極大的熱情來到花茂村工作,由于工作經驗不足,吃了很多閉門羹;大地方村的王隆學好大喜功,但同時也積極為幫助村子脫貧致富想辦法。《花繁葉茂》里的每一個人物都是現實人物的寫照,觀眾在每一個角色身上都能看到現實中的人物,仿佛這樣的人就在身邊。
《花繁葉茂》中的自然環境和人文景觀也不自覺地吸引著觀眾的注意。隨著《花繁葉茂》的播出,觀眾被劇中美麗宜人的鄉村畫面吸引,特別是劇中對農村畫面的遠景展示,吸引了不少觀眾的注意,有的觀眾甚至到花茂村親身體驗自然風光,找農家樂“紅色之家”,參觀“花茂村村委會”,看唐萬財和歐陽采薇的住所,走劇中出現的小橋。《花繁葉茂》呈現出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審美意蘊,原始民居的美化與自然環境相得益彰,劇中花茂村的住房周圍種滿了花草,村里樹木茂密,環境優美,花茂村的發展以保護環境為前提,體現了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理念。
《花繁葉茂》選取實景,真實呈現了自然環境的優劣,自然環境較好的花茂村種植荷花,因地制宜建設現代化農業園區,依托自然環境更好地美化鄉村,最大限度地發揮自然環境的優勢。有的村莊依托自然資源養殖蜜蜂。自然環境差的地方也嘗試了多種富起來的辦法,山羊產業是大地方村最初的嘗試,但由于大地方村石漠化嚴重,山羊的養殖加劇了環境的惡化,該養殖產業無疾而終。大地方村最后選擇了栽種果樹以發展經濟,這樣不僅能防止水土流失和石漠化,還能優化自然環境和促進當地經濟發展。這些事件都彰顯了人與自然和諧發展的理念和重要性。
鏡頭的運用也將人與自然的關系展現得淋漓盡致,長鏡頭的使用將花茂村整體形象展現出來,歐陽采薇在觀景臺上俯瞰花茂村的遠景鏡頭能夠讓觀眾從整體上感受鄉村的自然之美,體會自然的奇妙變化。鏡頭轉向何老幺用竹簍抓魚的場景,畫面以荷花為背景,使觀眾感受到生活之趣味、自然之美好。
4 結語
電視劇《花繁葉茂》依托現實,實地取景,除主演之外,大部分角色由花茂村和茍壩村村民出演,取材于真實事件,構建的自然環境風景優美,人文景觀富有黔北地域特色,與生態環境融為一體,將花茂村打造成了“百姓富,生態美”的模范村,以此實現了脫貧攻堅,推進了鄉村振興。此外,鄉愁成為打造美麗鄉村的一個發展新思路,依靠鄉愁吸引人才回鄉創業,增加就業機會,吸引外出人員返鄉,解決老人、留守兒童問題,年輕人能在家鄉施展才干,在精神上因不脫離故土而獲得滿足感,在生理上獲得重新回到家鄉的安定感。
《花繁葉茂》的“出圈”,在于其敘事風格,2020年國家廣電總局公布的脫貧攻堅電視劇共22部,大部分電視劇的敘事風格嚴肅正面,因此,《花繁葉茂》得以在風格上突破觀眾的期待視野。更為重要的是,電視劇《花繁葉茂》展示的花茂村自然環境優美,通過種植荷花發展生態循環經濟,改造人居環境,使人文景觀與自然景觀相得益彰,吸引了很多游客前往花茂村尋找鄉愁,感受自然美之韻味。
參考文獻:
[1] 曾大興.文學地理學概論[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7:153-174.
[2] 曾大興.文學地理學視野中的鄉愁[J].文史知識,2017(11):112-118.
[3] 歐陽黔森.江山如此多嬌[M].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21(3):25.
作者簡介:崔蕎花(1999—),女,貴州銅仁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文藝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