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念攝影對繪畫的挪用

摘要：挪用是一種常見的藝術創作手法，它指的是在新的作品中引用或借用舊的作品的形式或內容，從而創造出新的意義和價值。在當代藝術中這種手法得到了廣泛應用，因為它可以突破傳統的創作規范，挑戰現有的審美觀念，反映藝術家的創新精神和社會責任感。觀念攝影對繪畫的挪用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是形式的挪用，即利用攝影的技術和特點來模擬繪畫的風格和效果；二是內容的挪用，即在原有繪畫主題和意境的基礎上，加入新的元素和信息，表達不同的觀點和態度。這樣的挪用不僅使觀念攝影與繪畫建立了歷史、審美和現實的聯系，而且賦予了繪畫新的時代內涵，展現了觀念攝影的現實性和批判性。文章以《老栗夜宴圖》為例，探討觀念攝影如何對繪畫進行挪用。《老栗夜宴圖》是一幅攝影作品，它模仿了宋代名畫《韓熙載夜宴圖》的構圖和場景，但在細節上有所變化。《韓熙載夜宴圖》是一幅描繪北宋官員韓熙載在其府邸舉辦的夜間宴會的畫作，展現了宋代文人的風雅生活。《老栗夜宴圖》則是一幅以現代人為主角的攝影作品，它在保留了《韓熙載夜宴圖》的布局和氛圍的同時，加入了一些現代元素，如手機、電視、啤酒等，形成了時空錯位和文化沖突。

關鍵詞：觀念攝影；繪畫；挪用；《老栗夜宴圖》；《韓熙載夜宴圖》

中圖分類號：J4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3）06-0-03

0 引言

挪用一詞是指將已有的藝術作品通過某種方式轉化為自己的創作，這是后現代藝術中常用的一種手法。藝術家通過重新解讀經典作品，借鑒其樣式、構圖等，賦予其新的時代內涵，來傳達自己的創作觀念。

從杜尚的《泉》到象征消費符號的波普藝術，從現成品藝術到對抗精英藝術，再到以現成品為元素的大眾流行藝術，挪用成為后現代藝術的重要線索。本文以《老栗夜宴圖》為例，探討觀念攝影對《韓熙載夜宴圖》形式和內容的挪用，從而突出繪畫與攝影的聯系以及觀念攝影的批判性。

1 《韓熙載夜宴圖》分析

1.1 《韓熙載夜宴圖》的創作背景

韓熙載，青州人，后唐同光進士，南唐高官。因父涉事被殺而逃至吳國，后為南唐效力，擔任過許多重要的職位。他才高八斗，出類拔萃，尤善文。

《韓熙載夜宴圖》是一幅著名的繪畫作品，據歷代野史、正史、雜劇以及畫史的記載，其繪制有三種緣由。第一種說法是，韓熙載在南唐后主李煜時期，少有人及，受到重用，但也受到猜疑。為了延納雋彥，他在家中開設宴會，顧閎中據此場景作此畫。第二種說法是，韓熙載為自保而故作腐敗，后主李煜為監視韓熙載，命顧閎中、周文矩以目識心記的方式創作了此畫。第三種說法是，后主李煜以為韓熙載生活放蕩、縱情聲色，想通過此畫起到勸誡的作用。無論哪種說法，都反映了韓熙載在南唐的復雜地位和生活狀態。

1.2 構圖分析

《韓熙載夜宴圖》的主與賓構圖。在《韓熙載夜宴圖》中，畫家通過空間布局的構圖，將畫中人物分為主與賓。韓熙載為“主”，出現五部分，成為畫面核心。賓客及侍女為“賓”，主要作用是服務于“主”［1］。畫家通過對人物的細致刻畫，巧妙地突出了韓熙載在畫面中的主體地位。

《韓熙載夜宴圖》的疏密結合構圖。《韓熙載夜宴圖》分為五段，畫家巧妙地將疏密結合起來，展示出夜宴的整個情節。如觀舞一段和休息兩段，人物較多，但畫家通過疏密結合的構圖，使畫面自然而不擁擠。而休息一段，人物雖少，但畫家也沒有過于松散地表現。

《韓熙載夜宴圖》的虛實構圖。在第三段中，針對畫中的屏風，作者沒有安排任何筆墨，采用了留白技法，使其意義非凡。雖空無一物，卻含義豐富，體現出深遠的意境美。

《韓熙載夜宴圖》的散點構圖。此圖采用了與西方繪畫不同的散點透視。焦點透視重視再現自然景物，散點透視沒有固定的視點，物隨景移。畫家將自己的主觀情感融入畫中，打破了焦點透視中時空的束縛。

1.3 場景、人物分析

《韓熙載夜宴圖》一共分為五段，分別是琵琶演奏、觀舞、休息、清吹和曲終宴散。

琵琶演奏。韓熙載與賓客、侍女一起聽動人的琵琶樂，他右手向下，臥于床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彈琵琶的妙齡女子。女子身著青衣，懷抱琵琶，正為大家認真演奏［2］。琵琶女吸引了全場人的注意，但可以看出韓熙載若有所思。屏風后一女子探頭聽樂，背后可以看見紅色旗鼓，為第二段擊鼓觀舞埋下伏筆。

觀舞。此段描繪了韓熙載為舞姬王屋山擊鼓配樂。王屋山身著青衣，背對觀眾，隨著韓熙載的擊鼓配樂而翩翩起舞。左邊擊掌、揮扇的侍女自然銜接到下一畫面。

休息。描繪韓熙載休息場面，韓熙載與侍女們一同在床榻上歇息。畫面中床榻上被子凌亂，可以看出韓熙載不拘小節。左邊床榻以屏風隔絕，自然過渡到下一場景。

清吹。韓熙載袒胸露腹，右手揮扇并與侍女聊天，聽著笛子曲，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出，其雖外表放縱但內心郁悶。畫家以形寫神，通過描繪韓熙載的外表反映其內心世界。該場景中一男子與一女子對話，順利銜接到第五個場景。

曲終宴散。場景五描繪了夜宴結束后的眾人道別，韓熙載揮手道別，賓客們逐漸離去。

2 《老栗夜宴圖》創作闡述

2.1 《老栗夜宴圖》的時代背景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歷了巨大的變革。在短短的幾十年里，中國的經濟快速騰飛，國際地位不斷提升。隨著經濟的快速發展，國外的新事物不斷涌入國內，人們的生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藝術家王慶松意識到消費社會的到來。他看到傳統文化被人們遺忘，變得沒有力量、沒有活力。為了表達他對這個時代的看法，王慶松創作了《思想者》（1998年，電腦合成作品）。

王慶松認為這是一個充滿反諷的時代。他通過諷刺的方式揭示社會問題，批判現實。在這樣的背景下，王慶松創作了《老栗夜宴圖》。這幅攝影作品順應時代潮流，深刻反映了社會狀況。

2.2 《老栗夜宴圖》的創作觀念

《老栗夜宴圖》是依據顧閎中的《韓熙載夜宴圖》而創作的。他通過挪用的手法，將韓熙載夜宴的場景換成生活在當下的老栗的生活場景。王慶松通過這幅作品表現了知識分子在當下的困惑。王慶松將《韓熙載夜宴圖》與他生活的時代結合起來，重構了經典作品。他通過這幅作品提出了一個問題：在當下社會，知識分子的信仰和追求是什么？

《老栗夜宴圖》以《韓熙載夜宴圖》為原型，以攝影的方式，展示了當代知識分子的某種困惑［3］。《韓熙載夜宴圖》取材南唐高官韓熙載家中夜宴場景，反映了韓熙載的生活狀態。在《老栗夜宴圖》中，老栗擺出和韓熙載同樣的姿勢，只是所處的時代、環境都發生了變化。王慶松以現代化的手段重塑了《韓熙載夜宴圖》，并賦予其新的內涵和意義。

《老栗夜宴圖》是王慶松早期的作品，傳達了他的創作觀念，將觀念攝影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王慶松對社會題材的關注和敏感，以及對歷史的反思，使他的作品呈現出思想性。盡管王慶松極盡所能地在《老栗夜宴圖》中呈現出比現實生活更夸張的艷俗場面，但這幅作品傳遞出的意識更為強烈和豐富，能夠引起人們對社會、時代及思想本身的思考。

王慶松的《老栗夜宴圖》充斥著艷俗氣息，它是對韓熙載作為古代官僚階級的反思，也是對當代知識分子和王慶松自身身份意識的感悟。

3 《韓熙載夜宴圖》與《老栗夜宴圖》的對應關系分析

3.1 構圖與擺拍——繪畫向攝影的轉變

《老栗夜宴圖》整體挪用了《韓熙載夜宴圖》的構圖模式，使作品具有像原作一樣的連續性電影效果，但在細節處理上別出心裁。例如，在聽樂段中，原圖女妓穿著樸實自然，畫面中有七男四女；而新圖中的女子穿著暴露、顏色媚俗，畫面中有六男五女。

顧閎中的《韓熙載夜宴圖》通過五部分展示了韓熙載家中宴會全景。王慶松思考這樣的構圖能否展示當代知識分子困境，于是將古老中國繪畫構圖搬進攝影創作，用與《韓熙載夜宴圖》相同的構圖創作了《老栗夜宴圖》，但其創作觀念與當時社會發展和知識分子的困惑相結合，展現了當代知識分子閉門自樂的生活狀態。

《老栗夜宴圖》并沒有停留在簡單模仿或復制《韓熙載夜宴圖》的層面，而是通過借鑒其構圖，表現對當代社會的洞察和體驗。盡管構圖相似，但內容截然不同［4］。

3.2 人物形象——古代高官自保與當代知識分子的無奈

兩幅作品同題夜宴，人物形象卻大不相同。《韓熙載夜宴圖》再現了韓熙載與友人聽樂觀舞之雅興，其憂郁之氣躍然紙上。《老栗夜宴圖》則以當代知識分子為主角，其在電視機前觀看節目，流露出對大眾盲從的無奈和批判。作者借此反映當今社會文化低迷、精神匱乏的問題。此外，《韓熙載夜宴圖》中的女妓、歌妓皆被作現代艷俗打扮的女性取代，缺乏《韓熙載夜宴圖》中女性的含蓄之美。如韓熙載旁之女形象與老栗床邊之女形象構成鮮明對比。前者身著長袍，遮體嚴實，后者濃妝艷抹，上紅下黑；前者以流暢線條展現曲線，后者以夸張穿著凸顯困惑。

王慶松的《老栗夜宴圖》是對《韓熙載夜宴圖》的現代重構。他用散點透視展現了古今社會文化和精神的巨變。畫面中，前者低頭玩電子設備，后者品茶賞樂，展示了當代知識分子與古代高官的無奈。

3.3 個人與集體——韓熙載個人與當代知識分子

《韓熙載夜宴圖》是顧閎中目擊韓熙載家中夜宴情景所畫，無論是真實記錄，還是隱喻含義，抑或李煜的勸誡，都只針對韓熙載個人。而《老栗夜宴圖》是王慶松對當代知識分子整體狀態的集體描繪，老栗代表千千萬萬的現代人。王慶松借用了《韓熙載夜宴圖》的形式，但轉化了其內容和意義，從個人向集體進行了深刻的反思。

王慶松的作品從個體向集體轉化，也展現了其深刻的內涵。王慶松早已意識到西方消費符號對中國經濟的沖擊。他以麥當勞為例，說明了中國人對西方文化的盲目崇拜和傳統文化的喪失，即《思想者》。他關注集體的命運，質疑理所當然或拋棄傳統的做法。《老栗夜宴圖》是他由普通大眾轉向當代知識分子生活的一種探索，并獲得了良好的反饋。

3.4 艷俗的消費符號——著裝對比

在《老栗夜宴圖》中，女性的著裝與《韓熙載夜宴圖》中的女性完全不同。溫文爾雅的古代典雅女性被換成了濃妝艷抹、媚俗發福的女人。她們身穿各種暴露服飾，或站立，或彈琴，或跳舞。多姿多彩的服飾是消費文化的重要標志。雖然時尚，但透露出廉價的氣息，彰顯了消費時代的普遍特征。這些女人象征著人的欲望，在觀舞一段中，跳舞女性身著黃色短褲與黃色上衣，極為誘惑。藝術家通過故意選擇著裝與擺拍暗示《老栗夜宴圖》中人物的現實身份，并展現出明確的時間界限。通過置換表現了當今社會部分女性的生活狀態。

王慶松通過艷俗著裝來體現消費時代的文化特征，表現出他對社會發展的體會和反思。韓熙載與老栗的置換將古代高官變成當代知識分子。女性在畫作中成為被觀看、被消費的符號，表現出消費社會中女性被物化的特點。

4 結語

挪用是后現代藝術創作的重要方式之一。文章對比分析《韓熙載夜宴圖》與《老栗夜宴圖》，發現觀念攝影對繪畫藝術的挪用表現為對內容與形式的挪用。兩者通過享樂這一共同內容被聯系起來，表現了當下時代人的虛無；通過類似的視覺結構，顛覆繪畫作品中的人物，從而有力地凸顯了時代特征。用藝術創作手法展現當代知識分子的生活狀態，準確置換原來繪畫作品的時間和空間，將現代社會具有代表性的事件置入繪畫作品構圖中，引發新語境下的思考。用具有代表性的生活情景，讓不同的事件帶來強烈的視覺沖擊，能引發人們的思考。因此，挪用不是簡單復制，其具有特定時代的內涵和意義。

參考文獻：

［1］ 程誠.中國民間傳統年畫的構圖及造型特點探究［J］.大眾文藝，2012（15）：51-52.

［2］ 陳思思.當代攝影的慣用創作手法：挪用經典繪畫［J］.藝術科技，2019，32（6）：190.

［3］ 張朋川.《韓熙載夜宴圖》圖像研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6：108-110.

［4］ 高源.淺談《韓熙載夜宴圖》中“蒙太奇”思維模式的運用［J］.藝術評鑒，2018（12）：18-20.

作者簡介：王佳楠（2002—），女，山西晉城人，本科在讀，研究方向：視覺文化。

李磊（1975—），女，河南鄭州人，碩士，副教授，系本文通訊作者，研究方向：藝術設計與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