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典文學的兒童普及繪本研究

摘" 要：中國古典文學是中華歷史文化的積淀，是中國傳統優秀文化的精華。隨著經濟與技術快速發展，國家層面越來越重視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古典文學兒童普及繪本拉近了當代兒童與中國傳統美學的距離，以更通俗、直觀、且幽默詼諧的方式使兒童了解中國古典文學著作。在中國以繪畫敘事藝術方式歷史悠久，其發展方向大致分為連環畫、漫畫、繪本。而為了解決兒童學習古典文學“枯燥生澀“的問題，繪本在內容呈現上由白話文逐漸轉變為創意故事演繹，在圖像呈現上從寫實畫轉變為Q版畫風，繪本里憨萌逗趣的形象加上創意小故事更貼近兒童的審美趣味。

關鍵詞：古典文學；繪本；傳統美學；趣味性

中國古典文學泛指我國各民族的古代文學作品，是古代勞動人民智慧的結晶，反映了古代人們的精神生活與思想狀態。古典文學作品通常具有復雜性和難懂性，難啃的文言文生僻字和大量堆砌與冗長的文字，造成兒童在閱讀過程中出現難以理解以及閱讀障礙等問題。而繪本作為畫出來的書，具有趣味性、直觀性以及寓意性等特點，可以很好地將古典文學以通俗、直觀、且幽默詼諧的方式進行呈現。這種通過將古典文學進行圖文并茂的展現方式，能夠使兒童了解中國古典文學著作，拉近當代兒童與中國傳統美學的距離，了解古代人民的思想文化。

一、歷史沿革：從連環畫到繪本

進入“讀圖時代”，圖像傳播充斥著當代人的生活，人們依賴于這種簡單快捷的信息輸入方式。在中國當前市場的眾多繪本中，從國外引進的外來故事和名著繪本占大多數，中國的原創兒童繪本起步較晚，雖每年優秀作品有著逐步遞增的趨勢，但在國際市場上的影響力還是微薄。近年來，中國原創的古典文學繪本初露頭角，具有代表性的有葉露盈創作的《洛神賦》，以全新的方式演繹了千古神話。還有《楚辭》《木蘭辭》《三國演義》等作品，古典文學繪本化可將古典文學中的道德內涵與古典美學有機融合，在欣賞藝術美的同時提高自身品性。但沿歷史的軌跡探索，繪本只是新興的藝術形式，而在中國，以繪畫敘事的藝術方式有很長的歷史，是中華民族藝術的一種表現形式，可大致分為以下幾類。

（一）連環畫

連環畫又稱連環圖、小人書，用連續的圖畫來敘述故事。連環畫的歷史可謂是源遠流長，最早可以追溯到在古代王朝的一些壁畫上，例如漢朝的畫像石、北魏的敦煌壁畫、武梁祠石刻壁畫《出巡圖》等，通過連續的畫像記錄歷史故事和人物傳記。隨著傳播媒介的進步和造紙術的出現，連環畫的載體從墻壁轉移成了紙張，開始滲透進人們的生活。比如宋代的《韓熙載夜宴圖》是我國現存最早的描述當時生活的記實體連環畫圖長卷，展現了文人韓熙載與好友在家中設夜宴時琵琶演奏、觀舞、宴間休息、清吹、歡送賓客的五個場景。此外，宋代李唐創作的《晉文公復國圖》描繪了晉文公重爾被其父親放逐在外19年，經歷了宋、鄭、楚、秦等國，最后回國繼位的故事，是典型的敘事畫。《清明上河圖》也是如此。該畫記錄了北宋時期汴京繁榮的城市面貌和當時社會各階層人民的生活狀況，熱鬧的市井街道，熙熙攘攘、車水馬龍的畫面。由于古代連環畫長期隱身于各種繪畫形式之中，未能形成一個獨立的畫種，所以古代連環畫的作者便仍然屬于各種繪畫的作者，沒有出現專門從事連環畫的作者隊伍。這也是古代連環畫發展緩慢的另一個重要原因[1]。

（二）漫畫

漫畫又稱圖畫小說，是一種運用簡單而夸張的手法表達生活或時事的藝術形式，與其它類型繪畫書相比，其不受常規思維邏輯限制，具有天馬行空的特點。漫畫家宮崎駿的作品在日本物哀美學的思想上，注入人文主義情懷，大量地植入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畫面。《懸崖上的金魚姬》描繪的是人魚公主不顧一切與人類男孩在一起，展現出孩提時代的童真和面對愛時的純粹與勇氣。漫畫同時也具有寫實性。豐子愷的《冬日街頭》描繪了兩對父子在同一個社會下截然不同的生活狀態，裹著厚棉衣的父親和小孩與另一對衣衫襤褸的父子兩兩相望，凸顯了舊社會的民眾貧富差距懸殊，刻畫了勞苦百姓的悲慘命運。張樂平的經典漫畫作品《三毛流浪記》也有異曲同工之處，主人公是上海街頭食不果腹、骨瘦如柴的流浪小男孩三毛，頭上的三根頭發作為他的標志性特征，三毛見到有人在明碼標價自己的兒女時，學著樣給自己也掛上了售賣的牌子，在他的“機智”中反映了當時社會的苦難和悲劇。他們的作品中極具鮮明的舊社會時代特征和人文關懷。

（三）繪本

繪本這個概念最早源自日本，是日本對圖畫書的統稱，最初基于兒童的興趣與接受度，基于兒童讀物的需要產生。日本兒童讀物研究會撰寫的《孩子和繪本的學校》在概括繪本定義中認定其“內容、表現、造書都以孩子為主要對象設計”，在繪本“為兒童”的性質方面觀點明確[2]。在繪本的設計形式上，不再局限于其它書籍的平面樣式，出現了立體、拉頁等多種別出心裁的設計。美國繪本大師艾瑞·卡爾的作品《好餓的毛毛蟲》就將故事與書籍裝幀巧妙結合，繪本沿著毛毛蟲啃樹葉的位置掏了好幾個圓孔，通過立體化的呈現增加了故事畫面的真實感。繪本的圖像還可以傳達出文字難以表達的效果，例如《山海經》這類奇幻神話故事，將故事繪本化，以具象的方式結合故事描繪出妖神鬼怪，在豐富了兒童神話故事知識面的同時，又增加了趣味性，能夠熏陶兒童的藝術審美。朱自清先生的《背影》，對于兒童而言，很難通過生澀的文字做到與作者感同身受，如果通過圖像，看到文中父親步履蹣跚的背影，便能更深刻地感受到作者想表達的父子間放心底的那份感情。

二、內容呈現：從白話文到創意故事演繹

中國古典文學名著的現代傳播，必須注意受眾的接受。正如德國接受美學家姚斯所說：“讀者本身便是一種歷史的能動創作力量。文學作品的歷史生命如果沒有接受者的能動參與、介入是不可想象的，因為只有通過讀者的閱讀，作品才能夠進入一種連續性變化的經驗視野之中。”[3]古典文學是兒童成長過程中必會遇到的一道坎，為了解決古典文學“艱澀”的問題，人們開始探索在枯燥生澀的文字內容上進行簡化、創意性改編。

《洛神賦》是三國時期文學家曹植創作的辭賦名篇，傳說中洛神是伏羲之女，作為中國上古神話傳說中的女神，因溺死于洛水，所以被稱為洛水之神。葉露瑩的《洛神賦》則以白話文結合圖像的方式全新詮釋古詩賦，讓經典煥發新的精神內涵，文中再現洛神出水、一見鐘情、眾仙會聚以及最終洛神悵然離去的場景，人神之戀的縹緲迷離與現實的凄婉產生強烈對比，讓人沉醉的夢境終將回歸現實。海豚出版社的《給孩子講西游記》也是盡力用精簡而準確的語言來敘述經典的故事，刪去冗余的對話和重復的敘事，拆分成78個小故事，并且對故事涉及的人文、歷史知識進行解釋，比如加入了人物小傳，羅列了一些值得拿出來講的“最有文化的妖怪”“最講究的妖怪”“最威風的妖怪”等人物，也有關于玉帝為什么讓孫悟空看守蟠桃園這類隱藏在背后的問題的解讀，還加入了人物系譜圖幫助兒童理清所有人物之間的關系。此類作品還有《給孩子講水滸傳》《給孩子講封神演義》，使兒童可以多個維度地了解名著，從人性的角度重新看待是非善惡。

哈爾濱出版社的《中國古典美文系列》看似直接以原文的內容形式呈現，但加以注釋譯文和大幅插畫，讓兒童輕松理解文言的精煉與韻味，提升古文閱讀、遣詞造句、寫作、鑒賞的語文綜合應用能力，這一系列包括了《滿井游記》《桃花源記》《岳陽樓記》等六冊，都是選入語文教材、教育部制定新科目必讀書目，可以與語文課本同步閱讀，幫助兒童了解文章主題背景及藝術價值，培養純正的文學品味，給兒童地道的傳統文化熏陶和純正的美學涵養。狐貍家的《木蘭辭》畫集也是如此，以家喻戶曉的北朝民歌為藍本，將現代繪畫與國風相結合重新演繹木蘭傳奇，喚醒傳統文化想象力，飽含浪漫主義色彩，引導讀者發現自己內心的堅持與勇敢，就像作者所說的“每一個淳樸、善良、堅毅的靈魂都是木蘭”。

中信出版社的《楚辭·山鬼》和《楚辭·國殤》則是對屈原《楚辭·九歌》進行的創作改編，原著是純抒情、意識流，只有情感、意象和場面，作者借助神話與民俗對古典名篇進行全新創意故事演繹。《楚辭·山鬼》則將一位幽怨、徘徊著的女神山鬼塑造成一個天真爛漫、桀驁不馴、有自我意識和人格魅力的名為“山鬼”的女孩尋找自我的旅程。《楚辭·國殤》講述的是楚國少年為了保家衛國，征戰沙場，面對戰爭的殘酷與險境從未退縮，最終戰死沙場魂歸故里的故事。“楚辭”系列通過創意故事演繹的呈現方式，在原著的基礎上注入了現代人的價值觀，強調了勇敢、親情等普世情感，更加符合現代兒童閱讀的打開方式，讓兒童了解現代社會所需要的勇氣、探索精神、自省意識等美好品質。中信出版社的小狐貍勇闖《山海經》系列包括“女媧補天”“夸父追日”“后羿射日”等八個經典故事，用神話穿越題材的成長冒險故事帶領兒童領略華夏文化的起源，在書中作者也準備了一些吸引兒童的精心設計，例如小狐貍呼呼在海島的大山晃動時抓的救命稻草竟然是巨人的鼻毛，而饕餮也一改在人們的心中嚴肅的刻板印象變成誤喝女兒國的水而導致懷孕的蠢萌形象，還有抱著大公雞在哭著抱怨父親三過家門卻不回家看他的啟和抱著因頑劣不堪被后羿射日后僅剩的兒子哭得雙眼通紅的羲和……昔日傳說中的人物被書寫成貼近人們生活的形象，這種做了處理之后的古典文學故事以通俗化、直觀化和幽默詼諧的方式展現在兒童眼前，可以激發兒童對文學的學習興趣，更加主動地進入古典文學的世界。以同種方式呈現的還有中信出版社的繪本《蘭亭序》，以“水”為化身的女性形象講述王羲之的生平小故事，跟隨著王羲之感受“游目騁懷，仰觀宇宙之大”，將蘭亭雅集中傳世的“曲水流觴”場景還原，極具古風雅韻，拉近傳統文化與兒童的距離。

三、圖像呈現：從寫實畫到Q版畫

著名兒童文學評論家方衛平曾指出，圖畫中包含著其他文學體裁所無法超越的智慧和力量。良好的繪本閱讀能夠提升兒童語言表達、空間想象、邏輯推理能力，增強其色彩敏感度，提升其審美情趣，對兒童綜合素質的培養和文藝潛能的發掘具有極大的促進作用[4]。在繪本中，圖畫是繪本的主體和核心，能夠以最直觀的方式向兒童傳達故事的精髓。繪本的圖像風格多樣化。正如培利·諾德曼所說：“由于風格傳達意義，插畫者必須在想要達到的敘事效果的構思情境里，謹慎地選擇在圖畫書里創造出來的風格；而不是無意識地根據自己的經驗，或只是依照個人喜好其它作品的不同。”[5]

狐貍家的《洛神賦》的整體呈現出古典唯美畫風，充滿想象的眾神會聚的場景，具有東方意境的詩意景象。畫里的洛神像是正在淺水中嬉戲的神異少女，發束柔軟高高豎起，同時她又像極了敦煌的飛天，就算是在空中飛舞也好似在水中游動，半裸著身體，背上幻化出魚尾的披風。在《洛神賦》中，葉露瑩一改平時喜歡在畫面中畫星星的習慣，將星星換成了一只只剛剛孵化的透明的小烏龜和長著翅膀的大眼魚，來增加畫面的層次并提升明度，呈現了一個萬物有靈的世界。畫面看上去似乎非常古典，但很多時候采用了西方繪畫的構圖。繪本中又設計了恢弘大氣的拉頁長圖，每一個細節都彰顯出無盡想象的人神愛戀的悵惘之情，有媒體老師稱之為“古典作品新美學”，是當代美學和古典韻味的疊加融合。《楚辭》系列的整體畫風也是如此，現代漫畫結合中國古典畫風，契合了現代審美，帶領讀者走進那個神秘又帶著浪漫色彩的楚國大地，感受“楚辭”中古楚國的風情，絢麗多彩的配色十分貼合“楚辭”文中的滿篇花草，山鬼和少年的形象被展現得栩栩如生，呈現出獨特的東方美感。

東方水墨《西游記》狐貍家繪本，將人物形象經過了童趣化、卡通化的處理，剔除了恐怖、艱澀的部分，改成了兒童喜歡的萌趣Q版畫風，每個角色都采用“三頭身”的憨萌設定，人物的神態動作、衣飾舉止都刻畫得獨具特色。畫面不僅運用水墨皴法的表現技法，在創作時先勾勒輪廓，再用淡干墨側筆畫出，可以畫出山石、峰巒和樹皮的經脈輪廓，把風景描繪得如同身臨其境，還運用了中國傳統美術中的“樣式”“近大遠小”等手法將人物和背景環境融為一體，頗具東方美學色彩。這套繪本還有一個神奇之處，即多處采用了電影分鏡式的設計，畫面里隱含著分鏡頭順序，做到了“動感”的效果，給孩子們展現了一個史詩般西游神話世界。此外，狐貍家的《三國演義》也采用的是東方美感的水墨萌繪和電影式分鏡構圖，為兒童勾勒三國里的精彩故事，繪本里憨萌逗趣的形象貼近了兒童審美趣味，“東方感”的場面帶領兒童們進入了古典文學的世界。《山海經》的繪畫風格也是如此，色彩柔和、形象萌趣，告別了恐怖的山海神人異怪，是非常適合兒童的啟蒙古典文學繪本。

四、結語

中國古典文學是兒童繪本創作的一大題材，涉及中國古典文化且具有傳統藝術美感的繪本既為兒童帶來了審美體驗，又成為他們了解中國傳統文化、民俗節日和神話傳說的重要載體。文學能因繪畫而獲得拓展與延伸，消解古典文學與當代人的閱讀隔閡。同樣，繪本也能依靠古典文學名著的厚重基礎來充實內涵。我們有理由相信，繪本借助古典文學名著的翅膀，一定會飛得更高，走得更遠。正如最早的繪本創作人，德國藝術家喬斯特·阿曼在其木刻版畫繪本書籍標題處所寫的：“一本美術讀物，用以教導年輕人。你能從中找到令人愉悅的、愜意的繪畫。”[6]但目前市面上的古典文學繪本也存在一些問題，比如當前繪本存在同質化現象，繪本主題形式比較單一，缺乏新意，在面對層出不窮的創意性兒童書籍時，古典文學類的繪本顯然無法勾起兒童的濃厚興趣。因此，我國古典文學兒童普及繪本的發展需要社會多方的共同努力，鼓勵更多的人投入為兒童宣揚中國傳統美學的事業，將古典文學作品以更趣味性的方式呈現給兒童。

參考文獻：

[1]白宇.連環畫學概論[M].濟南：山東美術出版社，1997：81-82.

[2]日本兒童讀物研究會.孩子和繪本的學校[M].日本：ほるぷ出版，1988.

[3]劉濤，季珊宇.中國古典文學名著的現代傳播途徑[J].名作欣賞，2020（33）：16-18.

[4]高昕，方衛.中國古典文學繪本化對兒童教育的意義[J].藝術與設計（理論），20182（3）：147-149.

[5]諾德曼.說說圖畫——兒童圖畫書的敘事藝術[M].陳中美，譯.貴州：貴州人民出版社，2017：115.

[6]汪芳，劉燦明.中國古典文學名著繪本創作談[J].美術，2018（8）：142-143.

作者簡介：琚亦靜，中國計量大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藝術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