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以傳道：中華民族現代文明全球傳播的敘事創新

【內容提要】文化自信是中華民族現代文明全球傳播的敘事原點。中華民族現代文明全球傳播的敘事內容創新，要結合國際公眾對中華文明的認知習慣，緊密圍繞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中華文明的五個突出特性，精選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全球敘事內容，講好歷史文脈故事、科學創造故事、多元團結故事、文化融通故事和人民交往故事，用中華文化闡發中國理念、傳播中國方案。基于品牌敘事策略，應轉換中華民族現代文明敘事視角、使用共同價值敘事、運用多種修辭技巧，提升中華民族現代文明全球傳播的效果。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全球傳播是促進世界文明交流互鑒的重要推動力，能夠增強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傳播力影響力，為全球發展貢獻中國智慧、發揮中國力量。

【關鍵詞】中華民族現代文明 文明交流互鑒 全球傳播 敘事內容 敘事策略

習近平總書記在文化傳承發展座談會上的重要講話中指出：“在新的起點上繼續推動文化繁榮、建設文化強國、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是我們在新時代新的文化使命。”①立足中華民族五千多年的文明發展史，文化強國是偉大復興中國夢一個必不可少的部分。當前，推動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全球傳播是提升中國國際傳播影響力、中華文化感召力、中國形象親和力、中國話語說服力和國際輿論引導力的重要路徑。成事之道，在于“致廣大而盡精微”。為增強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傳播力影響力，亟待探究其全球傳播的敘事內容和敘事策略，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與馬克思主義的結合探索新形式、新機制、新話語、新思路。

一、文化自信：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敘事原點

當前，國際形勢錯綜復雜，全球性沖突不斷加劇，彌散于現實空間與虛擬空間。以俄烏沖突、抖音海外版（TikTok）訴訟案為代表的各種權力沖突、敘事沖突、文化沖突和危機充斥國際輿論場。②美國斯坦福大學波登·斯德爾教授及其團隊使用社會網絡分析法，對全球社交媒體網絡進行了分析，研究發現塞繆爾·亨廷頓在《文明的沖突》中提出的八種文明的沖突與差異，在全球數字傳播生態中依然存在，其對應于語言、宗教、經濟和空間距離等多方面的沖突與差異。③諸多事實證明，急劇變遷中的全球格局呼喚人類文明形態的同步進化，全球傳播也為不同文明間的交流交融互鑒創造了新的機會和新的平臺。

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堅持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實際結合、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結合，開創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開創了中國式現代化新道路，開創了人類文明新形態。這為相互依存、普遍依賴、多元發展的人類社會提供了新的選擇，作出了中國貢獻。

走什么樣的道路，就有什么樣的文明形態。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中國式現代化賦予中華文明以現代力量，中華文明賦予中國式現代化以深厚底蘊。中國共產黨帶領中國人民經由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對革命文化的繼承，對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的發展，形成并鞏固了中華文明的主體性和自覺性，形成了文化意義上堅定的自我，為文化自信提供了根本依托。

文化自信是中華民族現代文明全球傳播的敘事原點。2016年7月，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95周年大會上，習近平總書記首次明確提出“四個自信”，要求全黨要堅定“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并指出“文化自信是更基礎、更廣泛、更深厚的自信”。同年11月，在中國文聯十大、中國作協九大開幕式上，習近平總書記進一步提出：“堅定文化自信，是事關國運興衰、事關文化安全、事關民族精神獨立性的大問題。”2021年11月，中國共產黨十九屆六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黨的百年奮斗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明確指出：“文化自信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發展中最基本、最深沉、最持久的力量，沒有高度文化自信、沒有文化繁榮興盛就沒有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習近平總書記對宣傳思想文化工作作出的重要指示中明確指出，黨的十八大以來，全黨全國各族人民文化自信明顯增強、精神面貌更加奮發昂揚。④中華民族現代文明作為扎根于中華民族歷史文化沃土而衍生的文明創新，文化自信正是這一新文明形態的文化底色與敘事底氣；是我們賡續中華文脈、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的基石。

二、中華民族現代文明全球傳播的敘事內容

傳播具有中介作用，它不僅形塑著人們對客觀世界的認知，具有鮮明的促進意識構成作用，而且具有塑造文化價值觀和建立社會關系的功能，為不同文明和文化的交流交融、彼此包容和認同提供了現實可能。傳播效果受到內容敘事、媒介性質、媒介生態等的影響。⑤新聞敘事學認為，敘事結構具有組織化作用，在敘事內容與敘事策略的交織中，再現現實并重構社會現實和制度結構。敘事結構即一種框架，通過框選傳播內容、運用敘事策略，向受眾傳遞意義。敘事結構是傳播者進行內容編碼的制度化，在受眾解碼過程中發揮著關鍵作用。⑥與世界共享人類文明新形態，向全球傳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首先要探索中華民族現代文明全球傳播的敘事內容創新，緊密圍繞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中華文明的五個突出特性，即連續性、創新性、統一性、包容性、和平性，結合國際公眾對中華文明的認知習慣，精選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敘事內容，用中華文化闡發中國理念，推動中華民族現代文明與世界文明的交流、觀念的交匯與價值的交融。

（一）講好歷史文脈故事，展現中華文明連續性

中華文明是世界五大文明中唯一未曾中斷過的文明，在五千年的發展演進中經歷了由低級到高級，由簡單到多元的去蕪存菁過程，它倡導的“天下為公、天下大同、民為邦本、為政以德”等基本理念，至今仍然是中華民族物質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會文明和生態文明協調發展的重要體現。2014年4月1日，習近平主席在比利時布魯日歐洲學院演講時指出：“脫離了中國的歷史，脫離了中國的文化，脫離了中國人的精神世界，脫離了當代中國的深刻變革，是難以正確認識中國的。”卻顧所來徑，中華民族的五千年文明史、中國共產黨的百年奮斗史、新中國成立74年發展史都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一脈相承，不可割裂。講好一以貫之的中華文化故事，是對外彰顯中華民族現代文明連續性的重要論據，也是海外公眾定位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關鍵標識。

（二）講好科學創造故事，展現中華文明創新性

由中國共產黨與當代中國人民創造的中華民族現代文明不僅昭示著中國人民物質生活水平的提升，也表征著中華民族自力更生、創新創造的文化精神。面向當今世界，向全球公眾展現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創新性特質需要堅持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對外講好科學創造故事。一是講好物質文明維度的科學技術創新故事。從指南針到北斗衛星導航系統、從海斗一號到中國空間站、從古代技術遺產到當代技術發明，中華文明的創新性發展讓“敢上九天攬月，敢下五洋捉鱉”的豪言壯語成為現實。二是講好精神文明維度的科學知識創新故事。百年來，中國共產黨不懈努力構筑了豐富而深邃的精神譜系，如特區精神、兩彈一星精神等，充分體現著中華民族“迎難而上、艱苦奮斗”的精神文明特質。三是講好政治文明維度的科學理論創新故事。中國共產黨對馬克思主義理論的中國化時代化創新為國家發展創造了不竭的前進動力，對外講好政治理論創新故事是彰顯中華民族現代文明創新性的關鍵一環。

（三）講好多元團結故事，展現中華文明統一性

國家統一是民族之幸、強國之本，也是向上建設與對外傳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重要基點。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在幾千年歷史長河中，中國人民始終團結一心、同舟共濟，建立了統一的多民族國家，發展了56個民族多元一體、交織交融的融洽民族關系，形成了守望相助的中華民族大家庭。”⑦在中華民族和中華文明向前演進的整體過程中，各民族人民始終堅持對于民族國家的向心性建設與統一性追求，凝聚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建立了向內凝聚的統一多民族國家和多元一體的中華民族大家庭。中華民族多元團結的故事是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突出的統一性的重要體現，“九州共貫、多元一體”是中國故事的內核構成，是有別于其他民族故事的定位標識。

（四）講好文化融通故事，展現中華文明包容性

中華民族多元的民族文化底色賦予其與現代文明融通的基因。中華文明逐漸發展并走向整體化的過程留存著與世界文明同步的印記。《禮記·中庸》曰：“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讀書錄》曰：“惟寬可以容人，惟厚可以載物。”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穩定成型正是依托于中華文化“百川匯集”的歷史演進。一方面，中華文化通過凝聚共識，深度連接各民族的多元文化，將其整合為多元一體的中華民族文明，促進民族內部的國族身份認知與國家文化認同；另一方面，中華文化重視與他國文化的交流互鑒，并在文明互動中形成和諧互促的良性關系。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包容性不僅彰顯了中國共產黨與中國人民“大道之行，天下為公”的開放胸懷，而且是與全球公眾共畫世界文明“同心圓”的實踐指南。

（五）講好人民交往故事，展現中華文明和平性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旗幟鮮明反對一切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毫不動搖反對任何單邊主義、保護主義、霸凌行徑。”從“天下大同”到“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中華民族始終堅持與世界人民和平交往，共建共享美好世界。2019年習近平主席出訪尼泊爾時發表署名文章《將跨越喜馬拉雅的友誼推向新高度》指出：“1600多年前，中國高僧法顯、尼泊爾高僧佛馱跋陀羅互訪對方國家……中國唐代時，尼泊爾尺尊公主同吐蕃贊普松贊干布聯姻……”⑧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和平性是中國人民長期積累的宇宙觀、天下觀、社會觀、道德觀的重要體現，它倡導的和睦和諧、親仁愛民、孝悌忠信等價值理念是全人類的共同價值，也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思想觀念依托。

三、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全球傳播策略

從西漢的“絲綢之路”到明代的“鄭和下西洋”，再到當代國際人文交流，中華民族文明的全球傳播實踐歷時已久，積累了充足的文明交往經驗。承先輩之智慧，開時代之新面。習近平總書記深刻指出：“要用歷史映照現實、遠觀未來。”⑨中華民族現代文明全球傳播的目標，對內在于推進文化繁榮、建設文化強國；對外在于與世界分享中國智慧、中國力量。面對國際受眾，要以適當的敘事策略或敘事原則將內容編織于敘事結構。運用品牌敘事策略，轉換中華民族現代文明敘事視角，創造積極的主題、恰當的題材、突出的情節⑩，運用多種修辭技巧，提升中華民族現代文明全球傳播的效果。

第一，轉換敘事視角，借助“外視角”傳播中華文明。新媒介技術為全球公眾賦權，為多元主體參與全球傳播提供了廣闊空間，同時也使得多元主體成為聯結各國文明的重要力量。作為全球傳播時代下的新生代群體，“Z世代”群體以其知識密集性、群際交互性和文化粘合性特征更是成為全球傳播多元主體中的代表性群體。2022年底，全球“Z世代”人口規模達到24億。大量民調顯示，多國“Z世代”群體對中國文化具有濃厚興趣、更多好感。11廣泛開展國際人文交流，吸引國外“Z世代”走進中國，用“外嘴”“外腦”展示中華民族現代文明，以擴大中華文明全球影響力。

第二，精選敘事策略，以共同價值敘事觸達文明交匯點。在第75屆聯合國大會一般性辯論上，習近平主席提出：“大國更應該有大的樣子，要提供更多全球公共產品，承擔大國責任，展現大國擔當。”12具體而言，中華民族現代文明與世界文明在文明追求上呈現價值趨同性，在文明特質上彰顯民族獨特性。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全球傳播，既是中華民族文明“走出去”的自我實踐，也是繁榮世界文明大花園的利眾行為。因此，做好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全球傳播需要精選文明傳播的故事題材，在共性與個性之間尋找文明交匯點，將中華民族文明的本土特色和全球價值相聯結，以此為契機實現有效傳播，提升中國故事影響力。

第三，運用多種修辭技巧，吸引國際公眾認知中華文明特性。修辭手法在傳播中無所不在，古往今來高明的傳播者總是通過修辭技巧勸服受眾闡釋意義、認同觀點。傳播者將自己的意圖隱藏于某種經驗或某種事物之中，通過話語敘事將自己的意圖傳遞給受眾，從而為這種經驗或事物創造了新的意義。西漢的昭君出塞，是中國古代外交中的一種傳統方式。扎根于人類文明交流的文化經驗，媒體將王昭君寓指為“和平使者”，為“和親”故事賦予維護了兩國的和平、阻止戰爭的文化意義。這是傳播者修辭概念的經驗前景化，實現了中西文化經驗的貫通，用富有想象力的修辭技巧提高了中華民族現代文明國際傳播力。

第四，衍生文明承載類型，用復調敘事傳播中華文明。新媒介技術的發展帶來了全球傳播信息的過載化，在全球傳播中，提供多元的文明產品有助于爭取不同信息接收習慣的受眾注意力。以中國文化產品海外傳播為例，中國網絡文學2022年累計向海外輸出作品16000余部，海外受眾達1.5億。國產優秀影視劇《開端》《流星花園》《天盛長歌》等與奈飛合作，成功在新加坡、馬來西亞等東南亞周邊國家上映。拓展中華民族現代文明全球傳播的多元類型和傳播渠道，不僅助益文明自身的廣泛傳播，更豐富了全球公眾對于文明傳播內容的接受渠道。

第五，著眼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講述中華民族現代文明故事。中華民族現代文明是中國向人類總體文明貢獻的中國智慧，其價值目標同樣在于強調人類共同價值，為人類命運共同體建設提供中國方案。近年來，以自由主義或新自由主義為核心價值的全球治理體系暴露出嚴重弊端，世界需要新的全球治理體系以共同應對社會風險。面對全球沖突風險加劇，中國堅持做世界和平的建設者、全球發展的貢獻者、國際秩序的維護者；堅持合作、不搞對抗；堅持和平、和睦、和諧的價值理念。中華民族現代文明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與馬克思主義結合產生的文化成果，蘊含傳統中國與當代中國的綜合氣質及治理理念。推動中華民族現代文明全球傳播，為全球公眾打開了解中國治理理念和中國道路的窗口。

四、結語

“堅持胸懷天下”是中國共產黨的百年奮斗具有根本性和長遠指導意義的十條寶貴歷史經驗之一。在中國共產黨帶領下，新中國的全球影響力愈發增強。當前，加強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全球傳播，推動各國文明交流互鑒既是中國共產黨“胸懷天下”情懷的生動實踐，也是發展中華文明創造性轉換和創新性發展的重要際遇。世界好，中國才能好；中國好，世界才更好。未來，中國應當更加主動地推動世界各國文明文化的交流互鑒，傳播人類文明新形態，促進全球秩序的和諧、穩定，為人類社會進步貢獻中國智慧、發揮中國力量。

本文系國家社科重大項目“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下中國共產黨形象全球傳播與認同研究”（21ZD314）與北外研究生教改項目“習近平國際傳播論述融入‘全球傳播理論與實踐’的教學模式改革創新”（JGY2023008）的階段性成果。

高金萍系北京外國語大學國際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馬新觀研究中心主任萬立良系北京外國語大學國際新聞與傳播學院博士研究生

「注釋」

①《習近平在文化傳承發展座談會上強調 擔負起新的文化使命 努力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人民日報》2023年6月3日，第1版。

②何天平、蔣賢成：《數字全球在地化：平臺時代影視產業國際傳播趨勢探研》，《對外傳播》2023年第7期，第21-25頁。

③State， Bogdan； Park， Patrick； Weber， Ingmar； Macy， Michael.（2015） PLOS ONE. Vol.10， DOL 10.1371/journal.pone.0122543.

④《習近平對宣傳思想文化工作作出重要指示》。中國政府網：https：//www.gov.cn/ yaowen/liebiao/202310/content_6907766.htm，2023年10月8日。

⑤張國良：《20世紀傳播學經典文本》，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3年，第332頁。

⑥O. Sullivan，T.，Hartley， J.， Saunders， D. Fiske， J. （1983）. Key concepts in communication. New York： Methuen Co. Ltd， p 123.

⑦汪曉東、張煒、吳姍：《凝聚起中華兒女團結奮斗的磅礴力量——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弘揚愛國主義精神重要論述綜述》，《人民日報》2021年10月2日，第1版。

⑧《將跨越喜馬拉雅的友誼推向新高度》，人民網，http：//world.people.com.cn/ n1/2019/1012/c1002-31395956.html，2019年10月12日。

⑨習近平：《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黨建》2021年第7期，第4-9頁。

⑩段淳林、林澤錕：《基于品牌敘事理論的中國故事體系建構與傳播》，《新聞與傳播評論》2018年第2期，第71-84頁。

11《在日本，為何“Z世代”對華更有好感？》，華輿：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56648594244623175wfr=spiderfor=pc，2023年9月22日。《專訪于運全：歐美年輕群體對中國積極看法顯著高于其他年齡》，北京日報客戶端：https：// baijiahao.baidu.com/s？id=1763042154653076014wfr=spiderfor=pc， 2023年4月13日。

12《國際社會熱議習近平主席在聯大一般性辯論上的重要講話 中國擔當為聯合國發展注入信心和希望》，中國政府網，https：//www.gov.cn/xinwen/2020-09/24/ content_5546579.htm，2020年9月24日。

責編：吳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