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鞍山洪幕山六朝墓葬發掘簡報

摘 要：2020年9月4日至11日，馬鞍山市文物管理中心清理“凸”字形古墓葬一座。墓葬由擋土墻、甬道、墓室組成。墓葬破壞嚴重，從墓葬形制、結構特點及墓磚規格、紋飾、形制初步斷定墓葬年代為東晉中晚期至南朝時期。其發掘為研究“陵口”地望及馬鞍山帝陵分布提供新的線索。

關鍵詞：馬鞍山；洪幕山；“凸”字形；磚室墓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3.22.042

2020年9月4日，馬鞍山市文物管理中心接市文化旅游局電話通知，稱“寧蕪高速4改8項目”建設過程中發現疑似古墓葬。馬鞍山市文物管理中心接到通知后，會同執法支隊，與具體舉報人取得聯系，前往現場勘察，發現六朝時期古墓葬一座。隨后，馬鞍山市文物管理中心在無錫交通建設工程集團有限公司、慈湖高新區社會事務部及慈湖楊家社區的大力配合下，對其開展了搶救性考古發掘工作。現將有關情況匯報如下。

1 墓地概況

墓葬位于馬鞍山市慈湖高新區楊家社區后洪幕山下（俗名“洪陵山”），寧蕪高速從其西側穿過，南側為山坳（圖1）。洪幕山海拔約154米，占地面積約2.37平方千米，山腳土層較厚，適宜營造墳塋。西側的鐵路和高速路歷來是蕪湖、馬鞍山到南京的重要交通線路。

2 墓葬結構

洪幕山大墓平面略呈“凸”字形，由擋土墻、甬道、墓室組成，通長約8.81米，寬約3.15米，高約3.59米，墓向251度（圖2、圖3）。

擋土墻 破壞較為嚴重，僅余左右兩端。殘高約145厘米，寬約263厘米。

甬道 平面呈長方形，內長約305厘米，內寬約145厘米。破壞較為嚴重，左側僅余前部，殘高約15厘米，雙磚順鋪三層；右側保留相對為完整，殘高41厘米，切法為三順一丁。甬道后部殘留有鋪地磚，砌法為橫置錯縫順鋪。

墓室 平面呈長方形，破壞嚴重，內長約542厘米，內寬約246厘米，券頂內高約328厘米。墓室破壞嚴重，從墓底殘留墓磚來看，先是橫置錯縫平鋪兩層，再于墓室后半部設置底層排水孔道式棺床，棺床表層亦是橫置錯縫平鋪墓磚。墓壁于鋪地磚之上修筑，左右壁六組三順一丁后起券，后壁殘留四組三順一丁。券頂砌筑方法亦是雙磚錯縫順鋪三層，再用楔形丁磚交替砌筑起券，充分利用了楔形磚的形狀特點。左右壁前后各設置一個直欞假窗，共四個；每個直欞假窗上順鋪一層后，中間位置設置“凸”字形壁龕，壁龕高15厘米，寬13厘米（圖4）。墓室四角設有16厘米×16厘米磚柱各一個，后壁中部設有16厘米×33厘米的豎直型磚柱一個，殘高100厘米左右。

墓磚為青灰色，有楔形磚和長方形磚兩種形制，楔形磚規格分別為33厘米×13.5～16厘米×4.5厘米、33厘米×11～14厘米×4.5厘米；長方形磚規格為33×16×4.5厘米。墓磚平面飾有細繩紋，端面飾有兩組四出蓮花紋，側面兩端飾有四出蓮花紋，中間為菱格紋帶（圖5）。

3 出土文物標本

墓葬盜擾嚴重，僅出土青瓷殘片2片、陶器殘片2片，器形不明。

4 結語

4.1 墓葬年代

墓葬破壞嚴重，僅出土青瓷殘片2片、陶器殘片2片，且具體器形不明，不具有明確年代學的意義。同時，墓葬未出土任何紀年性材料，但是從墓葬形制、墓磚紋飾等特征可以對墓葬年代做一個簡單推論。墓葬為“凸”字形單室墓，為南京及周邊地區東晉中晚期至南朝時期常見的六朝墓葬，墓室設置棺床、擋土墻、壁龕，也符合“多有小龕、棺床之類的設置，不見燈臺”的特點。墓磚端面飾有兩組四出蓮花紋，與南京富貴山六朝墓M1出土花紋磚相似；側面兩端飾有四出蓮花紋、中間為菱格紋帶的紋飾，與南京燕子磯梁普通二年墓花紋磚紋飾相似。因此，洪幕山大墓的年代可以初步推測為東晉中晚期至南朝時期。

4.2 墓主身份

六朝墓葬根據其規模大小，基本上可以分為三個等級：4米以下為小型墓葬；4～7米為中型墓葬；7米以上為大型墓葬。洪幕山大墓長度約8.8米，寬約3.15米，高約3.59米，為六朝時期大型墓葬。墓葬雖盜掘、破壞嚴重，但是從殘留墓室看，設置角柱、磚柱、直欞假窗、“凸”字形壁龕，墓葬結構較為復雜，墓室內壁基本上滿飾紋飾，都在一定程度證明了墓主身份等級較高。當地居民稱墓葬所在的洪幕山為洪陵山，也在一定程度上為我們推測墓葬等級提供了線索。同時，根據“‘凸’字形墓葬一般是有官品者或其妻妾之墓，無官品者只能入葬長方形墓”的推斷，如此規模的六朝墓葬墓主身份至少應該為高等級官吏或貴族。

4.3 為史籍“陵口”及本地區帝陵研究提供了一定的線索

首先，“陵口”一詞地望更為明確。“陵口”源于《資治通鑒·晉紀十六》：“咸和三年（328）春正月，溫嶠入救建康，軍于尋陽。韓晃襲司馬流于慈湖，流素懦怯，將戰，食不知口處，兵敗而死。丁未，蘇峻帥祖渙、許柳等眾二萬人，濟自橫江，登于牛渚，軍于陵口。”胡三省注稱：“陵口當在牛渚出東北，即東陵口也。”馬鞍山學者栗中斌先生進行馬鞍山東吳宋山墓研究時，根據墓葬形制和此文獻認定宋山墓為孫休定陵；馬鞍山市李白研究所李子龍教授考證：東陵口也就是思賢港，位于今馬鞍山市江邊港務局一帶。從文獻記載看，陵口即是蘇峻屯兵之所，其位置明確。《寰宇記》載：“蘇屯山，昔蘇峻屯兵于此、因名。”《嘉慶一統志》載：“蘇屯山，當涂縣東北。”《當涂縣志》載：“蘇屯山在鸚鵡山東。”“鸚鵡山在葛陽山北，距縣北四十五里。”《太平府志》載：“山有鸚鵡石，雌雄各一，每遇雷雨，鸚鵡子從石中進出，圓潤如卵，土人多得之用以治病。有石嵌空側出，如半帆游云霧中，石端甚銳、長丈余，俗呼為船尖峰。東壁諸巒插天，環顧拱立，若呼渡者。”從以上文獻可以看到，蘇屯山位于葛陽山、鸚鵡山周圍，而此次發掘位置洪幕山（洪陵山）便位于葛陽山、鸚鵡山北。洪幕山可能是“宏墓山”的別稱，此處“洪”通“宏”，“幕”通“墓”，“宏墓”即“大墓”的意思，這里從另一個稱呼“洪陵山”可知一般。因此，洪幕山（洪陵山）、葛陽山及鸚鵡山周圍就是文獻記載的陵口位置，這也與胡三省注稱“陵口當在牛渚出東北”相合。

其次，洪幕山（洪陵山）大墓的發掘為研究馬鞍山市境內的帝王陵墓分布提供了新的線索，可作為后期工作重點區域予以關注。據史書記載，埋葬在馬鞍山地區的古代帝王共有三位：孫吳景帝孫休、南齊和帝蕭寶融以及可看作帝王級別的東晉權臣桓溫。

桓溫（312—373），字元子，譙國龍亢人，晉明帝的駙馬。其因溯江而上滅成漢政權而聲名大振，三次出兵北伐（北伐前秦、羌族姚襄、前燕），戰功累累。后獨攬朝政十余年，操縱廢立，有意奪取帝位，終因第三次北伐失敗而令聲望受損，受制于朝中王謝勢力而未能如愿。死后謚號宣武，其子桓玄建立桓楚后，追尊為“宣武皇帝”，埋葬于今天當涂大青山。文獻多有記載：

①陸游《入蜀記》：“坐間，信伯言桓溫墓亦在近郊，有石獸石馬，制作精妙，又有碑，悉刻當時車馬衣冠之類，極可觀，恨不一到也。”

②《明一統志》：“晉吏部侍郎桓溫墓在府境溫晉哀帝時鎮姑孰，卒葬焉，俗謂之司馬陵，又府城南有溫女塜。”

③《江南通志》：“大司馬桓溫墓在府城南十五里青山北。”

④《大清一統志》：“桓溫墓在當涂縣東南青山，《太平寰宇記》司馬陵去縣十一里在青山東北隅碑闕俱在，又縣城南有溫女冢。”

從文獻記載可以看出，“宣武皇帝”墓在當涂大青山東北麓，宋、明、清時還保留有陵墓碑闕等。除此之外，其女也葬于當涂城南，名溫女冢，可惜的是現在一眾遺跡皆無存留，無從考證。

南齊和帝蕭寶融（488—502），字智昭，公元494年被封為隨郡王，499年改封為南康王并任荊州刺史，駐守江陵。公元501年3月，蕭衍發兵攻打蕭寶卷，并且立蕭寶融為皇帝。蕭衍進入建康后，于502年將蕭寶融接入建康。同年，蕭寶融封蕭衍為梁王，不久蕭衍以蕭寶融名義殺害湘東王蕭寶晊兄弟，后來又殺掉齊明帝其他的兒子。不久蕭寶融便被迫禪位于蕭衍，南齊到此滅亡。

①《輿地勝跡》：“齊和帝陵，世傳在當涂縣北黃山岳廟行宮之基，即此陵也。”

②《大清一統志》：“齊和帝陵在當涂縣北黃山。”

③《明一統志》：“在府城北黃山，和帝諱寶融明帝第八子，后禪位于梁，世傳岳廟行宮之基即其陵也。”

④《江南通志》：“南北朝齊和帝陵在府城北黃山。”

⑤《當涂縣志》（民國版）：“在縣北二區黃山東麓。梁主簿衍遣鄭伯禽折殺之，葬此。清宣統二年，廣福寺僧發一隧道，磚石尚完整，疑即和帝陵墓。”

綜合既有文獻資料，可以看出南齊和帝簫寶融的恭安陵位于當涂城北小黃山東麓，而從實際調查來看，小黃山周圍還未發現大型六朝墓葬，具體情景如何還有待于考古工作進一步開展。文獻記載恭安陵位于小黃山，可能與其晚期經歷有關。蕭衍即位后封蕭寶融為巴陵王，在姑孰建立宮室供其居住，而不久蕭寶融也被蕭衍所殺。另外，關于和帝簫寶融的恭安陵地望諸多學者均有考證，可見朱希祖《六朝陵墓調查報告》、曾布川寬《六朝帝陵—以石獸和磚畫為中心》等資料。

吳景帝孫休（235—264），三國時期吳國的第三位皇帝，孫權第六子。十八歲時，封為瑯琊王。太平三年（258），孫綝發動政變，罷黜孫亮為會稽王，迎立孫休為帝，孫休三讓而受，改元永安。孫休登基，封孫綝為丞相，孫綝權傾朝野，孫休與張布、丁奉合謀，遂除孫綝。永安七年（264），孫休去世，謚號景皇帝，葬于定陵。其地望有兩種記載。

第一種記載為當涂縣圍屏洞陽村。

①《輿地紀勝》卷十八《江南東路·太平州·古跡》：“吳景帝陵在當涂縣東二十五里。”

②明嘉靖十年《太平府志》：“吳景帝陵，縣東，地名洞陽。”

③《明一統志》：“在府城東二十五里。景帝諱休，吳孫權第六子也卒葬于此。”

④《大清一統志》：“三國吳景帝陵在當涂縣東北洞陽山。”

第二種為當涂縣城東南凌家山。

《當涂縣志》（民國版）：“舊志載，順治年間雨漬凌家山，見隧道，疑即三國吳景帝陵，存以待考。”

從既有文獻看，三國吳景帝孫休墓位于馬鞍山市當涂縣無可爭議。2015年11月—2016年12月，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會同馬鞍山市文物管理中心、當涂縣文物管理所對圍屏洞陽村俗稱“天子墳”的古墓葬展開了搶救性考古發掘。從發掘的墓葬形制及規模看，該墓葬為合葬墓，由封土、墓道、封門墻、擋土墻、甬道、前室、過道、后室及前室座左右兩側的耳室組成，前后室結頂方式均為四隅券進式穹隆頂，墓室總長超12米；從出土器物看，該墓出土的陶器九鼎八簋，漆盤、車馬器、金器，等級制度相符；從出土紀年材料看，永安三年、四年，年代相符；合葬墓及相關遺跡與史料記載吳景帝孫休和朱夫人入葬的特殊歷史也高度吻合，這些都將墓葬主人指向了三國吳景帝孫休。

執筆：齊澤亮

繪圖：齊澤亮

發掘人員：齊澤亮 楊彭

照相：楊彭

單位：馬鞍山市文物管理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