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述齊文化考古的歷史作用和進展

摘 要：齊文化考古工作已走過近100年的歷程（1927—2023），成為我國考古學的重要組成部分，文章在全面總結梳理齊文化考古工作的基礎上，對今后齊文化考古工作提出了展望。

關鍵詞：齊文化；考古；歷史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3.22.029

齊文化是我國先秦時期優秀的地域文化，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齊文化考古工作自20世紀20年代始，迄今已走過了近100年的艱難歷程。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的40多年，隨著城市建設的快速發展，齊文化考古工作取得了令人矚目的輝煌成績。城址、聚落遺址、墓葬的考古發掘及齊地出土的近幾十萬件珍貴文物等為齊文化研究、保護、開發和利用提供了科學資料和重要支撐。淄博市委、市政府在做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工作的同時，適時提出了“文化名城”發展戰略。齊文化是文化名城建設的重要載體，它的研究已融入淄博市文化經濟社會發展之中。全面系統地梳理齊文化考古工作，既是當前淄博市考古學界的迫切任務，也是齊文化更好地在淄博文化社會發展中發揮作用的時代之需。本文在對齊文化考古工作進行全面總結梳理的基礎上，對今后的齊文化考古工作提出了展望。

1 齊文化的歷史作用和當代價值

1.1 齊文化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主體之一

近年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提出了堅定文化自信和弘揚優秀傳統文化的要求，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專門印發了《關于實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的意見》。齊魯文化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所謂齊魯文化是指先秦時期西周王朝分封山東的主要諸侯國—齊國和魯國的地域文化，齊魯文化成為我國優秀傳統文化的代表，其影響遠及今世和世界。魯在南，齊在北，一文一武，文則為儒家發源地，有文圣孔子和亞圣孟子；武者在齊，有孫武、孫臏等軍事人才和譽滿全球的《孫子兵法》等軍事圣典。

1.2 齊文化是淄博文化名城建設的核心

先秦時期，齊文化以其開放、務實、創新的內涵獨具地域文化特色，成為當時社會先進文化的代表。做好齊文化的研究、保護、利用工作成為淄博市文化名城建設的重要內容和文化旅游融合發展的時代之需。淄博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視，從資金投入到機構設置，從人才培養到項目規劃實施，都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取得了斐然成績，使齊文化的傳承保護和研究利用工作融入到淄博文化經濟社會發展的潮流中。近十年來，齊文化考古工作中取得了一系列研究成果，它在齊文化保護研究、宣傳展示和淄博文化、經濟、社會發展中起到重要作用，引起各級領導和社會各界的支持和關注。

1.3 考古工作在齊文化研究中的特殊地位

齊文化，是齊地文化的一特定歷史時期文化。通常所說的齊文化是指齊國文化，距今已有2000多年。由于歷史久遠，人們對它的認識較模糊，文獻記載雖浩如煙海，但真假難辨，且支離破碎，既不系統也不全面。我們要全面深入地了解、認識齊文化，復原當時社會的衣食住行、婚喪嫁娶等，其考古資料發揮著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對齊文化的研究應參照史學研究中的“二重證據法”，即文獻資料和實物資料相結合的科學方法。考古工作者通過對齊故城遺址的考古調查、勘探和發掘，對城址的形制、布局及修筑年代有了基本認識，并發現宮殿建筑遺址、生活居址、手工業作坊等大量遺跡。此外，在對齊國數萬座墓葬的發掘中，出土了金、銀、銅、鐵、陶器等珍貴文物幾十萬件。這些考古發現是研究齊文化最直接、最科學的資料，為研究齊文化內涵提供了可靠的依據。因此，考古工作在齊文化研究過程中有著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

2 齊文化考古新進展

我們所講的齊文化考古工作，是指在齊地對齊國時代的地上和地下文物古跡進行的考古調查、勘探、發掘及研究工作。齊國是西周王朝的封建諸侯國，文獻記載，齊國始建于西周初年（前1046），滅國于公元前221年，前后歷經西周、春秋、戰國三個歷史時期，歷經800余年。西漢初年（前201），劉邦建立西漢王朝，繼封劉氏齊國，至漢文帝時將齊國一分為七，齊國國勢衰微。特別是西漢“吳楚七國之亂”后，國勢更衰，至漢武帝時，齊國僅為一小國。公元前25年改設臨淄縣，我們稱其為后齊時代，齊國和后齊時代前后共存在了約1000年的時間，臨淄是齊國的都城所在地。

淄博作為齊文化的發祥地和腹心地區，考古工作最早始于1927年日本學者米內山庸夫調查臨淄齊故城，并將有關見聞記述在其著作中①。1958年10月山東省文化局組成臨淄考古隊對齊故城進行調查、勘探和試掘②。1961年國務院公布臨淄齊國故城為全國第一批重點文物保護單位。1964年山東省文化局開展“四有”（“有保護范圍、有標志說明、有科學記錄檔案、有專人管理”）工作，對齊故城遺址進行了大規模的考古勘探工作③。

20世紀80年代，為齊文化考古工作的初始階段，考古工作重點是對齊故城進行考古勘探和試掘，摸清齊故城的分布范圍和年代結構，為做好齊故城的保護工作奠定了基礎。在該階段臨淄齊故城及周邊多有重要的文物出土，如“國子”銘文青銅禮器、戰國時期錯金銀鑲綠松石銅鏡、犧尊、“高子”戈兵器等。各級文博部門和高校也進行了一些考古發掘，如考古發掘了城墻排水道口、齊景公墓及大型殉馬坑、大武西漢齊王墓陪葬坑、稷山漢墓，獲得了一大批珍貴的齊文化研究實物資料。20世紀90年代至今，為齊文化考古工作的第二階段，齊地的考古工作進入了繁榮時期。考古機構建立健全，人才隊伍不斷壯大，積累了豐富的考古資料，從而推動了齊文化的全面深入研究，編輯出版了一系列關于齊文化研究成果的書籍，如《齊文化叢書》《齊國史》《齊文化概論》等，正是這些研究成果的支撐，才有了淄博文化名城建設—齊文化東部、南部、西部三片區（即東部以臨淄齊故城為中心的齊文化片區、南部以齊長城為中心的齊文化片區、西部以周村古商城為中心的齊文化片區）的規劃，還有臨淄齊國故城國家考古遺址公園和高青縣陳莊—唐口省級考古遺址公園的規劃實施。

2.1 臨淄齊故城

近年來，省、區、市文物考古部門圍繞齊故城做了一系列的考古發掘工作，取得了重大成果，使齊文化的研究又有了突破性進展。以臨淄齊國故城國家考古遺址公園項目為契機，齊故城考古工作得以重啟，主要圍繞都城營建與擴建、宮殿區、城市手工業及稷下學宮等多個重點項目展開。重點勘探和發掘主要工作如下：①齊故城西周晚期“古城”的勘探和認識；②齊故城東北角（東古城村）城墻解剖商末周初文化地層的發掘確認；③東古城附近西周初期“太公”銘文青銅器的發現；④齊故城小城北門遺址；⑤闞家寨南冶鑄遺址的勘探發掘；⑥辛店周邊大型戰國和漢代墓葬的發掘；⑦臨淄齊故城小城西門外夯土建筑基址（稷下學宮遺址的考古發掘）；⑧南馬坊戰國大墓及陪葬坑的發掘等。

重大研究課題如下：①齊故城始建年代和修筑拓展年代的研究；②齊國王（諸侯）陵墓的研究；③齊墓殉人、殉馬的研究；④齊國冶鐵鑄鏡作坊研究；⑤齊國封泥、陶文、瓦當、錢幣的研究；⑥齊長城的研究；⑦齊國鹽業經濟研究；⑧齊國紡織文化研究；⑨臨淄南馬坊東周墓葬發掘報告整理與綜合研究等。

2.2 高青陳莊遺址

2008年10月至2010年2月，山東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為配合國家南水北調東線工程山東段的建設，對高青陳莊遺址進行了大規模考古發掘工作，取得了重大考古新發現。發現了商末西周早期城址、西周貴族墓葬、數座馬坑、車馬坑，出土了“齊公”銘文青銅器，首次發現了西周早期的祭壇、西周時期齊國甲骨文，被認為是20世紀以來齊文化考古最重大的發現。它填補了我國周代考古的多項空白，為研究齊國早期歷史提供了重要珍貴資料，為探索齊國早期都城營丘的地望提供了重要線索，為研究齊國創始人—姜太公提供了重要實物資料。專家通過研究高青陳莊遺址，認為此處的性質有以下三種可能：一是齊國早期都城—營丘；二是齊國西周時期周王陵墓；三是齊國西周時期一座軍事城堡。2020年陳莊遺址南側與小清河相隔的東安遺址考古發掘，進一步補充證實了上述推論，清理出西周早期數座車馬坑，發現了西周早中期成片的大量平民墓地。推測高青陳莊西周城址早期可能作為齊國政治文化中心都城使用，而西周中晚期則為姜氏齊國諸侯墓葬區。陳莊西周城址或是姜太公所建齊國初都營丘位置，或營丘城就在此鄰近。通過對高青陳莊遺址大量考古資料的整理、研究，取得了一系列豐碩成果，具體有：山東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寫《山東高青陳莊遺址》；鄭同修、高明奎、魏成敏、蔡友振發表《山東高青陳莊西周遺址考古發掘獲重大成果》；張光明、徐義華主編《甲骨學暨高青陳莊西周城址重大發現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張光明、于崇遠、李新《齊文化大型城址考古的又一重大發現—山東高青狄城故城遺址初探》；丁燕杰、燕生東《從考古發現看齊國早期都城地望》；高明奎《高青陳莊西周祭壇研究》。

2.3 沂源東安古城

自2008年9月至2012年10月，山東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和淄博市文物局、沂源縣文物管理所用了近四年時間對沂源東安古城進行了考古調查和發掘，取得了重大考古新發現。東安古城原被認為是漢代東安郡的治所，為一座漢代古城址。1984年6月這里出土了商代樂器銅鐃和弓形器等一批青銅器，引起了學界的關注。經過對該城址的考古調查、勘探和發掘，基本摸清了城址的修筑年代和城市分布。通過對考古發現進行研究，對東安古城的性質有以下認識：

①新石器時代龍山文化時期，是該城的初建時期，證明新石器時代晚期這里已經是魯中南地區的一處文化中心地區。

②商代晚期至西周初期，這個階段因出土了商代青銅鐃和弓形器等青銅禮器，被認為是商代的一處方國文化中心；又因城址所處的地理位置，有的學者提出，東安古城可能是商代晚期魯南重要方國—奄國都城所在。沂源漢代稱蓋縣，古音韻“蓋”與“奄”互通，可為互證。

③春秋時期應與紀國的浮來邑相關。紀國是東夷故國，原居壽光，因與齊國發生爭執，齊哀公被周王烹而結仇。春秋早期齊襄公（前695）滅紀國，將紀國一分為二，一歸齊國，一去他地。近年來在沂水紀王崮山發掘的大型春秋墓經考證為紀侯陵墓，推測東安古城當時應為紀侯所居的城邑。

④戰國時期東安古城為齊國南境重要城邑。考古發現證明，春秋晚期齊國南境已擁新泰、沂源、臨沂以北地區，從而證明齊長城的修建應在前，為我們考證齊長城的修筑應在春秋中期的齊桓公時期提供了重要的佐證。

⑤漢代東安古城為漢東安郡治所。

對東安古城的研究成果主要如下：沂源縣文管所編寫《沂源東安古城》；沂源縣文物管理所著《沂源文物精粹》；任相宏、鄭德平、蘇琪、楊中華發表《沂源東里東臺地一號戰國墓及相關問題的思考》。

2.4 新泰平陽故城

新泰隸屬泰安市，古代屬魯齊交轄地區，平陽故城原為魯國所屬，春秋晚期又歸齊國所轄，因此新泰平陽故城大批齊國墓地發掘和出土陶文是近年齊文化考古研究的又一重大發現。2003年，山東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發掘了78座墓葬，墓葬年代均為春秋晚期至戰國中期，出土青銅器、陶器、骨器2300余件，隨葬品青銅兵器較多，分類有魯國、齊國、吳國不同類的戈、殳、戟、鏃、劍等，具有濃厚的軍事性質④。

山東大學任相宏教授曾將平陽故城出土的780件帶印刻文字的器物進行了研究整理，認為出土如此之多的田氏陶文在臨淄齊故城以外實屬僅見。這些發現為研究齊文化提供了重要實物文字資料，是齊文化考古的又一重大發現和研究收獲。對新泰平陽故城的主要研究成果有：山東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新泰市博物館編寫《新泰周家莊東周墓地》（上、下）；山東大學歷史文化學院考古系、山東博物館、新泰市博物館編寫《新泰出土田齊陶文》。

2.5 魯東、膠東半島地區

眾所周知，今淄彌河流域以東至膠萊河為魯東地區，膠萊河以東為膠東半島。據文獻記載和考古發現證明：至遲在春秋晚期的齊景公時期，膠萊河以西的魯東地區（今濰坊市）已為齊所屬；至戰國初期威宣時期整個膠東地區也已屬齊地，齊國疆域東至黃海成為名副其實的東方泱泱大國，魯東、膠東半島地即為齊國重要疆域，該地區的考古工作也是齊文化考古的重要組成部分。

近十幾年來，膠東地區的考古工作主要在墓葬的考古發掘，據不完全統計，膠東半島地區已發掘春秋戰國時期齊墓約1000座，其中主要的墓葬如下：長島王溝東周墓群的三次發掘、蓬萊村里集周代墓群的發掘、海陽嘴子前春秋墓群的三次發掘等。以上發掘都有突破性發現，是齊文化研究不可多得的珍貴史料。如長島王溝東周墓群一、二號大型春秋末戰國初齊墓被考證為齊康公之墓。齊康公是姜氏齊國最后一代齊國國君，“田氏代齊”后，齊康公被流放到膠東一島上，對此《史記·齊太公世家第二》記載：“十九年，田常曾孫田和始為諸侯，遷康公海濱。二十六年，康公卒，呂氏遂絕其祀。……”長島王溝東周墓群一、二號大墓的發掘證明墓主乃齊康公，長島即遷齊康公的海上一島，史載無誤，甚確。主要研究成果有煙臺市博物館編寫《考古煙臺》《膠東考古研究文集》。

2.6 齊長城

齊長城在淄博地區的遺存，分布在博山、淄川、沂源兩區一縣境內。據《史記·楚世家》正義引《齊記》說：“乘山嶺之上筑齊長城，東至海，西至濟州，千余里，以備楚。”齊長城是重要的齊文化資源，是世界文化遺產。2008年12月至2023年6月，山東省文物局組織考古專業人員多次對齊長城沿線進行考古調查，完成了齊長城和相關塞堡的野外調查測繪。齊國南部山地長城西起長清孝里鎮廣北村濟水（今黃河）東畔，向東進入泰山西麓，沿泰沂山系北側的分水脊嶺，經由魯東南低山丘陵，至黃島東于家河莊入海，全長640千米，東西橫跨濟南、泰安、萊蕪、淄博、臨沂、濰坊、青島等地的十八個縣（市、區），連接大小山巒1500余座。調查中確認長城設施壕塹1條、關隘10處、烽燧5處、烽火臺3處。齊長城路經淄博南部的博山、沂源、淄川二區一縣，長度約80千米，占齊長城全長的1/8。淄博地段既有齊長城南部的穆陵關，又有淄川至臨朐的附線，是保衛齊國都城臨淄，防御近鄰魯國的重要地段，其地理位置和戰略作用至關重要，是研究齊國軍事文化和長城文化的重要依據。

對齊長城的研究、保護和利用，省、市政府部門高度重視，齊長城的保護已列入專項規劃，規劃建設齊長城文化公園和齊長城博物館，2022年9月山東省第十三屆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三十八次會議通過《山東省齊長城保護條例》，齊長城的保護利用方興未艾、不可限量。對齊長城研究的主要成果如下：張光明發表《齊長城—兼述淄博地段齊長城遺址踏查》一文，著《齊地考古與齊文化研究》，該書由中國戲劇出版社于2009年12月出版；王永波、王云鵬發表《齊長城始筑年代及相關問題的再考察》，刊登在《蹴鞠與齊文化—第22屆國際歷史科學大會淄博衛星會議文集》第15頁，文物出版社2019年1月出版；任相宏發表《齊長城源頭建置考》，刊發在《東方考古·第一集》第273頁，科學出版社2004年出版。

以上述及了齊文化考古新進展的六個方面，可能還有很多未提及之處。總之，近十幾年來，齊文化的考古工作在各級政府部門的關懷和領導下，無論是在人才培養、隊伍建設、考古發掘規模及數量、出土文物、重要遺跡的發現方面，還是在研究成果方面都有了跨越式發展，是齊文化考古的繁榮時期。尤其是淄博市實施土地考古前置工作實施辦法以來，考古重要發現助力齊文化的研究不斷深入。齊文化考古工作依舊任重而道遠，相信齊文化考古工作的明天將更加輝煌。

（致謝：該文得到張光明先生的悉心指導。張光明系原淄博市文物局原副局長，淄博市博物館副館長、文博研究館員，中國殷商文化學會副會長，山東省青銅器與古國史研究會副會長，淄博市考古學會會長，淄博市東夷考古研究中心主任。）

注釋

①臨淄文物局.臨淄文物志[M].北京：文物出版社，2015：7.

②山東省文物管理處.山東臨淄齊故城試掘簡報[J].考古，1961（6）：289-297，3-4.

③群力.臨淄齊國故城勘探紀要[J].文物，1972（5）：45-54.

④山東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新泰市博物館.山東新泰周家莊東周墓發掘簡報[J].文物，2013（4）：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