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劇性”繪畫語言在民族繪畫中的應用

【摘 要】周思聰是當代水墨畫中的代表性人物。周思聰曾經到過大涼山彝族寫生考察，通過對彝族女性生活狀況的考察，了解彝族女性生活中蘊藏著的精神力量。本文試圖通過對周思聰1982年“彝女系列”作品中的悲劇繪畫語言的深入剖析，著重于其作品中所表現出來的女性現實生活，以其特有的藝術語言，以女性的角度，以寫實的表達方式，把她自己代入畫作中的主人公，把生活中悲劇性的一面展現得淋漓盡致。脫離了男性統治的社會模式，通過她的繪畫，引導著女性認識到自己的價值和能力。她以繪畫藝術將自己獨立完整的個性完全展現，無疑是中國當代水墨人物畫的成功女性畫家的楷模，本文對“彝女”系列作品所反映的女性精神力量進行剖析，體會其畫作背后的悲劇性繪畫語言，體味其永恒的藝

【關鍵詞】周思聰；彝女系列；悲劇性繪畫語言

【中圖分類號】G6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3）21—003—04

縱觀中國近代化的水墨人物畫作，極少有以現實主義手法表現婦女生命的作品，“彝女”系列是周思聰職業生涯中最長的一部作品，本文以周思聰“彝女系列”的悲劇繪畫語言為題，揭示畫家這一充滿困頓、壓抑和表現張力的創作境遇，她將自己獨特的女性生活視角融入到作品中，反映了她對平凡人的真實生活狀況的思考。文章從畫作中的女性悲劇生活中蘊含的堅毅精神力量出發，對周思聰的悲劇繪畫語言中個人精神與作品內涵如何融合進行了分析。

一、《彝女》系列代表作分析

周思聰創作的第一張彝族題材作品《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圖1），描寫了兩個背著柴火的彝族婦女，在日落歸家途中歇息的畫面，她們神情呆滯，神色疲憊，似乎在沉思。一名中年彝族婦女斜靠在山坡上，身上系著一根看起來很重的繩子，用細線系在肩膀上，烏黑的頭發上系著一條橘黃色的圍巾，皮膚黝黑，嘴唇蒼白，目光空洞，她穿著一件破舊的黑色長袍，外面套著一件灰色的棉襖，一只右手抓住了長袍的右下角，一雙粗壯的大腳深深的插在了黑土里。滿臉皺紋，疲憊不堪，雙眼緊閉，似乎在訴說著自己的悲慘遭遇。整個畫面色彩灰暗、彝族婦女的神情憂郁而苦悶，似乎有無窮無盡的痛苦。畫面中人物占據了整個畫面的主要部分，給人以狹窄的、封閉的空間感，給人以壓力的視覺沖擊。周思聰用細膩、逼真的手法描繪了彝族婦女的具體形象，用筆肯定，線條流暢，結構勻稱，濃墨在筆畫中附著，層層渲染，營造出一種厚重而又壓抑的氛圍。反映了周思聰長久以來的壓抑、疲憊和內心深處的孤獨和無助。

周思聰精工細作，將彝族女子的容貌描繪得淋漓盡致。她使用的是又硬又直的絲線條理分明，把彝族女子的身形結構，繁復的衣紋關系，以及布袋的圖騰、紋理圖案，將干燥的畫上的皴擦，灰色的色彩的暈染，她的追尋這不僅僅是一種視覺上的美感。這些可以被畫成人物的女性，體現出的在困境中的堅毅的精神內涵才是她想要描繪的最終目的。她所描繪的那些形象女性樸素而堅韌的容顏，體現了彝族女性的生命力。顯示了她的特殊關注普通民眾的生活狀況，也是一種藝術家的真實感受。

這是周思聰探索更高追求的藝術境界道路上的一大進步。與同期其它水墨人物畫與之相比，“彝女系列”在表達上就顯得更為明快了。它不以技巧見長，有一種隨心所欲的沖動，畫面自然清新，雅致。清麗出塵，像是在對一個能聽懂她的人呢喃。低聲說著心中的傷痛與忐忑。畫中的背景昏暗而朦朧，人物痛苦而悲傷的臉龐、人物里木然的狀態與姿勢，是周思聰長期經歷苦悶，厭煩的生活所提煉出的表達形式。畫者承受著痛苦，沉重的人生經歷，煩躁，孤獨后的情感在繪畫中的提取總結和深刻表達，使觀看者仿佛進入了畫中彝族女性的生活之中。

二、周思聰繪畫語言的轉變

（一）周思聰繪畫語言的轉變緣由

周思聰早期的作品充滿了男子的陽剛之氣、豪邁的性格特征，到了后期，由于自身的原因，不能繼續大規模的繪畫創作，轉而轉向抒情的、小類型的創作，比如《彝女》和《荷花》系列等。周思聰自中央美院畢業后，便逐步承擔起了家庭的責任。由于長期艱苦的生存條件，她得了嚴重的風濕性關節炎，這對她的藝術生涯造成了很大的影響。由此她傾訴道：“這種無可奈何的情況持續過久，常使我心灰意冷，精神上實在疲勞?！敝芩悸斈赣H的一生常使周思聰喟嘆：“人，生來就是受苦的吧！”那種與苦澀的悲劇意味自然而然地滲透到周思聰日后的藝術創作之中，深入到“彝女”作品的深層內涵。她保留了最初對彝族女性的深刻印象，忠實于真實的生活感受，將自身的痛苦、孤獨和沉重的人生經歷融合在一起，以一種超脫于單純的形式追求和表達的境界。

周思聰并沒有因為生活的負擔而放棄對社會問題的關注與創作，反而更加重視于作品的創作，這更顯示出了她的自我訴求、自我認知和自我開發的需求。《彝女》系列正是這種女性意識的代表作品。周思聰和一幫涼山女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在一起，她感覺到了一種與生俱來的感覺，那就是堅毅與苦難做抗爭的精神內涵?！兑团废盗凶髌繁憩F形式簡潔，具有鮮明的藝術特色、別致的審美情趣和強烈的女性韻味。她對藝術的執著和熱愛，以及對藝術的強烈吸引力，讓其對人生、藝術的深刻理解，以及她的敏感、細膩、渴望接近自然、融入自然的女性情懷。畫面中能夠體現出女性面臨悲慘生活展現出的強大精神力量，在飽經滄桑的面容上能看到這些女性形象眼中的堅毅。

（二）悲劇性繪畫語言的轉變過程

周思聰在執筆《彝女》系列時，對民族風格的理解和處理仍保留著《礦工圖》（圖2）中的那種凝重、陰沉的風格，而《礦工圖》中的人物造型和用字，更是體現了他對力量和形體的追求。

但是，《彝女》系列卻與《礦工圖》的悲壯的氛圍形成鮮明對比，表現出作者對女性生活的思考，同時又帶有一種悲哀、哀傷的色彩。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書中，畫家用濃墨不斷地涂抹，勾勒出一位老嫗的線條，勾勒出一位年輕的彝族女子，用一條細細的絲線，勾勒出了不同的人生軌跡。畫面中的主角神情呆滯，背景是一片空白，給人一種沉重的感覺。1983年后，周思聰的筆觸變得輕松，她的苦澀變得柔和，她的抒情也變得更加細膩，她的作品變得更加寬廣，不再像以前那樣強調內心的沉穩，而更多的是一種形式上的美感。

《母子》（如圖3）中，三角構圖中的媽媽穩穩當當地坐在中間，她那修長的后背，就像是給她的孩子提供了一個堅固的避難所。

1985年后，周思聰的創作的狀態越來越平淡，創作也從沉重的狀態中解脫出來，開始變得樸實無華。從這些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到周思聰從《礦工圖》中的“靜默的憂傷”，變成了一首“凄涼的哀歌”，她的心境越來越接近于超然?！肚锪重撔綀D》（圖4）創作于1992年，是《彝女》系列中尺寸最大的一件，也是該題材中最有代表性的一件成熟的作品。纖細的線條勾勒出五個背井離鄉的彝族婦女，在樹干的襯托下，慢慢地走著，與蕭索的樹林融為一體，枯黃的落葉和大片的虛無，給人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周思聰在經歷了那么多的悲傷之后，終于找到了符合自己的繪畫精神內涵。

（三）自身感悟與畫作內涵的契合

在過去關于周思聰《彝女》系列繪畫語言的文獻中，大部分都是從繪畫語言轉換的視角來探討，而關于作品中的女性人物所傳遞的精神力量卻是很少的。就像周思聰說的：“實際上我并不是在表現彝民，而是表現我自己?！?在另一方面，許是受到時代影響，周思聰十分偏愛悲劇題材：她曾說：“生活中充滿了痛苦，我的靈魂總是會被這種痛苦所感染，也會有一種強烈的表達欲望。它容不得我裝模作樣，我只好實話實說?！彼淖髌凡粌H表現了她自己，也表現了她的公眾，使人們了解她的作品，喜歡她的作品。《彝女》中的女人，大部分都和她一樣，背負著沉重的家庭重擔，從彝女的眼睛里，可以看到周思聰對女人的憐憫，這種對社會、對人民的關愛，讓她的作品成為了一種精神的象征。“彝女”系列的創作，標志著周思聰由“強烈的社會題材”轉變為“具有生命力的題材”，由嚴肅、崇高到平淡、清新，形式風格由“樸實”轉變為“情感表現”。在精神上，直覺生活是一種深刻的思考?！斌w態豐滿的彝族女性形象，造型質樸，打破了傳統的藩籬，意蘊深厚而空靈，其味似淡實濃，其筆似枯實腴，線墨之間滲透著生命情愫?！耙团毕盗械某霈F，是她的個性使然，她想要通過“彝女”的悲慘生活去表現自身的“疲累”，她很累，想畫的東西都是出自女人看到另一種辛勞女人的感悟，我想沒有比這一批彝族女人題材更能說明的了。“彝女”題材更多地體現出周思聰對于彝族婦女日常生活的體現與共情。她對女性的飽含理解的描繪她們的精神狀態，這也是她的畫作從社會性轉向內心表現、畫風由寫“真”轉向情感的“實”的根本原因。

三、結語

綜上所述，周思聰的《彝女》系列作品包含了她對女性命運的思考，而彝女題材則更適合周思聰共情彝女悲劇人生、揭示人生苦難的個性特點，她對彝族婦女的同情心、對她們的命運的關懷、與自然的親近，表明了她對藝術的追求，她熱愛自然、純粹、發自內心的事物。四川大涼山彝族女性的出現，使她再次認識到了自己的寫作的真諦，也更加深刻地認識到了自己的現實生活和精神上的負擔。周思聰的主題創作是一種悲哀和思索的融合，是一個從破碎到分離的痛苦歷程?！兑团废盗惺侵芩悸斔囆g生涯的一次重要轉折點，是她的人文關懷轉向自我抒情的一個轉折點，其題材的創作早已超出了題材本身，上升到了“精神力量”與“愛”的藝術本體。在現今資訊快速傳播的影像時代，作為題材的中國畫，其自身與社會的形式，構成了筆墨表現與影像紀實的雙重涵義，如何處理時代與藝術個性的關系，以及集體思考與個人自覺的關系，都是我們值得思考的問題。周思聰敢于向自己挑戰，從不對自己設置限制，從而使她在藝術上的造詣得到了進一步的提升，這一點，值得我們每一個藝術家去學習。

注釋：

①華天雪.周思聰[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②馬文蔚.周思聰與友人書[M].鄭州：大象出版社，2006.

③顧丞峰.周思聰訪談錄[J].江蘇畫刊，1991（1）.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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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華天雪.中國名畫家全集 周思聰[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3]華天雪.周思聰水墨畫[M].北京：榮寶齋編輯出版發行，1991.

[4]劉曦林.周思聰紀念文集[M].北京：榮寶齋出版社，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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