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較視域下中國式現代化的獨特意蘊與超越進路

摘 要： 現代化是傳統社會向現代社會的重大轉變。既有的域外現代化存在著難以克服的發展局限：西方現代化模式以資本邏輯為中心，其基本矛盾阻礙著現代化的進一步發展；蘇聯模式以生產資料優先，忽視了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后發國家以依附性道路為主導，喪失現代化發展的自主性與獨立性。中國式現代化在借鑒與吸收其他現代化模式的經驗成果中逐漸發展完善，呈現出共時性、人民性和自主開放性等發展特征。中國式現代化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創造了人類文明新形態，其超越進路在于以“社會主義”原則超越“資本邏輯”原則，推動了共同富裕的發展進程；以“人民為中心”超越“生產為中心”，實現了人民的美好生活訴求；以“自主開放”超越“發展依附”，促進了中國與世界的繁榮進步。

關鍵詞： 現代化；中國式現代化；共同富裕；以人民為中心；發展模式

中圖分類號： D61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 1673-3851 （2023） 08-0476-08

The unique meaning and transcending approach of Chinese-style modernization

in the comparative perspective

WANG" Hongguang， LIU" Jinghua， CHEN" Min

（School of Marxism Studies， Gannan Normal University， Ganzhou 341000， China）

Abstract： "Modernization is a major transformation from traditional society to modern society. The road of modernization outside the region has development limitations： the western modernization model takes capital logic as the center， and its basic contradictions hinder the further development of modernization; the Soviet model gave priority to means of production， ignoring the improvement of people′s living standards; the late developing countries mainly rely on the road of dependence， and lose the autonomy and independence of modern development. Compared with other modernization models， the Chinese-style modernization path has gradually developed and improved in drawing on and absorbing the experience and achievements of other modernization models， showing the development characteristics of synchronicity， people-centeredness and independence and openness. Chinese-style modernization has achieved great success and created a new form of human civilization. Its transcending approach lies in transcending the principle of \"capital logic\" with the principle of \"socialism\"， and constantly promoting the institutional arrangement of common prosperity. Taking \"the people-centered approach\" to transcend \"the production-centered approach\"， it has constantly realized the people′s aspirations for a better life; taking \"independent opening\" to transcend \"development dependence\"， it has promoted the prosperity and progress of China and the world.

Key words： modernization; Chinese-style modernization; common prosperity; people-centered; development mode

在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1］21；同時在闡明中國式現代化基本特征的基礎上，明確了新時期黨的中心任務，強調了中國式現代化的本質要求。這一中國式現代化的本質要求指明，要在堅持黨的領導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前提下，實現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等領域的協調發展，才能避免他國現代化發展失衡的前車之鑒，從而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與世界的共同進步。當前學界對于“中國式現代化”的研究較為豐富，方世南等［2］將“五位一體”協調發展與現代化發展聯系起來，從文明發展的角度闡釋了中國式現代化。董慧等［3］則從歷史維度比較了不同歷史時期中國現代化的發展重心，提出中國式現代化發展道路要堅持黨的領導、人民主體與全面協調。吳志成［4］分析了中國式現代化對倡導全人類共同價值、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遵循和平發展原則、共建新型國際關系等具有重要作用?？傮w而言，目前學界多集中于歷史脈絡與內涵闡釋方面的研究，對不同發展道路的外在鑒別與內生比較研究較少，與其他現代化發展模式的歷時性和共時性對比較為缺乏。因此，本文從比較視域出發，通過揭示域外現代化發展模式的局限性，總結中國式現代化的獨特意蘊，在此基礎上豐富和發展中國式現代化的超越進路研究。

一、中國式現代化以“社會主義”為發展內核，實現了對西方現代化“資本邏輯”宰制的超越

中國式現代化在發展進程中取得了一系列偉大成就，成功開創了人類文明新形態，對世界歷史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中國式現代化成功的基本經驗，在于堅持社會主義的發展原則，將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作為現實發展目標，因而在制度層面超越了以實現“私有資本”增殖為發展目標的西方現代化。

（一）西方現代化：“資本邏輯”主導下的現代化

現代化模式的價值理念決定了道路的性質與目的。以實現資本增殖為價值旨歸的西方現代化，對內表現為資本邏輯成為社會一切活動的衡量標準，不斷進行剩余價值的剝削，異化了人與人之間的生產關系與交往關系，激化了不同階級之間的對立與矛盾；對外表現為奉行以西方為中心的發展理念，不斷進行資源掠奪與殖民擴張，引發國際間的矛盾與糾紛，阻礙世界現代化進程的深入發展。

西方現代化的資本邏輯宰制既表現為對工人的剝削和壓迫上，也體現在生產關系和交往關系的全面異化中。資產階級為了維護自身的統治地位，需要不斷進行擴大再生產以攫取更多的剩余價值。在無產階級運動的影響下，資本剝削由較為明顯的絕對剩余價值剝削方式轉變為較為隱秘的相對剩余價值剝削方式，通過減少勞動時間、員工持股等方式掩蓋剝削本質，這雖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階級矛盾，但無法根除資本的剝削與壓迫等問題。在生產關系方面，資產階級奉行“資本至上”的理念，為了實現其資本的無限增殖，將人視為實現剩余價值的物化主體，成為隸屬于資本主義生產過程的工具，人只有作為物的存在才能在物質利益交換中體現人自身的價值，而勞動則被異化成為實現資本增殖的唯一方式。在交往關系方面，資本邏輯作為外物支配人們的行為活動，成為社會共同的價值遵循，且人的存在意義也由資本邏輯所主宰，人的價值與獲得感以資本的數量為衡量標準，資本邏輯將社會中的一切都物化為冷冰冰的金錢關系，造成了“人的世界”與“物的世界”的對立。在利益的驅動下，無節制的生產發展還造成了自然界的生態污染與環境破壞，制約可持續發展的現代化進程。

西方現代化的資本邏輯宰制還表現為奉行“國強必霸”的外交理念，主張“西方中心主義”的交往原則，宣揚“歷史終結”等價值觀念?；谇致耘c擴張發展道路的思維定式，歐美資本主義國家普遍認為一個國家的強大必然會像先前的資本主義強國一樣走上霸權道路，一個國家的興盛同時也意味著另一個國家的衰落，因而先發國家為了維護自身的霸權地位，需要不斷提防和壓制正在快速發展的新興國家?；诖?，資本主義國家認為不同文明之間存在著理念、習俗與價值觀等多方面的異質，而這些異質必然會加劇國際間的矛盾、造成國家間的沖突。先發國家由于率先完成了現代化，形成了以資本主義國家為中心的世界體系，“它使未開化和半開化的國家從屬于文明的國家……將東方從屬于西方”［5］，從而將世界其他國家納入以西方為中心的世界體系之中，成為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附庸。此外，在蘇東劇變的背景下，“歷史終結論”與“社會主義過時論”等言論甚囂塵上，將資本主義文明絕對化為歷史發展的頂點與實現現代化的唯一道路，否認了人類文明的多元性與現代化的多樣性，阻滯了世界現代化進程的進一步發展與人類文明的共同進步。

（二）中國式現代化的時空維度：呈現共時性的發展特征

現代化表現為社會全方位的根本性變革，它通過工業化使現代生產工具與生產方式“滲透到經濟、政治、文化、思想各個領域，引起深刻的相應變化” ［6］ 。概括而言，西方現代化各階段呈現出線性發展特征：首先是資本原始積累帶來了工業化的發展需求，而后工業化階段吸引了大量的農業人口，帶來了城鄉人口之間的轉移與發展，由此導致了城鎮人口的增多與農業人口的短缺，這進一步要求對農業生產工具進行變革，進而帶動了農業現代化的發展。由此可見，西方現代化的不同階段依次銜接、發展領域劃分明確，由工業化領域逐漸拓展至社會各方面，呈現出“歷時性”的發展特征，形成了“串聯式”的現代化發展樣態。

相較于西方現代化的發展進程，中國式現代化以社會主義為發展原則，因此在發展階段、發展形式和發展內容上與西方現代化迥然相異，呈現出非線性式發展特征。首先，就發展階段而言，中國式現代化有望實現現代化的跨越式發展。中國式現代化雖開啟的時間較晚，至今只有幾十年的發展歷程，但在充分借鑒西方現代化成果基礎上，能夠實現“單線程”向“多向度”、“串聯式”向“并聯式”、“歷時性”向“共時性”的轉變，不斷縮短實現現代化的時間，少走彎路，從而實現現代化發展的“彎道超車”。其次，對于發展內容而言，中國式現代化呈現出全面性與協調性的發展特征。西方現代化呈線性發展特征，因而在不同發展階段中難以有效整合其他領域的現代化成果實現優勢互補，而中國式現代化能夠有效整合已有的現代化發展成果，在現代化進程中通過不同領域的技術交流與成果共享，加快中國式現代化的發展進程。最后，中國式現代化能夠實現不同領域的協調發展。在發展理念上，共時性的發展特征要求中國式現代化摒棄西方現代化見物不見人的發展方式，實現社會不同領域間的協調發展，即不僅注重物質層面的發展，還強調影響要實現現代化進程中各種要素的發展，以人口與社會之間的健康發展、人民與富裕的共同發展、物質與文化之間的協調發展、人與環境的和諧發展、中國與世界的和平發展為現代化發展的主要內容，重視影響社會多方面要素的協同發展，以實現綜合國力的全方位提升，持續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發展進程。

（三）中國式現代化的制度超越：以“社會主義”原則實現共同富裕的發展目標

現代化的性質是決定道路成敗與否的關鍵因素。中國式現代化堅持社會主義的發展原則，具有域外發展模式所不具備的制度優勢，這是順利實現共同富裕發展目標的前提和基礎。社會主義發展原則要求中國式現代化必須合理駕馭資本，實行生產資料公有制，但當前中國尚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生產力發展水平尚無法實現“按需分配”的發展目標，因此仍需發展多種所有制經濟，推動要素市場的改革與完善，在堅持基本經濟制度的基礎上不斷利用資本來激發市場活力和創造社會財富。但資本逐利的本性又會引發難以克服的社會弊病，因此中國式現代化必須在堅持社會主義原則的前提下合理駕馭資本，對市場與資本進行有效的監督管理，避免西方式自由市場的無政府狀態，防止資本無限擴張的增殖本性侵襲社會各領域，從而保障社會的正常有序運行與經濟的協調發展。

社會主義發展原則決定了中國現代化要以實現社會全面進步為戰略目標。社會的全面進步是中國式現代化發展的基本特征之一。在經濟領域，中國式現代化突破了唯經濟增長的量化發展指標，將高質量發展作為現代化發展的中心任務，著力解決影響社會生產力發展的各項突出問題，提高經濟發展的創新能力建設。在政治領域，要求不斷加強黨的領導水平與執政能力建設，強化黨領導全局、協調各方的作用，同時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不斷加強政治現代化建設。在文化領域，需要加強社會主義先進文化建設，促進文化產業發展，強化英雄模范人物在社會中的榜樣示范作用。在社會領域，應當加強社會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建設，促進教育、醫療等社會保障事業的發展，為人民提供安居樂業的基本保障。在生態建設中，社會全面進步還要求堅持新發展理念，形成低碳的現代化生活方式，共建人與自然共生發展的生態共同體。

社會主義發展原則要求中國現代化以實現共同富裕為價值旨歸。共同富裕既是中國式現代化的發展目標，也是實現我國人民全面發展的物質保障，因此決定了它不是西方現代化所實現的少數人的富裕，而是全體社會成員的共同富裕；不是實現所有人同等富裕的平均主義，而是承認一定差距的相對富裕。中國式現代化通過生產力的進步促進共同富裕的發展進程，通過經濟高質量發展統籌城鄉融合與區域協調發展，通過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保障現代化成果的共享，通過文化領域的現代化不斷提高精神產品的供給，通過健全各項社會保障措施不斷增強民生福祉，通過綠色低碳發展實現人與生態的協調共生，在持續推進共同富裕的發展進程中不斷彰顯中國式現代化的獨特發展優勢。

中國式現代化以社會主義為發展方向，以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為根本旨歸，注重在社會協調發展的基礎上實現人的全面發展，不斷推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現代化發展目標，突破了資本邏輯宰制下西方現代化發展道路的局限性，從制度層面超越了西方現代化的發展弊端，為世界各國的現代化提供了較為成功的經驗與借鑒。

二、中國式現代化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原則，實現了對蘇聯現代化以“生產為中心”的超越

蘇聯是世界上第一個社會主義國家，也是率先從貧窮落后的農業國實現國家工業化與現代化的典范，蘇聯社會的現代化模式為當時廣大發展中國家提供了一種可行的發展方案。但蘇聯模式自身存在較大的歷史局限性，并非適用于所有社會主義國家實現現代化的范本，因此在中國式現代化的發展進程中，需要以史為鑒，批判吸收蘇聯現代化的成功經驗，以實現社會主義在中國的新發展與新境界。

（一）蘇聯模式：“封閉”與“僵化”的現代化

馬克思主義認為，現代化發展具有多種模式，資本主義也絕非社會發展的最終形態。馬克思立足于資本主義社會的現實考察，提出了“資本主義必然滅亡，社會主義必然勝利”的科學論斷，并創造性地提出了東方社會發展理論，突破了單一的西方現代化發展模式，豐富了現代化的實踐理論構想。在繼承和發展馬克思東方社會理論的基礎上，列寧領導了十月革命并取得勝利，建立起無產階級政權，開啟了蘇聯的現代化發展之路。在蘇聯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中，針對特殊的國內條件與國際環境，列寧提出應利用資本激活生產活力，并通過政府控制和規避資本的消極影響，加快了國民經濟的恢復與現代化國家的轉變進程，為蘇聯的國家現代化提供了良好的發展契機。

在推進現代化國家的發展進程中，蘇聯逐步確立了以高度集權為主要特征的現代化發展模式。在經濟領域主要表現為高度集中的指令性計劃制度、部門性的管理體系、同一性的工資制度和隸屬性的國家與企業的關系，形成了中央到地方、政府到企業的直接指令性體系，構建起嚴密的計劃管理體制，為蘇聯工業化的順利實現提供保障，為反法西斯戰爭的勝利積累了完備的工業體系力量。但奠基于過于單一經濟成分基礎上的集中管理體系，由于管理環節過多、過于強調計指令性的計劃指標，無法發揮企業的主動性與創造性，既不利于地方經濟的自主發展與資源的綜合利用，也不利于工業化進程的深入發展。另一方面，戰時管控政策的長期延續，造成了蘇聯工業與農業之間的發展失衡，長期以犧牲農業來積累現代化的物質基礎，拉大了生產消費品與人民購買力之間的差距，導致人民生活水平停滯不前，降低了蘇聯社會的發展活力。

在政治領域，高度集中的政治體制“片面追求整體利益的最大化，個體的權利湮滅于國家的權力意志當中，人的主體性地位得不到有效彰顯” ［7］ 。人民權力監督的缺位，導致形式主義、官僚主義與個人崇拜之風盛行，民主法治現代化遭受嚴重阻滯。改革是政黨存續和發展的內在要求，也是永葆生機活力的奧秘所在；而高度集中的政治體制不僅造成了思想層面的僵化，不斷暴露與放大政治制度層面的弊病，削弱了蘇聯社會主義的生命力，還積蓄了社會分裂與體系失靈的破壞性力量。此外，對外開放與合作交流是實現現代化發展的促進力量，但由于意識形態層面的異質性，蘇聯社會在日后發展過程中逐漸走上了封閉與自立的現代化發展道路，減少了與世界各國之間的交流與聯系，這顯然不利于各國在交流與互鑒中實現優勢互補，形成和諧穩定、共同發展的世界格局。

在蘇聯社會主義建設的歷史進程中，高度集中的蘇聯模式雖能快速實現社會主義國家的現代化，積累社會發展的物質力量，但其僵化的指令性與計劃性的政治經濟體系降低了社會發展活力，妨礙了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因此，蘇聯模式也不是實現現代化的正確選擇。

（二）中國式現代化的價值維度：以人的全面發展為價值遵循

西方現代化曾推進了世界歷史的發展進程，創造出以往一切時代所無法比擬的生產力，但也使社會的現代化進程處于不斷物化之中。在生產過程中，實現剩余價值的無限增殖成為資本主義現代化的根本目的，因此現代化的發展強化了對工人所創造剩余價值的剝削，造成了“物的世界的增殖與人的世界的貶值”［8］，人在生產過程中只是承擔剩余價值生產的工具。同時，在社會生活各領域，資本成為評判一切事物的價值準則，工具理性主導了現代化發展進程，價值理性則被邊緣化為可有可無的啟蒙教條。此外，在人與自然關系方面，在資本邏輯作用下，西方現代化無節制地開發和利用自然資源，造成了生態環境的破壞與污染等西方現代化進程中的頑疾，阻礙了生產力的進一步發展與變革。

現代化本質上是人自身的現代化，因為“離開了執行那些能促進國家現代化的經濟、政治、法律制度的人本身的現代化，這些制度便會成為有名無實的無靈魂的軀殼”［9］。中國式現代化摒棄了西方現代化只注重物的發展向度，強調以人的發展為價值旨歸。首先，中國式現代化以人民的全面發展為現代化發展的價值遵循，這一價值原則是區別中西方現代化發展模式最顯著的特征。只有依靠人民群眾才能凝聚發展合力，促成歷史偉業，才能協同推進中國現代化發展的新境界。其次，真正的現代化不是人片面的發展，而是人全面的發展與躍升，其主要表現為兩個方面：一是超越自然界對人自身發展所產生的天然束縛，實現了生物體意義上的自由?！爱斎藗冞€不能使自己的吃喝住穿在質和量方面得到充分保證的時候，人們就根本不能獲得解放”［10］，因此需要加快社會生產力的發展與變革，為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奠定堅實的物質基礎。二是超越了社會生產方式對人的自身發展所產生的社會約束，實現思想與精神層面的自由，這一層面的自由是以生物體自由為前提，進而實現人們精神層面的發展與思想道德的提高。此外，中國式現代化是一條以綠色環保、低碳集約為主的發展道路，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注重同步推進物質文明建設和生態文明建設”［11］。生態環境關乎全體人民美好生活的實現，也是推進美麗中國建設與生態現代化建設的關鍵性環節，因而需要構建社會與生態良性循環的發展格局，為人民對美好生態的需求提供保障，實現人的發展與生態保護之間的協調發展。

概言之，中國式現代始終以人民的全面發展為價值旨歸，注重人民群眾物質水平與精神境界的提高，通過構建普惠型經濟發展方式，不斷增強中國式現代化發展過程中人民群眾的獲得感與幸福感，從而不斷激發人民群眾參與現代化建設的熱情，持續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歷史進程。

（三）中國式現代化的現實超越：以“人民為中心”實現人民的美好生活訴求

現代化的性質決定著發展道路的選擇。蘇聯模式以生產資料發展為中心，過于注重重工業等生產資料的發展而忽視了與人民相關的民生領域的發展與提高，導致了人民生活的困頓與社會可持續發展動力的缺失。中國式現代化將實現人民群眾的利益視為現代化發展目標，視作衡量現代化發展成敗的評判標準，因而超越了以生產資料優先的現代化發展道路。

馬克思認為：“歷史活動是群眾的活動，隨著歷史活動的深入，必定是群眾隊伍的擴大?！?［12］ 這一觀點一改以往資產階級貶低人民群眾歷史作用的看法，認為社會歷史進程中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變革不是英雄人物的天才發現，而是人民群眾生產活動的必然結果；人民群眾既是推動生產變革的主體，也是實現社會進步的根本力量。中國共產黨繼承和發展了馬克思的群眾觀點，堅持現代化發展進程中的人民本位，不斷實現和維護人民在現代化進程中的切身利益與發展訴求。以人民為中心是中國共產黨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發展以一貫之的價值理念，在現代化的發展進程中，黨始終堅持人民至上，將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訴求作為現代化發展的價值旨歸，不斷彰顯馬克思主義政黨的人民本色。

“以人民為中心”是中國式現代化發展的必然要求，必須依靠人民推動中國式現代化新發展與新境界，在發展進程中將現代化成果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敖骄褪侨嗣?，人民就是江山。” ［13］ 中國式現代化之所以能成功，其基本經驗之一就在于凝聚了全國人民的磅礴偉力，依靠全體人民的共同奮斗，取得了一系列的發展成就；一旦離開了人民，中國式現代化便會成為無水之萍、無根之木，美好生活的奮斗目標也就難以實現。依靠人民群眾推進中國式現代化進程，需要切實加強人民的發展保障與需求保障，讓人民共享改革發展成果，解決與人民直接相關的利益問題，了解基層人民群眾的真正需求，不斷增進人民福祉，實現人民美好生活訴求。中國式現代化堅持人民至上理念，不斷改革與完善收入分配制度，縮小收入分配差距，構建起全面配套、協調合理的制度體系，健全和完善現代化就業信息渠道與就業機制，充分保障人民就業的機會，不斷發展“覆蓋全民、統籌城鄉、公平統一、安全規范、可持續” ［1］48 的社會保障體系，將現代化發展成果惠及廣大人民群眾，在中國式現代化的發展過程中持續推進社會公平正義。

中國式現代化以人民為現代化發展主體，將滿足人民現實的生存與發展需求為根本目標，在事實上超越了蘇聯現代化以生產資料優先的發展模式，是符合中國式現代化發展道路的科學理念，也將在中國式現代化發展進程中不斷實現人民的美好生活訴求。實踐證明，中國式現代化是符合我國人民發展利益的正確道路，能夠在此基礎上獲得源源不斷的內生動力與外在力量，開辟了“一條更加適應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征程的發展之路” ［14］ ，凸顯了中國式現代化在新發展階段上的獨特性與優越性，為世界各國的現代化發展創造出可供參考的全新選擇。

三、中國式現代化以“自主開放”為發展理念，實現了對后發國家現代化“發展依附”的超越

后發國家一般指的是起步較晚、經濟相對落后、發展較慢的國家，其現代化契機主要來源于先發國家經濟、政治等方面的影響，唯有引用與借鑒先發國家的資金技術、管理模式與政治制度等現代化成果才能推動自身現代化的進程。中國在現代化發展的早期曾照搬他國現代化的發展模式與現代化經驗，一度造成了經濟發展的停滯；但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我國逐漸認識到走符合本國發展特征的現代化發展道路的重要性，秉承“自主開放”的發展理念，實現了對后發國家“發展依附”道路的超越，實現了中國式現代化的飛躍式發展。

（一）后發國家：喪失獨立自主的依附型現代化

工業革命加快了西方現代化的發展，實現了資本主義國家全方位的社會變革，為后發國家走向現代化提供了西式范本。但后發國家普遍缺乏先發國家的發展條件，存在時空場域上的錯位以及不同發展階段的差異性。以西方現代化為范本的發展中國家大多不僅未能實現現代化，反而在資本主義所構建的世界體系中喪失了自身的獨立性，走上了依附型現代化發展道路。

后發國家走的是以高耗能、高污染為主要特征的依附型現代化道路。后發國家在現代化進程中的首要任務是建立起較為完備的工業化體系，但在實際發展過程中卻難以實現。一方面，后發國家缺乏工業化發展的基礎，無法通過本國的自主發展以快速實現工業的現代化，而從較為落后的生產方式向現代工業化生產方式的轉變要經歷漫長的發展過程，因此長期以落后的生產方式進行工業現代化的代價便是對資源的利用程度較低，需要以資源的高消耗來累積工業發展的基礎。另一方面，后發國家的工業發展基礎依賴于西方國家下游工業的轉移，西方國家所淘汰的落后產業成為了后發國家工業發展的基礎與前提，這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后發國家的工業化進程。但西方國家所轉移的下游產業是以犧牲資源與環境為代價的，對后發國家的現代化發展終將產生難以估量的環境危害，會造成經濟發展停滯、人民生活水平難以提高、生態環境破壞等一系列的社會與生態問題。

后發國家的依附型現代化是對西方模式不加甄別而全盤接受的現代化發展模式。在現代化的進程中，西方國家率先構建起以資本主義國家為主導的“中心—外圍”的國際發展格局，將世界上其他國家納入其中，而后發國家只能依據西方現代化模式亦步亦趨地發展，因此必然會成為依附于發達國家所構建的世界體系中的邊緣化成員。走依附型現代化的后發現代化國家，在經濟上處于被動地位，為發達資本主義國家所支配，本國經濟的發展依賴于先發國家的資金與技術援助；在政治上由于照搬西方政治體制，對內缺乏權威有效的治理權，對外無法獨立行使外交權；在思想文化層面，由于西方思想文化的沖擊，后發國家易于否定原有傳統文化，全盤吸收西方文化，從而喪失對本國文化的自信心與自信力，在思想上為發達資本主義國家所支配。實踐表明，現代化無法通過照搬他國的發展模式得以實現，后發國家的現代化以西方模式為范本，既無法避免西方現代化發展道路的弊病，也容易在現代化進程中喪失獨立性與自主性。

總之，依附型現代化發展道路以喪失獨立性與自主性為代價，換來的只能是國民經濟發展失衡，被動接受發達國家的現代化危機的轉移，邊緣化為資本主義世界中心體系的附庸，無法實現自身的現代化，因而同樣不是實現現代化的正確選擇。

（二）中國式現代化的動態維度：內生發展為主、外在動力為輔

以文明形態更替的生發動因來劃分現代化實現道路的基本類型大致有兩類：一是對內剝削、對外擴張侵略的現代化，二是喪失現代化自主權、被動生成的現代化。前者以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現代化為典型，后者以后發國家的現代化為代表。舊民主主義革命時期的現代化探索，是在西方列強侵略下被迫開啟、被動生成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嚴酷現實決定了近代中國的早期現代化探索對西方現代化具有一定的依賴性，也決定了近代中國因失去發展自主性而無法成功實現現代化。

1840年鴉片戰爭打破了中國長期閉關自鎖的狀態，開啟了中國近代被動地探索現代化的發展進程，此后無數仁人志士在救亡圖存的道路上先后進行了器物現代化、制度現代化和思想現代化的方案，通過引進先進的軍事技術、生產方式、政治制度以及思想文化，推動了近代中國現代化進程的初步發展。但由于近代中國缺乏自主發展的前提條件，雖創辦了一些現代化企業、學習了先進的政治制度，促進了早期現代化的發展，但卻無法真正實現現代化。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現代化的發展與民族國家的命運休戚與共，因為現代化發展是建立在獨立主權基礎之上的，沒有民族國家的獨立，現代化的發展便喪失了必要的前提與條件。為此，中國共產黨開展國共合作，結束了軍閥割據的狀態，團結各族人民贏得了抗日戰爭的勝利，通過解放戰爭徹底實現國內政局的穩定，為現代化的發展提供了良好的條件。在社會主義革命與建設時期，我國的現代化逐漸由被動生成向自主發展轉化。在這一時期，黨和國家對現代化的認識逐步深入，認識到工業化發展是現代化的基礎和國家安全的保障，提出要“建設我們國家現代化的工業、現代化的農業、現代化的科學文化和現代化的國防” ［15］ 。依憑于獨立的國家政權和黨的正確領導，我國的現代化取得了較大進展，建立起較為完備的重工業發展體系，為我國的國民經濟恢復與發展奠定了雄厚的工業基礎。同時，由于舊中國工業基礎薄弱和黨對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規律的認識不夠深刻，因此我國早期的現代化是在借鑒蘇聯模式的基礎上進行的，還無法實現完全的獨立自主，從而難以避免現代化發展的挫折。

在改革開放與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時期，中國的現代化發展與對外開放緊密結合在一起。鄧小平指出：“經驗證明，關起門來搞建設是不能成功的，中國的發展離不開世界?！?［16］ 這一時期，中國的現代化發展堅持“獨立自主”的發展原則，積極進行對外開放，通過充分利用已有的人類文明成果實現自身發展，構建起了涵蓋社會全方位、多層次的現代化發展體系。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中國式現代化立足于新時代的新發展階段，面臨著與以往發展階段所不同的社會發展狀況，需要堅持走獨立自主的內生性發展道路，不斷擴大對外開放的廣度與深度，協調推進經濟高質量發展、政治民主化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建設、共建共享的民生建設、綠色低碳的美麗中國建設等現代化發展目標，加快以內生性發展為主、外在動力為輔的中國式現代化的發展與完善。

（三）中國式現代化的理念超越：以“自主開放”實現中國與世界的共同繁榮進步

在世界現代化的歷史進程中，先發國家憑借其發展優勢構建起了“以西方為中心”的世界政治經濟體系，而后發國家由于發展時間較晚，且缺乏獨立自主發展現代化的前提條件，因而被迫成為資本主義世界體系中的邊緣成員，始終處于從屬和被支配的地位，這不僅無法實現本國的現代化發展目標，還會成為發達國家事實上的政治經濟附庸。中國式現代化以“和平發展”打破了西方“國強必霸”的發展邏輯，以“獨立自主”破除了現代化進程中的“發展依附”，超越了后發國家的依附型現代化，為世界各國獨立自主發展現代化創造了可供借鑒的發展路向。

中國式現代化是一條和平發展、合作共贏的發展道路。自古以來中國便是世界和平的堅決維護者和實踐捍衛者，維護和實現和平已經成為中華民族血脈中不可磨滅的基因。中國式現代化始終堅持與鄰為善的發展理念，秉承正確的義利觀，增強與周邊各國的友好合作，以實現不同文明之間的繁榮發展。在世界交往中，中國倡導和踐行“和平、發展、公平、正義、民主、自由” ［17］ 的全人類共同價值，尋求不同國家之間發展的最大公約數，尊重不同國家的發展歷史與價值理念，在文明交流中實現文明互鑒，實現各國間的共同發展與互利共贏。在國際合作方面，面對愈益頻繁的世界性問題，世界各國均無法獨善其身，各國之間命運休戚與共。中國式現代化主張各國間的繁榮進步與開放包容，促進世界文明的平等交流與互惠共利，構建持久穩定、合作共贏的國際發展格局，形成和諧友好、共同繁榮的發展共同體，以“文明交流超越文明隔閡，文明互鑒超越文明沖突，文明共存超越文明優越” ［18］ ，促進了國際社會和平穩定，實現了各國協同發展與共同進步。

中國式現代化是一條獨立自主、對外開放的道路。獨立自主是一個民族保持自身獨立性、實現內生性發展的根本要求，而對外開放是實現民族國家繁榮發展的重要前提。首先，獨立自主是進行現代化建設的重要原則，也是中國式現代化卓有成效的重要前提。“現代化并沒有固定模式，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不能削足適履?！?［19］ 獨立自主的發展原則要求不斷完善本國的現代化經濟體系，加強科學技術的自立自強，加快高端領域的核心技術的研發，構建創新型國家；在軍事領域加強國防與軍隊建設，以保證領土主權的完整與國家安全不受侵犯；在外交領域堅決維護本國利益，以維護世界各國間的和平穩定與共同發展為目標，共建和平與發展的新型國際關系。其次，對外開放是促進現代化建設的重要方式。必須將中國發展與世界發展緊密結合，不斷擴大對外開放的廣度與深度，積極開展與世界各國之間的貿易往來，實現與世界各國的共同進步。最后，將獨立自主與對外開放有機結合，將內生性發展與外在性力量統一于中國現代化發展進程之中。中國式現代化發展道路統籌國內發展與國際發展兩個大局，實現內生性發展與外在性推動相結合，這是保持我國經濟常態化發展的關鍵所在。中國式現代化一方面注重挖掘國內市場的發展潛力，加快國內市場體系與新型產業建設，注重依靠內需推動經濟發展；另一方面強調加深世界各國的合作范圍，構建新型國際發展體系，推動國際循環的良性發展，進而實現國內國際雙循環的相互平衡與相互協調。

獨立自主、對外開放理念是中國現代化發展的基本原則，也是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取得偉大成就的重要前提。中國式現代化以“獨立自主”原則超越了“發展依附”道路，以“合作共贏”原則超越了“以鄰為壑”的分歧，在構建促進全人類共同發展的世界格局中始終把握人類文明的正確發展方向，不斷推動中國式現代化的新發展與新境界。

四、結 語

道路的性質決定發展的前景。從現代化發展模式的比較視域來看，西方現代化為資本邏輯宰制，蘇聯現代化以生產資料增長為中心，后發國家現代化喪失獨立自主性，皆存在不同的現代化發展弊病，因此均非適合中國國情的現代化發展方案。中國式現代化發展道路在比較鑒別他國現代化的過程中呈現共時性、人民性和自主開放性的發展特征，實現了對資本邏輯、以生產資料為中心與依附型發展道路等以往現代化模式的超越。中國式現代化在堅持社會主義發展原則、以人民為中心發展理念與自主開放發展戰略的基礎上，不斷開辟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建設的新征程與新境界。

本文主要從比較視域進行考察，研究了不同現代化發展模式的異同，但未能在不同現代化模式的歷史比較中深入分析制度與文化方面的差異。未來可將中國現代化與世界現代化相結合，將中國命運與世界命運相結合，綜合考察現代化發展的發展與影響。中國式現代化處于新時代的新發展階段，未來仍需立足于中國發展的現實國情，在與當代不同現代化發展道路的比較鑒別中，通過經濟高質量發展，不斷發展民生保障、堅持獨立自主與對外開放，才能更好地實現人民美好生活訴求，實現中國現代化與世界現代化的共同發展與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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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艷娟）

收稿日期：2022-08-24 網絡出版日期：2023-04-04網絡出版日期

基金項目：江西省社會科學規劃項目（17KS12）；江西省研究生創新專項資金項目（YC2021-S745）

作者簡介：王紅光（1973— ），男，江西贛州人，副教授，博士，主要從事社會主義建設理論與實踐方面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