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數字經濟發展重塑了勞動資源配置方式。本文基于2010—2019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數據,實證檢驗了數字經濟發展對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的影響。研究發現,數字經濟發展能夠提升企業的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異質性分析結果表明,數字經濟發展能夠顯著提升勞動密集型企業、國有企業和勞動配置不足企業的勞動資源配置效率。機制分析表明,數字經濟發展通過提升企業技術創新水平、提升企業人力資本水平和促進企業數字化轉型等途徑,提升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進一步分析發現,數字經濟發展能夠促進勞動力的跨地市流動。
關鍵詞:數字經濟發展;勞動資源配置效率;技術創新;人力資本;數字化轉型
中圖分類號:F270.7;F425;F832.5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1-148X(2023)06-0069-09
收稿日期:2023-05-07
作者簡介:呂康銀(1969-),女,黑龍江牡丹江人,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就業與收入分配;梁孝成(1996-),本文通訊作者,男,山東棗莊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數字經濟與收入分配;賈利雯(1994-),女,甘肅慶陽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勞動力市場與收入分配。
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面上項目“新就業形態與勞動力市場轉型——典型事實與作用機制”,項目編號:71973022。
①相關數據來源于中國政府網:http://www.gov.cn/。
一、引言與文獻綜述
隨著我國人口老齡化程度加深,我國勞動年齡人口數量大幅下降,以往單純依靠勞動力投入的要素驅動型經濟增長方式難以持續,提升勞動資源配置效率開始成為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途徑。戶籍制度限制、土地制度束縛及地方保護導致了勞動要素價格扭曲和配置扭曲,使各部門或企業無法按照邊際產出價值等于邊際成本的市場機制有效配置勞動要素,致使我國在地區、行業和企業間存在比較嚴重的勞動錯配[1]。相關研究表明,若勞動錯配情況得到改善,可使全要素生產率提升33.12%[2]。2022年1月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要素市場化配置綜合改革試點總體方案》指出,要推動勞動力要素合理暢通有序流動,以此來提高要素配置效率和激發市場活力。隨著各領域經濟改革逐漸深化,勞動力從農村向城市以及從農業向非農產業轉移的速度逐漸變緩,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的提升成為未來經濟進一步增長的源泉,即低效率企業退出市場、勞動力流向更高效率的企業[3]。因此,在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背景下,研究如何提升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具有重大的現實意義。
然而,當下企業用工新問題導致勞動力無法實現最優配置。從需求側來看,勞動保護制度實施產生的用工成本勢必會影響企業做出正確用工決策。從供給側來看,新生代勞動力的“慢就業、緩就業”現象進一步加劇了企業招工難度和技能供需結構不匹配。近年來,我國數字經濟在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數字產業發展、產業數字化轉型及公共服務數字化等方面取得巨大成就。截至2022年底,我國數字經濟規模已經達到了50.2萬億元,位居世界第二位①。以現代信息網絡為主要載體、以信息通信技術融合應用的數字經濟解決了勞動力市場中的信息不對稱,重塑了勞動資源配置的方式。數字技術與傳統產業融合創造了更多的就業崗位并賦予了勞動者數字化技能,勞動者在不同就業崗位之間的流動提升了就業靈活性,同時平臺經濟產生的網約車司機、外賣配送員等新就業形態崗位打破了勞動者在時間和空間上的就業限制,提升了地區勞動資源配置效率[4-5]。同時,數字經濟發展在降低企業生產成本、激發創新活力等方面發揮了巨大作用。那么,數字經濟發展能否提升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以及提升的路徑是什么?本文將圍繞上述問題進行探討。
隨著數字經濟對勞動力市場的影響愈加深入,學者們開始探討數字經濟對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的影響,但未得出一致的結論。張永恒和王家庭(2020)[6]研究發現,數字經濟對勞動要素錯配的影響不顯著,其原因為數字技術對勞動供給方的滲透不足,勞動力信息的數據化工作較為缺乏,無法實現信息有效共享。但叢屹和俞伯陽(2020)[4]的研究認為,數字經濟賦予了勞動者更多的就業機會并創新了政府行政管理模式,有助于勞動力實現跨地區、跨行業的流動,從而提升勞動資源配置效率。學者們進一步探究了其中的影響機制。周祎慶等(2022)[5]研究發現數字經濟催生了新就業形態,就業平臺化和就業靈活化是提升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的重要渠道。沈洋等(2022)[7]研究認為數字經濟促進了人工智能制造等新興產業的發展,有助于勞動分工和提高社會效率,從而降低勞動錯配。牛子恒和崔寶玉(2022)[8]的研究表明,網絡基礎設施建設降低了勞動力流動成本,通過促進勞動力流動可以改善各地區勞動配置扭曲。李慧泉等(2022)[9]研究發現,數字經濟可以通過促進金融市場發展和提高對外開放水平來降低地區的勞動錯配。通過文獻梳理發現,相關研究僅探究了數字經濟對地區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的影響,而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的提升路徑與地區層面有較大不同,數字經濟發展能否提升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還需從理論和實證兩個方面進一步考察。
本文使用2010—2019年上市企業數據,探究了數字經濟發展對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的影響效果、作用機制和異質性影響。本文的邊際貢獻如下:第一,將數字經濟發展和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納入到同一研究框架,豐富了數字經濟對企業經濟效應影響的理論研究,拓展了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的研究視角;第二,基于不同用工形式探討了數字經濟發展對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的直接影響,從勞動力在企業間配置、企業內部配置等角度探討了間接影響,有助于打開數字經濟發展提升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的黑箱;第三,從多個角度進行異質性分析,為提升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提供更有針對性的建議。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數字經濟發展對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的直接影響
由于各種制度性障礙產生的信息不對稱、要素流動不充分等原因使勞動力與企業之間無法按照價格機制、競爭機制和供需機制實現最優匹配,勞動邊際產出價值與邊際成本發生偏離,從而導致企業勞動錯配。對于全日制用工模式來說,數字經濟發展為企業提供了數字化人力資源服務。根據搜尋與匹配理論,通過網絡渠道進行招聘和發布就業信息會降低勞動力市場中的信息不對稱,降低企業的招聘成本和求職人員的搜尋成本,提升企業與求職員工之間的匹配效率,從而提升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10]。對于靈活用工模式來說,數字經濟催生的靈活用工平臺為企業提供了這一新型用工模式,減少了傳統雇傭關系對企業發展的束縛[11]。據《中國靈活用工發展報告(2022)》顯示,已采用廣義上的靈活用工模式的企業占比達61.14%。工作時間、雇傭形式和服務形態更加靈活的靈活用工模式解決了企業招聘成本過高、技能供需不匹配等問題并可以將企業內閑置勞動力配置向有需要的企業[11],從而提升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1:數字經濟發展能夠提升企業的勞動資源配置效率。
(二)數字經濟發展對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的間接影響
1.技術創新效應
技術創新是提升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的重要渠道[12]。數字經濟發展會提高企業研發創新的積極性,促進企業技術創新水平提升。一方面,企業使用數字技術來優化創新模式,可以充分了解消費者需求并降低研發風險和創新成本,從而增加企業的創新投入[13]。另一方面,數字技術的使用可以加強研發人員的交流,可以充分利用企業內外部的創新資源和加強企業間的研發合作,從而提升企業創新能力[13]。隨著企業技術創新水平的提升,會從以下幾個方面來影響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第一,由“創造性毀滅”理論可知,企業技術創新水平提升會加劇市場競爭,市場競爭會使低效率企業退出市場并使勞動力流向高效率企業,勞動力在企業間的流動會提升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12]。同時,市場競爭加劇也會激勵企業提高勞動要素投入效率,從而優化勞動資源配置效率[14];第二,企業技術創新水平提升后會通過溢出效應影響其他中小企業的創新能力,破除企業進入市場的壁壘并創造更多的就業崗位,更大的就業規模會形成勞動力蓄水池效應,提高企業和員工之間的匹配效率,從而帶動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的提升[15]。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2:數字經濟發展產生的技術創新效應可以促進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的提升。
2.人力資本效應
數字經濟發展擴大了企業的資源獲取范圍,使員工可以獲得更多的學習機會和技能培訓平臺,同時強化了員工間的知識溢出,有助于提升企業的人力資本水平[16]。企業對數字技術的使用,會對中低技能勞動力產生替代效應并加大對高技能勞動力的需求,從而提升高學歷勞動力的數量,有助于提升企業的人力資本水平[17]。高學歷員工的勞動力調整成本即招聘費用、培訓費用以及解聘費用會更高,數字經濟發展會提高企業高學歷勞動力的數量,從而提高企業的勞動力調整成本。過高的勞動力調整成本會使企業無法根據生產率變動來合理調整勞動力的數量,會降低企業的勞動資源配置效率[18]。但隨著企業人力資本水平提升,一方面會促進有效勞動投入的增加,改善企業技能供需結構不匹配的情況,提高勞動邊際產出與邊際成本之間的匹配程度,從而優化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19,20]。另一方面,隨著企業人力資本水平提升,會提升企業生產率和擴大生產規模。生產規模擴大會促進企業的就業創造并形成勞動力蓄水池效應,從而改善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15]。因此,人力資本效應對勞動資源配置效率提升的促進作用會抵消掉抑制作用?;诖?,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3:數字經濟發展產生的人力資本效應可以促進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的提升。
3.數字化轉型效應
企業數字化轉型會影響勞動力在企業內部勞動力市場的配置。數字經濟發展推動數字基礎設施不斷完善,為企業使用數字技術提供了相關配套措施和服務,會促進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21]。隨著數字技術逐漸融入到企業生產流程的各個環節,信息傳遞效率和內外部溝通效率逐步提升,運營成本逐漸降低,從而極大促進了企業的數字化轉型。企業數字化轉型會從以下幾個方面來影響企業的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第一,企業數字化轉型有利于企業根據市場變化來做出最優生產決策并有效整合企業內部的勞動力資源[9],通過對勞動力及時調配可以使企業內部勞動力資源被充分利用,從而提升企業的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第二,企業數字化轉型意味著企業可以將部分勞動力從重復性質的工作任務中解放出來,取締低效率工作崗位并使勞動力流向高效率工作崗位,從而提升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第三,企業數字化轉型加大了企業對數據要素的使用,促進數據要素與勞動、資本等傳統要素的深度融合,更好地發揮對生產率的提升作用,這一過程會提高勞動等傳統要素的使用效率,從而提升企業的勞動資源配置效率[20]?;诖?,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4:數字經濟發展產生的數字化轉型效應可以促進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的提升。
三、模型設定、變量選取與數據來源
(一)模型設定
為考察數字經濟發展對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的影響,本文設置如下基準回歸模型:
LEcit=β0+β1DELct+β2Xit+β3Zct+λi+λt+εcit(1)
模型(1)里的被解釋變量LEcit為企業的勞動資源配置效率。核心解釋變量DELct為城市層面的數字經濟發展水平。Xit為企業層面的控制變量,Zct為城市層面的控制變量。其中下標c代表城市,i代表企業,t代表時間,λi為企業固定效應,λt為年份固定效應,εcit為殘差項。
(二)變量選取
1.被解釋變量
本文的被解釋變量為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LEcit)。本文參考了Hsieh和Klenow(2009)[22]的方法,基于異質性企業壟斷競爭模型來探究企業的勞動資源配置效率。同時參考了羅長遠和曾帥(2022)[23]的思路,以勞動要素的邊際產出價值與勞動要素價格之間的偏離程度表示勞動配置扭曲,扭曲程度越小則表示勞動錯配程度越低,即勞動資源配置效率越高。基于Hsieh和Klenow(2009)[22]的設定,在完全競爭的最終產品市場中,生產最終產品Y的代表性企業的生產函數為C-D形式:
Y=Πss=1Yθss(2)
YS為各行業S的產出,是最終產品Y的投入要素。其中∑ss=1θs=1,θs為行業S在總產出中的產出份額。根據最終產品市場中企業生產成本最小化條件,可得:PsYs=θsPY。Ps為行業S產出Ys的商品價格,P為最終產品的價格(此處設定為1)。Ys的構成為Ms種差異化產品Ysi的CES生產函數加總:
Ys=(ΣMsi=1Yσ-1σsi)σσ-1(3)
行業S內的企業i為壟斷性企業,Ysi為企業i的產出。企業使用資本和勞動兩種生產要素進行生產,僅生產一種差異化產品,其生產函數為C-D形式:
Ysi=AsiKαssiLβssi(4)
Asi為企業i的全要素生產率,Ksi、Lsi為生產中使用的資本和勞動兩種生產要素,αs、βs為各行業S的資本產出彈性和勞動產出彈性,本文放松了規模報酬不變的設定并且僅考慮勞動配置扭曲問題,可得企業的利潤函數為:
πsi=PsiYsi-(1+τLsi)WsiLsi-RsiKsi(5)
πsi為企業i的利潤,Psi為企業i的產品價格,Wsi、Rsi為企業的勞動和資本價格,Lsi、Ksi為企業的資本和勞動投入,τLsi為勞動配置扭曲。若勞動邊際產出價值等于勞動價格則實現最優配置,若二者之間出現偏離則說明存在勞動配置扭曲,勞動資源配置效率存在改善的空間[23]。根據利潤最大化條件可以進一步分析二者之間的偏離程度,具體公式如下:
MRPLsi=σ-1σβsPsiYsiLsi=(1+τLsi)Wsi(6)
MRPLsi為勞動邊際產出價值,σ為差異化產品的替代彈性(根據HK的假定取值為3)。本文使用營業收入衡量PsiYsi,使用員工人數衡量勞動投入Lsi,使用“支付給職工以及為職工支付的現金/員工人數”衡量企業的勞動價格Wsi。使用LP法計算各個行業的勞動產出彈性βs。由公式(6)即可求出勞動配置扭曲τLsi,其值為正表明勞動配置不足,其值為負表明勞動配置過度,兩種情況均表明存在勞動錯配,將其取絕對值后用來表示企業的勞動資源配置效率(LEcit),其值越小表明勞動資源配置效率越高。
2.核心解釋變量
本文的核心解釋變量為城市層面的數字經濟發展水平(DELct)。借鑒趙濤等(2020)[24]的做法,選取每百人互聯網寬帶接入用戶數、計算機軟件和軟件業從業人員占城鎮單位從業人員比重、人均電信業務總量、每百人移動電話用戶數等指標,通過主成分分析法測得城市層面的數字經濟發展指數,該指標主要從網絡基礎設施建設、行業發展、產出增長和居民數字生活等方面來體現城市層面的數字經濟發展水平。
3.控制變量
本文的控制變量選取包括企業層面和城市層面。企業層面控制變量包括企業年齡(當前年份與成立年份之差的對數值)、企業規模(企業總資產的對數值)、資產負債率(企業總負債與總資產的比值)、資本密集度(人均固定資產的對數值)、企業性質(國有企業賦值為1,非國有企業賦值為0)等。城市層面的控制變量包括城市規模(城市年末總人口的對數值)、科研投入(RD內部經費支出與GDP的比值)、產業結構(第二產業增加值與GDP的比值)、對外開放度(實際使用外資金額與GDP的比值)、經濟發展水平(人均GDP的對數值)、金融發展水平(金融機構各項貸款余額與GDP的比值)等。
(三)數據說明
本文的研究樣本為國泰安數據庫中2010—2019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數據。機制檢驗部分使用到的專利申請數量、不同學歷員工數量等數據來自于wind數據庫。在數據處理方面,本文剔除了金融類企業、退市風險警示企業、缺失數據較多的企業樣本,同時對連續型變量進行1%的縮尾處理。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構建所需數據、城市層面控制變量均來自于《中國城市統計年鑒》。相關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如表1所示。
四、實證結果分析
(一)基準回歸
表2的(1)—(3)列匯報了模型(1)的估計結果,即數字經濟發展對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的影響效果。在表2中第(1)列只加入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指數(DELct),并控制了年份固定效應,核心解釋變量的估計系數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負,說明數字經濟發展能夠降低企業的勞動配置扭曲,從而驗證了數字經濟發展能夠提升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這一結論。在第(2)列和第(3)列又逐步加入企業固定效應和相關控制變量,這兩列的核心解釋變量系數均顯著為負,進一步驗證了數字經濟發展能夠提升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以上回歸結果驗證了假設H1。就全日制用工模式而言,數字經濟發展可以促使企業借助于數字化人力資源服務來降低勞動力市場中的信息不對稱,提升企業與求職員工之間的匹配效率。同時數字經濟發展為企業提供了靈活用工模式,可以有效解決企業招工難和技能供需不匹配等問題,從而改善企業的勞動資源配置效率。
(二)穩健性檢驗
1.更換核心解釋變量的度量方式
本部分使用騰訊研究院測算的各個城市“互聯網+”指數來進一步衡量城市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該指數表明了數字技術在經濟、政務、生活和文化等四個方面的應用情況,并由以上四個方面的分指數加權平均而得,共包含15個一級指標和多項二級指標,能夠全面呈現各城市的數字經濟發展情況。將該指數帶入模型(1)中重新進行回歸。由表3的第(1)列回歸結果可知,核心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依然顯著為負,驗證了數字經濟發展可以改善企業的勞動資源配置效率,與基準回歸結果一致,從而表明基準回歸結果是穩健的。
2.更換被解釋變量的度量方式
本部分采用了ACF法來測算各個行業的勞動要素產出彈性,ACF法能夠更好地改進LP方法的不足,進一步改善內生性和聯立性等問題,進而重新測算了各個企業的勞動資源配置效率。將重新計算的勞動資源配置效率指標帶入模型(1)中重新進行回歸。由表3的第(2)列回歸結果可知,核心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依然顯著為負,與基準回歸結果一致,從而表明基準回歸結果是穩健的。
3.其他穩健性檢驗
首先,在模型(1)中進一步加入行業固定效應、城市固定效應,從而排除行業層面和地區層面不隨時間變化的因素對回歸結果的干擾。由表3的第(3)列回歸結果可知,加入了行業固定效應、城市固定效應后,核心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依然顯著為負,從而表明基準回歸結果是穩健的。其次,考慮到城市數字經濟發展對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的影響可能具有滯后性,本部分將核心解釋變量滯后一期后重新進行回歸。由表3的第(4)列回歸結果可知,核心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依然顯著為負,再一次驗證了基準回歸結果是穩健的。
(三)內生性處理
本部分借鑒趙濤等(2020)[24]的方法,使用各城市1984年每百人擁有電話機數量作為工具變量來緩解內生性問題。其原因為:電話普及率高意味著該地區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更高,滿足相關性假設;該年份的電話普及率不會影響現在企業的勞動資源配置效率,滿足外生性假設。在具體做法中借鑒李言和肖雨婷(2023)[10]的方法,將各城市1984年每百人擁有的電話機數量與解釋變量滯后一期進行交乘,將交乘項作為工具變量,然后使用兩階段最小二乘法進行回歸。由表3第(5)列回歸結果可知,Kleibergen-Paap"rk"Wald"F統計量為94.074遠大于16.38,說明本文選取的工具變量不存在弱工具變量問題;Kleibergen-Paap"rk"LM統計量通過了1%的顯著性檢驗,表明不存在工具變量識別不足問題。在解決了內生性問題之后說明本文的研究結論是穩健的。
(四)異質性分析
1.不同行業類型企業
本部分依據人均固定資本按照行業、年度中位數進行分組,將高于中位數樣本和低于中位數樣本分別劃分為資本密集型企業、勞動密集型企業。由表4中第(1)列和第(2)列的回歸結果可知,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提升均能改善兩類企業的勞動資源配置效率,但對勞動密集型企業的影響效果更大。數字經濟發展改變了企業的生產經營方式,并對勞動配置方式有重要影響,可以有效提升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與資本密集型企業相比,勞動密集型企業在生產過程中更為依賴勞動生產要素,擁有更大的勞動力市場,在勞動資源配置效率提升方面有更大的提升空間。因此,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密集型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的提升作用更大。
2.不同所有權企業
本部分根據企業所有權性質,將企業劃分為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兩個樣本。由表4中第(3)列和第(4)列的回歸結果可知,數字經濟發展僅對國有企業樣本有顯著影響。一方面,國有企業是推動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的主力軍,擁有更為先進的數字技術,更能促進其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的提升。另一方面,由于政府過度干預,國有企業比非國有企業的勞動配置扭曲情況更為嚴重,例如僵尸企業雖然生產效率不高卻占有了過多的勞動要素,導致其勞動資源配置效率較低[14]。處于激烈市場競爭環境中的非國有企業本身已具有較高的勞動資源配置效率,但國有企業還有較大的提升空間,因而數字經濟發展對國有企業的勞動資源配置效率有顯著影響。
3.不同配置情況企業
本部分根據企業的勞動配置扭曲情況,將企業劃分為配置不足企業和配置過度企業。由表4中第(5)列和第(6)列的回歸結果可知,數字經濟發展僅對配置不足企業有顯著影響。數字經濟發展可以提高企業和求職員工之間的匹配效率、提高勞動資源的利用效率,可以改善企業勞動配置不足的情況,從而提升企業的勞動資源配置效率。過高的勞動力調整成本會使企業無法根據生產率變動來靈活調配勞動力,會降低企業的勞動資源配置效率[18]。企業勞動配置過度意味著企業有多余的勞動力,同時勞動力調整成本會更高,會削弱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的提升作用,因而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配置過度企業沒有顯著影響。
(五)機制檢驗
由機制分析部分可知,數字經濟發展能夠提升企業技術創新水平、提升企業人力資本水平以及促進企業數字化轉型,技術創新、人力資本和數字化轉型是影響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的重要途徑,前文對此進行了詳細闡述并且相關學者也對此進行了驗證。因此,本部分借鑒江艇(2022)[25]的研究,重點探究數字經濟發展對機制變量的影響,具體模型設置如下:
Mcit=γ0+γ1DELct+γ2Xit+γ3Zct+λi+λt+εcit(7)
其中,Mcit為機制變量,衡量方法如下:使用企業專利申請總數的對數值來衡量企業的技術創新水平(innovation);借鑒肖土盛等(2022)[17]的方法,使用企業當年高學歷員工(本科及以上學歷)數量的對數值來衡量企業的人力資本水平(capital),擁有高學歷的員工通常具有更多的人力資本積累,因而高學歷勞動力數量能夠體現一個企業的人力資本水平;借鑒吳非等(2021)[21]的方法,采用文本分析法抓取企業數字化轉型的相關特征詞,用總詞頻數的對數值來衡量企業的數字化轉型程度(digit)。表5第(1)、(2)列的回歸結果顯示,數字經濟發展對企業技術創新的影響顯著為正,說明數字經濟發展能夠提升企業的技術創新水平。因此,數字經濟發展通過提升企業技術創新水平來提高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的路徑得到有效驗證。第(3)、(4)列的回歸結果顯示,數字經濟發展對企業人力資本的影響顯著為正,說明數字經濟發展能夠提升企業的人力資本水平。因此,數字經濟發展通過提升企業人力資本水平來提高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的路徑得到有效驗證。第(5)、(6)列的回歸結果顯示,數字經濟發展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程度的影響顯著為正,說明數字經濟發展能夠促進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因此,數字經濟發展通過促進企業數字化轉型來提高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的路徑得到有效驗證。本部分的研究結果驗證了假設H2、H3、H4。
(六)進一步分析:數字經濟發展與勞動力流動
勞動力充分流動是促進勞動資源有效配置的重要前提。數字經濟發展會降低勞動力在流動過程中的信息搜尋成本、遷移成本及落戶成本[8],從而促進勞動力在城市間的流動,為提升企業的勞動資源配置效率提供保障。一方面,勞動力的跨地市流動可以促進企業技術創新水平的提升[12]。另一方面,勞動力的跨地市流動會通過創造勞動力蓄水池來提升企業和員工之間的匹配效率,會優化企業勞動力結構和提升企業人力資本水平。分析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力流動的影響,不僅可以驗證數字經濟對勞動力空間配置的優化作用,進一步佐證了本文影響機制的有效性。本部分從地區層面和微觀個體層面來探究數字經濟發展對勞動力流動的影響,設置如下模型進行檢驗:
LMct=β0+β1DELct+β2Zct+λc+λt+εct(8)
Cloicecj=γ0+γ1DELc+γ2Zc+γ3Xcj+λc+εc(9)
首先是基于地區層面數據的檢驗,數據來源于2010—2020年《中國城市統計年鑒》。模型(8)中被解釋變量(LMct)為城市層面的勞動力轉移率,借鑒趙德昭和許和連(2013)[26]的做法,使用(年末總人口-前一年末總人口-前一年末總人口×人口的自然增長率)/年末總人口來表示,其值為正表示勞動力的流入,其值為負表示勞動力的流出。Zct為地區層面的控制變量,具體包括政府干預、城鎮化水平、對外開放度、就業密度、產業升級和經濟發展水平等變量,λc和λt分別為地區固定效應和時間固定效應。通過表6第(1)、(2)列的回歸結果可知,核心解釋變量的系數顯著為正,說明城市數字經濟發展能夠促進該地區實現勞動力流動,即促進勞動力的跨地市流動。
其次是基于微觀個體層面數據的檢驗,數據來源于2018年中國流動人口動態監測調查數據(本部分僅采用上一年遷入的樣本作為研究對象)。模型(9)中被解釋變量(Cloicecj)為個體勞動力的遷移決策,其值為1表示勞動力跨省、省內跨市流入(表示該城市外的勞動力流入),其值為0表示勞動力市內跨縣流入。Zc為地區層面的控制變量,Xcj為個體層面的控制變量,具體包括性別、民族、受教育程度、戶口性質、政治身份和婚姻狀況等變量,λc為地區固定效應。本部分采用了logit"模型進行估計,通過表6第(3)、(4)列的回歸結果可知,核心解釋變量的系數顯著為正,驗證了城市數字經濟發展能夠吸引勞動力的流入,即促進勞動力的跨地市流動。
五、結論與建議
數字經濟發展緩解了勞動力市場中的信息不對稱,重塑了勞動資源配置方式,成為提升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的重要推動力。基于此,本文構建了城市層面的數字經濟發展指數并測算了企業層面的勞動資源配置效率,使用2010—2019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數據探究了數字經濟發展對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的影響。主要結論如下:(1)數字經濟發展能夠顯著提升企業的勞動資源配置效率,這一結論在經過更換核心解釋變量、被解釋變量等多種穩健性檢驗后依然成立;(2)數字經濟發展對不同類型企業的影響存在異質性,對勞動密集型企業、國有企業和勞動配置不足企業的影響效果更顯著;(3)數字經濟發展可通過技術創新效應、人力資本效應和數字化轉型效應等三個渠道,促進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的提升;(4)進一步分析發現,數字經濟發展能夠優化勞動力的空間配置,促進勞動力的跨地市流動。
根據以上研究結論,本文提出如下建議:
第一,進一步推動數字經濟發展,使數字經濟成為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提升的重要引擎。推動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為數字經濟發展營造良好的環境,加快數字技術在企業中的應用。同時政府加強對企業數字化招聘的支持力度,對企業的網絡招聘和直播帶崗提供技術支持,以及做好靈活用工平臺的監管和服務,進一步提升企業和求職員工之間的匹配效率。
第二,鼓勵企業使用數字技術進行研發創新,給予一定的資金和政策支持,降低企業的研發風險,提升企業的技術創新水平[27]。提供與數字技術相關的配套措施和服務,提升企業的信息化水平,助力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同時應關注到勞動力調整成本成為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提升的重要影響因素,通過數字技術降低勞動力調整成本,提高企業對勞動力調整的靈活性。
第三,在數字經濟發展的過程中,根據企業的異質性來制定差異化的政策,助力企業勞動資源配置效率提升。例如給予非國有企業更多的資金和政策支持,使其能更好地借助數字經濟發展紅利來改善勞動資源配置效率。加強對勞動密集型企業和勞動配置過度企業的引導,使其可以吸納更多的勞動力就業,同時進一步改善勞動資源配置效率。
第四,進一步優化營商環境,降低企業的制度性交易成本。通過優化制度環境來提高勞動要素的配置效率。減少政府對市場經濟的過度干預,完善企業的進入退出機制,促進勞動力的充分流動,使勞動力根據市場機制、競爭機制和價格機制實現與企業的最優匹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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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on"the"Influence"of"Digital"Economy"Development"on"the"
Efficiency"of"Enterpriselabor"Resource"Allocation
LV"Kangyin,"LIANG"Xiaocheng,"JIA"Liwen
(School"of"Economics"and"Management,"Northeast"Normal"University,"Changchun"130117,"China)
Abstract:""The"development"of"digital"economy"has"reshaped"the"way"of"labor"resource"allocation."Based"on"the"data"of"Shanghai"and"Shenzhen"A-share"listed"companies"from"2010"to"2019,"this"paper"empirically"tests"the"impact"of"the"development"of"digital"economy"on"the"efficiency"of"enterprise"labor"resource"allocation."It"is"found"that"the"development"of"digital"economy"can"improve"the"efficiency"of"labor"resource"allocation."Heterogeneity"analysis"results"show"that"the"development"of"digital"economy"can"significantly"improve"the"labor"resource"allocation"efficiency"of"labor-intensive"enterprises,"state-owned"enterprises"and"enterprises"with"insufficient"labor"allocation."Mechanism"analysisnbsp;shows"that"the"development"of"digital"economy"can"improve"the"efficiency"of"labor"resource"allocation"by"improving"the"level"of"technological"innovation,"improving"the"level"of"human"capital"and"promoting"the"digital"transformation"of"enterprises."Further"analysis"shows"that"the"development"of"digital"economy"can"promote"the"cross-city"mobility"of"labor.
Key"words:digital"economy"development;"efficiency"of"labor"resource"allocation;"technological"innovation;"human"capital;"digital"transformation
(責任編輯:趙春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