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共產黨治理通貨膨脹問題的基本經驗及其當代啟示

經 理,劉婷婷

(1.天津工業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 天津 300387; 2.貴州長征干部學院, 貴州 遵義 563000)

一、問題的提出

在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習近平指出,要“推動理想信念教育常態化制度化,持續抓好黨史、新中國史、改革開放史、社會主義發展史宣傳教育,引導人民知史愛黨、知史愛國,不斷堅定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共同理想”[1]。縱觀中國共產黨的經濟建設史,黨領導人民群眾于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打破敵人經濟封鎖,努力發展社會生產[2];于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統一財經工作,調整經濟布局[3];于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不斷優化經濟結構,建立和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4]。當前,我國已躍升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連續、穩定和規模性增長已成為描繪我國經濟增長質量的關鍵詞。顯然,揭示這些寶貴實踐經驗所蘊含的一般規律是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理論、深入學習貫徹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思想的內在要求。

那么,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保持經濟平穩運行的條件是什么?關鍵在于保證流通商品價值總量始終大于全部流通貨幣包含的價值總量,即以提高勞動生產率為核心,不斷增加基本商品供給和適度增加高端商品供給,靈活運用稅收、債券等工具,使一定量的貨幣退出商品流通領域[5]。在經濟建設歷程中,中國共產黨高度重視通貨膨脹給國民經濟建設帶來的負面影響,領導人民群眾同經濟領域的通貨膨脹問題進行了富有成效的斗爭,積累了零售商品價值總量大于流通貨幣量、動態調整工農業生產原料價格和允許非必須商品價格按價值規律浮動等豐富經驗[6]。因此,回顧中國共產黨治理通貨膨脹的基本經驗,可以為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推進中國式現代化提供有益的借鑒和理論指導。

二、中國共產黨領導下治理通貨膨脹的歷史

在經濟建設過程中,通貨膨脹是影響經濟持續穩定發展和人民生活水平提高的不容忽視的因素。自1927年中國共產黨建立革命根據地以來,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以及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中國共產黨在主持經濟工作的同時,積極應對經濟領域的通貨膨脹問題,形成了一套“立足中國經濟實際問題”的中國方案。

(一)以保障根據地經濟穩定和支援戰爭為目的治理通貨膨脹的初步探索期

為了實現推翻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和官僚資本主義的革命目標,中國共產黨根據不同時期通貨膨脹的成因,立足提高商品生產能力,提出了一系列治理通貨膨脹的有效舉措。

1.土地革命時期(1927—1937年):重點保障生活必需品供應

中國共產黨歷來重視商品的價格波動對工農群眾生活的影響。在《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中,針對群眾生活必需品價格過高的情況,毛澤東曾指出“不準谷米出境,不準高抬谷價,不準囤積居奇”[7]。建立革命根據地后,革命軍隊面臨著生活必須品匱乏、士兵的“五分錢伙食費”、紅白區之間對抗致使商品流通速度下降和金融商業秩序受到敵對勢力破壞等問題,特別是季節性商品價格異常攀升。

為緩解根據地內生活必需品嚴重匱乏的狀況,中國共產黨圍繞穩定商品生產提出了一系列策略。在土地分配上,要“改以勞動力為標準,能勞動的比不能勞動的多分一倍”[7];在經濟發展中,要積極發展國營和合作社經濟,提倡和獎勵私人經濟,提升商品生產能力。通過這些舉措,在農業產品方面,1933年的農業產量較1932年增加了15%,在浙閩贛邊區則增加了20%。同時,為保障商品供應充足,中國共產黨積極運用商品結構化調控和總量調控的手段,提高生活必需品日常與應急儲備能力。在糧食商品儲備方面,提出普遍建設谷倉、建設備荒倉;在商品供應方面,調劑區域內的生活必須品;引導根據地政府利用紅區某些商品的剩余數量優勢,主動和白區進行商品交換,增加根據地急需商品的供給數量。除此之外,為保障根據地發展生產,中國共產黨通過發行經濟建設型公共債券,并積極動員群眾購買公債的方式,為建立新的生產儲備部門籌措資金來源[8]。經過上述努力,中國共產黨在紅區被封鎖的情況下,還籌措到300萬元的經濟建設公債用于發展生產,并在發展生產中進一步理清了根據地貨幣與商品數量的關系,避免物價出現大幅度波動。

2.解放戰爭時期(1945—1949年):加強解放區生產能力建設

抗日戰爭結束后,商品價格在經歷短暫下跌后又迅速回升。這是因為,一方面,在根據地和解放區,解放軍軍費支出、財政支出事項和需救濟人口不斷增加;另一方面,國民政府無法保證各類商品的充足供應,且無法有效利用外部市場增加流通商品數量。與此同時,為了維持作戰需要和政府運轉,其中央銀行單純依靠增發貨幣維持軍事開支和財政支出,回籠貨幣的渠道和手段有限,致使市場流通貨幣價值量劇增。

為了減輕國統區輸入至解放區的通貨膨脹壓力,中國共產黨以發展生產為重點,提出:沒收官僚資本和保護民族工商業,在解決兩者經濟競爭的同時,提高勞動生產率;在區域內調劑糧食等生活必需品,以減租減息增加生產經營者利潤空間,以上調工資待遇提高勞動者的消費能力,避免疲勞情緒影響勞動者,從而提高商品生產能力;鼓勵銀行為生產互助團體提供農業和工業貸款,避免商品生產中斷。同時,為緩解國統區因濫發貨幣而導致的物價飛漲給解放區人民帶來的影響,中國共產黨運用商品流通量調控與貨幣供給量調控的手段,在解放區發行中國人民銀行券,避免不同解放區貨幣間比率影響流通商品價值量[9];以增加稅收為目標,對新區不同階級實行差別化征收;鼓勵群眾互助救濟,避免大幅度增加財政赤字;力戒浪費,控制商品消耗量,保證一定量的商品流通等方式[10-11],遏制了通貨膨脹勢頭,為建國后治理通貨膨脹積累了寶貴經驗。

(二)以保障生產和生活基本供應為目的治理通貨膨脹的開創期

1.1949—1956年,以必要的貨幣手段維持商品流通與穩定物價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由于此前推進解放戰爭和參加朝鮮戰爭、國內基礎工業設施維修和建設、實施優先重工業的發展戰略和國際貿易市場面臨封鎖等情況使得財政支出不斷增加,同時市面上以緊缺商品為標的物的商業投機活動又導致生活必需品價格急劇波動。為了彌補當時的財政赤字,中央政府決定增發貨幣。1949年至1950年1月,貨幣累計發行量達到41 000億元舊人民幣(見表1)。而國民黨政府在大陸地區統治時期,所造成的惡性通貨膨脹已影響人民生活水平長達15年,這表明:如果中國共產黨同樣選擇增發貨幣應對群眾無收入或者收入下降等問題,那么便無法在經濟政策方面得到人民群眾的支持。

表1 1949—1950年紙幣累計發行量與折合小米量統計表[12]

為此,從維持商品流通、穩定商品價格入手,中國共產黨提出:在商品流通方面,增加運力暢通全國商品流通渠道,必要時向商品價格增加過快地區集中調配;運用公債和公營私營公司自有資金維持商品生產和流通,發布信息以避免資金向過剩生產領域流動;采取行政手段和商業手段相結合的方式打擊投機倒把者。在貨幣供給方面,提高國家銀行吸納存款和清算能力,禁止不經銀行的借貸和賒欠行為;提高貨幣結算能力,避免貨幣流通中斷致使增發貨幣;運用黃金、美元調節市場中流通貨幣量;采用折實支付、折實存款的方法避免貨幣貶值對商品流通和存款的影響;減少財政赤字,堅持生產領域增加貨幣供給和適度增加稅收并舉。此外,針對市場中貨幣流通量過大的情況,中國共產黨提出增加高級商品供應數量,以提高資金回籠速度、錨定物價預期,靈活收儲和投放必要生產生活物資的方式,對商品結構和總量進行調控[9]。通過上述舉措,延續到建國之初的惡性通貨膨脹問題基本得到控制。在工農業生產單位增加、全國銀行體系和財政部門基本建立的情況下,我國控制通貨膨脹的商品流通與貨幣供給手段均得到了進一步發展。

2.1956—1978年:商品生產的總量調控和結構化調控相結合

1956年底,我國對農業、手工業和資本主義工商業完成了社會主義改造,使工業建設同上述產業部門相銜接,形成了“一體兩翼”的建設格局。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經濟關系的研究表明:共產主義的生產和再生產關系不再依靠貨幣驅動完成,而是將貨幣在各生產領域中反映出的比例關系應用到實際生產的過程中[13]。因此,按照比例關系進行生產是共產主義經濟的典型特征。然而,由于我國是沒有經過資本主義充分發展進入到社會主義的,當時的生產力水平制約了向共產主義方向發展的條件,導致我國無法完全取消商品經濟。此外,我國當時運用比例關系調控經濟的能力十分有限,而工資等級制、定息收入則決定了不同人群占有消費品的數量存在差異,并且個體經濟和商業在商品生產能力有限時還要發揮商品市場的調節功能。這就表明,我國尚無法創造消滅貨幣的社會條件。總的來看,造成這一時期的通貨膨脹因素主要有3個方面:其一,產業部門生產比例失調導致生產生活物資供應短缺。其二,勞動者收入難以同實際消費品數量相銜接。以1960年為基數,1961和1962年零售商品物價總計上漲了19.8%[14]。其三,為了支撐全國龐大的工業設施建設而增發了大量貨幣,多發了“六七十億元票子來彌補財政赤字”[15]。

為了調節商品價格、穩定商品供給,中國共產黨主要運用商品結構化調控和總量調控手段,在結構化調控方面,采取分配實物、商品憑證與貨幣相結合的方式,根據商品結構靈活運用價值規律的調節作用;穩定18類基本生活必需品的價格,同時增加高價糖果、糕點等消費品的供給。在總量調控方面,正確處理積累和消費的比例關系,在提高勞動生產率的情況下,穩步提高勞動產品的供給;合理調配短途運力,加快各類物資的流通,保障商品供給穩定。同時,這一時期受外部經濟沖擊影響,中國共產黨提出,減少出口與價格刺激、調節商品價格與增加國營商業布局并舉的方法,以調節市場中商品流通量;在國際貿易領域,緩慢提升出口商品價格應對外部通貨膨脹[14-15]。總的來看,由于控制通貨膨脹的措施得當,這一時期物價水平得以保持總體平穩。伴隨著前期投資生產企業陸續投產,至1975年我國已經實現財政收支總體平衡,成為既無內債又無外債的國家,為改革開放奠定了良好的金融財政生態體系。

(三)以平衡生產和消費關系為目的治理通貨膨脹的轉型期

改革開放以來,在有利的國際形勢推動下,我國逐步確立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改革方向,明確了參與國際分工、利用商品交易所從事國際貿易、引進國外資本投資和相對先進技術裝備提高社會勞動生產率的經濟發展戰略。因此,這一時期治理通貨膨脹表現出的主要特點是:在優先發展生產和保障供應的前提下,打破財政收支與信貸投放的平衡關系,運用銀行貸款、國際資本和優惠稅率提高商品生產能力,逐步打破按勞動量分配的收入機制,向按生產要素的分配機制方向轉變。

1.1978—1990年:多措并舉抑制生產生活物資價格過快上漲

這一時期,出于引進先進技術裝備、擴充出口商品生產能力和利用國際市場購買短缺商品的需要,一方面,我國著手對已有的商品價格體系進行市場化調整,允許商品價格按供求關系自由浮動;另一方面,我國主動采取了人民幣貶值的策略刺激商品出口,拉動出口增長。在物資短缺的背景下,商品價格信號的“指揮”作用,不僅引發了投資熱和財政支出增加,導致生產物資價格上漲和商品滯銷,還引發了“購買熱”和“囤積熱”,造成了生活物資價格上漲。兩者合力,在造成價格上漲的同時,又進一步放大了提升生產能力的信號。這表現為,1986年,由于物價上升迫使匯率貶值,人民幣相對于美元貶值近60%。而1988年價格闖關時期,“貨幣投放多達679億元,比上年猛增46.7%”[14]。

針對這一情況,中國共產黨首先強調按比例、以農輕重為序發展國民經濟,補齊生產和基本建設的材料缺口。其次在商品的結構化調控和總量調控方面,提出利用國際市場購買糧食商品,增加商品流通數量,穩定經濟作物與糧食作物比例保證糧食供應;調整計劃與市場經濟涉及商品種類、數量的比例,運用價值規律調節部分商品價格。最后在貨幣供給調控方面,通過緊縮銀根、適度發行貨幣的方式遏制鈔票發行失控局面,控制外匯與組織好出口貨源并重;對儲蓄存款和國庫券實行保值以遏止提款搶購風潮;利用外資和引進新技術,通過買方貸款和自由外匯貸款兩種借外債形式提高國內生產建設能力[14-15]。由此,經過多輪調整,通貨膨脹得到初步遏制,經濟建設規模與貨幣投放量的關系問題也在實踐中提上議事日程。

2.1990—2000年:多措并舉抑制社會總需求

從1990—1995年,為了支持全國范圍內生產規模快速擴張,“銀行每年投放貨幣1 000多億元”[14]。一方面,全國信貸投放大量增長、經濟出現房地產熱和開發區熱等投資熱局面、貨幣供應大量增加以及外資進入量增加等問題,使得物價持續攀升,導致國內出現了投資和消費“雙膨脹”的情況。另一方面,為了解決商品積壓和產能過剩的問題,我國積極利用外部市場增加商品出口。在西方國家解除對中國的貿易限制之后,國內出口規模和速度又逐年增加。由此導致,國內相應流通商品數量減少和市場中流通貨幣量急劇增加的局面,使得國內物價上漲幅度高達30.6%,至1994年,物價指數達到24.1%(見表2和表3)。

表2 1993—1995年中國經濟增長率與通貨膨脹率統計表[16] %

表3 1989—1998年消費價格與貨幣供應量指數[14] %

為了解決商品市場流通困難、投資回收困難、社會總需求增長等問題,中國共產黨提出:在商品流通量調控方面,進一步擴大出口貿易和適當增加進口,調節商品流通的數量和種類;加快交通、通信等基礎設施的開發和建設,以暢通商品市場流通、增強經濟發展后勁;放開農產品價格和理順價格關系,保證農產品供需總量平衡,形成商品流通網絡解決農產品賣、運難的問題。在貨幣供給量方面,增強宏觀調控能力以控制總需求,限制貨幣、信貸、固定資產投資和消費基金的過高增長速度;銀行通過改進結算方式減少貨幣流通量,通過改革匯率制度降低過高的市場匯率。此外,為適應科學技術的發展需求,中國共產黨還提出通過發展高新技術產業,加速科技進步,以此提升全社會勞動生產率的方法[17]。但是,由于前期貨幣過量供應和政策效果的時滯效應,導致1994年國內物價仍持續攀升。后期結合緊縮政策的綜合實施、東南亞經濟危機帶來的影響等,最終我國用3年時間調整經濟過熱與通貨膨脹過高現象,走上了“高增長、低通脹”的經濟發展之路。

(四)立足國內國際市場雙循環治理通貨膨脹的高質量發展期

進入21世紀以來,我國通貨膨脹不再表現為物價劇烈起落,而是從惡性通貨膨脹演變為成本推動型的溫和通貨膨脹。國內方面,由于豬肉、糧食等供應短缺,造成了物價上漲壓力增大。國際方面,美元貶值和原油期貨炒作造成國內能源和原材料價格上漲、相關企業生產成本升高,由此引發商品價格升高。特別是美國次貸危機爆發后國際經濟環境急劇惡化,為應對這一情況我國推出了“四萬億經濟刺激計劃”,在短時間內推動了大量國際游資進入國內商品市場炒作農產品,使得國內物價進一步攀升[18]。至2011年,我國通貨膨脹率達5.4%(見表4)。而2012年后,我國居民消費信貸和住房貸款增加,國內物價上漲推動了勞動力成本上升,同時國際大宗商品價格也呈上漲趨勢,這又使得我國商品生產成本和物價上漲。

表4 2010—2019年通貨膨脹率統計表 %

2008年初,黨中央宏觀調控的首要任務從年初的“防止經濟增長由偏快轉向過熱、防止價格由結構性上漲演變為明顯通貨膨脹”調整為“保持經濟平穩較快發展、控制物價過快上漲”[19]。為此,中國共產黨提出:以貨幣供給量調控為主要手段,實施從緊的貨幣政策和穩健的財政政策,并進一步對房地產和股市進行調控;加快發展第三產業,發展經營性文化產業,打造文化品牌,培育大眾性文化消費市場以增加資金回籠渠道;特別是在2007—2008年,中國人民銀行多次上調存款準備金率和利率,大力發行票據回籠貨幣。針對商品流通不暢導致物價攀升的問題,提高農業綜合生產能力,建設國家糧食核心產區和后備產區,確保糧食供應并調節生活必需品的流通量;鼓勵非公有制企業暢通海外市場渠道,增加國內商品流出和國外商品流入的通道[20-21]。最終,經過多番努力,中國經濟率先走出國際金融危機困境,國內通貨膨脹得到有效遏制,穩定地將通貨膨脹率控制在每年3%以內的預期。

三、中國共產黨領導下治理通貨膨脹的基本經驗

中國共產黨應對通貨膨脹問題的歷史表明:通貨膨脹問題是由流通商品量與流通貨幣量的比例關系失調所致。在社會主義計劃經濟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演變的過程中,該問題產生的因素涉及社會勞動生產率、商品流通渠道和速度、商品流通規模、貨幣投放量、貨幣流通渠道規模和速度和貨幣回籠速度等因素。在不同歷史時期,上述因素的影響比重呈現結構化特征,即每一個時期主導通貨膨脹問題的因素不同,從歷史演化邏輯看,分別是貨幣超發、部門生產比例失調、商品生產能力不足、內外資本投資總額增幅比例失調和資本流動的結構性障礙等因素。總的來看,立足經濟整體,治理通貨膨脹的政策呈現5個方面的基本經驗。

(一)堅持黨對治理通貨膨脹的全面領導

發展中國家在經濟增長和經濟體制改革過程中,出現通貨膨脹問題是不可避免的,必須正視和承認它。而在治理通貨膨脹的長期探索中,中國與其他國家的根本不同在于:堅持中國共產黨對治理通貨膨脹的全面領導。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是各時期治理通貨膨脹問題的根本政治保障。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中華民族實現了從站起來、富起來的偉大飛躍,并邁向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目標。從一窮二白到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從經濟閉塞躍居全球貿易第一大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取得的偉大成就無不彰顯著黨的領導的顯著優勢[22]。縱觀中國共產黨治理通貨膨脹的歷史,它表明:

其一,只有堅持黨的領導,才能貫穿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于通貨膨脹治理中。中國共產黨始終堅持將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原理同中國經濟現狀相結合,堅持以人民為中心,以提升商品生產能力為落腳點,帶領和團結社會各方面力量,整合經濟和非經濟性因素,積極創造社會條件治理通貨膨脹,實現了保證經濟連續增長的治理通貨膨脹的獨特模式[23]。

其二,只有堅持黨的領導,才能實現全方位系統性治理。引發通貨膨脹的因素除了最基礎的貨幣發行、生產能力等,還受到各時期財政收支、居民消費水平、國家對外政策的影響。在經濟領域堅持黨對治理通貨膨脹問題的全面領導,就是要堅持黨對財政政策、貨幣政策、匯率政策以及經濟體制改革各環節的全方位領導,運用系統而不是分散的治理方法分析商品市場,從而使通貨膨脹治理工作取得最大綜合效益。

(二)堅持創造條件和引導經濟發展預期相結合的系統治理方法論

從制約通貨膨脹的具體社會歷史條件看,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其解決方法受制于此前已經存在的惡性通貨膨脹問題和已經失效的金圓券、法幣和美元掛鉤的方法;在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受制于物資短缺和財政不平衡引發的各類問題;而在改革開放時期則受制于居民社會購買力水平的不斷提升。為此,在不具備精確計算生產和消費增長比例關系的條件下,解決該問題的出發點是使流通的商品量始終大于流通的貨幣量。這就決定了中國共產黨治理通貨膨脹問題的落腳點是設法提升社會勞動生產率,并為實現這個目標積極創造條件。因此,它在方法論上具有以下3個特點:

其一,從商品生產的結構性矛盾入手,積極創造有利于增加社會勞動生產率的條件。商品生產涉及資金投入、原材料供應和相應的商品流通體系。在擴大再生產的過程中,三種要素的主導地位在不同條件下各有不同[24]。要解決商品生產的“過剩”“延后”“停滯”等問題,就要積極創造有利于商品生產的“收”“儲”“投”等條件,保證商品生產的順利完成。這就表明,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在生產領域的適度資金投放可以通過社會勞動生產率的提升而被吸收。

其二,從商品流通的結構性矛盾入手,積極創造有利于商品進入和退出流通領域的條件。調節商品的流通量是遏制通貨膨脹的有效手段,而流通過程的時空差異對流通量有著重要影響。由于我國商品生產的時空差異較為明顯,在全國范圍內調劑區域性短缺商品、在某個區域集中投放商品,或者退出國內流通市場而進入國際流通市場,這些舉措不僅可以增加流通商品量,也可以加快資金回籠速度,降低市場中流通的貨幣量[25]。

其三,從貨幣流通的結構性矛盾入手,積極創造有利于生產投資和資金回籠比例基本一致的條件。實現投放資金比例和回籠資金比例相一致也是解決通貨膨脹問題的有效手段。由于商品生產部門的資金周轉速度受制于商品的種類和數量,這就導致行業利潤和各部門勞動者的收入存在較為顯著的差異[26]。為了解決這個問題,中國共產黨堅持完善債券、稅收等財政體系與消費領域的結構化供給策略,并把其作為回籠資金的重要途徑。

(三)積極組織、宣傳和動員群眾參與社會生產和購買政府公共債券

以人民至上的發展理念指導經濟建設,在通貨膨脹治理工作中踐行群眾路線,中國共產黨始終團結最廣大人民的力量,以“汲取群眾的經濟智慧、依靠群眾參與社會生產、保障群眾享有經濟發展成果”的閉環式路徑治理通貨膨脹問題。為從根本上解決生產供應短缺、生產水平低下、擺脫財政收支不平衡的困境,中國共產黨在各時期加強了其宣傳動員能力,為組織人民群眾發展生產和調節供需關系做足了前期準備,具體表現為兩個方面:

其一,在各時期以組織、宣傳和動員群眾參與社會生產為主要任務。在革命時期,發展生產、保障供給,使得軍事戰備和工農戰線有組織地發展起來是這一時期主要任務。在建設和改革時期,提高各領域社會勞動生產率使群眾生活質量得以提升,其目標是擺脫通貨膨脹對經濟發展造成的威脅。因此,從提升生產能力的角度看,中國共產黨在各時期依靠和組織人民群眾力量,以及積極營造有利于經濟建設的良好輿論氛圍推動社會生產水平提高。

其二,以組織、宣傳和動員群眾購買政府公共債券的方式減少流通中貨幣量,為社會生產提供經濟條件。經濟發展過程中曾一度出現缺少生產資金,并且貨幣流通量過高的問題。為此,發行公債籌措資金和增加稅收渠道回籠貨幣是中國共產黨基于中國經濟需要與經濟發展預期開創的一種有效治理方法。革命時期,毛澤東提出通過發行經濟建設型公共債券為發展生產籌措資金。建國以后,在陳云主持下發行了新中國歷史上第一種國債——人民勝利折實公債,而后多種債券形式在國內順利實現流通與交易。通過組織群眾購買政府公共債券,中國共產黨在治理通貨膨脹問題中達到了調節社會總需求和維持經濟穩定的目的。

(四)加快農業、工業和商業部門的商品流通速度,減少貨幣流通量

商品流通速度與貨幣流通量直接影響物價水平和消費水平。在市場流通領域中的商品是否適銷對路、正確對應群眾物質需求,關系到人民生產生活和通貨膨脹劇烈程度。就穩定物價而言,毛澤東首先提出要處理好貨幣與商品數量的關系這一論點[27]。而后各時期針對流通中的商品量與貨幣量,中國共產黨開創了以多種措施并舉提高商品流通速度和減少貨幣流通量的新方法,并在這一調節過程中進一步引導需求與消費。具體表現為兩個方面:

其一,形成人力、物力、財力多方面合力的布局方式暢通商品市場流通。在人力方面,中國共產黨采取了號召群眾力戒浪費的方式控制商品消耗量,以不同時期人力條件和基礎設施條件為基準,大力增加運力以集中調配商品。在物力方面,鼓勵各類企業生產適銷對路的商品促進流通和購買,在國家經濟發展具備一定條件后擴大交通、通信等的建設規模來提高商品流通速度。在財力方面,通過降低政府支出應對商品流通不暢問題、允許根據地自行發放貨幣促進內部商品流通、在困難時期以公債和自有資金維持商品流通并以價格機制輔助調節商品流通量。

其二,以稅收、物價、結算各領域改革并舉的方式降低流通中的貨幣量。在稅收領域,通過整頓中央和地方稅收調節經濟總量,提出了有針對性地提高部分行業稅收和嚴查偷稅漏稅等方式,降低了社會中流通的貨幣量。在物價領域,革命時期根據物價漲幅控制邊區商業流通券發行總額和速度,建國初期以供應高級商品和設立國營批發公司等方式回籠貨幣。在結算領域,以改進銀行結算方式,禁止拖欠結算和采用折實支付等方式達成降低貨幣量的目標,避免了商品價格上漲及供應不足的現象發生。

(五)錨定物價預期,實施提高生產能力、提高物資收儲投放能力、引導消費需求走向的“組合拳”政策

物價高低是衡量通貨膨脹的重要標準,一段時間內物價持續上漲現象的發生標志著社會總需求過高。而在錨定物價預期方面,即將商品價格增長幅度控制在可控范圍內,中國共產黨不僅單純考慮市場中貨幣流通量這一影響因素,還從治理的系統性出發,在物資生產投放、商品市場流通和商品價格各方面采取措施,通過一套“組合拳”政策達到穩定物價的目的,具體表現為3個方面:

其一,提高商品生產能力是穩定物價的根本措施。各時期由于制約生產能力的關鍵因素不同,因而解決各生產問題的方法也不同。革命時期社會生產力低下,中國共產黨采取組織生產運動、軍民投入大生產的方式提高生活必需品的生產能力。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在保障基礎品供應的基礎上加大生產投資、調整生產的比例關系。改革開發時期為提升生產的效率和水平,使得商品能夠達到對外出口的標準,引導高新技術進入生產領域,不斷提高生產的質量和效益。各時期提高商品生產能力的目的在于,確保物價不因商品供應匱乏而出現居高不下的局面。

其二,暢通國內外商品流通渠道,增加市場中流通的商品量。物資的收、投過程能否暢通高效,同樣關系到物價水平波動幅度。尤其是在農業產能有限的困難時期,我國積極從國際市場進口糧食,以穩定基本生活必需品的售價;在建設時期,從國外進口先進技術設備以提高物資生產能力;在改革開放新時期,通過不斷擴大與國外市場的商品貿易往來,加速國外商品流通至國內市場。在穩定商品價格的前提下,上述這些手段都關系到市場中商品的流通量能否大于貨幣量。

其三,從社會總需求著手,依靠多種政策合力降低人民群眾購買力,引導購買力與流通中商品量相適應。通貨膨脹的實質是社會總需求大于社會總供給。從需求一側發力解決根本問題,就必須依靠多種政策并舉降低群眾購買力,引導消費需求與市場中已有商品相匹配。采取短時期內減少勞動群眾工資發放、動員城市人口下鄉等措施可以為群眾消費降熱。而采取收縮信貸投放規模、適度增加稅收等方式,又可以將貨幣集中使得投資熱度降低。

四、中國共產黨治理通貨膨脹問題的當代啟示

中國共產黨治理通貨膨脹問題的基本經驗表明,通貨膨脹壓力及劇烈程度圍繞貨幣與商品量、需求與供給而波動。“十四五”時期,我國立足新發展格局,要推動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擴大國內需求和促進國內國際雙循環的目標。因此,有必要從提高優質化生產、暢通商品流通、調節貨幣流通量、國內外市場聯動等4個方面,合力控制通貨膨脹對經濟增長帶來的潛在壓力,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建設提供必要的經濟發展生態。

(一)要依托物聯網工程,優化商品生產供給側結構和提升全社會勞動生產率

改革開放以來,高速發展的中國積累了大量經濟發展成果。我國國內生產總值相比1978年增長33.5倍,人均國內生產總值實現超22.8倍增長。但隨著人口紅利逐漸枯竭加之受中等收入陷阱風險影響,經濟進入略顯矛盾的新階段。其表現為,中低端產品過剩而高端產品供應不足,內需不足而外需旺盛,舊經濟略顯疲態而依托“互聯網+”的新經濟正蓬勃發展,傳統老經濟區后勁不足而本缺乏優勢的新經濟區發展勢如破竹。總的來看,中國經濟結構性分化趨于明顯。為緩解供需結構型錯位,中國共產黨提出通過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以調整經濟結構,使全要素生產率提升,經濟增長的質量和數量得到相應提高的方法。

在商品供給側方面,一方面嚴格控制生活必需品的價格。在市場無法保障供給以至影響物價上漲時,動用國家儲備及時增加市場投放以保障供需平衡;另一方面,借鑒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供應高級商品加速貨幣回籠的方法,將奢侈品供應作為優化結構性供給的措施之一。針對不斷變化的消費需求,努力滿足消費者對高端產品的需要,打造品牌化商品、提高產品質量和檔次,控制中高端消費外流傾向。而上述商品生產的供給側結構調整,可以依托正蓬勃興起的物聯網工程。物聯網作為基于互聯網、傳統電信網等的信息承載體,將信息與網絡結合實現了萬物互聯。依靠各類電子設備,互聯網實現了對物的感知識別、獲取消息、信息分享、智能處理、產生新信息、幫助制定決策等各環節。將物聯網運用于各領域特別是商品生產中,能夠提高全社會勞動生產率,優化商品生產、運輸和投放路徑,實現商品供給的結構性優化。

(二)要依托交通強國建設,暢通國內商品流通渠道

中國共產黨百年來的通貨膨脹治理經驗,啟示我們要從商品與貨幣的關系著手,分析商品生產、投放、流通全過程,使得市場中商品流通量始終大于貨幣量。這其中可以重點提升的則是商品的流通速度。商品流通依靠各領域合力,傳統到店購買與網上實物商品銷售都要依托信息科技以及交通運輸。交通運輸為大國崛起澆筑了堅實基座。作為興國之要和強國之基,交通基礎建設和運輸渠道建設在商品流通環節發揮了關鍵性作用。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交通建設事業迅猛發展。2019年中國共產黨作出交通強國建設規劃,計劃至2035年建成“三張交通網、兩個交通圈”的現代化國家綜合立體交通網,由此我國交通進入了高質量發展的新時代。而后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對加快建設交通強國作出了全面部署,要求新時代交通運輸承擔起新的歷史使命,做好國內國際雙循環的重要紐帶,保障產業鏈供應鏈穩定有序,繼而保障人民生產生活、提高消費水平層次。因此,依托交通強國建設,商品生產主體可以通過公路鐵路、航天航空、河海航運各渠道運輸商品、加快流通速度。商品訂購者可以充分相信交通運輸的時效性,直接從各經銷商處訂貨,免去商品儲存的環節進入到運輸和銷售中;同時可以深度挖掘智慧交通項目的市場潛力,結合大數據、物聯網等平臺,實現生產組織智能化、基礎設施建設智能化和運輸服務智能化,進一步打通運輸渠道、提高商品的流通速度以減小通貨膨脹潛在壓力。

(三)要依托大數據、數字貨幣和互聯網結算,提升貨幣投放、流通和回籠的效能

貨幣發行和流通在經濟生活中發揮重要作用。而當通貨膨脹程度劇烈時,通過貨幣政策、財政政策、匯率政策等加速貨幣回籠,是百年來中國共產黨治理通貨膨脹采取的一貫政策。傳統的紙幣在發行、運輸等各環節都具有諸多不便之處,而隨著數字經濟的發展,數字貨幣的投放和流通被提上日程。當前,發展數字經濟已成為助推我國經濟更高水平發展的重要推動力。“十四五”期間我國將進入數字經濟時代,隨之而來的數字貨幣將建立在大數據、云計算等基礎上,實現貨幣從紙質形態向無紙化形態的發展轉向。中央銀行計劃在試點區推動數字貨幣的發行與運用。而數字貨幣的優點在于,不僅使得貨幣體系運行更高效、流通更便捷,還能保證貨幣的發行和回籠,通過簡單的投放和注銷等步驟即能調節流通領域的貨幣量。同時,數字貨幣還能促進技術、數據產業協同發展,通過要素市場改革進一步激發生產力。同樣地,互聯網結算作為一種新型結算手段,通過網絡平臺能夠為交易雙方直接提供貨幣支付、資金流轉等的現代化結算方式。這一技術手段旨在互聯網時代用大數據技術解決對賬結算難題,使得貨幣不因結算方式的制約而導致資金流、現金流周轉不暢的現象發生,從而加速貨幣流通、確保結算方便快捷[28]。

(四)要依托人類命運共同體,立足國內國際雙循環,實現商品流通量始終大于貨幣流通量

進入21世紀,我國在擴大對外開放政策的引領下進一步加強了與世界各國的貿易往來。隨著經濟全球化不斷向縱深發展,國際市場交易商品的數量也不斷增加。截至2020年,中國貨物貿易進出口總值達32.16萬億元人民幣,其中出口占17.93萬億元,同比增長4%。基于國際貿易對我國經濟和商品生產的深刻影響,我國計劃采取提高社會生產能力和效益,使得更多可供交換的剩余產品出口至國外,并向國外進口所需商品的措施,以此形成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這是我國在開放型經濟領域的一項重大戰略部署。與此同時,我國經濟社會發展進入新的歷史階段,在完成第一個百年目標的基礎上,開啟在本世紀中葉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并規劃與國際社會攜手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

依托人類命運共同體和“一帶一路”建設,我國與合作國家已取得了豐碩成績,為世界發展做出了重大貢獻。而我國的發展經驗對其他國家,特別是發展中國家具有重要借鑒意義。通過總結我國在國際商品流通、資金投入、信貸發放和基礎設施建設方面的經驗,可以解決國家間共同存在的經濟發展問題。在“一帶一路”建設中,我國發起建立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通過支持基礎設施建設加快亞洲區域建設的互聯互通化和經濟一體化進程。未來,依托人類命運共同體建設,世界各國能夠發揮自身在商品生產方面的獨特優勢,實現商品生產、交易和流通的互利共贏。同時,針對人類面臨的共同問題,還應加強國際性公共產品的供給能力。

五、結語及未來展望

從革命時期至黨的二十大以來,中國共產黨數次領導人民與通貨膨脹問題作斗爭。縱觀黨的治理經驗,總結到一點就是以人民為中心發展生產和調節供需關系。正是在黨的堅強領導下,中國通貨膨脹問題的發展歷程從惡性走向溫和,從嚴重影響人民生存走向與經濟發展和諧共存。2020年底,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奮斗目標已經達成。站在2023年這一全面貫徹落實黨的二十大精神的開局之年,承前啟后實施“十四五”規劃的關鍵之年,要推進中國式現代化,就必須始終堅持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依托和共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形成國內國際雙循壞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與通貨膨脹率較低的經濟發展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