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歡 王豐閣 陳顯偉
基于前瞻性、系統性的理念,分析數字普惠金融生態的演進階段,研究發現破解“商業可持續”兩難困境構成其演進的動力。接著從數字普惠金融服務主體的技術風險、服務對象的信用風險、業務開展模式的平臺風險和服務創新的合規風險等四個維度研判其風險,從提升服務主體的現代治理能力、服務對象的金融素養、強化數字普惠金融運用平臺的常態化監管及優化以科技向善為理念的金融創新環境等四個方面,提出通過搭建“數字普惠金融安全港”以提升風險防控能力的建議。
一、引言
十八大以來,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中一直強調防范化解經濟金融領域重大風險。眾多學者圍繞該議題開展了廣泛的關于風險防范與化解的理論邏輯與現實邏輯的討論,但鮮有從推進數字普惠金融生態系統構建的角度,提升金融系統“韌性”的相關研究。
當前,我國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格局呈現出以銀行類金融機構為中心,以互聯網企業為支撐,非銀行類金融機構為補充,金融科技企業賦能,基礎設施不斷完善、制度保障不斷健全的全方位發展格局。①數字普惠金融生態系統雛形初步構建,該生態系統通過縮小城鄉收入差距、緩解中小微企業融資約束,并激發企業創新、強化減貧效應、顯著促進創業、刺激消費等機制,在實現包容性增長中發揮著積極作用。
二、數字普惠金融生態系統的演進與應對風險的屬性
(一)數字普惠金融生態系統
當前,數字普惠金融正處于快速構建生態系統的階段,其發展涉及多個金融機構、多類市場主體及多個行業,其運行表現出系統復雜性特征,并具有“三升兩降”的典型特征:擴大服務規模、優化服務體驗、提升服務效率、降低成本和控制風險[1]。從系統演化角度,破解“商業可持續”兩難困境構成了數字普惠金融生態系統演進的動力。基于該邏輯,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經歷了三個階段。
(二) 數字普惠金融演進階段
數字普惠金融的演進從服務形態與制度變遷上可以劃分為三個階段,即“微型金融→普惠金融→數字普惠金融”。微型金融是以微型金融機構為服務主體、以支付體系、征信體系、信用評級體系為服務途徑,為小微企業、低收入人群等服務對象開展微型金融業務的金融服務體系。雖然微型金融具備了金融生態系統的雛形,但因其初始資金主要源于捐贈或基金,帶有較強的公益性,因而其不具備商業可持續性,但其降低金融排斥的作用較為突出。微型金融的發展,說明向弱勢群體提供普惠金融的服務是必要且可行的。長期以來,微型金融商業可持續性矛盾突出,加上社會信用體系不健全,導致微型金融授信難度大,信用風險高。同時,單筆交易額度低、監管難度大,導致交易成本較高。微型金融的商業不可持續性和高成本導致其推廣難度大。
2005年以后,微型金融的概念逐步被普惠金融取代。普惠金融基本概念是聯合國2005年提出,相較于微型金融,其更具有包容性,通過將微型和邊緣化的金融機構進行合并,將其納入到新的金融體系之中,使其具有規范性和可持續性,并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微型金融存在的問題。世界銀行扶貧協商小組2006年提出普惠金融的核心是讓所有人特別是金融弱勢群體享受平等的金融權利。隨著普惠金融在中國扶貧中發揮出積極的作用,中國于2013年正式提出“發展普惠金融,鼓勵金融創新,豐富金融市場層次和產品②”的決定,隨后出臺了一系列支持政策,使得金融服務覆蓋面持續擴大,覆蓋形式不斷創新,金融服務的便利性不斷提升③。另外,普惠金融體現了“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服務主體與服務對象之間的關聯性加強。隨著普惠金融的廣泛應用,其“商業性”與“普惠性”之間的矛盾凸顯出來,商業可持續難題使普惠金融業務進一步推行受阻,陷入發展瓶頸[2]。
國家金融與發展實驗室(2018)提出:隨著互聯網的迅猛發展,數字普惠金融依托金融科技,采用集群模式搭建平臺、聚合生態鏈上各主體的優勢和資源,較好地解決了商業可持續性問題,并利用數字技術,逐漸形成數字普惠金融生態系統。數字技術與普惠金融的結合,金融服務呈現“成本低、速度快、覆蓋廣”的特征,彌補了微型金融的不足,豐富了普惠金融的形式,促進了社會金融資源的公平配置,拉動農村經濟增長,實現社會和諧穩定。
(三) 數字普惠金融生態系統應對風險的屬性
風險防控是金融業永恒的主題,數字普惠金融生態系統具有獨到的應對風險的優勢。從服務主體上來說,我國數字普惠金融生態系統的參與主體已逐步發展為多層次的服務體系,銀行類金融機構以場景化的模式開展數字普惠金融,非銀行類金融機構擴展了數字普惠金融服務覆蓋面,金融科技企業提升了數字普惠金融服務的安全性,以供應鏈金融賦能實體經濟發展,形成了數字普惠金融業務閉環,從服務上降低了風險發生的可能。從基礎設施上來說,征信是金融服務中最重要的環節,數字普惠金融生態系統中的個人征信體系不斷完善,金融數字身份認證試點逐步拓展,從根本上應對風險,降低風險發生的概率。從制度保障上來看,數字普惠金融監測維度數字化特征明顯,政策扶持力度加大,監管力度更強,能更及時監控風險。當前,數字普惠金融生態系統結構愈加豐富,金融服務更加精準,底層技術效應更加明顯,風險防控能力逐漸加強④。但隨著數字技術的不斷迭代,暴露了數字普惠金融風險的隱蔽性、敏感性、復雜性、負外部性、傳染性、突發性,使得金融機構和非金融機構之間的邊界劃分不再清晰,增加了金融機構之間的關聯性,故金融科技中的任何風險都會傳遞到整個金融系統,產生群體反應,形成系統性風險[3]。
三、從構建數字普惠金融生態系統的角度研判風險
數字技術驅動數字普惠金融生態系統的演進。現代科技的廣泛應用使金融業態、風險形態、傳導路徑和安全邊界發生重大變化。從源頭上講,提供數字技術的圖靈機計算設備從原理上缺少攻防理念,馮·諾依曼體系結構也缺少防護部件,從而造成計算系統極大的脆弱性[4]。網絡環境是數字技術高速發展的必要條件,同時,網絡風險的傳染性,易擴散性給數字技術的發展也帶來極大的挑戰,數字技術增強了普惠金融包容性的同時也增加了金融的脆弱性。在給用戶提供便利之時,也使傳統風險與技術風險更容易疊加和擴散。因此,在關注到數字普惠金融生態系統演進的同時,其可能出現的數字普惠金融風險不容忽視。
國內外學者尚未對數字普惠金融風險的界定形成共識。有學者認為,數字普惠金融已成風險高發區。數字技術在金融領域的廣泛應用是數字普惠金融發生風險的主要誘因。事實上,信用風險、操作風險,市場風險和監管風險已在數字普惠金融業務中顯現。更需警惕大數據、云計算等新興技術廣泛應用于數字普惠金融后,引發的信息安全風險[5]。已有研究為研判數字普惠金融風險提供了有益的借鑒,但從構建數字普惠金融生態系統、防范系統性風險的角度,對數字普惠金融的風險的研究尚缺乏前瞻性與系統性。
現有研究側重于從數字普惠金融運行平臺、數字金融、普惠金融、衍生風險等視角,分析數字普惠金融風險的成因,雖然有助于識別風險,但是難以構建較為系統的監管體系。所以,文章從數字普惠金融生態系統服務主體自身的脆弱性及其關聯性、特殊的服務對象、業務開展模式、金融創新四個維度,分析數字普惠金融風險的成因與表現。
(一)服務主體的技術風險
數字普惠金融的服務主體依托數字技術開展業務,存在不容忽視的一系列技術風險。數字普惠金融依賴區塊鏈、云計算等底層技術,帶動金融機構快速數字化轉型,金融服務應用場景不斷豐富,金融科技標準體系更加完善⑤。但底層技術的負面效應和技術特征存在脆弱性,技術自身存在安全性差、技術系統與平臺終端兼容性等問題,成為數字普惠金融可能的風險點。同時,在使用技術的過程中,可能會出現計算失誤風險,數據泄露技術風險,技術失控風險(周全和韓賀洋,2020)。另外,金融業務與數字技術不斷融合,這種融合所產生的金融產品和金融服務創新在本質上對數字技術具有較高的依賴,如果金融機構在數據保護、容錯應急應對能力不強,極易出現技術風險。
(二)服務對象的信用風險
數字普惠金融的服務對象決定了其金融服務的高風險性。數字普惠金融的服務對象資金需求小額化,存在抵押品不足、信用信息空白或較少等問題,這從根本上加劇了金融機構與客戶之間信息不對稱,導致逆向選擇和道德風險頻發。在無法獲得真實、全面的用戶信息的情況下,金融機構很難進行準確的客戶判斷和風險控制,面臨較大信用風險。另外,因為受到互聯網交易虛擬化的影響,交易對手身份驗證難度大,數據來源較少、數據失真以及風險控制模型缺少完整設計等,均會使信用風險加劇。
(三)業務開展模式的平臺風險
數字普惠金融依托平臺開展業務,利用互聯網的網絡效應與技術優勢快速高效實現金融產品與服務的供需匹配,同時平臺利用數字技術,具有較強的監管逃逸能力,導致數字普惠金融風險頻發。互聯網平臺是數字經濟時代的戰略性基礎設施,是虛擬化的金融交易平臺,在平臺的發展過程中,便捷性與安全性的矛盾逐步凸顯,平臺在提供便捷性的同時,風險隨之而來。平臺利用技術優勢,出現大數據“殺熟”等問題,擾亂了市場規則,損害了平臺使用者的利益。各類金融平臺利用獲客便利優勢,采用不正當的手段,可能誘發運營風險。數字普惠金融存在網絡效應,使其更易形成壟斷勢力。互聯網巨頭依據所掌握的用戶信息來判斷其用戶特征,形成資本壟斷,誘發新型的壟斷風險。
(四)服務創新的合規風險
數字普惠金融是一種新的金融服務模式,具有典型的“破壞式創新”特征。面對金融科技的“破壞性創新”,既有監管存在一定程度的失靈,監管者被迫對新業態采取“一刀切”的禁令模式,雖然能夠暫時性地應對危機,但不利于創新業態的合規化轉型。另外,傳統的法律規制框架基于中心化場景設計,數字技術驅動的金融創新去中心化的特質,導致現有的政策規制框架下難以有效全程監管、約束金融科技創新環境下的交易行為,進而產生比傳統金融場景更加復雜的合規性問題[6]。
四、構建數字普惠金融安全港
將構建數字普惠金融安全港納入到加強和完善現代金融監管的任務中。當前,數字普惠金融發展面臨更加不穩定、不確定的國內外經濟金融環境,這使得金融風險誘因和形態更加復雜(郭樹清,2022)。數字普惠金融如何有效應對“未知的未知”所帶來的各種風險,是當下亟待解決的難題。為了進一步深化金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健全普惠金融體系,基于科技手段構建數字普惠金融安全港,將有助于化解和應對各類可能出現的風險。為實現數字普惠金融生態系統健康有序發展,安全港的構建應具備對沖金融風險的功能,并具備類似于破產安全港保護制度的特性,可以有效隔離金融風險的傳染效應,避免其形成對整個金融市場的破環力[7]。因此,為增強數字普惠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的能力,提升其生態系統運行的效率,建議從以下四個方面加快構建數字普惠金融安全港。
(一)提升數字普惠金融服務主體的現代治理能力
以健全現代金融企業制度為導向,進一步提升數字普惠金融服務主體的現代治理能力。首先,提升數字普惠金融生態系統中以銀行、非銀行類金融機構、互聯網巨頭、金融科技公司等服務主體的公司治理能力。其次,運用數字技術搭建產業資本與金融資本之間的防火墻,形成有效隔離風險的機制;將數字技術手段應用于監管和內控體系,實現穿透式監管。最后,加快數字普惠金融服務主體數字化轉型,以數字治理作為提升其現代治理能力的主要手段。從制度上,創新金融科技對銀行、非銀行類金融機構的賦能機制與監管方式,使其快速適應大科技金融的發展格局。
(二)提升數字普惠金融服務對象的金融素養
良好的金融素養能夠筑牢保護金融消費者權益的避風港,維護金融消費者的長遠和根本利益,有助于數字普惠金融的健康發展,從而推動金融市場的穩定發展。首先,加強金融知識的宣傳,提高各方對數字普惠金融的認識及接受度,利用“融媒體”,結合當地風俗文化等客觀因素,采用大眾喜聞樂見的方式,讓存款保險、投資理財等金融知識深入人心,增強金融消費者的復利意識和貸款意識,使金融消費者掌握基礎技能。其次,加強金融行為指導,引導消費者理性借貸。我國大多數金融消費者持有良好的金融態度,但在金融基礎知識水平上有待提升,尤其是金融行為和技能方面依舊存在較大的差異。再次,關注“一老一少”等重點對象,加強金融教育及宣傳,保護“一老一少”群體的根本利益。老年群體和青年群體是不法分子活躍的重災區,既要關注老年群體在數字金融轉型中會出現的風險,也要做好青年群體相關金融基礎知識的教育。
(三)強化數字普惠金融運營平臺的常態化監管
平臺化規范管理是防范企業間不正當競爭、保障中小企業的有力手段。首先,確定監管的主體,制定相應的對策,確保數字普惠金融的有效運行。不同的監管部門根據自身金融業務的不同,按照相關職能進行監管,明確各個監管主體權利和義務的關系。其次,將參與主體納入被監管對象,使其在法律的規范下正常經營。其一,構建反壟斷機制。對于金融科技的新型反壟斷監管,需要溯及問題的本源,新型“大而不能倒”問題越來越受到重視,要將關注的重點放在其對新機構進入市場是否造成妨礙,數據來源、收集的途徑是否正常,信息披露制度的落實是否開放且合規合法。其二,加強監管科技應用,做到監管和科技創新的平衡。監管當局須從應用原理、技術特點、發展現狀、應用場景和典型產品等方面,在識別用戶身份、監測交易行為、報送合規數據、落實法律法規、分析風險數據等方面,學習、研究國內外相關領域的成果,剖析國內監管科技發展和監管困境等難點,根據實際情況制定行之有效的對策。
(四)優化以科技向善為理念的金融創新環境
數字技術應用于普惠金融中是一把雙刃劍,要積極引導科技為我所用,并且造福于人。科技是一種能力,向善是一種選擇。創造有利于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的創新環境,首先,應加強科技倫理治理,制定完善金融科技倫理規范和標準、建立金融科技倫理審查和監管制度、提高金融科技倫理治理法治化水平、加強金融科技倫理理論研究。其次,金融科技類企業應勇于承擔社會責任,積極響應并落實國家發展戰略,利用自身的技術幫助國家承擔授權范圍內的職能,改善金融機構服務流程,用科技造福社會。同時,金融科技類企業也要提供低成本易操作的技術產品,為農民、老年用戶等金融科技技能較弱的群體設計適合的服務,減少“數字鴻溝”所帶來的負向影響[8]。最后,把控好數字普惠金融在發展中創新和風險的平衡點。建立以市場為導向的獎勵機制,促進更多主體進行交流、展開合作,從而推動數字創新。在監管部門和參與主體之間構建完備的信息溝通網絡,建立常規的信息分享機制,以確保企業能夠正常開展活動。
注釋:
①根據中關村互聯網金融研究院發布的《中國金融科技和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報告(2019,2020,2022)》。
②中國共產黨第十八屆中央委員會第三次全體會議《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
③中央銀行、銀保監會發布的2019年《中國普惠金融發展報告》。
④根據《中國金融科技和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報告(2019,2020,2022)》。
⑤根據《中國金融科技和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報告(2019,2020,2022)》。
參考文獻:
[1]黃益平.關于中國數字金融創新與發展的幾個觀點[J].金融論壇. 2021(11):3-5.
[2]陸岷峰,徐博歡.普惠金融:發展現狀、風險特征與管理研究[J].當代經濟管理,2019,41(03):75-78.
[3]周全,韓賀洋.數字經濟時代下金融科技發展、風險及監管[J].科學管理研究,2020,38(05):149-151.
[4]沈昌祥.按照《關鍵信息基礎設施安全保護條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