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野圭吾的暢銷神話

劉陽

中國版《嫌疑人X的獻身》劇照。東野圭吾一直是國內影視作品改編的流量密碼

今年3月，東野圭吾的《白鳥與蝙蝠》，推出了簡體中文版。這是東野圭吾出道35周年的紀念作，作家本人對此寄予了厚望，說超越這部作品，是他今后的目標。

本書在日本銷量火爆，甫一推出，便登頂八大熱賣榜。雖然中文讀者的評價，有點不溫不火。但這不減東野圭吾在中國的熱度，近兩年，他作品在中國影視界被頻繁改編。

對于國內推理小說愛好者來說，東野圭吾是難以回避的一位作家。他被稱為“推理鬼才”和“一代推理大師”，在30多年內創作了近百部作品。

其中，《解憂雜貨店》的中文版四年內就賣出了超1000萬冊；《白夜行》《嫌疑人X的獻身》等也成為推理小說中的“人氣書目”。

人們不免好奇，是什么成就了“暢銷神話”東野圭吾？

東野圭吾的成功，與日本早期的推理小說風潮不無關系。

日本財團Nippon Foundation 2018 年的調查顯示，約60%的18歲青少年“喜歡”讀書；且據日本媒體2022年的報道，近一半的高中生最喜歡的書籍類型是愛情小說（49.7%）和推理小說（48.8%）。

新星出版社“午夜文庫”的副主編褚盟曾在專訪中提道：“推理小說符合人的窺視欲和好奇心，與日本人比較內斂的國民性格密不可分。另外，這也與他們的審美有關，他們喜歡將極致的變態和極致的美結合到一起，而推理正好滿足這種心理。”

在東野圭吾之前，日本已經出現了多位推理大師—江戶川亂步、橫溝正史、松本清張等人，曾被譽為“日本推理文壇三大高峰”。日本推理小說還被分成三個主要流派—以推理為主的本格派、注重懸疑氣氛和異常心理的變格派和反映社會現實的社會派。

推理小說在日本的繁榮景象直接體現在數量上—每年光大小推理文學獎項就有200多個。

其中，1954年以“日本推理之父”江戶川亂步之名設立的江戶川亂步獎，正是東野圭吾成為推理作家的契機。

東野圭吾

推理小說符合人的窺視欲和好奇心，與日本人比較內斂的國民性格密不可分。

東野圭吾1958年出生在日本大阪市的一個軍人家庭。學生時代的東野圭吾平平無奇，是個“滿分5分剛剛好能拿3分”的普通小孩，甚至一度認為讀書是“無用之學”。

他與推理小說的結緣，多虧了1973年的江戶川亂步獎得獎作品《阿基米德借刀殺人》。

那年，東野圭吾的大姐帶回了小峰元的這本小說。小說以高中生為主角，帶有“社會派”色彩，正值高中生年紀的東野圭吾著了迷。在這之后，東野圭吾又開始閱讀“社會派”大師松本清張的作品—《高中殺人事件》《點與線》《零的焦點》等。

他想：“我覺得這樣的小說實在有趣……自己好像也可以寫寫看。”

東野圭吾就這樣拿起了筆。他從冬天寫到夏天，完成了第一部長篇作品—《智能機器人的警告》。不過，他沒想到，自己洋洋灑灑寫下的300多頁書稿，最后只換來朋友一句難為情的評價—“對不起”。

被潑了一盆冷水的東野圭吾，最終在1977年按部就班地上了大學，直到進入日本電裝株式會社工作后，才再次提筆。當時，東野圭吾覺得生產技術工程師的收入雖然穩定，但奈何薪水太低，所以“賺點稿費補貼生活費用也不錯”，于是便在開始在下班后寫起了小說。

1983年1月底，東野圭吾趕在截止日期前向江戶川亂步獎投了倉促寫成的《人偶之家》，意外進入了第二輪評選；1985年又憑借《放學后》正式拿下第五十一屆江戶川亂步獎。

推理小說在日本的繁榮景象直接體現在數量上—每年光大小推理文學獎項就有200多個。

次年，東野圭吾辭去工作，成為一名職業作家，隨后寫出了《白馬山莊殺人事件》《畢業—雪月花殺人事件》《十一字殺人》等本格色彩濃郁的作品。

大多數讀者第一次聽說東野圭吾，還是在1999年出版的《白夜行》。這部小說被不少人視為東野圭吾作品中的“無冕之王”，其中文版的銷量已經超過了600萬。

西本雪穗和桐原亮司悲涼到幾近絕望的故事，讓不少人讀完后心頭一緊。有人評價，雪穗是一個“無愛無恨但腦袋超好用的美麗魔鬼”，一個在桐原為她自殺后頭也不回的冷漠女人。

雖然讀者們為“雪穗到底愛不愛桐原”而爭論不休，但這并不只是個愛情故事。

日本文藝作品對于人性的觀察向來細膩，且擅長通過人物的視角折射撕裂的社會情緒。

中國版《解憂雜貨店》劇照

渡邊淳一1997年寫出的《失樂園》，通過書法家松原凜子和出版社主編久木祥一郎禁忌到近乎極端的婚外情，凸顯了20世紀90年代日本經濟泡沫后的日本社會中人們空虛的精神狀態—失業帶來的不安全感，導致了婚姻生活的矛盾，無法得到慰藉的女性開始出走家庭。

從這個角度來說，推理小說中的社會派與之不乏相同之處。

以《白夜行》為例，雖然一些讀書平臺仍將它歸為“本格推理”一類，但不少人認為，這實際上是一部社會派推理小說。

在寫就《白夜行》之前，東野圭吾受80年代末新本格推理風格的影響，已經開始開辟新的寫作路徑。變格派、本格派等主流推理作品，更注重犯罪設計和解謎的走向。但在大量經典面前，東野圭吾對此很難再有創新。于是，東野圭吾轉向社會派，開始著重對人物的刻畫。

1990年，東野圭吾寫出了轉型之作《宿命》。這部作品以更寬的視野和更深的筆力關注社會、探討人性，并為東野圭吾帶來了“人性大師”的稱號—他在推理技術上或許不如江戶川亂步、松本清張和綾辻行人等人，但在對人性和社會的洞察方面絕對獨樹一幟。

在后來的《虛無的十字架》《白夜行》《解憂雜貨店》等作品中，推理也不再是東野圭吾作品的第一考量—而是更關注對當下社會中人物的描寫。

正如《白夜行》之所以能夠打動讀者，就是因為雪穗和桐原的形象足夠深入人心，人性之下的骯臟、黑暗和冷漠都足夠真實。

2000年以后，東野圭吾的作品開始向亞洲進軍。2007年，改編自東野圭吾同名小說的日劇《白夜行》在中國大火，掀起了第一輪“東野熱”。

迄今為止，東野圭吾已經在國內外收割了一大批粉絲—據日本媒體報道，東野圭吾是高中生中最受歡迎的作家；新浪微博“東野圭吾”超話有10.1萬“東野飯”；僅新經典一家出版機構引進的52部東野圭吾作品，截至2022年銷量就已經超過了2300萬冊；豆瓣上的關注者數量也遠超村上春樹。

在2019年發布的第十三屆中國作家富豪榜子榜單“外國作家富豪榜”中，東野圭吾以高達3000萬元的版稅位居榜首。

2022年，日本改編東野圭吾的同名電影《沉默的巡游》

今年，東野圭吾攜歷時4年的新小說《白鳥與蝙蝠》再次亮相。這本新作被稱為“東野圭吾版《罪與罰》”。他本人的寄語也拉滿了讀者的期待值：“超越這部作品，是我今后的目標。”

在眾多書粉的追捧下，新書上市第二天就登上了當當網新書推理小說新書榜和京東圖書偵探/推理熱賣榜的TOP1。

不過，人們對這本書的評價或許并不如期待值高—對于人氣超高的東野圭吾來說，微信讀書推薦值50.2%、豆瓣評分7.1顯然不算高分（相比之下，《白夜行》為9.2分）。

東野圭吾作品基數大，但口碑參差不齊。出道35周年，東野圭吾在吸收一大波忠實讀者的同時，也必然要面臨更嚴格的要求。被知名編劇史航贊為東野圭吾“起飛之作”的《白鳥與蝙蝠》，反被一些的讀者質疑“推理部分難有新意”“有刻意反轉再反轉的嫌疑”。

東野圭吾今年65歲，看起來并非作家的“黃金年齡”。但他仍在不斷地寫作，幾乎每年都拿出新作品—2020年《沉默的巡游》奪得周刊文春推理榜年度第一名；2021年又寫出了長篇小說《無名之町》；2022年推出第99本作品《透明的螺旋》。

不少讀者調侃稱：“讀的速度完全跟不上這個人寫的速度。”

是否滿足了讀者的期待，東野圭吾無從得知，但至少他已經實現了最初的寫作目標：“寫小說不花錢，而且可以邊工作邊創作。如果能得獎的話，說不定會有大筆稿費進賬。”

責任編輯何任遠 hry@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