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銀行系資管機構的養老財富管理業務

鄭炫圻 顏燕

美國銀行系資管機構在養老財富管理領域發展較早，依托于美國成熟的養老三支柱體系和龐大的養老金市場，眾多銀行系資管機構積累了豐富的養老財富管理運營經驗。研究美國銀行系資管機構發展養老財富管理業務的邏輯，梳理其養老財富管理運營經驗，對于我國商業銀行優化養老財富管理業務發展路徑意義重大。

美國銀行系資管機構發展養老財富管理業務的邏輯

人口老齡化發展趨勢明顯

美國進入老齡化社會時間較早，在步入老齡化社會發展的前期，人口老齡化速度較快，在老齡化社會發展中期，人口老齡化發展程度進入頂峰，在老齡化社會發展后期，由于移民等因素影響，人口老齡化速度明顯放緩。然而，伴隨著少子化、人均預期壽命延長等多重因素影響，美國整體老齡化趨勢日益明顯，人口結構的老齡化特征逐步顯現。在1964年左右，美國人口出生率仍能維持在20‰以上，隨后急劇下降到20‰以下，到2013年降至12.4‰。1942年，美國65歲及以上人口占總人口比重超過7%，美國正式步入老齡化社會。2013年，美國65歲及以上人口占總人口比重達到14.07%，這標志著美國步入了深度老齡化社會（閾值為14%）。與此同時，因低出生率和人口低增長率的趨勢不可逆，美國老齡化趨勢也在逐步加深。此外，美國老年撫養比持續上升，1960年老年撫養比為15.4%，到2021年時，老年撫養比達到25.63%，意味著美國年輕人面臨的養老壓力在逐步增加，這也促使美國銀行系資管機構為年輕人提供多元化的長期養老規劃服務，促進年輕人形成長期的養老財富管理行為（見圖1）。

養老金三支柱體系發展較快

美國養老金體系發展至今已有150多年的歷史，歷經“萌芽階段”（19世紀60年代至20世紀20年代）、“成長階段”（20世紀30年代至20世紀60年代）、“成熟階段”（20世紀70年代至今），1935年的《社會保障法》標志著美國養老金第一支柱的建立，隨后1974年的《雇員退休收入保障法案》促進了美國第二支柱和第三支柱的快速發展，也就是說，美國養老三支柱體系在步入深度老齡化社會前就已經建立。美國養老金體系由三大支柱構成：第一支柱為強制性的社會保障計劃，包括老年保障、遺囑保障和殘障保障；第二支柱為雇主發起式養老金計劃，主要可以分為兩大類：一類是待遇確定型計劃（Defined Benefit Plan），另一類是繳費確定型計劃（Defined Contribution Plan），簡稱DB計劃和DC計劃；第三支柱為個人養老儲蓄計劃，主要包括兩類：一類是個人退休賬戶計劃（Individual Retirement Account，簡稱IRA計劃），另一類是商業養老保險。

從養老金三支柱比例來看，美國的第一、第二、第三支柱養老金規模占比分別為7%、58%和35%，第一支柱是美國養老金體系的基石和低收入人群的保障，第二支柱仍是美國養老金體系的中流砥柱，第三支柱的快速發展為更多自雇、中小微企業、自由職業者提供了養老保障。截至2021年末，美國養老金資產規模合計約39.4萬億美元，養老金占GDP比重達171%，較2020年底增長12%。美國養老金三支柱體系的發展倒逼著銀行系資管機構不斷完善和升級養老財富管理業務的經營模式，優化針對不同客戶群體的服務體系，促使商業銀行強化對養老金融產品和服務的創新能力（見圖2、圖3）。

居民對權益類資產配置需求較強

從美國私人養老金體系的資產配置情況來看，DC計劃和IRA計劃資產配置偏向于投資股票型基金，其中投資國內股票型基金比例更高。作為美國養老金第三支柱的個人退休賬戶（IRA）計劃，超過三分之一的美國家庭至少擁有一種類型的IRA，其中傳統IRA和羅斯IRA是個人退休賬戶的主導類型，截至2021年末，傳統IRA規模占美國養老金規模近30%，羅斯IRA占比僅為3.4%，但由于羅斯IRA相較于傳統IRA限制更少，更偏向于低收入人群，所以近幾年羅斯IRA發展速度較快。從不同年齡段投資類型來看，年輕IRA投資者比年長IRA投資者持有更多的股票、股票基金和目標日期基金，年長投資者則更傾向于投資債券、債券基金和非目標日期平衡基金。無論是傳統IRA投資者，還是羅斯IRA投資者，不同年齡階段投資股票和股票基金的比例均較高。尤其是近幾年發展較快的羅斯IRA，年長投資者配置權益類資產的比重甚至超過了年輕投資者，且不同年齡段持有股票和股票基金投資比例均超過60%，遠大于傳統IRA投資者。整體而言，美國居民對于權益類資產配置需求保持了一個較高的比重，美國銀行系資管機構對此也在不斷優化養老財富管理的資產配置理念，構建多元化的產品體系，進而持續滿足美國本土居民養老資產配置需求（見圖4）。

美國銀行系資管機構養老財富管理的特點

綜合業務服務能力強，盈利能力穩定。美國銀行系資管機構養老財富管理業務綜合性很強，涵蓋個人從初入職場到退休之后人生各階段的養老保障和養老規劃需求，業務服務內容包括但不限于個人賬戶管理、養老金受托管理、待遇支付等基礎服務內容，還包括投資者教育、退休計劃方案制定等定制化服務內容，其中具有豐厚業務回報的重點業務是資金投資管理，各項收費是養老財富管理業務的主要利潤來源，如投資管理環節的手續費等。由于養老財富管理業務收費項目較為穩定，不易受經濟周期、養老金資產負債狀況的影響，盈利能力較強，因此養老財富管理業務成為眾多美國銀行系資管機構的主要收入來源，參與養老財富管理業務的機構數量較多，包括美國銀行（Bank of America）、富國銀行（Wells Fargo）和摩根大通（JP Morgan Chase）等實力強大的商業銀行巨頭。豐厚的收入又能及時反哺綜合業務服務能力，因此美國銀行系資管機構養老財富管理業務處于正向螺旋式發展的態勢。例如，摩根大通作為全球前十大綜合性金融機構，以其旗下的資產管理公司為載體，在線上渠道構建了智能化平臺，基于大數據提供全面的產品分析報告，幫助客戶更快篩選基金，為客戶提供綜合化、智能化的養老財富管理服務。

養老財富管理業務方案多樣化，客戶服務針對性較強。美國銀行系資管機構養老金業務方案包括三種類型，分別是繳費確定型計劃（DC計劃）服務方案、待遇確定型計劃（DB計劃）服務方案和具有混合計劃特征的完全退休服務方案。根據DB計劃和DC計劃的區別，美國銀行系資管機構在這兩個計劃服務方案上也存在較大差異。DB計劃適配于機構賬戶，是投資者長期投資所積累的資金池，美國銀行系資管機構傾向選擇長期內可對沖盈虧的資產，這類資產具有高風險、高收益的特點，而且需要時刻監控集資狀況，避免資產和負債出現期限錯配。DC計劃適配于個人賬戶，是個人客戶頻繁買賣的資金池，和美國共同基金有相似之處。由于個人客戶對于資本市場的理解和知識儲備參差不齊，銀行系資管機構除了提供產品服務外，還需要提供對應的養老投教工作。因此，美國銀行系資管機構提供的養老財富管理業務方案呈現出多元化的特點，且大型銀行系資管機構通常為客戶提供具有混合計劃特征的完全退休服務方案，而小型銀行系資管機構主要為客戶提供繳費確定型計劃服務，主要滿足個人客戶的養老財富管理需求。

按照服務的市場定位和客戶特點細分養老財富管理市場。美國銀行系資管機構通常根據服務的市場定位和客戶特點進一步劃分養老財富管理業務市場，按客戶體量規模區分出公司客戶和個人客戶兩類，且公司客戶又區分為大公司客戶和小公司客戶，按照客戶性質又單分出中間市場客戶。根據客戶體量規模，結合市場戰略方向，一般遵循三個原則：第一大原則是大型銀行系資管機構對接大客戶，比如紐約梅隆銀行和道富銀行占據了美國養老財富管理業務的大部分市場份額，通常為客戶提供待遇確定型計劃（DB計劃）服務方案。其中，道富銀行對客戶服務的類型進行了深層次細分：大企業待遇確定型計劃服務，為GM和IBM等戰略性客戶提供多樣化、全方位的服務體系；中小企業的專項信托服務，該項服務也屬于待遇確定型計劃；中小銀行及金融機構的養老金信托基金托管服務。第二大原則是社區和地方小銀行服務個人和小企業客戶，服務內容包括個人退休賬戶（IRA）計劃和小企業的401（K）計劃。第三大原則是地區性銀行和專業投資服務銀行為中間市場客戶提供服務。例如，美銀美林根據客戶養老金管理資產規模，精準識別客戶，提供具有差異化的服務模式，成立了“咨詢合作聯盟”平臺，重點服務對象是小型客戶，聯合13家北美大型基金投資、薪酬管理、賬戶管理和退休計劃咨詢等合作機構，集合了賬管、咨詢、投資、計劃行政管理、保險等產品與服務，為401（K）以及個人退休賬戶（IRA）等計劃提供綜合服務業務。

提供“一站式”的養老投資方案。美國銀行系資管機構通過系列化方式打造產品體系，提供多元化的目標基金產品，以簡單便捷的理念幫助客戶做好養老儲備，提供從當下到退休全時段的“一站式”養老投資方案。例如摩根大通資管的養老財富管理方案主要包括三大系列：目標日期策略（Target Date Strategies）、退休收入（Retirement Income）和退休鏈接（Retirement Link）。目標日期策略適合的群體是尚未退休人群，其下設產品涵蓋多重到期日，旨在幫助投資者提供從當下到退休全時段的一體化退休解決方案；退休收入策略適合的群體是已退休人群，基于年度樣本支出金額，定期為投資者提供可支配現金流，直至到期日為止，旨在支撐投資者退休后一段時間的支出需求；退休鏈接適合的群體是機構客戶，主要以更低成本制定更強大的401（K）退休計劃，滿足不同客戶需求。摩根大通資管在目標日期策略的下滑軌道中引入動態退休收入策略，將智能退休基金和智能支出基金兩大系列產品合二為一，實現對參與者整個生命周期的收入規劃。優質的產品離不開投資顧問的陪伴，例如美銀美林為幫助個人客戶做好未來養老保障準備規劃，提供具有定制化的投資與財務顧問服務，主要解決以下五個問題：一是根據個人退休需求進行多元化投資；二是確定繳費金額；三是確定個人繳費比例；四是計算退休所需積累資金；五是確定投資產品。通過對個人財務信息進行收集、整理，精心分析和提煉客戶需求，制定可選擇的服務模式，并引入第三方專業的財務顧問公司，實現個人退休策略模型的定制化服務。

對我國商業銀行發展養老財富管理業務的啟示

提升養老財富管理綜合業務能力，推動全生命周期管理的養老生態體系建設。美國銀行系資管機構在打造養老財富管理綜合業務體系過程中，重點是圍繞個人從初入職場到退休之后人生各階段的養老保障和養老規劃需求，為客戶提供個人賬戶管理、養老金受托管理、退休方案規劃等多樣化和定制化的服務內容。借鑒美國銀行系資管機構發展養老財富管理業務的經驗，我國商業銀行應進一步提升養老財富管理的綜合業務能力，加快構建養老金融產品組合體系，針對不同客戶風險偏好、財務規劃、資產安排等情況，構建滿足客戶全生命周期的產品組合體系。優化產品營銷和客戶服務體系，充分考慮銀行網點所在區域的差異化特征，創新產品組合和服務機制，促進多層次養老財富管理生態體系建設。與此同時，商業銀行也要加快將人工智能、物聯網、大數據與養老財富管理業務進行深度融合的步伐，尤其是在客戶體驗方面，例如提升人工智能在養老投教和投顧領域的應用能力，將類似ChatGPT等智能對話軟件運用到養老投教過程中，幫助客戶解決在養老財富管理領域遇到的基礎性、知識性問題，增強客戶線上體驗感，且能夠實現商業銀行降本增效的目的。此外，商業銀行應積極推進養老財富管理的數字化賦能機制的構建，引導中老年群體利用數字化方式優化養老財富管理模式，進一步提升商業銀行養老財富管理業務的數字化、專業化和生態化水平。

打造公私聯動的養老財富管理服務模式。美國商業銀行在開展養老財富管理過程中，形成了企業客戶與個人客戶聯動的服務模式，這得益于美國養老金第二支柱和第三支柱占據美國養老金體系的主導地位，尤其是作為私人養老金體系的401（K）計劃和個人退休賬戶（IRA）計劃，參與程度深、范圍廣，覆蓋了不同收入階段的人群，這為美國商業銀行開展公私聯動的養老財富管理模式提供了堅實的客戶基礎。由于我國目前養老第三支柱尚處在發展階段，養老第二支柱覆蓋范圍有限，為進一步促進我國養老保障體系建設，我國商業銀行更應積極打造公私聯動的養老財富管理服務模式，將養老第二支柱的財富管理與養老第三支柱的財富管理相結合，進而在養老財富管理運營模式上將養老第二和第三支柱打通，實現企業客戶和個人客戶互聯互通，擴大企業員工在養老第三支柱上的參與范圍，從而為更多人群提供優質的養老財富管理服務。

注重客戶畫像研究，提升養老財富管理服務匹配度。美國銀行系資管機構注重對客戶投資行為和風險偏好的研究，持續優化養老金融產品體系，其中主流的養老金融產品是目標日期基金，例如，道富環球、摩根大通資管等銀行系資管機構都根據投資人退休時間分布，將分時段的下滑軌道引入到動態退休規劃策略中，提升養老金融產品與客戶需求的適配性。近幾年，我國商業銀行在數字化領域投入力度逐步加強，更應借助大數據和AI智能提升對客戶畫像的精準描述水平，加強對客戶投資行為和養老財富管理行為的深入研究，不斷豐富養老金融產品和提升產品適配性，例如，進一步增加養老目標日期基金的時間分布，覆蓋客戶的退休時間安排，同時進一步增強養老理財、養老儲蓄和養老保險等產品的創新力度，全面夯實產品服務根基。

優化養老投資輔助決策工具和平臺，提升客戶養老財富管理體驗。多數美國銀行系資管機構開發了多元化的養老投資輔助工具，例如，摩根大通采用了目標日期指南針（Target Date Compass）、核心菜單評估器（Core Menu Evaluator）及智能價格（Price Smart）等工具，幫助客戶做好全面的養老規劃。目標日期指南針工具主要是幫助客戶找到與養老規劃目標和養老需求最緊密相關的基金產品，每次最多比較六只基金，減少客戶養老投資的時間成本。目前，我國商業銀行在線上平臺開發力度仍有限，相較于互聯網金融平臺投資體驗的差距較大，隨著個人養老金制度的落地，各商業銀行也在積極布局個人養老金業務，在此背景下，我國商業銀行應抓住政策機遇期，不斷開發更多符合客戶養老投資需求的輔助決策工具，優化客戶投資體驗，幫助客戶構建操作便捷、效率高的養老投資決策流程。

充分發揮銀行系集團協同優勢，形成“一站式”養老服務體系。從國外經驗看，摩根大通資管和道富環球等美國大型銀行系資管機構的“一站式”養老投資管理服務能夠做到業內領先，其重要原因在于依托集團協同優勢。例如，道富環球依托道富集團全方位業務布局，將自身的資產管理業務與集團內部涉及財富管理、數字咨詢以及托管銀行等其他業務機構開展深層次合作，發揮了美國商業銀行混業經營優勢。由于我國商業銀行采取的是分業經營模式，更應多借助集團綜合金融服務優勢，整合集團內部資源，發揮銀行自身賬戶管理強的優勢，與集團內部涉及養老產品、醫療康養服務和養老產業等子公司，共同構建集團養老金融工作小組，優化集團協同管理機制，充分發揮集團各子公司的養老服務優勢，為客戶打造“一站式”養老服務體系。

（作者單位：中信銀行博士后科研工作站、中國人民大學博士后流動站，中信銀行財富管理部）

責任編輯：董 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