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浩月

書房是個有故事的地方,“窺探”文化人各不相同的書房,似乎又能找到一些共性。
一
好友綠茶在2020年的時候,畫過我的書房,他沒有來過我家,畫書房的方式是我拍好照片發(fā)給他,他按照照片上的樣子畫出來。
兩年前我的書房還很簡潔,一張胡桃木色的書桌,書桌旁有座立式臺燈,背后是一排白色書架,書桌與書架之間,是一把舒服的椅子。
兩年多來,綠茶陸陸續(xù)續(xù)畫了許多文人的書房,當然不是全都照著照片畫的,有許多是他登門拜訪一些作家、學者,在他們家中書房實地畫的。前幾天,綠茶寄來收有120位文化人書房的新書《所幸藏書房》。
翻看這些文人書房,發(fā)現(xiàn)能找出不少共性,就拿椅子來說吧,我曾覺得自己的這把椅子太舒服了,總是想讓人偷懶,伏案不過一會兒,就想躺下休息,未免會想到,應該像路遙、陳忠實那樣,在寫作的時候,坐一把簡陋的、生硬的凳子,以提示自己放棄舒適,在腰酸背痛中誠實地勞動。也曾把椅子換成過客廳里吃飯用的硬板椅,結果沒坐半個小時,就又換回來了。
在看了袁鷹、馮驥才、孟繁華、梁鴻鷹、劉擎、陳徒手等文人們的書房后,我曾經(jīng)為書房有那么把舒服的椅子而產(chǎn)生的小小“罪惡感”,頓時蕩然無存了。他們寫作用的椅子,假若坐上去的話,肯定要比我的愜意多了,他們當中,還有在書房中布置了小型沙發(fā)的,就放在椅子后或書架前,寫累了,一秒鐘就可以轉移陣地,躺下去睡一小會兒,更奢侈的,還有人在書房放置了沙發(fā)床,枕頭、靠背等一應俱全,直把書房當臥房。
二
也不是沒有“吃苦派”。梁曉聲的書房太簡單了,一張只有一張面板的書桌,一個高瘦簡單的書架,椅背上搭著一件外套,此外就沒別的了。
梁曉聲書房特別引人注目的,就是那把椅子——沒有彈簧,沒有靠墊,就是一把看上去生硬無比的普通椅子,這坐著該有多累啊,梁曉聲就是坐在這兒,一筆一畫手寫完成了包括《人世間》在內(nèi)的幾百萬字作品。不過,了解梁曉聲的人知道,他是在生活方面不追求享受的人,過去的寫作條件差,一直在簡陋環(huán)境中創(chuàng)作,久而久之,成了習慣,或許給他換上一個舒適度達五星級的書房,他可能會不知道如何落筆了。
文人書房的另外一個共性,就是書房主人對書房的命名,比如汪朗的書房叫“一知半解堂”,鄭培凱的書房叫“知不足軒”,袁偉時的書房叫“笑笑堂”,朱永新的書房叫“滴石齋”,鐘叔河的書房叫“念樓”……對比書房主人的名字,再細看書房的別名,會覺得非常有意思,這些“堂、軒、齋、樓”等,都與書房主人的個性、寫作風格、為人行事等有細密的聯(lián)系,走得越近,越會覺得這些書房別名堪稱書房主人的第二張名片。
中國古人的書房文化源遠流長、學問良多,但借由這次120位文化人的書房“揭秘”,可以有機會一窺屬于當代人的書房文化是什么樣的狀態(tài)。對此文人們有著自己的見解,其中當屬閻連科的說法最大膽、最令人過目難忘,他說“我的書房是精神病院的小單間,別人進去了不舒服,我若出來了別人還是不舒服”。另外,周實對書房的認識也容易引起共鳴,他說“我不歡迎別人進入我的書房……我就這樣喜歡一個人待在我的書房里。”閻連科和周實的話,我也曾經(jīng)數(shù)度想說,只是不大敢而已。
選自《新民晚報》